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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生死之交,生死之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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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招?”

    许固拿着信,对着光看了一会,冷笑道:“他以前会在他的署名处,用一根牛毛针刺一个小洞,作为凭证,现在却是改了……”他拿起这封信,便往油灯送去。顾言尚未有所表示,呆在一旁的赵二郎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许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赵二郎只觉的仿佛掉进了冰窟里一般,再发不出声音来。

    “文坚。”顾言低声喊道。

    “我没事。”许固拿着那封信,放在火苗旁慢慢烤着。

    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没事……顾言有些忧虑。以前是生死之交……现在是生死之仇?这个贺兰……贺兰蓉,和九歌有关系?

    在扬州的时候,顾言借着酒劲又试探了许固一次,对于过往,许固一直掩藏的很好,只是上次说起九歌的时候,行为略微有些不对。他必然和当年的‘九歌’有着关系,很可能是友非敌,甚至他就是‘九歌’里的某一个神灵。毕竟他若是和九歌有仇,在顾言说起‘九歌’时,以许固的个性,就算不对‘九歌’进行批判,也会说几句‘欺世盗名’之类的话,而他没有。所以,这次许固一说起‘以前是生死之交……’的话,顾言第一反应便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九歌’。至于‘如今是生死之仇’一句,对于江湖人士而言,朋友反目,拔刀相向也并不少见,但顾言却又想起了沈孝先说的,‘九歌’退隐一事。这件事和‘九歌’退出江湖有关么?许固究竟是什么人?是大司命?是少司命?是东君?还是……东皇太一?

    顾言看着许固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这几年里,顾言已经将许固视作了挚友。许固这个人,仿佛就像是小说中描写的侠士,侠义、爽朗、赤诚,为人又更是聪敏、果断、见识长远。他遇到困难之人,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最难得的是,他和一些所谓的江湖人不同,他不嗜杀,不会动不动一时意气便拔刀相向,杀人满门,甚至连报仇斩草除根这个江湖人司空见惯的观念,他也是不赞同的。这个人身上,仿佛又一种强大的魔力,哪怕是有一张有着伤痕,显得丑陋凶恶的脸,也丝毫无损他的人格魅力。顾言觉得,他如果真实年龄真的只有十余岁,他定要将许固当做偶像一样崇拜的。就算是现在,许固说什么,他大约也会选择信任他。只是由于他自身几乎要刻入骨子里的警惕与谨慎,和他对于许固往事的好奇,他才会时常注重收集信息,时常不动声色的试探许固,希望能拼凑出许固以往经历的一鳞半爪。

    “出来了。”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顾言的沉思,他往那信纸上一看,那信纸的右下方果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出乎顾言意料,这个印记不是像沈孝先所说的什么‘九歌’的印鉴一样,上面写着‘九歌’二字,或是神话里的神名。而是只是简单的几笔,勾出的一个小山模样。

    “这是……山?”顾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许固仿佛听到了当少的自己打趣的声音:“……你瞧这贺兰山,如此壮美,你又嫌弃你那名字不够刚毅,不如你改了名字,不叫贺兰蓉,就叫贺兰山吧!”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回过神来,“是个山没错。他给自己取了一个……一个别号,叫‘小山’不过当年他混迹于一群江湖草莽之中,有谁没事会叫什么雅号、别号的?

    现在,倒是用起来了。”许固的话里带着些讽刺。

    说起‘小山’,顾言不免想起晏几道,虽说撞了字号这种事并不常见,但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信里写了些什么?”许固问道,“我只看了一眼是否是他的笔迹,内容倒是没看。”

    顾言略一定神,再次拿起那一叠信。“既然你确定他和辽那边有关系,这信的内容便能清楚许多了。”顾言指着信中一处,“信里说的‘田猎’、‘乔迁’看做是篡位的隐喻,这一点我已经有所察觉……若是和辽宋两邦联系,所谓的‘许田而贺’之类的,怕就不是几亩田地那么简单的了。”顾言又指着信上‘前已具悉’四个字,叹道,“这人真是好手段,只怕是详细的协议内容都在送到他手上的书信里,这几封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他手上有了书信做把柄,对方却难以用这几封信做把柄,真是……”

    许固的神情阴沉得要滴出水来。“那家伙身在辽国,听说暗中和宋与西夏都有联系……真他娘的……”许固忍不住骂了一句。

    赵二郎在一旁听着他们说什么辽宋、说什么篡位,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早已经惊得呆了。

    顾言和许固两人都没有心情去安抚惊呆的赵二郎。顾言道,“我早知道他们混蛋,却没想到这么混蛋,为了做个皇帝梦不惜割地赔款,寻求辽的支持……简直是与虎谋皮。”顾言看向许固,“那个贺兰蓉呢?他是个宋人?怎么竟帮着做这些事情?”

    许固脸上明显的抽动了一下,咬牙道:“宋人?辽人?他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顾言惊讶的神色不由表现在了脸上。

    “不错,就是你想得那样。”许固冷笑道,“他出身卑贱,时常被人看不起,所以如今挖空心思想要把一切攥到手心里,好叫人只得仰视他……”

    “是孤儿、弃婴、还是是……”顾言不明白‘自己想的是哪样’,但看着许固的样子,显然在暴怒的边缘,他也没问下去,左右不过是那几种。贺兰蓉以前的身份是什么,对于现在这情况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许固发泄了一番怒火,方才慢慢冷静下来,坐在了椅子上,将一边的一盏冷茶一口吞了,“抱歉,听到他的消息,我有些心烦。”

    这已经不是心烦的状态了,顾言忍不住问道,“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仇恨?”

    “血海深仇吧。”许固苦笑道,浑身的力气像是被卸去了似的,“亲旧故交,十不存一……无论是他的还是我的——如果他将那些人看做朋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