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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被沉浸在这黯然忧伤中,待琴声停歇许久,方有人打破沉默:“小姐琴艺超凡,可堪俞翁。只是,这首《清夜吟》抒发得有些过于悲伤,想必是小姐心有哀伤,琴由心生了。”
“小女子失礼了,幼时常听亡母弹奏此曲,她曾留给我一把古琴,只可惜后来遭逢变故,我却将它遗失了。”忆及娘亲,以宸言语间不禁有些哽咽,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只得别过脸去。身后无声无息的递上前来一方锦帕,洁白如雪,静躺在修长温暖的指尖,带着一丝温暖舒缓的香气。以宸道了声“谢谢”接过来,轻轻的用衣袖掩面擦拭掉脸上的泪痕。
宁轩也感伤不已,走过身后,将手搭于以宸纤细的肩上,软语相劝:“好了,宸儿,都已经过去了,今后有哥哥和父亲在,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姑母在天之灵,亦会觉得宽慰。”
以宸轻嗯一声,站起身来,将锦帕还与公子,然后浅浅的向在场众人行了个谢礼,和宁轩转身离去。
出门后,宁轩与她一道前去寻了如霜和段长佑,众人见她情绪不佳,亦不愿多逛,随即分别回府去。
第二日午后,宁轩进宫当值,以宸因昨晚没有休息好,身上懒懒的,不愿走动,只坐在窗前看书打发时间。门房进来通传,说是有人送来一件包袱,指名要府上的二小姐收。这偌大的朝安城,认识她的人屈指可数,居然有人会送东西来给她,以宸有些将信将疑。行至门房处,却不见送东西的人,门房说那人刚走,没留下什么话,问他是谁也不回答,只交代东西务必交到二小姐手上。素玥将包袱打开给她查看,以宸惊愕万分,这包袱中赫然是昨日在“芳古斋”看到的琴盒,里边躺着的自不必说,是那世间仅有的绿绮古琴了。送琴之人想必是昨日邀琴的公子,如此贵重的东西,他竟仅凭一曲伤情就拱手相赠,可她又如何能安然接受?
素玥遵照以宸的吩咐,将琴带过去“芳古斋”找端掌柜,期望能将琴还回去给那位公子。不料端掌柜推说他也不认识那位公子,此琴贵重,他亦不敢代收,素玥只得又将琴带了回来。
晚间宁轩回府,以宸将此事告知,与他相商,他亦惊奇,但劝以宸不必太放于心上,定国府权势显赫,许多人有心结交攀附,隐名赠礼乃平常之事,若以宸实在难安,待以后找到此人,给多些银子,买下便是。以宸一来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二来自己对此琴的确十分喜爱,也就作罢。此后如霜练舞,她抚琴,更得几分乐趣。
转眼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一夜之间,朝安城素裹银妆,天地一片茫茫之色。府上有些忙碌,今年沈从云将以宁国侯的身份,随宣帝举行祭天大典。祭天大典乃是周朝每年一次的大事,感谢天佑苍生,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舅母和如霜作为重臣家眷,也将随同前往。沈从云对此格外重视,从服饰细节到觐见礼仪,无不一一过问,千叮咛万嘱咐如霜必须牢牢铭记。
如霜不胜烦恼,寻得以宸屋里清净,悄悄跑过来躲懒。一进门,一股寒意迎面扑来,以宸忙上前去帮她把披风摘了,沈秀寻来干净的鞋袜,暂且给她换上。盆里的银炭烧得正火红,不一会身子就暖和了起来,她搓了搓手挤到以宸面前:“宸儿你总是闷在自己房里,不觉得无聊吗?”
以宸宛然一笑:“姐姐何以有此一问呢?”
如霜嘟起小嘴来,伏在窗前,眼巴巴的望着窗外,有些闷闷不乐:“父亲母亲总责怪我冒失调皮,说你沉静有礼,大家风范,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再说了,像你这样天天只待在自己房里不是看书就是弹琴的到底有什么好,我觉得让我这样会被闷死的。宸儿,你说姐姐是不是很笨,很不争气啊?”
以宸将那支起的窗棂放下来少许,以免寒气侵伤到如霜:“宸儿自小没有玩伴也没什么去处,唯一能做的,就是与诗书琴墨为伍,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无聊了。姐姐的生长环境与我不同,造就不同的习性,很是正常。若说到好坏,我反倒羡慕姐姐呢,姐姐的这份简单快乐,是多少人家的孩子求都求不来的。所以你不必妄自菲薄,舅父舅母也就是一时嘴上说说,他们那么疼爱你,自然是希望你幸福快乐。”
如霜不再言语,长长的睫毛像一排羽扇一般的低垂下来,给从未有过忧伤的眼里投下一抹浅浅的阴影。以宸有心逗她欢喜,故意引开话题:“姐姐要进宫去参加祭天大典,听说皇宫内琼楼玉宇、美人霓裳,有如蓬莱仙境,姐姐可是能好好见识一番呢。”
“哪有那么好玩的,皇宫内规矩多的要死,我才不想去呢。再说小时候,祖母也时常带我进宫去玩的,只是祖母故去后,就不曾去了而已。”如霜依旧提不起精神,嘟着小嘴直抱怨道。
以宸笑着打趣道:“那,我可听说某位公子也要去的,难道,姐姐也不愿意见到他吗?”
“好啊,宸儿你学坏了,竟然敢取笑姐姐!”如霜又羞又恼,起身作势要打她,以宸灵巧的一闪而过,她又扑了上来,以宸笑着躲避。圆桌、床榻都成了姐妹俩嬉闹的所在,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屋内飘出,在漫天的飞雪中,洒向未知的明天。
明天就是祭天大典,沈从云一早就去上朝了,宁轩则是几天都不见回府,宫里头这些天加强了戒备,他们做侍卫的最是忙碌。用过午膳后后,以宸和如霜又陪舅母细细检查了一遍明天进宫所需穿戴的衣物和妆饰。外头的雪还没停,北风冷冽,花厅却是暖意融融。舅母差丫鬟备了茶水点心,又让素玥去抱了以宸的琴
来,正待听她抚弄,门房跑来通传,说是宁王府前来送礼。
舅母很是诧异,这宁王府与府上平日并无交情,怎么会突然差人来送礼。以宸心里也是重重的一惊,当日送她绿绮琴的公子绝非普通人,该不会就是这宁王爷吧?但如果是宁王爷,那端掌柜的断然没有不认识的道理啊。且按下这些思索,随同舅母一起去前厅看宁王府前来送礼的人。
刚入去,即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上来行礼:“奴才是宁王府的管家,小姓木,见过定国侯夫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