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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予洇?”这倒是桑梓没想到的。裴清一行本是昆朝人,皆因昆朝内乱而被新帝追杀哦,按理说不会同夏朝任何人牵扯到过往。更何况裴予洇尚且年幼,又是裴清九弟,在昆朝待的日子更是短。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原因,梨花就不得而知了。
“查!”一定要查。杜香凝是福妃的庶妹,而福妃同叶家有瓜葛,她一直有所防范,就是不知福妃为何巴巴儿把妹妹送到她身边。这么明目张胆,不像是在宫中八面玲珑心的妃嫔。
她难道不觉得自己会怀疑么?桑梓陷入深思。宫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福妃能坐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如今有这般有福气怀了身孕,不像是毫无心机之人。
不对,宫里根本就不会有单纯女子,即便有,早在秀女时期便被收拾了。桑梓不禁自嘲自己一时升起的天真。
不管那些人打着什么主意,这杜香凝她是必须防备的。
正想着,杜香凝主动送了花样子来。她眼圈微红,魂不守舍。
桑梓拉着她坐下,甜甜一笑,“小丫头,谁人欺负你了?”
杜香凝瘪着嘴,一副悲伤至极却不敢哭出来之感,许久不说话。这让桑梓大为诧异,到底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水墨这时入内,朝杜香凝看了一眼,幽幽叹息。桑梓一个眼神过去,她这才道,“不怪杜姑娘伤心。才宫里来了消息,福妃娘娘小产了。”
什么?
桑梓差点站起来,她赶紧稳稳心神。这边正想着福妃的事,她就小产了?算算日子,应该有五六个月,胎儿成型,说不准这一小产,会是一尸两命的事。
杜香凝是个懂规矩的姑娘,知道不能在上人面前哭,到底憋不住,小心落了两滴泪。桑梓看的揪心,忙让梨花带她回屋,先哭个痛快再说。
独独留下水墨。
水墨是宫里人,又是太后钦赐给桑梓的。桑梓心里很清楚,这个丫头就是太后的眼线,她知道的必不会少。
目前要搞清楚的是,福妃为何突然小产,究竟是哪派势力做的手脚,或者说是哪几派势力做的手脚。
距离解禁尚有十几天,桑梓心焦不已,她就像被囚禁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取来绷布,桑梓这几日实在闲得无聊,打算绣一方帕予太后。世家小姐各个针线活一流,虽然日后大多是用不到的,但若习得一手好刺绣,会令夫家觉得面上有光。
底布上的花样儿还是香凝送来的。上头是一枝娇嫩的山茶,花瓣儿粉嫩、又大,很是可人。这样好的山茶,普通人家是看不到的,还是初春那会子花房公公们新研制的品种,太后赏了几盆摆了许久。桑梓甚是喜欢,难为香凝留了心,竟记住了样子。
捏着针刺下翻上,每一步都是那样认真。绣的累了,便抬起头捶一捶。梨花很有眼色,每次见此情景,总是快步上前为桑梓揉捏颈项。
眼瞧着绣了大半的山茶已显出娇嫩之色,霎是可人。梨花笑道:“县主手真巧。”
桑梓笑了笑,“我这不算什么,二小姐的绣工才是天下第一。”
“那可不同。二小姐再绣的美,也不过是木头疙瘩,死气沉沉的。而县主绣的花儿,绣工上差点,可有生气。”
桑梓笑拧她的脸,“你可越发油嘴了。”
梨花笑着躲开,转身去收拾其他花样子。这里许多花样皆有,只没有牡丹。牡丹国色天香,乃皇后象征,一般只有为皇后制衣衫的尚宫局才被允许用。普通妃嫔若胆敢穿着牡丹式样的衣裳,甚至只是个牡丹香囊,都会被问罪。
“咦?这个……”梨花突然脸色大变。
桑梓偏头问她,“什么事唬成这样?”
梨花呆滞的将手中花样给桑梓看,“县主您瞧,这可不是牡丹吗?”
第一眼看去,似乎不是牡丹,牡丹的花朵较大,这朵虽然也不小,但同绝大部分牡丹相比还是小了点。可越是盯着瞧,越觉得像,甚至是非常像。
桑梓的脸也冷了下来,劈手夺了过去,比对绷布上的山茶,登时恼了。
“去把香凝叫来。”桑梓不紧不慢,完全看不出她冲天的怒意。
梨花赶紧至西厢将杜香凝带来,杜香凝倒也乖觉,什么也没敢问,老老实实的跪下。
“凝儿,你这是做什么?”桑梓笑的如春风般的和煦。
“梨花姐姐脸色不好,凝儿许是笨手笨脚做错事,惹县主不高兴了。”香凝小声的说,一副犯了错小孩子的神情。
她可真是个聪明的丫头。桑梓看她低着的头,单从梨花表情便能推测她这个县主的心思,福妃当真没少tiao教这个庶妹。
“梨花,你知错吗?!”桑梓猛然厉声向梨花发作。
梨花扑通一声跪下,“婢子不是故意的。”
桑梓不语,气氛一时间紧张凝固。香凝的声音打破平静,“梨花姐姐伺候县主尽心尽力,求县主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桑梓很是生气的拍桌子,“凝儿,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姑娘,但你可知这丫头做了什么错事?”
香凝摇摇头,“凝儿猜不出,请县主明示。”
那方绷布放的离杜香凝非常近,一溜眼就能看见。她却偏偏装作视而不见,说着不痛不痒的求情话。
桑梓转了几圈心思,飞快的捏起绷布,直甩到梨花脸上,“你自己瞧瞧,可怎生是好?!”
雪白的绷布上被一大团艳红色鲜花汁子染了色,混成一团,只能依稀看出是朵花儿。
梨花哭着拾起绷布,“县主,婢子不是有心的,婢子……婢子……”她不知所措的抖着身子,半点开脱自己的话也说不出口。
香凝看了看,向桑梓道:“县主,梨花姐姐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毁了这个,怕真是不小心,求县主念在梨花姐姐素日的好,饶了她吧。”
梨花顺杆爬,哭求,“求县主饶了这一回吧。”
桑梓来回踱步,焦急道:“饶你?我都同太后说了要送方帕予她老人家,你是让我犯欺君之罪吗?!”
香凝闻言低下头,不知想什么心思,反正没再开口。
梨花加大幅度的哭嚎,言语间拉着香凝,希望她能替自己求情,可不知怎地,一向爱做好人的香凝却不愿再维护梨花。
桑梓一边怒骂梨花,一边观察香凝。这意外的偏离,让桑梓不知如何收场。如果她一直不说话,那么今儿这个戏算是白演了。
更漏一滴一滴,所有人都在比耐心,看谁更能耗过谁。随着时间的推移,桑梓的额头已沁出汗,再演下去,香凝必定有所察觉。
“县主。”
香凝终于说话了,“敢问县主何日呈给太后娘娘?”
“十日后解禁之日。”
按理说,十日绣几个方帕都够。桑梓当然也早就有托辞,“本来重新绣也没什么,可我绣工不好,又要做几个香囊一并呈上,这么看来,就没有时间了。”
香凝没让桑梓失望,她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深深扣头道:“民女大胆,愿替县主分忧。”
“真的吗?”桑梓的眼睛一亮。“你绣工如何?”
香凝很是谦虚,“比之县主差了许多,或些许可入太后老人家的眼。”
梨花一副要为自己脱罪的模样,抢着道:“启禀县主,杜姑娘的绣活婢子见过,那可不逊于叶家二小姐的。”
“是吗?”桑梓高兴起来,“据闻叶家二小姐绣工全夏朝第一,那杜姑娘的绣工也必是极好的。”
“县主谬赞,凝儿哪里比得叶二小姐,不过闲时消遣罢了。”
这点桑梓无所谓,她消遣也好,认真学也好,只要肯答应下这绣活,就算入了她的计划中。
桑梓亲自将绷布交给香凝,香凝双手接了一看,“县主放心,这颜色正巧同那山茶相似,只要我拿线盖在上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桑梓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
香凝羞涩的摩挲绷布,任由桑梓拉着不撒手……
晚间用膳,水墨、梨花侍奉在侧。梨花为其布菜,水墨立着打扇,“县主真的要试一试?”
桑梓咀嚼水晶虾仁,满口鲜香。“那是自然。这杜香凝是福妃的庶妹,福妃仗着身孕,硬是叫我收下她,不知何意。小丫头也是个机灵的,不查清楚底细,总叫我惴惴不安。”
“那方丝帕……”
“丝帕上的颜色同那山茶相近,不如说同牡丹更近。这两个品种的花,只有花蕊大小不同,其他地方如不仔细,真不太容易分辨到底是山茶还是牡丹。”桑梓吃毕了米饭,梨花很快呈上漱口茶。
“婢子不敢相信杜姑娘是细作,她不过十一二岁。”梨花道。
桑梓喝了茶,在口中咕噜几下,吐在痰盂中。
“岁数小,不代表没心机。且看小丫头绣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