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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述之早有准备,接到传旨立即进宫,不仅将事情原原本本上奏清楚,更是呈上白纸黑字的契约证据。
皇帝盯着契约上并不认识的私印,皱眉道:“这甘良是何人?”
“回陛下,甘良是……毅王府的管事。”
皇帝眉目陡沉,拿着契约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胸口起伏了半晌才再次开口:“丞相认为,此事会否与毅王有关?”
这不是明摆着么?
王述之腹诽不已,面上却正气凛然,肃然道:“臣不敢妄言,目前并未发现任何证据能说明此事与毅王殿下有关,更何况毅王殿下乃醇孝之人,在陛下榻前衣不解带地照顾,其心可嘉!”
王述之太了解皇帝,若隐晦地将矛头指向毅王,说不定皇帝反倒要添几分迟疑,倒不如梗着脖子说好话,效果必然极好。
果然,皇帝听得怒火中烧,狠狠一摔手中的契约,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哼!丞相不必替他说项!朕还没到昏聩的年纪!”
“臣不敢!臣惶恐!”王述之连忙下跪叩首,似乎怕再将皇帝激怒,只是低头时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毅王殿下,下官可是竭力替你说好话了啊!
皇帝瞥他一眼,心中琢磨:还以为王丞相与毅王疏远了,想不到还是对他多加维护,不过既然将证据如实呈上来,到底还有几分衷心。
“起来罢。”皇帝面色缓和了些。
王述之忙收敛笑意,神色肃穆地抬起头:“谢陛下!”
皇帝再次拿起那份契约看了看,似乎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人也稍微冷静了些,问道:“丞相是如何搜到此证据的?”
“回陛下,景王的护卫活捉了两名刺客,并带回去严加审问,臣根据他提供的消息找到刺客老巢,这才搜到其中一份契约。至于另一份,臣没敢惊动毅王殿下,便安排人偷偷去搜……”说着摆出一脸羞愧的模样。
皇帝摆摆手,并不在意他偷偷搜王府的事,至于景王审问刺客之类的胡言乱语,更是毫不怀疑。
证据已经摆在眼前,至于这证据是如何得来的,已并非要紧事。
王述之离开御书房不久,一名宫女急匆匆去了郗贵妃那里,郗贵妃听了她的话惊得面色惨白。
很快,毅王得到了消息,目瞪口呆,僵立片刻忽然转身冲进书房,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那份契约,急得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随即匆匆将心腹召来。
翌日,皇帝宣毅王进宫,毅王一脸惊讶惶恐,坚决不承认此事,声称自己完全不知情,并痛哭流涕表衷心。
与此同时,毅王府管事畏罪自尽。
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毅王与此事有关,不过皇帝心中已然埋下怀疑的种子,不好直接治罪,便以御下不严问责。
如今皇帝看毅王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冷眉厉目没有一句好话,对郗贵妃更是冷淡至极。
待身子恢复,皇帝上朝第一日便连下两道圣旨:一是减毅王三月俸禄,责令其闭门思过;二是收回郗贵妃凤印,后宫诸事暂由太后主持。
明面上惩罚并不算太严重,可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毅王失了帝心。
王述之再次夜探睿王府时,搂着司马嵘感慨道:“毅王也不算太笨,将事情推到管事身上,把自己给摘了出来,真是可惜了!”
司马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又如何?谁都不是傻子,一个小小管事哪来的胆子?只要皇上心里有数便好。”
王述之摸摸他的脸,见他眉宇间早已没有了初到丞相府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端肃,只觉得越看越爱,忍不住在他颈间啃了一口。
“唉……也不知何时才能正经拜访一下睿王府,再这么下去,这王府的围墙怕是要被我磨矮了。”王述之含着他耳垂含糊地抱怨。
司马嵘让他口中呼出的灼热之气一烘,顿时觉得手脚有几分发软,低声道:“总要有合适的契机,你再等等。”
王述之笑起来,正要替他宽衣解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鸟鸣。
这声音司马嵘也是知道的,二人同时止住动作,彼此看了一眼。
“怕是有急事,你快去。”司马嵘轻轻推了他一下。
王述之同时将他松开,点点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迅速离开。
出了睿王府,见裴亮迅速冲过来,不由肃了神色,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裴亮同样压低嗓音,仅彼此二人能听见:“回丞相,那胡人傍晚出了城,我们的人一路跟踪过去,发现了他们的联络处,现已将那里监视起来。”
裴亮口中的胡人便是当初司马嵘发现的男扮女装的胡姬,王述之带着司马嵘去那销金窟假意风流过一次之后就命人严密监视。
那胡人一直未曾有任何动静,想不到这次竟突然出了城。
“他出城做什么?”
裴亮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呈上:“这是半路截来的。”
王述之点点头,因四周昏暗,便对他吩咐了几句,转身再次进入睿王府,进了司马嵘的内室,借着烛火将信展开。
司马嵘凑过去看了看,不由皱眉,他在宫中一直都是自学,对胡文只能算一知半解,因此这封信看得半懂不懂。
王述之解释道:“此人是秦国密探,信中将京城局势写得清清楚楚,包括毅王刚刚失了帝心,储君未立,而你,回京不久,根基尚浅。”
司马嵘蹙眉。
王述之起身,看着他道:“无论如何,皇上那里不能再等下去了,储君未立,正是容易生乱的时候。虽然这封信被我们截住了,可不能保证京中没有其他的秦国密探。”
司马嵘点点头:“嗯。”
第二日,有朝臣上书谏言立储,皇帝并未再像之前那样恼怒,而是面露沉思,显然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同一天,北方战事大捷的消息传来,朝堂上喜气洋洋,皇帝更是龙颜大悦。
凉国夹在大晋与秦国之间,趁着两国自顾不暇时上蹿下跳,如今总算是被谢卓带去的大军给彻底镇压了,凉国国君被俘,凉国归入大晋版图,谢卓安顿好当地驻军,不日将率领大军回京。
皇帝宣司马嵘进宫的次数明显增多,留他在宫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宫中不乏朝臣的眼线,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最近时不时考较睿王的功课,甚至偶尔还会挑一些政事询问他的见解。
形势已经一目了然,东宫怕是很快就会有新主了。
风向明朗,睿王府的拜贴陡然增加,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也不为过,司马嵘不好在这关键时刻敞开大门,却也不能再将这么多人拒之门外,只好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应丞相邀约,去秦淮河游玩了一趟。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臣们立刻涌过来,又不好做得过于明显,只装作偶遇,上前打个招呼,套套近乎,一派祥和。
这偶遇的人也太多了……
司马嵘头痛,打迭起精神应付,既不能驳了诸位的面子,又不能过于亲近,一通应付下来,再游刃有余也是累得很。
消息很快穿到皇帝耳中,皇帝被这些大臣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好在听说司马嵘对谁都未曾亲近,总算心情好了些,对这个儿子也愈发满意。
司马嵘好不容易落得清净,转身掀开隔帘,看着里面早早被交代重任的王亭,问道:“今日都来了哪些人,可曾一一记下?”
王亭直着眼看他,目光呆滞,举着笔杆的手抖抖嗦嗦,自司马嵘登上画舫就开始嗡嗡响的脑袋到现在还没平静下来。
司马嵘哭笑不得,只好自己俯身抽出他面前的名册一一细看。
王亭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站起身朝他拱了拱手,强做镇定道:“回回回殿下,都都都记下了……”
司马嵘冲他笑了笑:“辛苦了。”
王亭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小小小小人的荣幸!”
娘哎!真是晏清公子!这真是要了老命了!
司马嵘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噗……”一旁的王述之实在忍不住,低声笑起来,拿手中的如意朝王亭后脑勺敲了敲:“好了,去外面吹吹风冷静一下。”
王亭虽然平时话多得厉害,不过对于事情的轻重很有分寸,又极为衷心,因此王述之对他倒也放心。
王亭听了他的吩咐,脚步漂浮着走了出去。
画舫内再无其他人,王述之搂着司马嵘低声说了几句话,知道他不便久留,也就没有多纠缠。
游秦淮河后,司马嵘依旧闭门谢客,好在朝臣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明面上渐渐消停了些。
如此过了许久,皇帝依然没有下旨,大家似乎也并不着急,彼此心照不宣:谢卓还在路上,皇上必定是要等谢卓回了京再下旨。
没见睿王如今每日都要进宫么?简在帝心啊!此事已十拿九稳了!
谢家眼看着就要昌盛了啊!
众人躲在自家府中纷纷羡慕,一边羡慕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法子,究竟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与睿王套上近乎?也没瞧出来他与谁特别亲近,着实无从下手啊!
至于另一部分人,则暗自咬牙:睿王如今风头正胜,得想个法子挫挫他的锐气!
司马嵘看着王亭记录下来的名单,又算了算当日未曾露面的人,谁识时务,谁该提防,也大体有数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谢卓终于回了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琉璃明天要去医院检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码字,更新神马的只能尽量,不能保证一定有。大家不要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