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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推开何清晖办公室门的时候,正看到这样一幅情景:何清晖双手撑着后脑勺,放松的靠在自己的老板椅上,袁明月背靠着桌子,抱胸与他相对,两人聊的很是开心。他笑说:“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你们二人世界了?”
袁明月转头跟他打招呼,何清晖说:“打听的怎么样了?”
杨慎说:“他们请了城市规划和建筑行业的专家,准备过两天投票。”
袁明月一听就知道是月坛17号的事儿,她说:“我爸昨天跟我说,那边也有可能不拆,而是原房改造!”
杨慎点头说:“对!国土局出了两套方案,准备进行投票。”
何清晖说:“这种投票,不过走个过场。只要武鑫集团那边极力推动,投票结果必然偏向他们。”
袁明月想了想说:“未必!我们可以用舆论施压。”于是给他们讲了昨天她跟郑盈盈去做调查的结果。
杨慎一听,眼睛亮起来,“嫂子,你做的太好了!”
停了一会儿,何清晖说:“杨慎,给我们相熟的报纸,电视台和网站打电话。还有,多亏范欣欣的提醒,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来,虽然月坛17号不是文物,不过我记得我们住的那条街上却有一家名人故居。”
袁明月说:“39号,民国大作家秦书豪故居。”
“对!杨慎,向记者们透露这个消息,让他们从这个点做。还有,找到秦书豪的后人,给他们安排访问,记得教他们怎么说!”
杨慎答应,立即去办。
袁明月得意的看着何清晖,“这下不应该再说我笨了吧!”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再犯傻!”
杨慎那边事情办的顺利,各大报纸电视台启动滚动报道,终于让市民发现,原来北京还有这么一条古朴老街。大家周末都带着单反相机蜂拥而来,在这条街上拍照留恋,有电视台记者扛着机器当街采访,年轻的情侣对着镜头说:“这里当然不应该拆掉,这里有我们的历史,北京不应该成为一个不尊重历史的城市!”
秦书豪年近80的儿子也接受权威媒体专访,深情回忆起在月坛39号渡过的童年时光,以及他的父亲在这里写作的点点滴滴。这下又带动起一波人对于秦书豪以及他的作品的怀念。网络上一干文人纷纷写文,呼吁保留这条街,保留这个国家的文化。
最后,城市规划专家和建筑专家也加入这场公共讨论之中,各抒己见,大多数人都不建议拆迁,那样不仅成本高,而且内城之地,如果拆掉重建,随时破坏整个城市生态。
这样一来,还没等到投票那天,政府已经顶不住压力,宣布月坛一带不会拆迁重建,只是原房改造。
这天下午,何清晖他们在月坛17号开香槟庆祝,杨慎说:“我觉得这次功劳还是嫂子的!”
天气变热,袁明月在屋里穿一条黑色及踝长裙,边转着圈跟杨慎碰杯边说:“你最公道了!”
何清晖坐在沙发上看她说:“老样子,不买衣服,什么都行。”
袁明月喝一口酒说:“何清晖,你知道吗?从那次我们在布鲁宫吃饭,我就发现了,你身上的暴发户气质真的太浓了。你说你,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吧,怎么那么好的环境就没把你培养的低调一点呢!”
杨慎忙过来与她碰杯,对眼色说:“我早就发现了,就是一直不敢说!”
何清晖一手放在沙发靠背上,一手端在杯子指向杨慎说:“那好,你的薪水减半!”
又看着袁明月说:“还有你,礼物没了!”
杨慎忙举手投降说:“算我没说!”
袁明月已经有些醉意,大着舌头说:“杨慎,你没骨气!”说着一屁股坐在何清晖身边,与他眼神相对说:“我才不怕你!没有就没有!”
她酒气喷到何清晖脸上,他并没有避开,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他只觉心情无比愉悦。天气已是早春,院中两颗玉兰花树争相开放,在屋内也能闻到淡淡香味,沁人心脾。他不能没有这间屋子,一直都是如此。
他们正在这边嬉戏玩闹,忽然门铃响,张姐去开门,还没等她说出话来,何心武已经带着保镖径直走了进来。
他嘴中咬着一根雪茄,像年轻人一样一手插到裤兜里,进屋里来看到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酒,他冷笑着往何清晖对面一坐,抽了一口雪茄,说:“怎么着?以为这下就能保住房子了?”
袁明月看到他,吓一跳,忙叫:“何先生!”
何心武一笑,“明月,叫爸爸!”
袁明月看了看何清晖难看的脸色,没有开口。
何心武“哼”了一声,“还说是我儿子!我看你也是没出息!你以为不拆迁我就没办法了。改造?怎么改还不是我说了算!”
说完起身出门,走到院中,环顾了一下这所房子,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我看这里做个粤菜馆挺好!”
他一走,杨慎拍脑门说:“糟糕,我们忘了改造也是要招标项目负责单位的!如果武鑫集团中标,他们就有权提出改造方案,他们要是说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商业区,恐怕也没有人不答应。”
袁明月低下头来,“父亲”这个词在她这里已经快等同于魔鬼,他们总是拥有强大的权力,无论你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逃出他们的意志。
何清晖从何心武进门到现在一直坐着没动,他说:“我们也可以去竞标!”
杨慎说:“怎么可能!我们是投资公司,又不是地产公司!”
袁明月想也没想,接口说:“百年地产!”
何清晖站起来说:“别乱开空头支票!百年地产又不是你说了算!杨慎,回办公室!”
何清晖这天很晚才回来,袁明月躺在床上,听着他开门,进去衣帽间,关门。他把声音放的很小,明显怕吵醒她。不过一会儿,她听见屋里传来轻微鼾声,这才知道原来他睡觉也是打呼噜的。在那声音中,她也渐渐的睡着了。
过了几天,袁明月在公司,正在跟会计部的人核算新季度的入账情况,杨慎居然来访。她这几天很少见到何清晖,一看到杨慎忙问:“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杨慎笑说:“没有。还能有什么更糟的事儿。”
“那你来?”
“嫂子,我有事求你。”杨慎语气诚恳。
袁明月看他认真,也不敢怠慢,“你说。”
“你知道,我跟着清晖快八年了,在这八年里,我们至少有过十次大大小小的经济危机。每一次我都说要卖月坛17号,清晖从来都不同意。而我们最后也总是能渡过经济危机,不管用什么办法吧。”杨慎说到最后一句笑了起来。
袁明月知道他笑什么,说:“何清晖就爱让你做丑人!”
杨慎笑说:“那没办法,他确实给我很多。有的时候我们賺了钱,是对半分的。”
“什么?有这么好的老板?”
“其实也没賺几次钱了,你不用那么震惊。这是他们何家父子惯用的伎俩,他们都不怎么在乎钱,所以最后会很有钱。”
袁明月受的教育不一样,她从小到大,她都知道只有你在乎钱,才能賺到钱。
杨慎说:“扯远了。我是说,月坛17号其实是清晖的精神支柱,只要那个房子在,他就能渡过任何困难。我难以想象,如果月坛17号被夺走,他会成为什么样子。”
袁明月大概已经知道他的来意,她问:“为什么何心武要那么对何清晖,他们父子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从何母在清晖13岁那年去世,他就一直跟他爸作对,具体原因他没跟我说过,但我猜也就是他爸在外面女人太多,才造成了他妈的去世,所以他一直恨他爸。他妈死的时候对他的未来做了详细规划,月坛17号之前就是属于他妈的财产,她死前跟律师签署文件指定清晖18岁就可以继承房产,清晖也一直知道。可是他爸却霸着房子不愿意让出来,他自己也不住,宁愿装了给那些女人住。清晖开始想各种办法,从那间房子里赶走一个又一个女人,当然他基本都成功了。终于,等到他二十岁,他在股票市场上賺到第一笔钱,请了一个大律师,将他爸告上法庭,最终胜诉,取得月坛17号的所有权。他们父子由此积怨更深。这么多年来,他爸唯一一次给他钱,也就是你们结婚时候的装修和婚礼费用了。”
“清晖身上那个疤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事也基本是从他平时说的话里拼凑出来的。他这个人,不爱说自己。”
袁明月知道他说的对,她跟何清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有好几个月了,他们之间除了斗嘴,就是他听她说,他一直很少说话。他身上有太多的迷,他爸爸的,他妈妈的,那个令他露出温暖的笑意的女孩儿的,还有他们在苏州陈家镇的。她很好奇,但也并不着急知道,她渐渐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这些谜底她都能解开。
她问杨慎:“所以你是希望百年地产参与月坛改造的竞标?”
杨慎点头,“我们这几天找了好多家地产公司,他们不是没兴趣,就是规模太小,撑不起来。我跟清晖提过百年地产,但是他不想连累你。”
袁明月沉默,半天说:“我会去探我爸口风的。如果他有意向,我再找你们商量。”
杨慎无比感激,若有深意的说:“嫂子,你现在付出的以后定能得到丰厚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