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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约布被宝生恨恨的眼神盯得有些尴尬,回避答道:“你们好好休息吧,这里不是久待之所。”舒安还在气头上,又想上去给一拳:“姑娘问你话,你装什么闷鸭子。”
阿木约布有些不耐烦了,气道:“老子的事情,想说便说,现在我就是不管你们,让你们烂在这里又如何。”其他将士听得如此说话,也相扶对峙起来。
正闹得僵持,宝生却没心情再听下去,连曜一直在咯血,污血从鼻子也涌出来。宝生慌了手脚,将连曜扶起来,靠着一处石台,绢子早就浸湿了,宝生撕了自己的青布夹袄面,扯出里面的花子,小心翼翼蘸满了清水搽拭连曜的面庞。
连曜的嘴唇很干,裂开了白皮,一丝一丝撒开,宝生说不出心疼,手上微微抖着湿棉花一点一点浸润伤口。
“罗刹鬼,你快醒醒呀,你这个样子真是吓人,你好起来,我们还去骑马,去哪儿都行。”
宝生自顾自唠唠叨叨,说的难过,低了头无声哭了出来,又没有帕子,只能用衣袖捂了眼睛。
不妨却被连曜眯着眼睛抓住了手腕,宝生惊喜道:“你好些没有。”连曜却压着宝生的手不说话,一直拖着宝生的手指放到自己的嘴唇上,努努嘴做了个嘘的嘴型。宝生不解,扭头看时旁人都背对着这边,再回头却被连曜搂了腰拉近身边。
“别动,陪我待会儿。”连曜紧紧箍住宝生的腰,嗅去她的头发。宝生涨的满脸通红,却又奇异的心跳,跳的要扑出胸膛,喃喃的说:“头发没洗,脏的很。”
连曜却低斜了头,“你身上有股甜香的味道。”说着却压去宝生的唇上,开始是轻轻的触碰,宝生想推开,却不舍得,只是闭着眼拽着连曜的衣领。
宝生的嘴唇很软,连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两人像刚学背书的孩子,面颊紧贴互相蹭着不舍得分开。
过了一会儿,连曜才弯着眼睛坏笑道:“以前只要碰你一次,你就一巴掌甩过来。今天才真正亲了你一次。啧啧。”却又啄了一下宝生的眼睛。
宝生被说的臊了,强扭着手就要甩开连曜,“说话恶心。”却被他拽的更紧:“以后都别跑了。”宝生的双颊还是有些肿起,衬的一对眼睛倒是挤兑在中间,圆碌碌的,连曜小心捧着下颚笑道:“你的脸怎么长的和我们营房过年蒸的馒头似的,咦,上面点了两颗绿豆。”
宝生噗嗤的笑漏了风,随即抿了嘴。周围的人正在对峙,不妨听得女子的笑声,都扭头过来,连曜只是大大喇咧的牵着宝生的手,歪靠在石台之下,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一双眼睛斜瞥着阿木约布,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虽然精神不济,却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凛然不可的逼人气势。
阿木约布毫不将舒安等人放在眼里,可在连曜面前,都是骄傲之徒,不免还是有些心虚,诺诺的垂了头。连曜只是不说话,淡淡的看着阿木。
阿木嘴角微蠕,有点憋屈。两人对峙相久,阿木约布终于忍不住,低着头咳嗽了声。
连曜道:“刚才我想了很久,不明白到底漏子出在哪里,之前和南安部交接演习了许久,所有环节都考虑过,为何一下来就被围攻。看到了你,我终于想明白了事情。”
阿木约布不敢说话,低着头。连曜追问道:“我只问几件事情,第一,你是奉你们少主之命在此隐藏起来,若不是今天是我进来出了状况,你也不会和他们翻脸吧,是也不是。”
阿木约布左思右想了一阵,方郑重点点头。
“第二,你们少主根本不想彻底铲除溪火部,是也不是。”阿木约布不敢回答,侧着脑袋不说话。
“你不用说也够了。”连曜忽而大笑起来,笑的咳嗽起来,又吐了两口污血,还是停不下来,众人倒是被吓倒了,连曜却不顾,转头对舒安道:“枉我精打细算,还是着了这个人的道。先说远的,那时候梁王巴巴的来找我,说是共谋大义,我就觉得奇怪,这人一向小气吝啬,只会明哲保身的主子,怎么风头火势,怎么又是献计又是赠兵,现在想来,都是谢家那小厮早就谋划好了章程,只等我们乖乖和他合作。只怕元宵案也少不了他的手脚。”
连曜依仗着石台半跪而坐,手随意伏在半曲膝盖之上,战袍经历风火,有些地方熏的失去了颜色,还是严谨的扣在身上,尽显军人的铮铮傲骨。
连曜又接着说道:“再来说近的,我们进攻的一章一法都是各营各部演习商讨了多次才定夺,他们南安部也是有参与的,为何一下黑龙涯就被贼子暗算了。我刚开始怎么都想不明白。看得这小子忍不住跳了出来,都明白了。今天所有都是按部就班,只有一点,本来是舒安领前锋,我临时换做自己。谢家小厮没想到是我亲自领部下来,如果按他的打算,他是想牺牲了我的这些前锋,换上一个久攻不下的结论。他送来的解蛊毒之药也只有一半,若是不被大祭司的内力控制,也能暂时克制,但与大祭祀交锋,被他内力催动,蛊毒涌动,刚才真是危险至极。”
众人前思后想,舒安急道:“为何这样。”
连曜盯着阿木约布,狠狠道:“兔死狐悲,鸟惊弓藏。若是消灭了溪火部和水西部,西南这一片地方就只有南安部,谢家小厮怕朝廷调准矛头对准自己,所以他千方百计要留下这两个余孽。阿木约布,你就谢家小厮安插到溪火部的棋子吧。若是不出所然,你和水西部阿夏的婚事就是约定。”
阿木约布脸上有些冷笑,“你猜到了又怎样,若不是我救了你们,只怕你们就在这里焚了。”
连曜转头对宝生温温道:“你问他,是要探听什么。他并不是监视你们,而是监视我,想将我部的行踪及时汇报于谢家小厮。”
宝生听连曜婉转提起谢睿的心思,脸上突然热辣辣的烫,乍一看,仿佛上层薄粉,热的通红通红的。
连曜却没有注意,继续对舒安道:“我们最近铸造的一批新式火器,都是谢家小厮和张武子整出来的,偷偷摸摸流了些图样出来,让我们一顿好找,真是做惯了鸡鸣狗盗的事情,想传东西也不敢光明正大,想来是让东宁卫在北线牵制住柔然部,不要来西南捣乱,又怕朝廷明察,说他利用九华派培植亲信。若是他知道了,溪火部早就将这野狼放进了阿牛山,还会不会做养虎为患的事情。”
舒安听的火起,看见阿木约布不敢答话,上前就是一脚,阿木约布也不想让,挡了这一脚还不说,还一拳回来。
连曜见他们打得心烦,喝止道:“够了,阿木约布,既然带我们来这里,接下来准备怎么走出去。”
阿木约布还是有些惧怕连曜,避开舒安的追打道:“还有两个时辰,溪火部就会攻入,在那之前,我们要从暗道出去。”
连曜点点头,“那个大祭司是个什么来头。”这话锋转的太快,阿木约布有点跟不上,“这个我也不是清楚,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容。”
连曜哼道:“只怕你的少主也不知道,我刚才与他交手,他是中原武功。”
宝生听了,也插嘴道:“我听他口音,与那个安世荣的川西口音差很多,官话味道很浓,还与我讨论学问,真是个诡异的人物。”
连曜迷迷糊糊听到过那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此时被宝生说出,将这句话默默在心中诵读了一遍:“这是道德经第十六卷,十六卷。这么生僻的经句。”
舒安是个武将,于文墨半点不通,在场其他人更是不懂这句是什么,想问,却又无从问起。
连曜突然问宝生:“景泰八年,太极殿殿试的题目是什么。”宝生对经学科举并不了解,此时也被问的茫茫然。
连曜反应过来,道:“这句是景泰八年,武宗皇帝亲自圈定的题目,就是这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当时武宗皇帝已经察觉自己身体不适,对朝政已有了厌倦的情绪,故选中了这句。”
宝生还是不明白,连曜道:“你父亲临终前和我提过,此人极为看中这句话,和他反复辩论,却越辩越气愤。我想到一个人。”
“此人是景泰八年的进士,当时殿试时候第一个交卷,武宗皇帝觉得有趣,亲自阅读起来,却大怒,当场撕烂了试卷,将此人赶了出去,从此此人失去了下落。此事当时坊间盛传,有各种说法。”
宝生有点明白过来,试探问:“你是说这个大祭司就是被赶出去进士?”
连曜温温道:“我有这样的疑惑,此人好像叫做卢传昭,西南人氏,自幼聪颖,酷爱读书,过目不忘,下笔成文。但天资暴戾,为人狂妄。”
宝生道:“我与他辩论的时候,只是顺着他说了一句,你说的对,他似乎就很高兴,又说很久没有与人说起学问之事了。”
正说着,听得角落一处石柱传来扣金之声,清清三声。阿木约布道:“我们准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