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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誉一边借着微弱的夕阳一边往山势平坦一些的地方走。
过了这座山,外面道路四通八达,戴珺的人想要寻她就没那么容易,她也好不动声色地去跟令狐玉那边汇合。
像她之前安排好的那样,再往西两百米,有一座破庙,顾衍誉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一早就在这破庙中囤好了过夜的事物和衣被。她这些年扮演惫懒小公子扮演得多了,其人也真修炼出了几分饿不得冻不得的娇气来,所以断断不会什么都没想好就轻易上路,毕竟顾衍誉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但确实有情况是出乎她意料的。
比如她看好的破庙此刻被人占了。
顾衍誉功夫再不到家,此时隔着两百米不到,也听出了破庙里有人声。听这动静,恐怕人还不在少数。顾衍誉看了看周遭的丛林,从草被踩踏的痕迹里看出了这一队人至少有七八个。要命了,会在这种时候结伴出行不走官道的人……顾衍誉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她了解戴珺,戴珺其实也相当了解她,那么很有可能,这些正是长老廷的甲士。
一路追踪她至此地,入夜之后在此歇脚。
顾衍誉摸摸鼻子,非常心痛地决定放弃破庙里囤好的食物和衣被,不管她的猜测是否正确,她都打算息事宁人不去惊动破庙里那些大佛了。
她还漏算了一点,这天子脚下的山上,还真有胆敢劫道的山贼。
顾衍誉在心里为自己默哀,瞧着对面五大三粗的一伙人,十分不耐地掏出了钱袋扔过去。此时不是什么打斗的好时候,一旦引起争端,势必要将破庙中人引来,那顾衍誉就更得不偿失了。
没想到山贼颇不明智,见她钱袋给的爽快,反倒断定这人身上还有藏私。反正是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他们打定主意就要上前去搜身,顾衍誉真是被对面蠢得没脾气了,不得不跟人动起手来。
孰料她跟那山贼头子过招不到两个回合,身边围着的山贼众已经不幸倒了一地。
山贼头子就差惊掉下巴,顾衍誉颇为无奈地回头,看到了一座小山一样平静地挡在她身前的慎准。
她不认识他但不代表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慎准非常简明扼要地表达了“请”她回去的诉求,顾衍誉冷哼一声,“你这是请?我看是绑回去还差不多吧。我既不是朝廷要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想来想走,都是我的自由。”
慎准岿然不动,显然是笃定地要带她回去。顾衍誉没有动手的打算,她对武功一道没有天赋,虽然练得也不算懈怠,但在慎准这样的人面前还是个不经看的三脚猫。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若真想走,他拦不住。他可以逼我回去一次,我也可以再跑出来一次。如果现在放了我,往日情分还可留有几分,别逼我把事做绝。”
慎准面色凝肃,眼神却不由自主向林中瞟了一下,顾衍誉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她面色缓了缓,把手上的剑往地上一扔,像是说给慎准又像是说给其他什么人,“如果你要绑我回去,我此时也斗不过你。我有事情需要想清楚,也有未完成的事需要去做。若现在见到你主子,我大概没有办法好好跟他说话,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兴许我哪天想明白了还会回来。”
林间那个人做了一个手势,慎准收到了,恭敬地表示愿意放行。
他始终没有从黝黑的树林里走出来,但是顾衍誉感觉到了这个人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有他被风吹起来的青色的衣袍。
林中,戴珺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慎准捡起她的剑来,双手递过去,顾衍誉接了,“你们刚刚出手太快,甚至没有试出这些人的门路。别忘了,陵阳近郊不该有山贼的,他们出现,说明禁卫军已经出问题了。”
言毕就转身而行。
慎准去请示戴珺,他说“跟她到安全的地方,有人接应你们就回来吧。另外派人去彻查禁卫军中跟朝中要员往来情况,有官衔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慎准称是。
戴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放了你这一次,你真的还会回来么,不要再骗我了,顾衍誉。
话分两头,那边陵阳城里悄没声地走了一个顾三小姐。
这边西南越城多了一个燕小公子。
你问这燕小公子是个什么人呢,据说是个不出世的谋士,长了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一副好皮相直叫看过的人都忘不了。
顾衍铭已经在越城的边境养了很久的伤,他醒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男人,那人自称安澜。顾衍铭从他口中得知了陵阳城里复杂的权势交锋,也对这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分外感激。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于今这座小院子是秦绝提供来的,当然用的是顾衍誉的钱。严柯也在其中,他伤势比顾衍铭更重,只好了个五六成,且有的养。
几个大男人就这么生活在这小院里。秦绝的人会给他们提供衣食,杜衡来了之后两人的伤势以很快的速度在恢复。
再见到顾衍誉是顾衍铭意料之外的事情,“阿誉?”
“哥。”顾衍誉终于红了一次眼眶,伏在顾衍铭怀中痛哭,连日来的委屈终于找到一个出口。
兄妹二人长谈一番,合计出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顾衍铭夺回主帅的位置,重新跟夷人对抗。“新派过来的那人是七王的鹰犬,不是什么打仗的人,只想趁机把持军权罢了。”顾衍铭提到这个就来气。
顾衍誉道:“再过几日不迟,等哥哥伤势大好才有气力跟他周旋。”
从顾衍铭院中走出,顾衍誉看到了安澜。从那双眼睛里,她认出来,这正是当时想要一剑杀掉自己的人。
“或许我该叫你安长老?”
安澜刻板地回答:“顾小姐客气了。”
顾衍誉轻轻一哂:“你救了我哥哥一次,从前的恩怨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但我想要知道的是,当时你是真想要对我下杀手么?”
安澜的回答很坦诚:“先皇在时,顾家并不安稳,长老廷一直以来都为拱卫皇权而存在。消除不稳定的因素,是执剑长老的职责。”
顾衍誉挑了挑眉,故意要激起他愤怒似的:“可是戴珺让顾家的后代做了皇帝。”
安澜闻言,以一种奇异的眼光向顾衍誉看了过来,颇为复杂地说:“让谁做皇帝,并不是长老廷可以决定的。”
顾衍誉心中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澜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同情的意味,很快又恢复成无波无澜的样子,转身走掉了。
顾衍誉有些发怔,她得知聂锦要即位的消息时心中被巨大的背叛感充斥,自然而然把这一切算在了戴珺头上。以为这是戴珺用以束缚她的理由,可是……她没有想过,这一切还有可能不是戴珺所为,而是老皇帝本来的旨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太冤枉戴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