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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被捉住的孩子跌落在地上,看到刚才掐住他的强盗脸上还保持着狂笑的神态,口中喷涌出大量的鲜血。身旁响彻着尖叫声,直到背后有一股力量把他扯住,他挣扎起来才发现扯住自己的人乃是自己的乳母。
被惊惧的乳母搂在怀里,他惊愕看着一个人从树林中跃升而出。拔出那柄锋利的宝剑,一声好听的剑鸣响彻在众人耳际。
那道身影在一片混乱之箭来回穿梭,所过之处便是一派寂静。他看到那些强盗的身影一个个倒下去。保持着生前或惊愕或凶狠的表情,然后倒在地上,没了生人的气息。随着那个人影最后一个动作,烟尘随风而过,最后一个强盗跪倒在地上。他手中还抓着刚才抢来的金链子,掉进了尘土里,溅上了猩红的血色。
此时,人们才发现冲出来大杀四方的,不过是一个少年。徒然生变,待这群强盗都死光了,场面还是静的。直到这少年收剑回鞘,一帮狼狈不已的人才反应过来,哭着把被抢走的东西重新捡了回来。
小少爷呆呆地盯着救命恩人看,半晌都挪不开视线。少年朝他看了一眼,抬步走向了刚才那个求饶的管事。
这管事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原本跪着求饶,现在跪着磕头大谢救命之恩。阮寄真将他扶起来,询问之间方知这家人乃是虞州城内一家大户,姓王,也算是家大业大。只因家中有长辈病了,一直不见好。虞州有旧俗,长辈患病,需子嗣去祈福祷药。便有家中女眷带着这家小少爷到附近镇子旁一个据说极灵验的庙里去上香。
原本在虞州内外还算是太平的,但是今日王家人也是倒了血霉,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流寇将他们给拦住了。财物被抢倒也罢了,最怕便是有去无回,性命不保。幸而有人行侠仗义,让人大呼幸运。
管家模样的人扯着阮寄真好一通谢,热泪盈眶,万分激动。
阮寄真止住管家又是跪又是拜的动作,问道:“这些强盗在官道上都敢行劫路之事,莫非此处官府都不管的么?”
“少侠有所不知,这伙贼子本不在这附近流窜,”管家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是从谭越那个方向过来的。前段时间兴风作浪,近来不见踪影。原以为他们都走了,官府也就不管了。结果今日竟如此倒霉给碰上了。”
阮寄真回想刚才听到的一言半语,那伙贼子口中念说一些抢生意的话,却也符合管家之言。看来这伙人被抢了地盘山头,成了一伙流寇,才敢这么大胆地在官道上就抢劫路人。阮寄真几剑将他们杀了个干净,乃是无意做了好事。
看着王家人全都收拾妥当,他朝着管家一拱手道:“我与兄弟同长辈一起去白玉京探亲。不想在半路上马车行辕坏了。正为难之际,听得这边响声才过来查看。不知王管事可否行个方便,行载我家长辈一程?”
“这有何不方便,还请少侠稍等片刻,我与我家夫人说一声便来。”
阮寄真做了请便的动作,便转身看着地上匪徒的尸首沉思。谭越距此地不远,不过几座山而已。若是真是流窜至此的贼人,那即是说那几座山林里必还藏着其他匪寇。他方才杀出之前,还以为这十几个人是洪江上的人,如今看来却又不是。
虞州官府与洪江蛟龙门有勾结,干脆连与水寇无关的山贼都听之任之。今日若不将这群败类铲除个干净,只是报官处理,下次出现在这条官道上的怕就是无辜百姓的尸首了。
那厢王管家清点好了人马,问过车上女眷安好,带着王家人的话回来了。说是请阮寄真一行人务必同车而坐,并邀他们入住王府,已报救命之恩。阮寄真谢过王家人好意,转身走到谢灵均与苏夫人藏身之地。
将马车弃了,只留下两匹马,护着苏夫人上了王家的马车,师兄弟二人骑马跟在后头。临行前,阮寄真又拜托王管家待平安归家后,请王家人去报官。然后将这里贼子的尸首给收走。
与王家人一同进城的好处便是入城时无人会上前盘查,顺顺利利地就进了城门。阮谢二人也不推拒王家人的好意,直接在王家住了下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需要休息。结果这椅子还没坐热,虞州府衙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拉着管家一问,果然是为了刚才杀贼灭寇的事情。阮寄真朝着师弟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跟着官府上门来请人的衙役走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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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州太守罗志璋最近可是愁得掉了大半的头发。
本来这虞州城物产丰饶,风光太平,做了这虞州太守随便搓搓手就能搓处半辈子的好处。他只需在这里熬几年,托一托关系,平调或升迁都不是问题。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在这金山银山上混身家的打算,结果一个转头,洪江水寇来了。还没等他慌起来,蛟龙门就已经送上了天大的好处,其中还有一封荆王殿下的手书。其中何意自然不必多说,罗志璋放手放得干干脆脆,将那朝廷斥责他剿匪不力的告文也丢在了桌子底下。
结果还不等他潇洒够日头,荆王那边说翻脸就翻脸。徐州那边一道命他赶紧剿灭水寇的命令八百里加急送到他的书桌上。那书信上写的全是些大义凛然的东西,罗志璋看着这道命令,直接傻了眼。
这风云突变叫他实在看不清,朝廷又一道命其速速剿匪的敕令成了拔光罗志璋半边头发最后一把凶器。若剿匪不利,他头上这顶乌纱帽铁定不保。
这可怎么剿,让他拿什么去剿?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下边儿又来报码头那边蛟龙门的人把下边儿供给荆王殿下的一批黄金给截了。罗志璋吓得摔了自己最喜欢一个茶碗。倒抽一口冷气儿,瘫倒在椅子上。
下人大呼小叫地没把大夫喊来,反而喊来了手下衙役。这群咋咋呼呼的衙役欢天喜地地来报,说是有人灭掉了城外一群贼寇,那伙倒霉蛋子的尸体就在府衙门口放着呢。
罗志璋两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虽然他很想就这么晕着,当什么都不知道。罗志璋还是被人又掐又摇地给弄醒了。醒来之后,万分绝望的他才知道,死的好像不是蛟龙门的人。这消息让这虞州知府总算是有了点儿活气儿。
可他又不敢上蛟龙门去核实消息,好一点儿不过是连人被丢出来;若是结果不好,他这颗斑秃的脑袋就要留下给人当夜壶用了。
罗志璋着急上火,跺着脚拍着腿叫衙役到王家去,把那惹事儿的、不要命的英雄好汉给请到府衙里来。
虞州太守嘴里冒起好多个泡,总算是把这位英雄给请来了。亮眼一看,得,竟是个半大的少年。背着剑,一番少年意气。
若是平日里,罗志璋还能提着面子夸一番什么少年英雄啦,果敢有为之类的废话。现在急得他半条命都掉了,管不住那等没用的风度,劈头盖脸地就蹬过来一句。
“外头那些人是你杀的?”
姓罗的当官实在没什么本事。本该是气势凛凛的一句话,愣是在话尾打了滑。面前这清冷少年不过淡淡一瞥,就叫他泄了半身的力气,头发掉得愈发厉害。
见着少年面色不佳,罗志璋忙改口,说:“没想到为民除害的竟是这样一位小英雄,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言语冒犯处,还请少侠见谅,见谅!”
少年淡淡嗯了一声,便没话了。噎得罗志璋差点把自己的胡子吃进去。这样的少年不是官场上那些老油子,你来我往说些废话都能说好久。问一句答一声,看着好像很单纯,其实什么都问不出来。
罗志璋看着少年半晌不说话,闷屁放不出一个,简直坐如针毡。终于把那点架子给收起来,慌里慌张地问询道:“少侠,那群贼寇真的是你杀的么?”
少年大概是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一个问题要问两遍,终于开口说:“的确是我杀的,总十二人,虞州城外。”
得了这句话,罗太守被吓跑的三魂七魄回归了一半,心中大喜。直言若是这十几人与蛟龙门有关系,对方找上门来,他可终于能给出交代,不必担心小命不保了。
大约是有了底气,罗志璋的威风也回来了,拿出了当官的架势,哼道:“你可知,你杀了都是什么人么?”
“一群杀人越货的流寇而已,当是从谭越方向流窜而来的,”少年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太守大人,您既然为一方父母官当是知晓这伙人的来历,何来问我?”
“本官自然是知晓的!”罗志璋脸色不好看,瞪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耐着性子说,“本官身为虞州太守,自然要将此事查明,方可报于朝廷。你见朝廷命官不跪,本官已赦你无礼之罪。小儿出言不逊,莫非是讨打?”
这一番威胁似是有了作用,怎么看怎么嚣张的少年听完后,闭嘴敛目,看着比刚才顺眼不少。罗志璋心中得意,命其将来龙去脉统统说出来。少年声音平平简单叙述,与刚才王家人的说法相符。罗志璋百无聊赖,不感兴趣地听着,倒也没找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来虞州又做什么!”
罗志璋一声喝断,面无表情的少年忽然有了些许表情变化,引得罗志璋一喜。只听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奉师门命,原要从虞州转道去徐州……”
他的话还没说完,罗志璋就着急地打断了他,“你去徐州做什么?”
少年抬头看他一眼,冷声说:“无可奉告。”
罗志璋急道:“可是与荆王殿下有关?”
少年表情讶异,似是没想到被人猜出来了。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点了点头。罗志璋心中一松,心道果然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少年。随便问一问就承认了,方才那副清高模样也不过是个花架子。
他抽了抽脸皮,摆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笑来,“少侠的师门莫非是在荆王手底下办事的?”
少年露出一个骄傲的神情,倨傲地点了点头。罗志璋大喜,心想或许从这少年身上可知晓一些蛟龙门为何突然与荆王翻脸的恩怨。遂继续试探道:“唉,不瞒少侠。这洪江上近日来出现了许多水寇,便是很多官家的船只都被他们劫了。今日听得有人行侠仗义,本官甚是佩服,所以才请少侠上门一叙。”
少年的神情又冷淡下来,满身傲气,“出发之前,家师便就叮嘱,遇到这些贼寇不必留情,全都斩杀了便是。此乃侠义之举,便是荆王殿下知晓了,也会奖赏的。”
罗志璋眼里一亮,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全部斩杀了……荆王不会怪罪?”
“自然,门中有殿下亲笔书信,”少年点点头,忽皱起眉头来,厉声质问:“莫非大人是不信!”
“少侠莫恼,少侠莫恼!本官自然是相信的。”罗志璋笑起来,心中愈发觉得此话是真的。迎着少年略微恼怒的眼神,装出了苦恼烦闷的样子,“少侠不知啊,虞州受水寇山贼侵害已久。本官身为一方太守,剿匪不利已是十分惭愧。若非有……若非有荆王殿下之鼓舞,在下实在无颜直面朝廷的问责呀……”
“原来如此,”少年点点头,指着外面道,“那现在外头正好有群祸害被除了,想来大人也不用苦恼了。”
罗志璋没想到这少年这么上道,随便说两句就把这么大一个功劳塞给自己了。他也没那么笨再随意多问,省得这傻兮兮的少年人忽然反应过来。忙满口绽花地说着代替虞州百姓谢过少侠义举之类。
捧天捧地一阵好捧,将这少年人给哄住了,好生送出了府衙大门。罗志璋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心中甚喜,直道不管是荆王那边还是朝廷那边都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