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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梅雨时节到来之时,阮寄真身上的伤总算是好透了。待身上的用作固定的支架木板全数拆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只觉浑身都不爽利。躺了几个月,感觉连路都不会走了。拿起一旁的佩剑耍了两把,颇觉生疏,便想着到那剑台上走一套剑法,才不会如此滞涩。
谢灵均知师兄执剑心切,好生将人拉住了。说这天气正是湿闷时节,不若清洗一番。阮寄真闻言脸上一红,想那绷带草药拆掉之后不知怎样的异味难闻。如此不堪一幕叫谢灵均瞧见了,不知心中如何嫌弃呢。只好歇下了练武的心思,回房洗漱了一番。
结果等他走出浴房,老天爷却是下起雨来。谢灵均捧着一筐杨梅过来,打趣说:“看来是老天不让你练剑啦,别闷着了,来吃杨梅呀。”
这一筐杨梅是又大又圆,紫红饱满,一看便让人满口生津。谢灵均来时路上吃了几个,薄唇指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衬得人煞是好看娇艳。见师弟捡了一个喂到自己嘴边,神情无比天真,问道:“吃么,可甜了。”
阮寄真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望着那双灰色的眼睛,张开嘴把那颗杨梅咬进了嘴里。谢灵均的手指没有马上抽离,而是若有似无地覆在师兄的嘴边。那力道轻若似蝴蝶,好像是在替师兄擦去嘴角的汁水——或许也只是停在那里,在采着蜜。
“师兄!”
“师兄呀!”
“咿呀呀!”
往旁边一看,阮谢二人皆是笑了。只见云极山庄的小师妹正趴在小师兄的背上,被师兄背着出来玩。雨声嘈嘈,也掩盖不住她欢快的笑声。花辞树背着她已经出了满头的汗,依旧不愿意把人交给旁边跳脚的段北秋。
“咿呀!”到了大师兄面前,小师妹露出一个甜笑,伸出手要大师兄抱。
阮寄真一笑,把师妹从师弟背上抱起来,举了个高,逗得师妹笑得愈发欢畅,才重新拢在怀里。
“你们把幼棠带出来,婶娘知道么?”
“我们进去的时候娘正睡着呢,幼棠倒是醒着,眼睛睁得贼圆。”段北秋挠挠师妹的下巴,“怕她闹就带出来了,和娘身边的小杏说过了。”
这女娃自上了山就赢得了整个山庄的喜爱。为给她取名字,方无应挖心挠肺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用了迟九素想的名字,唤作了幼棠。
这是个天生爱笑的孩子,饿了困了尿了也都不爱哭,嘴里咿呀呀的叫着。惹得瞿思芳老说,比段北秋好带多了。段北秋被亲娘嫌弃了一点儿也不生气,喜欢这个妹妹都来不及,恨不得每天都去抱一抱。
幼棠刚上山的时候,阮寄真还受着伤,不好抱她。这小姑娘便想尽一切办法让大师兄抱一抱,只要是阮寄真入了视线,就像是磁铁一般贴了过去。所有人都惊奇云极首徒的孩子缘,想当初段北秋也是这样缠着大师兄的。
如今阮寄真伤好痊愈,小姑娘可算是得偿所愿,在师兄怀里笑得咯咯的。
“对了师兄,来时我见着师父了,他让你去一趟呢,”段北秋吃着杨梅,把方无应的话给带到了。
“嗯,我知道了,”阮寄真逗了幼棠两下,把她交给了段北秋。又对谢灵均说:“我去去就回……这杨梅……”
谢灵均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清甜笑道:“给你留着。”
闻言阮寄真也笑起来,抬手似是想去揉师弟的脑袋。可忽然又想到什么,抬起一半又收了回去,转身就走了。谢灵均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看到师兄转过了回廊,还在原地依依不舍地看着。
“诶,你有没有觉得师兄有点儿不对劲啊?”花辞树目睹这一幕,用肩膀去撞了撞旁边的段北秋。
段北秋正抱着幼棠,阻止她把杨梅往嘴巴里塞,闻言头都不抬,问:“啊?你说哪个师兄?”
“两个!”花辞树急得瞪了他一眼,皱着眉,“总感觉他俩怪怪的。”
段北秋终于成功地把杨梅从小师妹的手里给抢下来了,看了看觉得扔了怪可惜就放进了嘴里,拉着幼棠站起来,口齿不清地道:“他俩什么时候不是怪怪的了,谢师兄恨不得每天都和大师兄黏在一块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是,可是也不是这个黏法儿啊,”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花辞树一副牙酸表情,“你没看到刚才他们俩人的眼神,就,就……”
段北秋一副你咋这么大惊小怪的表情,“就怎么……?”
“就和早上婶娘送段师叔出门时候一模一样!”
花辞树抓耳挠腮一番,终于想到了最合适的描述。被他这么一说,段北秋也觉得确实如此,不免想起一件小事儿来。谢灵均初上山之时还有些惊怯,晚上总是去找阮寄真,时间久了便也成了习惯。
可等他到了十一岁,迟九素便不让徒弟半夜跑去找他大师兄了。只说孩子们都大了,不该如此随意,有些事当避一避。方无应原本觉得无所谓,可后来听得迟九素一通解释,他也甚觉得有理。就委婉地叮嘱大弟子不要与师弟走得太过亲近。
那时候谢灵均可是伤心了好一阵,最后也不知阮寄真怎么哄的,总之是哄好了。段北秋那时候还嘲笑过谢师兄胆小,现在想来却实在是有些表面。谢灵均虽然看上去柔弱,可并不是那种娇气的人。为了一点儿不能同睡在一张床上的事伤心,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这样的事,段北秋和花辞树年纪都还太小,是如何都想不明白的。
“灵均……”
迟九素晃悠悠地出现在转角,冲着还在发呆的徒弟唤了一声。谢灵均收回目光,收足站好行礼。迟九素不着痕迹地往弟子望着的方向瞥了一眼问道:“一切可还好?”
他的问是阮寄真的伤势,因之前都细查过,此番前来当是例行一问。以谢灵均的医术,做这些收尾不过是绰绰有余而已。
谢灵均点点头,很是乖顺地回答:“嗯,已经无妨了。”
“嗯,走吧,”迟九素朝弟子点点头,又很是慈爱地对后头的小幼棠勾手,“幼棠,去迟叔叔那儿玩好不好?”
“咿呀呀。”
幼棠伸着手就往迟九素那儿跑,段北秋拉都拉不住,只好牵着她的衣服半扶半扯地带着小师妹走。花辞树的注意力全都被小师妹吸引去了,把刚才那点不对劲也都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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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寄真到了方无应那儿,他师父正在临书帖,看到人来也不抬头扔出一张很是精致的请帖。阮寄真接过打开一看,也是愣了。
“武林大会?”
“对啊,”方无应哼笑,调侃道:“来的也真是时候,莫非是算准的?”
阮寄真将帖子看完,将那洒金帖上洋洋洒洒不过一句话的意思:邀请云极山庄弟子前去参加武林大会。他思索了一会儿,疑道:“我记得武林大会的初赛早已过了。”
方无应直起身子放下笔,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书作。才到旁边的铜盆中借水洗了手,接过徒弟奉上的茶,坐到椅子上与徒弟解惑。
“初赛确实过了,但不过是一些无名无派的散人参选的比试。若是得了请帖,便能直接入了复赛。之后一天分制比四场,决出十人,便是决赛了。只要能进这前十,便已经是少年英雄,可扬名天下了。”
“原来如此。”
阮寄真沉吟,在心中估算自己的实力。若是自己参加武林大会,可有把握进入前十,一扬云极山庄的威名。可惜的是,他自拜师以来,对手一直都是方无应,而且对比时,师父必然是放了水的。他对自己的实力,还真没有概念。
看徒弟表情方无应便知他在想什么,朗声笑道:“寄真今年当是……十三了吧?”
其实阮寄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不过若是按照老观主捡到他的月份却也是到这个年纪了,所以他点了点头。
“十三岁能杀了熊的,这世间可是难得的,徒儿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但人与凶兽总归不同,不可同比,阮寄真没有轻易下结论。他拿着帖子左右看了一番,直截了当地问方无应,“师父可是希望徒儿参加武林大会?”
他一直都知道方无应此生心愿便是扬云极之名,宣云踪之威。此时机会正在眼前,当然要细细想过,不可随便放过这机会。
不过方无应听完阮寄真的问,神情倒并不是如他想得那般。反而是把那帖子拿过来,压在桌上,指着道:“可不是问我愿不愿,我只问徒儿你,要不要去那平府,赴这武林大会。”
云极首徒愕然,“我?”
“自然如此,徒儿你想去么?”
其实阮寄真对这什么武林大会没有多大兴趣,特别是江湖上现在正对云极山庄虎视眈眈,他暂时没有这个兴趣去满足别人的试探与好奇心。比之挣个名头,他更希望是在出师后到江湖上行侠仗义,将云极山庄的侠义之名宣扬出去。
而且,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实在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并不想贸贸然地就下了山。
看着徒弟沉静的面容,方无应笑而不语。他知这大弟子性情坚毅不易被扰,可是性子却是淡泊如水,不争外物。也不知是不是与幼年那段道观的生活经历有关。自将这孩子收入门下以来,方无应对他无一不是满意的。
但是人生在世,若不想想自己要什么,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这人世来一遭。看这孩子的表情,方无应就知道若是自己说出了希望他去武林大会的意思,纵然是心中不愿,这孩子也会去的。可是他方无应收弟子,从来都不是为了给自己挣名声的。
他拿起帖子在大徒弟的头上敲了敲,敲得弟子一脸发懵。这表情极好地取悦了云极山庄的庄主,他笑道:“自己再想一想吧,想清楚了便与师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