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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未落,那处透入光线的地方忽然溅来一抹鲜红,顺着石壁缓缓流到了地上。
陈璇骇然一惊,下意识的跳起来躲到了织羽身后。
“他们在清理尸体。”织羽平静的道,“我们头顶上方是府邸的一处空地,边上有一池净水,通向府邸外的暮河流入宴筑海。想必那些人正在把尸体投到水中。透风点就设在池边的栏杆上,因就在根基处,又仅有数寸大小,不易被发觉,不过涨水时,多多少少会流入一些。呐,那些想必就是血水……”
他说着指了指墙上的赤红痕迹。
陈璇疑惑的看向那处投入光线的地方,只听沉闷的一声,又有一抹鲜红涌了进来。
织羽看着她的愁容,宽慰道:“没事,不会把这里淹了,等过一会儿就好了。跟我进来罢,去瞧瞧你的夫君。”
末了又领着她继续往另一条甬道走去。
芙岚脸色苍白,躺在榻上如死人无异。陈璇进入这间石室的时候,一位看似大夫的男人正在为他清理伤口。血水将他的衣裳染得鲜红,那处方拔了刀子的地方,即便血肉翻出也还看得到几条伤疤,想必是之前所受的伤。
所有人都远远的围着,看似都很担心芙岚的生死。
陈璇趁着这时候,把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都跟老者全盘托出。
听到末处,老者也不禁微微叹了口气:“陆桑的事我们本不该多管,但少主此番遭遇此劫,我等也不可坐视不理。王爷既能让少主住进火莺岛,就表明对于王爷来说,少主是重要的人。”
“不过少主也真是可怜,姐姐才死,就被属下反咬一口,逼至末路,想想就心寒!”织羽点头同意师傅的说法,也随着他把驸马爷的称呼换掉。“师傅不如就先把少夫人和少主收留下来罢。”
老者眉间略有犹豫:“这……”
“反正已经把他们带进来了,多留一会也是留,诸事等贵主过来再说罢。”
没想到此时,反而是最初咄咄逼人的织羽替他们求情,陈璇不禁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忽然,石室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敲了十下后便停止。所有人的表情凝固了半刻后全都转为喜悦,其中一人拔脚冲过去把机关打开。
密室内的数道石门沿着甬道逐一开启,等待了许久后,众人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个身着赤青衣衫、风尘仆仆的男人。
来人一见到老者,便扑跪在他面前:“徐先生!”
徐湘急急忙忙将他扶起:“贵主可到了?”
“来不了了……”那人咬咬牙。眼中忽然落下两行泪来。“大事不好。王爷与复*都出事了……”
话未落音,石室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开口接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死气沉沉的空间里终于有人道:“出了什么事?那位贵主呢?”
说话的人是织羽。他脸上的神采奕奕早已荡然无存。
来人不敢有所迟疑,忙把大淮的变故说了一遍。
当说到景素欢惨死城楼,接而景氏一族被捕,风远阁也已被抄查,连十一皇子都因浣妃与景素欢走得太近被拖下了水时,徐湘知道大淮的局势已经走向了没有办法挽救的地步。景氏再也不可能臣服大淮安稳生活,而复*也再无法依附景氏去做任何行动。
徐湘斟酌少顷,沉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师傅。我们是要回江淮?”
徐湘看了一眼他最疼爱的徒儿,“收拾好东西,连夜启程。”
“是。”石室里瞬时回荡着响应的声音。众人都没有半分的犹豫,听闻主子出了事,所有人都恨不得奔至大淮。替他排忧解难。
这时,本应该作为局外人的陈璇却忽然走到了徐湘面前,在听来人讲述整件事情的过程中,她的心中有如惊涛骇浪碾过,到了此刻仍未平息,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请先生带我一同回江淮。”
徐湘微微震了一下:“你是陆桑的少夫人,在陆桑政变的关头,你或许应该陪着少主回到陆桑解决他应该解决的事……而不是……”
“不,我要回去救青玉。”
在她说出这一番话后,徐湘更是震惊,旁人也不仅唏嘘。
虽也听说大淮的公主殿下钟情于景城王,但他们从未亲眼见过那些情深意重,自然无法想象陈璇对景青玉的爱慕是刻到了骨子里的。此刻紧要关头,没想到陈璇还能站出来,着实令人不敢置信。
然而徐湘还是犹豫了一下:“但……”
“青玉被捕天牢,你们回去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无非只有造反一条路可选,但即便要造反,还是得先救出青玉不是吗?可皇城兵卫重重,凭借复*残余之力和你们,如何能从铜墙铁壁里把人救出来?”陈璇接连的质问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己说动了他们,便继续道:“想要救人就必须有周密的计划,而计划要在皇城禁地进行,有我这个熟知禁地路线的公主在你们身边,不是百利而无一害吗?”
“少夫人这话说得早了。”织羽眉目一挑,忽又变回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谁知道您回到江淮后会不会到皇帝那儿告状,把我们的行踪都暴露了呢,还是把你留在火莺岛好。”
陈璇想也未想,立即俯身跪下:“我陈璇对天起誓,绝不会将你们的行踪告诉父皇,我会一心一意相助你们,直到救出青玉为止。”
她言辞坚定,此时之态,正如面对战局临危不惧的战将般,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定之感。
长久的犹豫之后,徐湘竟然同意带她回朝。
“那少主怎么办。”织羽道,“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陈璇言谢后道:“也带他一起走罢,就算要他回去解决陆桑的动乱,也要等伤好了再说。否则他此时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岛主已死,谁知道陆桑那边是什么样的状况,芙家的人,是坚守还是背叛……”
“好罢,就依少夫人所言。”徐湘言罢,便离开了这间石室。
等到夜幕降临,涯的人在清理尸体后,仍未放弃对芙岚的搜寻。但派出的人显然没有白日那么多了。也许是忌惮那些出没无常的淮人,涯吩咐除了出去搜寻的人,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这座府邸。
不过这样正合了徐湘的意。
他如今要事在身,自不想像白日那样与陆桑的叛军起冲突。能避开他们出海是再好不过了。
织羽带着人出去探了一会儿路况,发现拟定的出行道路上没有陆桑叛军,便折身回来禀告。
在面对海岸的方向,这座地宫还藏有另一个巨大的出口。当那道石门被打开时,一百来人的队伍几乎涌过去一大半,陈璇看到他们从里面拉出一艘足有七丈来长的楼船,捣鼓了一阵后,楼船自石门内吐纳而出,顺着地势高低滑向了海岸的方向。
若仔细观察便能发觉,自石门到海岸间有一个高低适宜的缓坡,已被人铲得平滑,想来就是专门用以运船的陆道。沿路还可以看到隐在树木间的铁索,不仔细看难以发现,但此时跟随他们,陈璇却将这道机关看得一清二楚。铁索上垂下的铁钩将船身紧紧扣住,控制着楼船不偏移方向向着海岸滑行。或许将船从海岸上运来时,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至于为何会把船藏到石室里,陈璇想破了脑袋也未想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然而船到了海岸,众人准备上船之时,暗处里却忽然跳出了个人影直奔陈璇而来,大家纷纷一惊。
“公主殿下。”来人狼狈不堪,并非是手持刀剑的陆桑叛贼。陈璇认出了是自己身边侍奉的宫女,不禁一喜。
“她们呢?”
想到那些同伴,侍女再也压抑不住的失声痛哭:“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她们,她们都死了……”
陈璇心中一颤,忽然将她拥入了怀里。在经历过了生死与逃亡,身边还能留下一个熟悉的人对她来说已经太难得,故而陈璇在这一刻并未将自己当做公主,而是像朋友般轻轻的拍着侍女肩膀以示安慰。
织羽走了过来:“先上船罢。”
陈璇看了看他,心照不宣的相视之后,方带着侍女上了船。
也许是太久未曾使用,船上四处灰尘,不过此时大家已顾不得那么多,寻了空地就地而坐。这个时候,也只有这艘船能带着他们前往大淮,前往那片早已想踏上的土地。
当这支仅有一百来人的队伍抵达溪郡之时,景氏勾结复*的罪名也已定了下来。
太子查办的速度迅捷非常,复*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联络点通通被切断,他们明明在暗处,占据了最有利的机会,但每每出手,都被皇都的军马斩杀得片甲不留。
要从机关重重的天牢里劫出景青玉与花含笑,更是天方夜谭。
而景氏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也被连根拔起,清扫得一干二净,景氏与复*,此时已经再无什么人手可以调动。穷途之际,仿佛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就在帝王颁召处置景氏的敕命前,事情却有了转机,西南郡战事告急,使得皇帝不得不把景氏之事先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