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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海城的所有怪事加到一起,也只有聚阴一个解释。
所谓聚阴,即是取阴年阴月阴时阴刻的女性些许,以其生力聚天地阴气,再祭诡异法阵,便可召回至阴邪灵。
而且这聚阴阵法不同于其他阵法,其中一步差错,并不会中断阵法招灵,反而会招来未知。
归墟历史上有数次聚阴历史,皆是耗费数年才得全了材料,至多一次用了阴体少女五千,而聚阴之人在招灵之后便暴毙身亡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招了什么回来,但但凡聚阴了的地界,百年之内都无太平。
有人说招来的灵恶念太强,所以作崇了百年之久,也有人说是聚阴之人被自己招的邪崇附身,成了一方恶魔,更有甚者,是说这聚阴大阵招灵之后,期间被祭祀的少女亡魂不平,才让整个地界蒙上了阴影。
虽然对于聚阴一事可谓是众说纷纭,但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是不论聚阴是否成功,聚阴之地都将会不太平。而海城,则是下一个妖邪肆虐的地方!
海城近日的不太平若是联系起聚阴大阵,那便可以稍稍解释一番了,海水倒灌乃是阴气吸引,那人定是将掳走之人藏在了靠海之处,才引得原本需要月阴牵引的海潮突然暴涨,而由于阴气太重,这海潮又远胜月潮。
抢夺少女和婴童,且婴童都为女性,自然是为了凑齐阵法的素材。可其间有一点让楚狸依旧想不通,这海城虽大,可阴年阴月阴时阴刻生的少女也不能这么大数目的出现吧,更别说那些女童,莫不是那人不懂,想要胡乱充数?
楚狸扯了扯齐子佩衣袖道:“先找个地方歇脚,咱们回去再说。”
齐子佩恰巧正有此意,便对着海城城主颔首道:“城主节哀,事已知晓,我等定会迅速给出答案。”
柳寻听他一言,慌忙道:“诸位可去我柳府安顿,而且,而且......”
他那小白脸满是欲言又止,瞧起来像是葬了花的林妹妹,一腔哀怨自个儿吞在肚里,就差齐子佩演一出贾宝玉前去劝慰了。楚狸在心中猛翻白眼,还去你柳府呢,莫不是再凑一簇头发,还是说,想要来一出近水楼台先得月?
楚狸啧啧一声:“不必。柳公子还有什么要说?”
柳寻大眼蒙上一阵雾气:“而且,我只要了三日破案。”
“三日?”楚狸一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莫不是不知这城里的事?三日......”
他正气结,齐子佩却说:“三日便三日,走吧。”
齐子佩径自将团团塞到方芷怀里,伸手一拉,牵着楚狸手腕便朝门外走去。临行深深看了一眼柳寻,从楚狸的视角看去,那眼神,那气场,简直就是要将柳寻给拆皮刮骨咯。那城主也不敢来拦,更是不敢在这紧张的时候再提什么,只见他躬身相送,身上的丧装有些扎眼,楚狸看着他略微佝偻的身子,淡淡叹了口气。
现在这归墟仙门争斗已起,那归墟凡尘的好日子怕也是要到头咯!凡尘之人,没有仙术没有道法更没有他们那般的顽强身躯,于邪道而言不过棋子尔尔,这海城众人现在就是棋盘上的卒,已到了争斗边缘。纵使此次楚狸几人能解了海城的围,但逝去的已经逝去,这创口,不论哪种仙术都是缝不上的。
眼边的景色不断倒退,楚狸心有所感,不知不觉似是摸到了那层坎儿。他被齐子佩拉着一路走出城主府,全程竟是一个弯儿也没拐错,楚狸不禁偷瞄齐子佩,齐子佩也是第一次来,也是只跟着柳寻走了一遍,这记忆力,不愧是他道侣啊!
他这边小心思打得火热,后面追出来的方芷可就不好过了。方芷毫无仙子风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团团一把塞回楚狸怀里,狠狠说道:“一位是归墟东君,一位是东君夫人,二位仙长你俩可好得很,自家的娃娃让别人抱着,有点风度没有?想我方芷好歹是个仙子妙女,抱着个娃娃追在你们后面那是形象全无,若不是我步子快,还不得给困在这‘船舱’里?你们俩大老爷们,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
楚狸一听登时来气:“凭什么我是夫人?还有,您老这模样还软玉温香,得了吧!何况这海城之事因谁而起?要不是您老被人抓了差点当乳猪烤咯,我们现在犯得着只得了三天查那妖邪么!”
方芷被他的话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娇喝说:“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难不成东君还是楚夫人了?这事儿是我惹的没错,可这弱柳扶风人人得而诛之,别说你家相公会不管?我看你这脾气,就是没有我被抓一事,也得管咯!”
“方芷你!”楚狸一阵气结:“都说正阳书院的文人知礼,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祸害?”
而此刻默不作声的齐子佩却是将团团又塞了回去,笑道:“让你抱着就抱着。我自然是要怜惜我的夫人的!”
这回轮到方芷气结了,她撇了撇嘴:“好好好,您是长辈,晚辈知道了。楚夫人身子娇弱,遵命,遵命!”
她抱着团小团子蹭蹭蹭往前开路,扬着头看都没看楚狸二人一眼,径直朝着城内奔去。楚狸和齐子佩定在原地,齐子佩默不作声的看着矮了自己一些的少年,只见楚狸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幅模样,他看着他,立在海边便成了一幅丹青。
二人都有些愣神,直到齐子佩看方芷走的有些远了,才作邀说:“夫人,请吧。”
“闭嘴!”楚狸有些暴躁,他伸手扭了一下齐子佩腰上的软肉道:“谁是夫人还不知道呢!”
齐子佩春风一笑:“自然是,齐夫人了!”
楚狸伸手就打:“分明是楚夫人!”
谁知齐子佩大手一拦,将他扯进怀里,在他耳边轻道:“等回了玉虚宫,在结缘宴上,让众人说说,到底是齐夫人,还是楚夫人。”
他一句撩拨完了,便钳楚狸去追方芷,若是旁人看来,那真真是齐公子扶着楚夫人出游,恩爱非常啊!
四人很快就走入内城,纵是他们从城主府而来,街上善意的目光也没增出多少。楚狸四下看去,那些百姓现在更多的是探究,欲上前看个究竟,却又畏畏缩缩的模样,大多数人在接到他目光的时候,便转过头去,待他不看了,又偷偷看过来。好在楚狸现在心情不错,也就没在意这古古怪怪的气氛,便催促着方芷赶快定个歇脚的地儿。
哪知方芷也是怪脾气,她之前被人从客栈里抬了出来,现在心头还是不爽,特别大声的说道:“就上次我住的!”
楚狸算是服了方芷的性格了,哂笑道:“睚眦必报,真小人啊方姑娘!”
方芷捏了一把团团的圆脸:“谬赞谬赞!我可比不过你楚大狐狸。”
说干就干,方芷领着三人便走到了她之前住的地儿。那客栈名为唤潮,开在海城中央,算是一家比较大的客栈了。这客栈装饰风格与城中其他地方相比可谓迥异,反正楚狸是没见过哪家客栈串了一大串咸鱼当门帘的,进去之后到处都是养着海产的池子,看起来像是进了一个水族馆,风格可谓超前啊。
楚狸郁卒的瞧了瞧,凑到方芷耳边说:“怪不得你被人绑了,住这种咸鱼客栈!”
方芷“呸”了一声:“这客栈背后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是谁?难不成又是四仙仙门?”
“鱼唇啊鱼唇!”方芷轻蔑了白了他一眼,低声道:“柳家。”
柳家!海城柳家!楚狸登时明白方芷的意思。柳寻之前便说,他并不知道方芷行踪,将干系推得一干二净。可现在楚狸知道唤潮是柳家的产业,那其中的猫腻,可就多了。
既然这里是柳家的地界,那么方芷入住之时,柳寻便不可能不知道。按照柳寻说,整个海城仙门倾巢而出,所以方芷被抓之时无人阻拦。可这唤潮既然是他柳家的,依入城时百姓对柳寻的态度来看,定不可能强闯,那是否可以猜测,其实方芷被抓一事柳寻是知道的,而且其中还带有了点默许的意思?
怪不得方芷说柳寻不对劲。但楚狸又是不太信的,光是这一点,还说明不了什么。
他嘘声说:“那柳公子,藏得很深啊。”
方芷嫣然一笑:“东君夫人有所不知,这小绵羊嘴里,可都是獠牙。”
楚狸还想说下去,谁知齐子佩道:“再锋利的獠牙,折了,就平了。”
方芷敬佩的看了看齐子佩,偏头道:“楚狸,你这辈子翻不了身咯。”
不等楚狸张口,方芷匆匆奔道账台之前,那老板一看是方芷,神色登时惊慌起来。也是,方芷这幅面孔早就深深刻在海城城民心里了,虽然她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团团,可这修罗之辈就是装备了再可爱的物件也还是修罗,老板这会儿就连说话都成了结巴。
老板掩面哆嗦着说:“姑,姑娘。打,打尖还是住,住店?”
方芷“吧唧”拍下一锭银子:“本姑娘,包场了!”
老板偷瞄了一下银锭子道:“包,包场?姑,姑娘这不是难为人么!”
“啪啪啪”三声,方芷又在账台上拍了三锭银子:“包场!还是,我清人?”
老板伸手将银子一扫,谄媚道:“包场!包场!”
楚狸站在方芷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方芷的小性子可真够黑的,四个银锭子放哪儿都算一笔巨款,她就这么“哗哗哗”的丢出去砸人脸,也不嫌手疼。还有,这么骄纵一个姑娘,亏她能成为正阳储君,也不知道她若真成了正阳君。正阳书院这旷世威名的书香仙门世家会不会成了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贼窝子!
方芷一包了场子,整个人都嘚瑟起来,像是古代那些欺男霸女的城内恶霸一样,朝着大厅威声道:“诸位,今个我方芷包了场子!老板说了,吃什么随便点,各位千万别客气,鲍翅参肚样样都来,要是不吃个爽快就是不给我方芷面子!”
再一嗓子,方芷口中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灵力:“还有住在房里的诸位,这店里什么铺盖最好,您可就点什么铺盖。若是腹中饥饿,那就下来尝尝这店里的美味,还有诸位在外的亲戚朋友,可千万别吝啬,全数叫来一同享受,也不负了店家的美意啊!”
她嚎的大声极了,此时外面有人听见,哗啦啦的朝店里涌过来。店内登时人满为患,喊那山珍海味的声音此起彼伏,店家一看这人数还得了,不得亏成傻子,便颤巍巍的说道:“姑,姑娘。银子不够啊!”
方芷轻哼一声:“不够,叫你柳东家来贴。就说,要报账,给我正阳书院一个交代!”
她甩了人一脸脸色,遂转身对着楚狸二人道:“二位道友,走着!天字一二,可都是好房啊!”
楚狸有许久没有干过狐假虎威的事儿了,这会儿间接算是将了柳寻一军,便装作纨绔子弟模样,趾高气昂的跟着方芷朝楼上走去。而我们的东君齐子佩大人,看着自家夫人心情不错,随手朝着掌柜的扔了一两银子:“不够,喊柳寻给玉虚宫一个交代,再报账。”
四人在店里闹了一通,这会儿坐在天字一号房里,团团已经滚进软绵绵的床铺里去了,抱着一包糖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楚狸三人正围坐在外室的柏木桌旁,方芷笑成了傻子模样,不住的顺着气儿,堪称魔音灌耳。
楚狸贼兮兮的给她一个大拇指:“这归墟仙门论无赖,你方芷第一,我楚狸只敢称第二!”
方芷岔着气笑说:“别呀!我看你比我有潜质,你看你之前几句话就扇了柳寻一巴掌。”
“我说你怎么那么恨柳寻呢?”楚狸假惺惺的说:“莫不是人柳小哥比你娇弱?”
“得了吧!我可不要像他一样。他有鬼,他身上的味道我闻过,很像弱柳扶风的人。”
齐子佩任他们闹腾,伸手拎了茶壶倒了一杯水放在楚狸面前,沉声道:“柳寻的确有异。”
他难得和方芷保持一致,楚狸倒是立马来了兴趣,毕竟东君大人的判断应不会有误,可真当他询问起来,齐子佩却是三缄其口。楚狸闹腾了他许久,觉得没了意思,才悻悻的坐了回去,说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他柳寻年幼病弱,突然开了神窍,家中又事故频出,八成应了什么邪法。”
方芷难得也肯首认同,她说:“这柳家诡谲的事情多着呢!但柳寻只是有一丝气息,也不排除是有弱柳扶风之人混淆视听,当务之急,还是解开海城聚阴的事情为主。只有三日,不知你们怎么想的?”
楚狸听她一说,便有些犯难。这海城若是孚日那样的旱地也就算了,可坏就坏在,海城三面临水。孚日城当时也是阴风四来,但毕竟格局在那,只要顺着阴阳还是有踪可寻,可海城海水环绕,水主阴,本就是阴气十足,加上那掳人之人也是个聪明的主儿,定是将人藏在了四处,这水阴与人阴交汇,加上现在时近月圆,想要找起来,困难重重啊!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在座几人说出想法,众人皆是点头同意。其实齐子佩和方芷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重关系,若是寻常时候,他们之中随便一人都可以寻到藏人之处,可这自然雄力加身,的确是有些不可违抗了。
方芷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眼珠子左右转了转道:“怕是,这鱼儿只能钓上来啊。”
齐子佩“嗯”了一声,接话说:“此人定未凑齐聚阴阴气,否则早该开阵,我们,只有引蛇出洞。”
楚狸登时贼笑起来:“这么说,只有让方姑娘牺牲一下了!”
谁知齐子佩摇了摇头:“不行,方芷早已暴露,已不适合。”
“哪谁适合?”楚狸狐疑的看了看:“莫不是你东君亲自出马?”
却见方芷笑得比楚狸更贼,猥琐道:“哪的话!自然是,夫人你啊!”
“我?”楚狸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倒不是气什么,就是他楚狸有那么容易扮成女娃娃么?虽然,虽然他现在少年身子,的确是最适合的,但是,但是这齐子佩也太不正经了!
齐子佩瞧见楚狸纠结模样,轻笑一声:“恩,你最合适。你奇术在身,模样又合适,身高也不错,刚刚好不会被认出来。而且,夫人女装也一定是倾国倾城,不必担心!”
楚狸嗔道:“我是担心这个吗?你你你,你就不怕人家认出来?”
此时方芷凑到他耳边说:“你那易容术,没人能认出来,比我的面具好使。再说了,东君夫人天生丽质,这贼人看了不起色心都好,哪里还会担心你是不是那带把的?夫人大义,为了当下的局势,可一定要忍一忍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乾坤袋里不少好看的装束,等下给你留下,您可慢慢挑!”
“滚滚滚!方芷你快滚出小爷视线,谁要你的衣服?我自己有!”
楚狸一时气愤,张口便说出这话,他也是想到自己包裹里还有白帝城的易容道具,才冲昏了头脑吼了出来。谁知方芷倒是听话站起,一步一顿朝着房门外走去,行到门口一个转身,娇笑说:“原来夫人,癖好特殊啊!”
方芷说完就跑了,留下楚狸一阵哑然,偏巧他还转头看了眼齐子佩,只见齐子佩也在看他,目光灼灼。楚狸心想,这下完了,这话儿齐子佩是全听见了,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吧,还有齐子佩这目光也太灼热了,看得他很害羞啊!
他忙不迭伸手去倒水,十分尴尬了狂灌几杯,低头看着自个的手指发愣,就是不说一句话。
谁知齐子佩步步紧逼,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楚狸的小脸便抬了起来。这绝对是楚狸听了最想死的话之一,只听齐子佩哑声道:“夫人,必是绝色倾城的尤物。”
楚狸赶忙头一扭,闷声说:“这不是为了任务么!睡觉睡觉!”
“嗯。睡觉。”
这夜,楚狸又和齐子佩同眠共枕了,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睡得这么近了,只记得齐子佩逮着团团匆匆出去,回来时独自一人,还伴着方芷疯狂的哀嚎,和朦朦胧胧的月色。两个人只是静静睡在一起,静静的睡在一起。
次日,午时。
四人现下正在吃饭,并非在大堂之中,方芷早早便命人将饭食送到了房内。她一双眼睛黑成了熊猫,身边的团团也是一模一样,一看便是没睡好,也难怪早上二人未来吃饭。
楚狸夹了块脆藕道:“方芷,你昨夜做贼去了?”
方芷筷子登时一拍,将他脆藕击落:“还不是你们!二人世界,抢了我的睡眠啊!”
齐子佩倒是贴心给楚狸夹了一大筷子:“食不语。”
楚狸小人得志:“来团团!粑粑给你夹块肉肉。”
方芷一脸生无可恋:“奸夫淫夫,天地诛心啊!”
吃完饭,让小二收拾了东西,待楚狸哄团团入了梦,三人便又坐在桌前,开始讨论捉邪的计划。
只见方芷从乾坤袋中掏出几只纸鹤,伸手给了楚狸一个红的,齐子佩一个蓝的,自个拿着剩下的几只,轻声数了数。楚狸摆弄了一下那小纸鹤,问道:“你这纸鹤有何妙用?”
方芷得意说道:“这是正阳书院的牵心鹤,你手上的是雌鹤,东君手里的是雄鹤,晚上你将这纸鹤放在乾坤袋里,我们便用这雄鹤寻你。”
楚狸又问:“那你面前这一堆是准备作甚?”
“我面前的这堆嘛!”方芷顿了顿,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纸鹤道:“这些是追灵鹤,今夜不知是否会有变数,所以我放这纸鹤出去探查城中灵力,这纸鹤不论正道邪道都可追踪,而我这释术的随时可知情况,保你安全!”
齐子佩听了点了点头:“甚好,那我们便这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