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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霍天青霍总管心思不敏,能掌管这偌大一个珠光宝气阁,记性总该是不差的!”霜晴虽然语带笑意,但细听其声音,却隐有凛冽森寒,虽然正值烈日中天,夏日酷暑,周身却仿若陡然间生出彻骨寒意来。
“不负,又怎能负?金鹏旧债,随时可清,公主再来时,即弟远游日也,盛极一时之珠光宝气,已成为明日之黄花。”霜晴轻声吟道——正是那日陆小凤应下山西雁并市井七侠以命之托,答应不与霍天青交战之后,霍天青派送去的信笺所言。
霜晴慢条斯理的说完,忽然莞尔一笑,眼睛定定的看向霍天青,轻声问道:“却不知,霍总管书信上所不能相负之,可是上官飞燕,亦或是丹凤公主?”
霜晴话音刚落,霍天青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就连内伤未愈的独孤一鹤,面上也闪过一丝震惊和诧异,不由得急切道:“上官飞燕?丹凤公主?依陆姑娘所言,这两莫非竟是同一不成?”
霜晴没再理霍天青,而是稍稍转过头去看了独孤一鹤一眼,微微颔首,坦然道:“觉得她们两个就是一个!至于,究竟是上官飞燕假扮丹凤公主,还是丹凤公主扮作上官飞燕,却是不清楚了……”
独孤一鹤略加沉吟,便道:“以丹凤公主身份至尊,她若以其本来身份行事,将此事中频繁出现的上官飞燕换做任何一,都并不影响大局!”说到这里,独孤一鹤目光凛然,重重一顿,冷然道:“是以,倒是觉得,上官飞燕是真,丹凤公主是假!”
陆小凤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甚至不比霍天青好上多少。
一个从来非常聪明非常自信的男,尤其是一个重视朋友、可以为了朋友做任何事的重情重义的男,知道之前和自己关系暧昧的女孩子,竟然分饰两角,同时哄骗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后,这种事情,放任何一个男身上,恐怕,他的脸色都会变得比陆小凤还要难看的。
陆小凤素来便是个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风流浪子,就连追查金鹏王朝三个叛臣之时,也没忘记和丹凤公主之间拉拉手,谈谈心,说说情话……
然而此时,回想起当初那些两之间的温柔暧昧,却让陆小凤如鲠喉,简直难受极了!
陆小凤虽然难受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不过霜晴还,她还可以继续说。
她虽手中执剑,举止间却显得极其温婉,悠然立于霍天青面前,轻笑道:“不知一心倾慕上官飞燕的霍总管,对金鹏王朝之事,了解多少?”
可惜,霜晴的问题,并无回答。
霍天青的脸色,已经从刚刚的震惊和难看,变成了一副不以为意的冷漠。他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因为他昨夜才与独孤一鹤交手,刚刚又被霜晴的剑气所伤。脸上的表情可以掩盖和伪装,但是,受了内伤后,想要高手面前不露声色,却是几乎做不到的。
霍天青不是司空摘星,他也不擅长易容伪装,他当然做不到。
蓦地,一道乌光闪过,径直射向气息尚有些不稳的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突然动了,几乎没有看到他拔剑的动作,长剑已然手,剑光闪过,如惊雷掣电般,瞬间将那根细细的毒针击落于地。
“飞凤针!”陆小凤失声喊道,手中几枚铜钱已经以一种比毒针更快的速度,挟着骇的破空之声,向着飞针来时的方向袭去。
霜晴也是同一时间出手,却是拦下了一枚射向霍天青的毒针,白玉一样的剑锋与毒针相撞,激起一星火花转瞬即灭,剑身却寒气四溢,霜晴笑得温柔,轻声开口道:“可是心悦之的上官飞燕要杀灭口?”
霍天青依旧不答话,霜晴笑了笑,也不再多言,突然出手封了霍天青几处大穴,霍天青也只是站那里,目光沉静,毫不反抗的任由她去。
陆小凤看着霜晴的动作,好奇道:“霜晴,怎么没有追上去?”
知晓上官飞燕一击不得手后定然已经逃远,陆小凤却依然挡了独孤一鹤身前,唯恐再有偷袭欲要杀灭口。和丹凤公主之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仿佛转眼之间便被他皆抛诸脑后了!
霜晴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完全一副软硬不吃冷漠态度的霍天青,再看向独孤一鹤那边,认真道:“上官飞燕那,擅长的,也不过就是些不入流的伎俩,”稍稍停顿了一下,霜晴眉眼间似有神采飞扬,笑着挪揄道:“她也就会勾搭勾搭像这种傻瓜一样的男,那种东西,什么时候碰到什么时候解决了便是!如今,还是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陆小凤无奈的摸了摸自己原先那两撇小胡子的位置,又是一阵苦笑。
良久,陆小凤喟然一叹道:“可惜先前却真的被上官飞燕一耍得团团转,更是因她的缘故,应邀前来珠光宝气阁,害得阎老板于混乱之中死于上官飞燕之手……”
陆小凤的脸上浮现出难过愧疚之色,提步便往灵堂里走,却是要给阎铁珊再上三炷香,以告慰其天之灵了!
霜晴闻言,却突然冷笑了一声,看向霍天青,不无鄙夷讥讽的轻声说道:“阎铁珊手下有霍天青霍总管这等心腹爱将,被构陷暗害,死于非命,倒是不足为奇了!”
霍天青依然不发一言,只是脸色隐约之间,似乎又苍白了几分。受此指责,他本就无力辩驳。他的身上,除了黑色的衣衫外,还穿着件黄麻孝服,显示出他和死者的关系不比寻常。披麻戴孝,本是为了死者,此番由霍天青着这一身丧服,却平白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独孤一鹤面容严肃沉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悲伤。他也已经垂垂老矣,虽手中剑仍锋利,心且坚毅,奈何年华不再,他比那些年轻,更加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死亡慢慢迫近的无奈和悲哀……
身为天禽老之子,又是天禽门掌门的霍天青,年少有为,武功不俗,又有万贯家财,金鹏王朝留下的遗产,就是再丰厚,于霍天青此,本也无甚牵连。他会参与其中,处处帮扶上官飞燕,也不过是正如他初次见到霜晴时所言,上官飞燕是他心中真正倾慕之。
这世上会有这般多的痴男怨女,皆因看不破、放不下这一段情。
看着面容冷漠,眼睛里却满是悲凉痛苦的霍天青,霜晴突然觉得心中涌现出了几分倦怠之意。霍天青如此行事,皆因他爱错了。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不管出自什么缘由,死者已矣,生者如何,却犹未可知。
回头望着珠光宝气阁中点燃长明灯、挂着白色布幡的灵堂,蓦然之间,霜晴想起了七秀坊绿杨湾小路旁的青萝山上的双凤碑。
姐妹二,一以身挡剑,芳魂已逝,另一却于忆盈楼上横剑自刎,以死相谢,再现伤悲。本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妹,奈何情缘深浅,为情所困,轻言生死,终究落得双凤分离,幡然悔悟间,却终究只得一抔黄土,坟茔为伴……
剑舞虽厉,却斩不断痴情心中愁肠百结万千情丝。
情之一字,着实害不浅……
霍天青被霜晴封了周身穴道,只是始终静默于原地,其他也无心再理会他。
待到陆小凤为死者上完三炷香,祭了三杯清酒,重新自灵堂中缓慢走出来后,他才将视线转向了仿佛瞬间苍老许多的独孤一鹤。
早就已经没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依然还是陆小凤,他长舒了一口气,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姿态,看向独孤一鹤,坦然自若道:“独孤掌门昨夜派门下弟子前来相邀,陆小凤已如约而至,不知阁下有何要事相商?”
独孤一鹤也深深的望过来一眼。
西门吹雪背负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独立于荷塘边上,仿若周围再无他。
花满楼神色悲悯,带着对生命的敬重和死者的伤感。
霜晴早已经收起了手中剑身如白玉的骊歌双剑,月白色长裙衣袂翩翩,她静静的望着满是白幔的灵堂,神色落寞,仿佛透过这漫目扎眼的白,看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独孤一鹤长叹道:“想必陆大侠也已知道,那不成器的二徒弟苏少英,正是珠光宝气阁的客卿,这次亲自从峨嵋山远来关中,是因为得到了一个消息。”
陆小凤问道:“是何消息?”
他当然明白,能让独孤一鹤这般急切的离开峨嵋,远赴关中的,必然是一个了不得的重要消息。
独孤一鹤道:“事关青衣楼!”
“青衣楼”并不是一座楼,而是一百零八座楼,每座楼都有一百零八个,加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势力极庞大的组织。
陆小凤面露惊色,立时沉声道:“还请独孤掌门细细说来!”
金鹏王朝叛臣一事之前,陆小凤还追查青衣楼之事。
独孤一鹤面容坚毅,想起已经为此身死的二徒弟,更是恨声说道:“也是日前才得知,青衣第一楼就珠光宝气阁后山的小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