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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人一副欲言又不敢言的样子。萧点秀就明白了,一把将挡着路碍事的仆人推开,跑出客厅,直奔后花院的另一座独幢小院。
她跑进院子,推门就进了客厅。
果不其然,大哥萧梦时正对着那束花发呆。
艳丽的花束已经被安放在一个古朴典雅的钧瓷花瓶中,绽放的鲜艳花朵透着无限的盎然生机。一身白衣的萧梦时,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的剪影就像一座雕像。
本来生着气的萧点秀,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无影无踪。她轻轻走到萧梦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萧梦时有如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一般:“点秀,你回来啦?”
萧点秀叹口气:“大哥,你何苦这样,让爹爹去提亲吧。”
萧梦时笑了笑:“现在去,肯定是被一口回绝,我如何能……”
自从孟定国来西玉州督师,萧正毅的军权自然而然地被收缩限制。孟定国不是嚣张专断之人,但治军布防,双方难免意见不能统一。而萧正毅性子暴烈,治军又带着强烈的私家军的家长制作风,所以虽然都是国朝的股肱之臣,两人难免不谐。因此除了公事,私下便无交情。
孟雪是出了名的美女,年纪又小,自然不缺求娶之人。而且她身体也弱,性子又温和,孟家择婿也自然会选个温和体贴的。萧孟两家且不说无甚私交,萧梦时放浪不羁又专断霸气的作风,早已名声在外,况且风流乡中也常流连,西玉州几乎无人不晓,无论如何不会在孟家的选择范围中。
萧点秀心疼大哥,不由说:“也不能为了一个孟雪,大哥就成这样啊。大哥你平时多豪爽果断的人,现在快要为情所伤,不能自已了。”
萧梦时淡然一笑:“人平时狂放过了,可能就有报应来了吧。我也只能等待机缘,我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能在一起,我会对她说什么,可能都不会说话了吧。”
萧点秀想起自己与应少言也是没个结果,不由烦恼丛生:“总之,大哥不要委屈了自己。不然,我都看不过去了。”
萧梦时对萧点秀说:“你知道吗,京城最近出了一起凶杀案,而且后边似乎还有更深的背景与缘由。被杀之人是被无极刀所杀,因此孟雨已经开始查我了。”
萧点秀大吃一惊:“哥哥,你不会真的牵涉其中吧?”
毕竟是兄妹,萧点秀十分了解哥哥的。
萧梦时笑道:“是不是我一做事,你就马上想到我会站在国法家规的对立面?”
萧点秀道:“以孟雨的神探之名,哪里会随便查人。哥哥一向有抱负,如今闲散这几年,不会真是在练刀法吧。我劝哥哥做事不考虑自己,也想想爹爹。爹爹一向在朝中被排挤,有了今天真是十分不容易。大哥做事风格大开大合,一向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如果真被孟雨盯上,大哥你哪里斗得过他。”
萧梦时痴知地看着那束花,似乎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不往好的地方想呢,孟雨来求我鉴定刀口,还要在西玉州请我。我这个闲散人,怕的就是无事。现在,我巴不得事情都来找我。”
萧梦时又笑了笑,将花从花瓶中拿出来,递给萧点云:“看了也心伤,拿去吧。”
说毕,便出门而去,头也不回。
萧点秀拿着那束花,不由也呆了。
果不其然,回到家中,母亲苏绮云就告诉应少言明天陪孟雪去昭福寺还愿的事情。
应少言问:“姑夫军务繁忙,为何姑姑也不能陪小雪一起去呢?”
母亲苏绮云笑笑。二十年过去,她仍然气度沉静,秀丽不减当年。只是与一个并不熟悉的夫君成亲之时便是分手之日,又留下应少言个遗腹子,这二十几年的艰难与苦涩,也只有她自己能体会了。
苏绮云对应少言说:“当年你姑姑不愿意你姑夫在京城为朝廷做事,所以不肯住在京城,而是在京城外另居他处。只说让你姑夫能有所羁绊,等着你姑夫辅佐小皇帝稳定朝局之后,就一起回江南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姑夫放不下小皇帝外甥,两人从此聚少离多,感情也被影响了。直到十五年之后,你姑夫被小皇帝下毒,被从前一个故交劫走,从此失踪了两年。你姑姑和表弟也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了他两年,其中的苦处旁人万难体会。等终于找到你姑夫之后,你姑姑就在佛祖面前发下誓愿:从此不离开你姑夫半步。你没看到,如今你姑夫处理公事,你姑姑就在家中等他。除此之外,他俩总在一起,从不离开的吗?你姑夫事务繁忙,自然不能去还愿,你姑姑便也不肯去,总之是不离开他半步。”
应少言似有所悟地笑了:“姑姑、姑夫这么大年纪还这样,倒也难得呢。”
苏绮云叹道:“他俩成亲前就不顺利,两个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只是如今终于算是心意相通了。”
应少言看母亲情绪低落起来,怕她想起父亲,急忙说:“娘,您还要许什么愿,今天我帮您许上。”
苏绮云笑了:“许你早娶上媳妇,我早抱上孙子呗。”
应少言脸红一下,也笑了:“孩儿记得了!”
虽然只是去还愿,应少言还是习惯地提上剑。
他走到马车前,将孟雪扶上马车,叮嘱车夫:“走平稳一点啊。”
车夫点头道:“公子放心好了。”
他又对可儿说:“照顾好小姐。”
可儿点头,也上了马车,拉下帘子。
应少言跳上马,一行人很快出了西玉州城,向着昭福寺的方向缓缓前行。
城外是空阔的大道,两旁杨柳依依。已进入暮春,碧绿的枝条随风摆动,空气中一股城里所没有的清新而温暖的味道。
昭福寺比城郊的昭云寺要远得多。应少言知道,当年自己的祖母,西玉州总管应搏虎的夫人,就是在云林寺巧遇母亲苏绮云,一眼相中,才给母亲与父亲定下了亲事。但是昭福寺虽然偏远得多,寺院也没有昭云寺雄伟,据说香火却很灵验,一直吸引了众多西玉州的老百姓纷纷前往,一时香火缭绕,离庙门几百米空气中就是燃香的味道。
孟雪的病虽无大碍,却是个固疾。所以两年前姑父孟定国百忙之中,亲自陪着姑姑应秀灵和孟雪去许了愿,只望她的病能快好。孟定国在和应秀灵互相寻找的那两年中,一直带着孟雪,当爹的总是粗心一些,父女两个都吃了很多苦,体弱的孟雪随父奔波中也失于照顾。所以孟定国总是对孟雪更疼爱一些,一反从前家中大小事务甩手不管的作风,对孟雪的事情总是要亲力亲为。而跟儿子孟雨,倒像天生的对头,平时不在一起,而在一起就是经常的争吵斗气。孟雨从小就缺乏父亲的关爱,等到西玉州全家团聚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了,他又是个思想很独立的青年,对爹爹之前的作法也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而孟定国在封建社会家长中,脾气算是好的,但同时也实在缺乏当父亲的权威。两个人争执起来不像父子,倒像是哥儿俩。但不论怎样,应少言都很羡慕姑姑一家,吵吵闹闹总比自己家母子两个清静得像不在尘世上要好得多。
孟雪在车里轻轻欣开帘子,看着外边车轮旁快速掠过的小草和各种颜色的小花,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了,将帘子拉开,细细地叫了一声:“表哥。”
应少言骑在马上答应了一声:“小雪,有什么事情吗?”
孟雪一说话脸就又红了,她轻轻地笑了笑:“表哥,我想骑马。”
应少言看着自己的马,竟然也脸红了。他马上想到的是,得和孟雪骑一匹马了。
但是,从来孟雪一开口,应少言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跳下马,让车夫停下来,将孟雪扶下马车,又将她扶上自己那匹通体雪白、毛色温润光亮,精神十足的塞外宝马上。
他将孟雪扶稳了,正想着是自己也骑马带着她呢,还是替她牵着马呢。
孟雪又笑一笑,轻声道:“表哥你去坐马车。”
应少言一愣,这才明白。孟雪不是那种孩子,她不会借这个机会跟自己亲近,她知道应少言跟萧点秀的感情,所以绝不会利用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去做那些暧昧的事情。
应少言自嘲地心里笑了一下。怎么最近不论是小雪说话,或者萧点秀说什么,他总是要往歪了想呢,看来男子到底是更坏一些。自己对萧点秀多年的感情不愿意置疑,却还是不能对孟雪不心动。
他拉着马缰绳不放心地问:“你自己行吗,这可很危险的。”
孟雪开心地笑着:“平时让爹爹看得紧紧的,好不容易出来,让小雪高兴一回吧。再说,”她又道:“怎么说小雪也是出身武将世家,表哥还不相信我吗?”
应少言道:“好,好。看看你的骑术能怎么样。”
他将缰绳递给孟雪。孟雪一抖缰绳,白色战马像箭一般飞驰而去。
应少言吓了一跳,他突然觉得自己少嘱咐了什么,这是要跑到儿算一站哪?
眼看着马已经飞奔到数十丈之外,快要消失在大路的尽头了。应少言急忙一声口哨。白马停住,然后翻身就向回跑,眨眼间又到了应少言面前。
应少言吓坏了,他拉住马头:“你还想跑到哪儿去,差不多就行了。下来吧。”
他将孟雪抱下马,却不由心跳又加快了,脸也有些红。应少言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