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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的都看的出来,霜晴的脸色很不好。
陆小凤甚至想到了,霜晴会不会不管不顾的推开叶孤城冲出去,一个女孩子伤心的时候,总是有权利去任性一回的。
霜晴当然没有。
叶孤城伸手拦住了她,她也就安安静静的站了那里,半响,才仿佛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那样,轻声问道:“今天不是月圆之夜,为什么要拦着?”
“……”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的陆小凤。
叶孤城依旧是那般清清冷冷的问道:“要去做什么?”
霜晴轻轻的叹了口气,才无奈的说道:“想找个地方喝酒。”
陆小凤立时大声接上道:“要喝酒怎么能不找?知道五羊城中,哪里有最好的酒!”
霜晴闻言,纵使心里还满是怅然失落,依然还是有些忍俊不禁的微微笑了一下。
陆小凤只觉得那双冷如寒星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他,就像那晚的乌鞘长剑,“天外飞仙”一样凛冽森寒,剑气四溢!
陆小凤只得摸着鼻子苦笑。霜晴心情不好,场的几个都看得出来,她说想要喝酒,陆小凤也是真心想要告诉她一个喝酒的好去处的……
就像温润如玉的花满楼生气的时候,陆小凤的应对办法是再使劲气他,愣是把花满楼气到没脾气了。而对霜晴这个朋友,她不开心了,陆小凤站着,她说想要喝酒,陆小凤也打算带她去喝酒,喝醉了,然后酒醒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一切也就过去了,仅此而已!
不过显然,叶孤城并不想陆小凤用他的方法来照顾一个正伤心失落的朋友。
最终,叶孤城还是放下了拦着霜晴的那只手臂,霜晴依然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找了一家还没有打样的小酒家了,叶孤城则是神色清冷漠然的跟旁边。
而最爱美酒最懂美酒的陆小凤还是没能跟上去,摸了摸鼻子,继续埋头苦思薛冰的下路以及薛冰和“红鞋子”这个组织,还有绣花大盗的事情。
夜已经很深了,晚风中带着些许的凉意,夜色如墨,月光如水。
江面上,渔火点点,星光月影,落于水波轻漾之间。
霜晴穿着一身雅致而内敛的黑色长裙,风露霜华长裙衣袖、裙裾都包得很严实,霜晴难得没有随身带着披风。她的双臂抱一起,微微低垂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走深夜的晚风里。
一袭白衣胜雪的叶孤城只是安静的跟她的身边。他本就是个清冷少言之,霜晴不说话,他就更不会主动说话了。
他们两个自蛇王居住的那道狭窄的巷子出来之后,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江边,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江水氤氲的湿润气息。
江边的枫叶很美,还是盛夏,未到深秋,这一片枫叶还未红。
遥远的城外,似乎传来了几声渺茫的钟声,余音袅袅,涤心魂。
霜晴突然停下了脚步,站江岸边上轻轻笑道:“这里有月色和夜霜,也有江枫渔火,就连城外的钟声都响了起来了。”
叶孤城淡淡道:“此地并非苏州城,也无寒山寺。”
霜晴淡淡的笑了笑,她没有躺漂泊的客船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可是,即使是走江岸边上,那种满天霜华的寒冷和寂寞,她却也称得上是感同身受了。
霜晴笑着说道:“去喝酒吧!”
依然还是那日的小酒家,不过两三日间,却已经有一种物是非之感。
薛冰芳踪难觅、下落不明,陆小凤还冥思苦想绣花大盗和“红鞋子”的事情,甚至还要担心自己的朋友“蛇王”的仇怨以及月圆之夜要去见公孙兰的霜晴。
依然还是那日的小酒桌,叶孤城的面前,依然是干净的白水,霜晴的面前,却从一杯清茶,变成了一坛酒。
霜晴喝得很慢,她把坛里的酒倒进了粗瓷烧制的酒杯中,然后就像是喝水一样,小小的抿了一口。就那么一杯酒,霜晴就喝了很久。喝完之后,再不慌不忙的倒一杯,继续慢慢的喝。
江边的夜色很美,而今夜还很长。
若是陆小凤也这里,一向喜欢大口喝酒的他一定会被霜晴这种比喝茶还慢上许多的动作给逼得喝不下去。
好陆小凤不这里,这里的是素不饮酒,甚至连茶都不肯喝的叶孤城。他面前的那杯白水几乎碰都没有碰一下,乌鞘长剑也被他轻轻的置于手边的桌上。他一贯清冷漠然、如同远山上的冰雪一般的神色间,没有丝毫的不耐。即使霜晴一言不发,即使叶孤城只是静静的坐这里陪着她,同样不发一言。
清晨的江水上,似乎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太阳还没有出来,东边的天空却已经映上了一片日出的红。
星辰渐渐隐去,初升的阳光如同点点碎金,江面上闪烁着,跳跃着,奔流不息的江水上仿佛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晃得几乎要睁不开眼。
喝了整整一夜,霜晴的那一坛酒还剩下小半坛。
她也没有一场大醉解千愁。
江湖中,因为内力护体,本就比常更不易醉。甚至因为喝得太慢、太缓,霜晴除了平日里总是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她那双漆黑的眼睛,还依然清晰明亮。
叶孤城依然只是静静的坐霜晴旁边,乌鞘长剑置于桌边,清冷淡漠的白衣身影,本就如一柄世上最为锋利的名剑!
霜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起头来望着他,漆如墨染的眼睛亮晶晶的,隐隐约约还映着朝霞的影子,湖光潋滟,眼波如水。
伤心难过的时候,即使一言不发,却愿意陪彻夜的,一定是最真诚的朋友,或者是最温柔的爱。
一夜过去,霜晴说出的第一句话,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多谢!”还有一个淡淡的微笑,从柔软的唇角,一直蔓延到了眼底。
叶孤城连微笑一下都没有,只是微微颔首,同样是淡淡的两个字,“无事。”却让觉得莫名的安心。
三日之后,正是十五,月圆之夜。
公孙兰让转交给蛇王的信笺中提到的西园,就城西,是一个很美的大花园。
夕阳如坠,已近黄昏。
晚风中花香袭,亭台楼阁之间,已经渐渐的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光。
西园里除了大片的鲜花,还有几株高大的连理和红木棉,枝叶相依,仿若情间温柔的拥抱一般。
月下柳梢头,约黄昏后。月圆之夜,月光澄明,夜色太美,本就是适宜见面的日子。
公孙兰相约的蛇王没有来,来的是蛇王的朋友陆小凤。
陆小凤已经西园里来来回回的绕了两三遍,快要把这园中的花草树木的位置和种类全都记下来的时候,公孙兰却还没有来。
来得是夕阳的余晖下,手中撑着一柄罗伞桃李情缓缓走来的霜晴和随她一同而来的叶孤城。
今日并未下雨,夕阳的余晖也并不刺眼。
霜晴依然撑着伞,宛若一幅隽永秀美的水墨画般,带着江南水乡的雅致和温婉。
那把伞是白色的伞面,却一半绘了满园桃李墨色。上面用极其细小明快的字迹,题了一首诗:青山秀水纸上栽,一叶轻舟过江来。白墙朱瓦哺奇秀,辈镂骨育英才。
霜晴站了陆小凤面前不远处,轻轻一笑道:“她还没有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道:“今日的女客并不多,还没瞧见一个穿红色鞋子的。”
霜晴又淡淡的笑了笑,却不再言语。
西园里有几张座位,霜晴却只是撑着伞静静的站那里,仿佛很认真、很专注的等。
就连陪她一同前来的叶孤城,都没有站她身边,而是退开了几步,将那一方天地让给了霜晴一个。
陆小凤也不再继续满园绕着找,而是悠闲的坐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对站另一边的叶孤城笑道:“为什么不过去陪着她?”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回答。
陆小凤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带坏了谁,两个都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叶孤城突然冷冷的开口道:“她这几天一直都很不开心。”
一个不开心的时候,要么话会很多,要么话会很少。
显然,陆霜晴是后一种,陆小凤却是前一种。他不开心的时候,会喝很多酒,即使那样他也不会醉,可是,他却会装醉,然后喋喋不休一般的用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大声的唱歌,一首接着一首,即使每首歌他都只会念叨那么一两句词,把别吵得头大如斗。
一轮圆月,渐渐升起。
月圆之夜,朦胧的月色,美得令心碎。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青色衣裙的老太婆,从树影下走了出来,佝偻着老迈的身躯,嘶哑的叫卖着糖炒栗子。
陆小凤还没有来得及展现他的同情心,甚至连熊姥姥这个名字都只是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那个老太婆嘶哑的叫卖声却她对上了霜晴一双清澈漆黑的眼眸的时候,戛然而止。
霜晴似乎是有些勉强的微笑了一下,宛若叹息般的轻轻说道:“又见面了,就是公孙兰?”
那个老太婆的手臂上,还挎着那个很大的竹篮子,里面装满了一颗就能毒死三十个的糖炒栗子。她渐渐的直起了原本佝偻的身躯,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变得仿佛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一样,衬着她那双利光四射的眼睛,带着一种易容改扮被揭穿时的虚假。
陆小凤紧紧的盯着霜晴和公孙兰那边,恍然间惊觉,刚刚还跟他冷冷的说话的叶孤城,身形一闪之间,竟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