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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的厮杀在余晖落尽之时终于停止下来。
杀戮过后的城池,遍地横尸,满目疮痍。
牺牲于此的士兵中,甚至已经无法寻找得到完完整整的身体,残断的四肢堆满被撕裂血染的旗帜。
铁马冰河,万里之长。古来征战,几人能回?
残喘着一口气的大淮将领撑着插入土层的佩剑,缓缓的站起,兵器的寒光在他布满血污的脸庞上一闪而过。然而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有的,只是震惊和不甘!
留守在延卞城的近万人马,加上珩山上的骁军,竟然被眼前的人带着区区几百人攻杀。不可思议啊……
云幕站在将领面前,面色冷峻的拔出刺穿臂膀的箭矢,血液顺着颤抖的手臂细细流下,滴落在脚上那双沾满泥垢的军靴上。以为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痛意,然而下一秒,便再也不能支撑住伤痕累累疲惫的身体。双溪一软,他猛然扑倒在地上。
大淮将领忽然嘿嘿一笑,用尽力气拔出佩剑,踉跄着朝云幕走了过来。
拼杀到如此境地,双方身边都再没有互相能保护自己的人,那倒不如痛痛快快杀干净!
“啊!”但他的剑还未举起,身后却有人蓦然跃起冲了过来,一霎那间扑到了他。
郑申死死压住身下的人:“想偷袭将军,吃了豹子胆?”
虽然不比大淮将领有余力,然而郑申依旧咧着嘴骂道。将领想要翻身起来,谁知身后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张嘴便朝一侧咬下。血腥弥漫着,片刻之间,那人竟将自己的半边耳朵生生咬落。
“呸呸呸……”郑申往一边吐掉那颗肉,鲜血翻滚在口腔里,似乎还嫌肮脏,复又吐了几口唾沫。
“老子杀了你,杀了你!!!”捡起身旁遗落的刀剑,郑申拼尽力气,趁将领失神之际,朝他后背刺了下去。连连数刀,身下的人终没了气息。郑申迅速的爬起来,冲到几步之外,扶起云幕。然而他已经昏迷过去。
视线所及的每一处,没有一个活人。
然而要回到望月,对于精疲力尽的人来说,更是遥不可及。可是将军的伤势……再不治疗恐怕也没有数年前的好运了。
况且这一天下来,延卞四周封堵各路、除了珩山外的大淮士兵并没有撤下来援助延卞城外的淮军,说不知道这边的局势根本不可能,距离这样近,除非,大淮还会有什么更重要的计划要进行,否则不会按兵不动。
“妈的!”郑申骂了一句,撕下大淮旗帜的一角包裹住云幕的伤口,“援军过不来,难道我们等死!!!”
吱呀……
正以为路到绝境。延卞城门却忽地轰然打开。
扑入眼前怒火燃烧的脸如此熟悉。郑申嚷着跳了起来,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刘云影!!?”
这正是前几日把他的一支队伍逼入绝路的银甲少将!他绝对不会认错,年纪轻轻的少年,做事如此决断甚少可见。
刘云影被捆住双手,让人推了出来。
然而年轻的脸上毫不服输。那双眼睛如鹰一般直视着视线中的每一个人,即便成为败寇,可却看得敌人毛骨悚然。
纪夕骑着马随在刘云影身后从城中出来。
在看到郑申和云幕的那一刻。瞳孔猛然一收。
城中的战况虽然亦如修罗场。然而在看到城外的这一刻。还是没有办法克制住震惊。
眼前的景象,与地狱还会有分别吗?生息已经枯萎,余留下来的只有死亡啊!
而云幕,竟然拼杀到了这里!
在毫无退路的这一刻,他竟然带人杀到了延卞城外,并且,决一死战!
“纪将军!!”郑申看到了救星,掩盖不住喜悦喊道。
纪夕策马越过刘云影冲了出来:“云幕!”
然而呼唤的人毫无知觉。
纪夕翻身下来,近身上前查看伤势,不禁蹙眉。“抬进城中!!”他忽然道。郑申震惊的看着他:“什么!?好不容易出来,又要回去?”
“回去,必须先治疗。”纪夕并不打算等待答复,径自将云幕背起冲回城中。
郑申狐疑着跟了进去。
出城的人马在顷刻又返回。
刚进城中,那些百姓便扔下手中的“武器”,急切的朝纪夕探身过来。
“将军,这是……”
锦祥楼的老板娘擦了擦手,指着背上的人问道。
“这是我的同伴,不知城中有没有大夫,请救救他……”纪夕着急说道。忽然人群中有一只苍老的手高举起来:“老夫……来瞧瞧。”
那个声音里仿佛含着一口唾沫,含糊不清地说着,然而此刻所有人都讲这句话听得非常清楚。
“关上城门。”
望月的将领下令。
本来打算以刘云影来要挟外头那些人,看来现在暂时用不着了啊。
存活的望月士兵将受伤的同伴背进屋里。
对于那些奄奄一息跟随刘云影闯入延卞的士兵,却连百姓都不予理会。
刘云影又被人推着进来。
然而,城外那面被鲜血沾染的大淮旗帜却深深刺痛了少年的心。
还有那些同伴……那些为大淮死去的同伴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刘云影喃喃的念着从纪夕嘴里吐出来的那个名字:“云幕……”
竟然是——当年那个和几乎要和陈浚齐名的望月将领!
刘云影入军五年一直生活在大淮军营,虽然从未和云幕交过手,可是却从许多人嘴里听说过他。
这个小国,当年就是靠着他才没有被大淮攻陷!!
但这个人不是说因为伤势退隐了么?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此?
望月士兵拉扯过他:“快走快走……”
然而少年呆呆的扭头看着城外,目光里沉淀着一丝血色。逐渐关上的城门将他的视线隔绝。少年的脸,在最后一刻忽然冷冷一笑。
这是他首次迎战,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啊。
“嘶……”忽然一股入骨的疼痛,那一剑虽然未伤及内脏,但刘云影知道,是纪夕有意留下他的性命。可同时,那一剑却挑断了他的肩胛骨,此刻双手被反绑在后,他稍稍一动,更是疼痛。银甲上沾染着血迹,少年低头一看,挫败的咬了咬牙。
信鸽抵达江淮,扑着翅膀从星空下飞过,越过重重宫墙飞入书殿中。
皇帝似乎掐好了时间。
同一时刻。
于总管推开书殿的门,皇帝从殿外进来,直接走到了饲养信鸽的铁架前。然而,在看到信鸽空荡荡的那一刻,他却微微蹙眉。
“少将为何不将战事回禀给朕?”皇帝有些不悦。
于总管低着头:“说不定就要班师回朝。”
皇帝却没有舒展眉头:“可朕也想要知道西南王的消息。”
“……”于总管瞬间再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帝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发怒,显然他的心情还是受了今日的喜事影响,停留在书殿片刻,他便又折身出去:“王爷们还等着朕喝酒,朕这回可不会放过他们,哈哈哈……”
帝王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于总管躬着身随行在一侧。
百官宴席还未散去,宫人从早晨忙碌至星垂夜下。
入夜的皇宫鲜少这样热闹,除了身份低微的侍嫔,诸如慕容昭庆和景素欢这类身份尊贵的妃嫔几乎都出席宴会,相伴君王左右。同皇子权臣聚在镶宸殿中欢庆,辉丽的殿宇之内,酒盏碰撞着衬出一阵阵笑声,靡靡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