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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崖笑道:“大师,初次见面,请你吃个松果。”
喇嘛又点点头,心里越来越佩服辛不平了,也越来越相信树后那人便是辛不平本人,那棵树离离自己不到五十步,若由那里发个什么袖箭、飞刀之类的,恐怕我可躲不开,便对陆崖说道:“你的松果,谢谢。暗器我也……我也甘拜下风。”
陆崖却心想好险,这喇嘛出手太快,若是自己刚才一念之差,用这簪子去打他,非被他抓住不可。可陆崖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喇嘛将松果丢在一旁,问道:“辛大侠的三绝已经传与你几位师兄了,果然名副其实,那第四绝自然传给你了,是什么?”
陆崖接着道:“大师好糊涂啊,师父人称揽月金鞭,这第四绝,自然便是一对金鞭了。”说着把手中的树杈晃了晃。
喇嘛问道:“难道你就是第四绝的传人?”
陆崖道:“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喇嘛疑惑地看着陆崖。
陆崖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说是师父的传人,却只是得其一二成的真谛,说出我的名字来实在有辱师父的名声,在下路不平。”
喇嘛心中更加疑惑,这女子把辛不平说得神乎其神,可手中兵器却不是金鞭,也不知道真功夫究竟如何?我何不与她比划比划,也好知道辛不平的武功路数,将来若有一天与他对敌,也好做到知己知彼,量她一个弱质女流也绝不是自己对手。
喇嘛说道:“好吧,想不到第四绝居然传给了一个女弟子,今日倒要领教领教。”
陆崖闻听心头一紧,若真与他动起手来,十个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猛然间看到谢三安与那秃子打的正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你武艺高强怎会轻易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想来无非是要试探我师父的武功,将来若要与他老人家对敌之时也好做到知己知彼,是不是?”
这话和那喇嘛心中所想一般无二,那喇嘛心说邪门,老脸一沉:“胡说九道,胡说九道。”他是从西藏来到中原,汉话不太精通,把胡说八道说成胡说九道,以为九道比八道多一道,更“胡说”一点。
陆崖也不理会是“八道”还是“九道”,“莫非我说的不对?那还请大师原谅了。就算大师心中不是这么想,不过大师赢了我一个弱小女子,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光彩。”说着面带鄙夷地看了一眼那喇嘛。
喇嘛心想不错,以我的身份,这小女子怎配和我动手,道:“我怎么会与你动手,你是个女人,我是个男人,我就算赢了你,别人也只会说我……说我侮辱……女人。”说完了,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到应该怎么说,索性不管自己的语失,飞身跳到秃子和谢三安之间,将二人隔开。
用手一推,谢三安站立不稳,仰面跌倒,喇嘛将镔铁棍交给那秃子,转身对陆崖道:“你和这个人比一比,看看谁厉害。”
陆崖道:“你们又占了兵器的便宜了,我是个树杈,他却是铁棍,这怎么比?到时候故意打坏了我的兵器,我可不是对手。”
喇嘛道:“你师父的金鞭呢?也拿出来。”说罢向尹兰的方向看了看。
陆崖道:“师父的金鞭怎么能随便使用,再说我是女人没有力气拿。”
喇嘛一想也是,便道:“没关系,我们只是比试招式,要是飞鹰将你的木棍打断也算我们输,你看怎么样?”
陆崖闻听正中下怀,如此一来自己胜算便更大些,当即应允。
喇嘛向那叫飞鹰的秃子叽里咕噜嘱咐了几句,陆崖也听不懂,想来便是叫他不要打断自己的兵器。
飞鹰来到陆崖身前,拱手抱拳,行了个中原礼节,然后将手中长棍向前一指,摆好了架势。
陆崖也躬身,道了个万福,自己都觉得别扭。
飞鹰说了个“请”字,接着举棍向下便砸,镔铁棍夹着风声呼啸而下,陆崖以树杈当金鞭向上迎击,口中叫道:“小心别打断了。”陆崖本就是拼了性命搏一搏,若这一下砸中,自己有死无生,只能祈祷那喇嘛言而有信,不打断树杈。
虽然这一棍势大力沉,别说是树杈,便是青石地板也能给砸个粉碎,可那喇嘛事先交代得清楚,不许打断树杈,否则己方便是输了,飞鹰无奈,只得将前招撤回,铁棍向怀中一带,接着直插陆崖软肋。这一招重在速度,行动间似有电闪雷鸣之势,夹着风声而来。
见第二棍跟着打到,陆崖抬右手树杈向下砸落,要是碰到铁棍,树杈也必然会断,那时自己便算是赢了。
飞鹰只得又撤棍变招,就这样,二人在树林中一场好斗,尹兰在树后暗暗为陆崖捏了把汗,眼见着林中二人你来我往越打越快,林中败叶卷着泥土时时飞溅,耳朵里听着呼呼的风声和喝喊声,却听不见兵器相碰。也是飞鹰的确武艺高超,换做旁人收不住棍势,多少个陆崖也被打扁了。这一战从平明直打到晌午,也未分胜负。
本来飞鹰武艺略高,可陆崖却占着些便宜,再加上放胆一搏,渐渐地飞鹰倒有些着急,兵器又重,招式开始散乱。陆崖虽然力气不如飞鹰,可两根树杈能有多重,打到这时反倒显得闲庭信步一般,将辛不平所授鞭法尽情施展开来,便如狂风暴雨般迅捷。飞鹰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树杈,摸不着陆崖的下一个方位。
那喇嘛修为高深,如何看不出其中关键所在?可又不愿就此认输,也钦佩陆崖胆识过人,眼见飞鹰体力渐渐不支,忍不住出言指点,高叫道:“打后,打后。”
飞鹰闻听喇嘛高叫,直刺一棍,陆崖照例用树杈相迎,哪知飞鹰上前一步急转身,一招横扫千军,铁棍横扫向陆崖后背,陆崖想要用树杈挡这一棍已然不能,只得也上前一步,转过身来,左手树杈向上直挑,右手树杈向下划了一道弧,两个方向同时进击,正是揽月金鞭的绝妙招数——月上柳梢头,敌人向左、向右、向上、向下,都难以躲避,可飞鹰这一棍陆崖也躲不开,他这一招是围魏救赵而已,若打到飞鹰,自己的兵器只是两根树杈,飞鹰不过一疼而已,可他被铁棍扫到,非受重伤不可。
飞鹰的棍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意未到,行先动,见陆崖这一招打来,不自觉地撤棍相抵,在手里挽了一个棍花,将这一招化解,这一切全是自然的神经反射,出招之时全未多想。
哪知这一下把陆崖的两根树杈全都打断了,陆崖要的就是如此,后撤一步,笑道:“你输了。”
飞鹰脸一红,却并不服气,待要上前继续打斗,被喇嘛一把拦住:“好了。”
喇嘛转身对陆崖说道:“果然了不起,那个英雄出少女,你虽然赢了,完全是侥幸,不过你很机灵,胆子也很大,本法师很服气。辛大侠也很了不起,调教了四个很好的徒弟,我们告辞了。”陆崖听他一连串说了无个“很”字,看来倒是出自真心。
喇嘛又对飞鹰说道:“飞鹰,你输了,输了就要承认,我们走吧!”说完不忘了看看尹兰藏身的那棵树,他仍然以为树后便是辛不平,心中又是懊恼又是疑惑,也有几分敬意,几分惧意,双手合十道:“多谢指教,本法师告辞了。飞鹰……”
称作飞鹰的秃子应了一声,与喇嘛几个纵跃,跳到树林之外。
陆崖见他们走远,长出一口气,这才来查看众师兄的伤势,叫三人调息一会。
痛楚渐轻,陈一华又忍不住骂道:“算……你们……俩秃驴,跑跑跑得快,要不然我把你脑袋给拧下……下来。”
付二探中了喇嘛一掌,伤得不轻,却仍嘟嘟囔囔:“你别吹了,这俩秃瓢真有两下子,我们三个人在江南除了十年前那个小孩,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若是再叫我遇到,非……非……叫我遇到我也拧不了他们的脑袋,恐怕我的小脑袋要不保,哎呦,哎呦。”他说话语速本就极快,这话一多又牵动伤口,鲜血吐出,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陆崖叫他先不要说话,又去查探谢三安,谢三安只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这时尹兰也走了过来,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陆崖:“这是我做的,专治内伤的药,叫百草还阳丸,你叫二师兄先服下。”
陆崖照办,把药丸给付二探服下,一边喂药一边对尹兰说道:“原来你还是大夫呢。”
尹兰道:“以前学过一些草头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百草还阳丸极为霸道,你二师兄受伤很重,半年之内不可动力,否则非但不能去伤,还会被药力反噬。”
“完了,完了,这半年都不能动力,吃饭拉屎都得用力,我可要饿死了,不对,我可要憋死了,要是碰到大便不通可怎么办,以前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死,现在知道了,我肯定是被憋死的,到时候一肚子大粪全从嘴里冒出来,臭也臭死了,好惨,好惨啊!”付二探闻听尹兰此言,顿时想到一堆难为自己的事情,居然哭开了。
陆崖怕他牵动伤口,赶紧制止住,“快住口,说的真恶心。尹姑娘所说的是不要动重体力,使用武功和做重活都不可以,你说的那些什么什么的都不算在内。”
付二探这才弱弱地点点头,他也确实说不动话了。
陆崖看看四周,不见肖玉天,问谢三安:“肖公子他们呢?你们怎么又和那喇嘛打起来了?”
尹兰也关切地看着谢三安,谢三安这才看见尹兰,又见陆崖穿着女人的衣服,倒是奇怪起来,“这娘们是谁?你怎么也是娘们打扮?和那娘们单抠了?”
尹兰听得一阵脸红,陆崖赶紧叫谢三安住口:“说什么呢?这是送我们花灯的尹姑娘。”又转过脸对尹兰说道:“尹姑娘莫怪,我这些师兄全都不太会说话的。”
尹兰自然知道:“单抠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辛大侠收的徒弟都这样?”一边说一边看着陆崖。
陆崖很不好意思,知道她所说也包括自己,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估计是句浑话吧。”
谢三安道:“原来是尹姑娘,摘去面纱我都不认得了,真好看。”说着说着口水似乎都要流出来。
陆崖道:“师兄,你别犯浑了,快说肖公子哪去了?为什么和那两人打架?”
谢三安时而犯浑时而清醒,听陆崖有此一问,便气呼呼地道:“别提了,因为官兵都在找你呢,所以也未受到什么阻拦,我们连夜赶到前面那间破庙,结果那里早有两个人在那生火做饭,便是那两个没毛的,陈老大叫他们让地方,他们不肯,便动起手来。”
陆崖听到这里似乎也明白了,又是这陈一华惹祸了,便问道:“那肖公子呢?”
谢三安没好气地道:“还提那个小白脸作甚,我们打架他也不来帮忙。说我们总是连累他,后来付老二和他吵了几句,他生气了,骂我们是傻子,然后就和那个小孩走了。”
陆崖又问:“那他没说尹姑娘怎么安排吗?”
“没说,”谢三安道:“我看你也不用管那些,你和尹姑娘挺般配的,不如娶回山上,反正你也没老婆,然后你们接着单抠。”
陈一华拍手叫好:“好……老四娶老婆,我……我就当大舅哥了。”
陆崖喝道:“别胡说。”
谢三安哈哈大笑:“你若不娶,叫她嫁给我也行,我也不嫌她长得瘦。”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陆崖说得满脸通红,一边叫他们住口,一边偷眼看尹兰。
尹兰却对刚才这些话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听见一样,心中想,怎么那个人对我就这么不关心吗?
抬眼见陆崖正看着自己,便道:“路不平,你愿意保护我去苏州吗?”她虽然知道陆崖的真实姓名,可还是喜欢称他“路不平”。
陆崖道:“我二师兄身受重伤,我得送他回山上去。”
尹兰叹口气道:“那你是不愿意了,我只好走回去了。”
陆崖道:“不是……不是的,我……”陆崖想说:我很愿意陪你去,这样就能和你多聚一刻。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毕竟他与尹兰只是初识,虽然互有好感,可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呢?
尹兰微笑道:“我明白,你师兄的事比较重要些,你去吧。”
陆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今真的要分别了,他真的觉得非常不舍。
“老……四,你……跟她去……去吧,我能带老二回……回家。”
陆崖一听是陈一华,“大哥,你伤没事吗?”
陈一华晃晃脑袋:“我皮……糙肉厚,不……不碍事。”说罢将付二探用右胳膊一夹,左手又搀着谢三安,“你……去吧,祸……都是……我闯……闯的,尹姑娘……是好……好人,她……她自己走……我……我不放心。”
付二探微微睁开眼睛,只说了一个字:“对。”接着又把眼睛闭上了。
尹兰明白他二人感激自己赠灯之情,心想他们虽然头脑不太灵光,却也都是好人。
谢三安也同意叫陆崖走:“你去吧,我回去跟师父报个信就行了。”
陆崖见三人皆同意自己陪尹兰去苏州,也就不再迟疑,对三位师兄一拱手,“你们要保重。我送尹姑娘到苏州后便回。”三人点头。
陆崖呼哨一声,大黄从庙后奔来,陆崖扶尹兰上了马,自己仍牵马而行。
刚出了树林,尹兰笑道:“你要走路去苏州吗?”
陆崖问道:“那我怎么办?”
尹兰道:“自然你也上马来。你现在是女的,不怕的。”说完莞尔一笑。
陆崖望着尹兰美丽的笑脸,心仿佛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树林里传来陈一华的声音:“上……上马,把她娶……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