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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月圆人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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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袁明俊事件之后,百年地产采购部主管换成袁明朗。从袁庆年的角度来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采购部对于一家地产公司来说是举足轻重的部门,如果不是自家人掌权,根本没法放心,虽然袁明朗缺乏经验,但是做父亲的对儿子总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希望他能从之前的事件里得到教训,快速成长。

    而月坛改造项目则自然落到袁明月手里,因为之前的招标存在问题,所有采购合同都要重新签订,袁明朗因为有姐姐在,连之前跟袁明俊赌气做事的那点冲动也没有了,跑车也被没收,整天就想着挖掘其他玩乐方式,袁明月不得不事事亲力亲为;再加上她自己销售部的业务,直让她忙的不可开交,每晚都要入夜才能到家。

    这晚,何清晖一人在家,便叫杨慎过来陪他打球。天气已是盛夏,白天室外温度达到38,39度,是北京有名的“桑拿天”,到了晚上温度也难降下来。室内虽然开了空调,可是动起来依然满身是汗,更何况杨慎还是个胖子,他打完一杆,坐在那里狂饮冰水,终于凉快下来,抱怨说:“非要天天打球吗?在没有嫂子以前,你晚上的时间都是怎么过的?”

    何清晖想了想,那个时候是怎么过的,无非就是各种应酬不完的局,还有看不完的全球股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愿意推掉所有能推的局,也不再挂念美股指数,变成了一个下班按时回家的男人,尽管这个“家”是名不副实的。

    当然,他今天找杨慎是有其他的事情。他拿着杆子沿着球台边找合适的角度边问:“西四环那块地,依你看,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不受瞩目的拿到?”

    杨慎当然也一直都在想这个事儿,“还是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杨慎,我跟你说过,这无关信任。”

    杨慎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在意的也不是信任,他只是怕何清晖那种具有自我毁灭倾向的性格。他又问:“那你还有多长时间?最迟什么时候拿到那块地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最好在今年年底之前。”

    杨慎想了想说:“从这次事件你也看出来了,袁庆年并不是好相处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你想要那块地,他势必会追根究底,我猜你并不想这样。所以,突破口还是在嫂子这里。”

    何清晖犹豫了一下,到底说:“你知道的,我不想她参与进来。”

    杨慎之前一直调侃他跟袁明月的关系,现在知道了他的心事,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与他理智分析:“你还记得吧,你选择跟她结婚,就是因为她是百年的大小姐。现在说不让她参与进来,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何清晖听他说完,心头忽然一跳,他知道自己是害怕,他不想袁明月知道他撒谎,尽管她不见得在乎,他说:“无论如何,这个事情总有绕开她的方法。”

    杨慎忽然觉得自己居然能忍他这种毫不讲理的思维这么久,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他无奈说:“其实让她知道又如何?这个事情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任何伤害,对百年也是一样。”

    何清晖却正是因为不知道袁明月会如何,所以才不敢让她知道。他不容分辩的说:“我会再想办法。”

    杨慎额头的汗大粒大粒渗出,他不由得一阵烦躁,忽然站起来说:“那你还找我来干什么!我的时间是用来賺钱的,不是像你这样,又是拿来跟自己老爸过不去,又是拿来跟自己女人过不去的!”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何清晖依然在按部就班的打球,他将掉落袋子里的一颗黑球重新在台上摆好说:“等我这个计划成功,到时候无论你是看上武鑫集团的地产业,还是酒店业,都可以放心拿走。”

    杨慎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可是他却不能完全不信,他想起他刚认识何清晖的时候。那时,他们就读同一所大学,经常都在学校附近的台球厅玩,杨慎跟里面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甚至是永远一张冰块脸的何清晖。他们一起玩了一个学期的台球,终于熟悉起来,有一天何清晖说:“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五十万,我可以保证一个星期之内赚够五百万。”

    跟何清晖这个正规的优质生不同,杨慎当时读的这所本科学校里专科学院,录取分数低,却收费昂贵,毫无疑问,在里面读书的大都是那些家境殷实,但是不学无术的孩子们。杨慎算得上不学无术,但是家境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公务员,因为不想儿子没学上,才勉强凑够学费,送他来拿个文凭。

    对于人缘超好的杨慎来说,既然有这么多有钱的同学,找到五十万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何清晖的话,他却觉得是天荒夜谈,一个星期之内从五十万变五百万,除非中彩票。可是那时候何清晖开着虽然不是名贵但却很拉风的改装跑车,而且同学间盛传他是何心武的儿子,这样一来,他的话也不能全当成耳边风。他就问他凭什么。

    何清晖花了一个下午,仔细跟他讲了当时刚刚兴起的互联网行业,以及各大资本与有名互联网企业之间的关系,还有纳斯达克指数;杨慎当然被他忽悠晕了,但还记得问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钱,何清晖告诉他他没钱。后来他知道,那会儿何清晖正在跟他爸打官司,他妈妈留给他的钱连带他自己在股市赚的,大部分都给了律师费。剩下的,则全部扔进了他那辆拉风的改装车。

    杨慎第二天真的去问同学借钱,不过一天时间就借够五十万。钱拿给何清晖的时候他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可是渐渐便开始后怕,几乎每天都去找何清晖,又不敢多问。但是看到他那辆改装过的白色高尔夫,觉得还是放心,想着那车怎么着也值五十万了。就这样被煎熬了一个星期之后,有天傍晚,何清晖拿了一张卡给他,告诉他密码是六个六。他当即找了一个取款机,把卡插进机器一看,几乎惊呆,忙去数零,不多不少,三百万。

    何清晖说:“去除本金加利息一百万,我们每人分两百万。”他记得他当时看着何清晖就像看着神一样,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因为他有眼光,有胆量,而且恰好那一阵子运气也不错,没错,他就是个赌徒而已。

    互联网泡沫过去之后,他们两个人就正式合伙做实体投资,这么多年以来,他本来以为他这种赌徒性格已经随着阅历的增加而被磨砺殆尽,可最近才发现,他只是在积累,等待的是一场更大的赌局。

    杨慎抗拒不了那样的诱惑,因为赢了,就意味着彻底的改变。就好像多年前那一次,他用一个星期让他从一个贫穷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百万富翁。

    他举双手作投降状,说:“OK,你说,想我做什么?”

    何清晖走过来,把他的双手扳下来说:“我们是partner,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支持我。”

    杨慎看着他严肃表情,忽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他私自将袁明朗玩赛车的事告诉了袁明俊,他还是不高兴了;何清晖在乎袁明月超过他的想象,他这是在告诫他,不要再将她拖进来。杨慎点头说:“好!”

    ***

    这天是周六,袁明月终于在下午四点结束所有的会议,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双手撑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全身放松很多。手还没放下的时候忽然看到桌上那一排木头玩偶,玩偶表面磨的很光滑,人物四肢齐全,方寸大小的人脸上雕刻着精细五官,神采飞扬;木偶一共五个,每一个表情都是不一样的。是叶圣非用半年时间亲手雕刻,她还记得收到礼物时的激动心情,当时只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可是后来他就那么突然的走掉了,一个招呼都没打,事先甚至没有一点征兆。

    可是她并不在乎,她一向有这样的能力,那些背叛或者伤害她的人,她总是可以立即将他们从自己的生命中删除,就像在电脑上按下delet键那样容易。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的能力,那个时候父母将她扔给亲戚,她心里无比想念父母,可是每次见到他们,她一点都不会表现出来。长此以往,她便成了别人眼中那种只爱自己的人。

    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扔掉这几个木头人偶呢,大约只是为了在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低落时刻,让自己记住,至少在叶圣非做这个玩偶的半年时间内,他是真的爱她的,她毕竟是个曾经被爱的女人。

    她正端详着那木偶,忽然电话响起来,是何清晖,他说:“我今天有点事,晚点回来。”

    她忽然一阵错觉,他们好像真的是一家人,每天下班会记得给对方打一个电话报备行踪,这个习惯是谁先开始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可能最开始只是为了能够在外人面前圆谎,后来尽然慢慢变成了一种惯例。她说:“我知道了。我今天想吃月坛北口那家奶茶铺的水果冰沙,不过这会儿去肯定得排队,天太热了,懒得排,你晚上回来应该没人,帮我带一碗回来,要多放猕猴桃。”

    何清晖已经不止一次帮她买过,没什么废话的说:“好。”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袁明月正想着今晚终于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抽空还可以看个一集《傲骨贤妻》,上回看的时候Alicia还正在纠结要不要跟Will出轨呢,听说最新一集两人已经上完床多次又分手了。她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胡思乱想,忽然电话又响,她以为何清晖有什么事忘了交代了,没看屏幕,顺手接起来问:“还有什么事儿?”

    那边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吆,袁大小姐,这是当我是姐夫了?”

    袁明月一听,正是上回在青岛请她喝酒的那位孙小姐,家里是做物流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是个必须要维系的朋友,她也笑着调侃说:“孙大小姐,这大周六的,没跟哪个男明星出海去,倒想起我来了?”

    那孙小姐咯咯笑了几声,才正经说道:“我来北京了,怎么着,出来吃个饭吧。”

    袁明月想着上回她请了她,人家来北京了,她当然也得有所表示,只得说:“好啊,这天气最适合吃刺身,我知道大望路万豪酒店下面有一家日料很不错,咱们去那里吧。”

    两人当即约定。

    袁明月回家换了衣服,开车到达餐厅,里面已经做了好几桌客人,孙小姐因为就住在附近的酒店,早选了尚好的观景座位等着袁明月。两人见面,不免一阵拥抱寒暄,袁明月刚刚在位置上坐定,那孙小姐就以一种很奇怪的笑容看着她说:“我看了半天,一直不敢认,左手12点钟位置那一桌,那个男人是不是姐夫啊?”

    袁明月愣了一下,想说出来吃个饭都能碰个正着,北京还真小。她转过头看向孙小姐说的那一桌,倒是先注意到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更像是一个女孩儿,她穿着一袭白衣,皮肤也非常的白,在餐厅璀璨灯光照射下,正如一个瓷娃娃般引人注目。她只觉这人非常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再看她对面那人,果然是何清晖,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一只手放在台子上,一只手随意的放在搭起的膝盖上,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听着对面那女人说着什么,两人之间火花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