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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总有豪杰肯撑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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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男儿的鼻涕眼泪,以及诸如“独臂刀法”、“盲人剑法”和“一条铁腿”的绝世武功,都未能打动铁石心肠的沈大人,随着哭天抹泪的胡大柱,不甘地回须弥岛喝鱼汤。唯有破了相的李晟,得意洋洋地领着一千铁骑,护着沈重向辽阳而去。

    千里平原一望无际,身后铁流纵横驰骋,李晟一马当先,仰天长啸,英雄气概,天下无双。

    沈重实在受不了李晟如戏腔假声一般的靡靡之音,便吩咐王碾子和刘二杆连续向天鸣响火铳,用一连串的爆声将李晟的英雄情怀生生扼杀。

    李晟悲愤地看着沈重,委屈说道:“末将的英雄气灌注全身,不发不快,大人如何这等扫兴?”

    沈重真诚地看着李晟说道:“李指挥使,我是为了拯救你的节操,不信你看看这些对你虎视眈眈的战马。另外,巫山云雨,风雅至极,男儿当嘶吼,女儿须娇喘,可是千万别倒过来。”

    李晟哈哈一笑,说道:“大人又在损我,可惜末将不仅不气,反而感谢大人。”

    沈重奇道:“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你这话是何意思?”

    李晟感叹道:“大人慧眼识英才,用人一技之长,有名帅之风。骑兵营几个老人,马总兵他们守则有余,攻则不足,吴天武溜须拍马,别无所长,唯有末将骁勇善战,盖世无双。大人英明啊,辽阳血战,末将领兵于外;偷袭青台峪,末将是主攻;灭蒙古属军,末将担重任;此次摩天岭之战,大人不用无能的吴天武,百里急传末将为刀锋。正是大人识英雄重英雄,方使末将能一展抱负,金戈铁马,沙场争锋,为天子国家扫平不臣。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人也!”

    沈重听了诡异一笑,却不言语。

    李晟不知足地问道:“末将心怀大志,却在骑兵营中心灰意冷,辛亏遇见大人,幸亏来了辽东。大人你这个伯乐,是如何看出末将不凡的?”

    沈重笑道:“我没有看出来啊。”

    李晟不信,扬声问道:“那您为何不用吴天武?”

    沈重一叹:“因为吴天武没有理想,而你有!”

    李晟开怀大笑,又怪沈重说得简单,心痒之下便追问道:“仅仅是因为末将有理想?”

    沈重点头道:“是啊,让没有理想的吴天武去死战,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你,有理想有追求,所以没有代价。”

    沈重说完,打马扬鞭,领着轰然坏笑的定边军铁骑飞奔向前,将一脸哀怨的李晟甩在了身后。

    逼近辽阳,刘大栓拔马请示:“大人,前面就是辽阳,咱们进不进城?”

    沈重想了想,坏笑道:“咱们绕城而过,急赴沈阳!我手书一纸书信,你派人送去,给袁大人添添堵。”

    两骑飞马进入辽阳,而定边军离辽阳东门一里外向北而去。

    “草民沈重手书辽东经略袁大来先生:

    二月二十九,奴酋爱女八音,挥师两万,用兵辽右,意在定边,窥视辽南。三月初四,一战青台峪,镶黄旗尸山血海,蒙古军百里空叹。三月初七,二战辽南平原,南北呼应,四面佯攻,一击而中,奔逃溃散。三月初九,三战青台峪,女真中计西进,蒙元折戟沉沙,可怜一万无头鬼。三月十三,四战摩天岭,千军浴血,八音北窜。旬日间,定边军大战四次,小战百起,八百英雄喋血,二百豪杰伤残,葬送了一万六千奴兵,辽南辽右遂安。

    今闻沈阳危及,亲领四千铁骑驰援,过辽阳而不入,唯恐相对无言。前途未测,即是不见,当遣书数问先生。

    言守者存辽,言攻者坏辽,孰是孰非?疆场溃败,纸上谈兵,孰是名将?小人有心为恶,君子存善行错,孰是好人?奸臣因私败国,忠良为公误国,孰是祸首?

    终有一问,先生大儒,可肯教吾。贱籍为民,取悦为生。匠人为民,日受盘剥。军户为民,驱死疆场。农者为民,徭役日重。商贾、文人亦是子民,何独夜夜笙歌?

    吾心自明,无须辩驳。辽东塌陷,力不能救,沈阳必失,辽阳难保。唯盼大人生死之际,能有明悟!沈重顿首。”

    辽阳东门的城楼上,袁应泰铁青着脸,怒视着两名定边军信使纵马而去,而北方的定边军铁骑,呼啸沸腾,渐渐消失在群山峻岭之间。当两名信使也不见了踪影,袁应泰脸色沉重,低头再次观看沈重的手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吴天武于耀州海边得到蒋海山的补给后,三千铁骑沿浑河北上,逼近沈阳。沈重千骑过辽阳后直接西进,欲与吴天武部会合。陈策、童仲揆率领一万川浙铁军,出辽阳疾行一天一夜,已至浑河桥。离沈阳更近的李秉诚、朱万良三万骑兵从奉集堡出发,却止步于白塔铺观望。

    而此时,大意轻出的贺世贤领着千骑亲兵陷入重围,出城救援的尤世功两千骑兵连连冲阵,不仅无法和贺世贤会合,反而被建州大军隔断了归路。

    贺世贤自负武勇,见状大怒,挥刀高喝:“跳梁小丑,亦敢阻我!儿郎们,随我冲阵!”

    亲兵悍勇,忠心不二,听得将主军令,鼓起血勇,催动战骑,向鞑子的军阵发起了疯狂的冲击。前方的鞑子组成数层盾阵,两面的铁骑游动不攻,唯有箭矢如雨,不停覆盖速射,将明军身上挂满了箭簇,不时有明军从马上栽下。

    贺世贤决死冲杀,前面防护的亲兵死伤殆尽,终于护着大军撞入了鞑子的防线。贺世贤大喝一声,马刀连连挥舞,将七八个鞑子的人头砍下。鞑子死战不退,后军的箭雨平射,将大片的明军骑兵射杀,片刻功夫,双方皆是死伤惨重。

    贺世贤的战马忽然中箭跪倒,贺世贤飞身而下,左手的骑盾护住要害,右手的马刀团团生风,周围的鞑子溅血而倒,骇然后退。一个女真白甲冷笑上前,一刀劈下,贺世贤用盾挡开,拧身举刀斜砍,白甲侧身让开,忽然一冲将贺世贤撞得一个踉跄,贺世贤后退中刀身从下而上,在白甲的腹部划开一个大口,肠子便立即涌了出来。

    白甲悍不畏死,不理伤口,咬牙上前抱住贺世贤,猛然发力,将其甩向身后。背对着鞑子的贺世贤急忙收步,却是肩部一痛,破甲箭簇透胸而过。

    白甲还要攻击,贺世贤的亲兵一刀将他砍倒,一拥而上护住了将主。贺世贤飞身上马,也不拔箭,呼喝着继续冲阵。连续对冲厮杀,双方非死即伤,贺世贤如蛟龙入海,肆意猛攻,忽然眼前一亮,却是透阵而出。

    未等贺世贤高兴,两面鞑子骑兵的箭矢便再次覆盖,将明军杀得所剩无几。贺世贤不敢停留,向沈阳冲去,前面又是一处鞑子军阵。

    尤世功离贺世贤越来越近,可无论如何努力,也冲不过去,而鞑子漫天的箭雨,毫不停歇,将自己的军队杀得稀稀疏疏,伤亡惨重。

    贺世贤、尤世功两路回击,直冲沈阳,虽是伤亡累累,却扯动了鞑子的防线,离沈阳越来越近。眼见贺世贤三百余骑杀到西门附近,尤世贤靠近了北门,攻城的鞑子源源不断,与城上明军陷入僵持之际,却见沈阳城内忽然熊烟滚滚,而北门的明军身后,无数蒙古乱军冒了出来。

    北城门的明军猝不及防下,被杀得四散奔逃,北门的吊桥轰然倒下,城门在慢慢开启。

    沈阳,已是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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