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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滑头鬼之孙
第五章：你太差劲了，奴良陆生。
雪女来到的时候，就看到她家少主一个人坐在月下长廊上，月光将少年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好似剪不断解不开的纷乱愁思。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雪女只好轻轻唤了他一声：“陆生少爷。”
“是雪女啊。”奴良陆生这才回头，拢了拢自己铺地的羽毛织，“过来坐吧。”
能坐在陆生少爷边上，雪女自然是高兴的，但她又觉得今天地少主有些不一样，于是马上她就抓住了关键点：“陆生少爷，优树少爷呢？”
一开始还不是很确定，但现在残余在空气里，属于优树少爷的人类的气息越来越淡，已经不能维持几乎要马上消失了！
“他走了。”
奴良陆生淡淡陈述，被洒下月辉的脸上完美且没有任何破绽，可从小到大都照顾着他的雪女还是感觉到了一些情绪的异样。
“陆生少爷……没有请优树少爷留下吗？”
“雪女，在你看来，难道优树是那种留得住的人？”
雪女慢慢低下头——奴良陆生说得没错，从第一次见面就能感觉到的……森下优树虽然只是个人类，但从某些方面来看，他真的很不像人类！
过分精致的外表，清冷傲慢的神情，而且区区人类的他，胆子大得不像话！
敢于跟妖怪叫板；甚至住到全部都是妖怪的房子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慌；而且还有一次，首无的头不知怎么地就滚到了森下优树的脚边，那个人类居然直接伸手把它捡了起来！
毛娼妓跟首无的身体跟着找过来就看到他像个主人那般自然而然地对着一颗脑袋下达命令：“不准打扰我的休息。”说完他就把脑袋扔了回去——真的是态度超级恶劣的扔。
可生性带着点傲慢的首无居然也没有对他发脾气。
在他意识回归之前，他就已经微微屈膝，以一种恭敬效忠的姿态回道。
“——是。”
确实不得不承认，森下优树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在暂住的这段日子里，他完全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他没有对任何人用过敬语，平常对话也多为命令性的——“不准”、“不要”、“我说”、……但奇异的是，从来没有妖怪会不服从他！
或许是被那张融合了冷漠跟美丽的脸所迷惑，或许……是潜意识里的服从——只要一对上那双深邃冷漠的金眸，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即便落魄到寄人篱下，但森下优树他啊，仍旧保持着他贵族的天性，或者说，他是天生的领袖！
留意着奴良陆生的表情，雪女说话越发小心翼翼。
“陆生少爷……其实跟嘴里说得完全不一样吧。”
银发的滑头鬼嘴角扯开一丝笑意：“雪女觉得呢？”
“陆生少爷很在意优树少爷，所以……陆生少爷很喜欢优树少爷！”
“那雪女喜欢优树吗？”
雪女看着他，澄澈干净的眼睛转了转：“陆生少爷喜欢的，雪女都喜欢！”
雪女说完还用力地点了点头，眼里一片真挚——脆弱、柔美、伤感这三种情绪构成雪女的灵魂，可因为长期与大自然相伴，雪女往往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因为单纯，所以一旦有了想要追随的人，她们会对那个人一直那么地“好”下去。
上一任雪女——也就是现在雪女的母亲就是如此对待当时那名滑头鬼——奴良滑瓢的，现在的雪女对这名滑头鬼之孙——奴良陆生也是如此的感情。
“雪女你太单纯了。”奴良陆生的语气很淡，叫人分辨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
“因为你是陆生少爷啊！陆生少爷不会欺骗雪女的。”
雪女的话固执得近乎偏执，换来奴良陆生回头一笑，四目相对，自己的身影被完全纳入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雪女难免会面红心跳，就在她的心就要真的跳出来的那一刻，奴良陆生却率先一开了目光。
“我很高兴雪女能这么信任我。”
奴良陆生说着就站起，朝院子里一步步走了过去。
六步过后，他又忽然停下——这里刚好是刚刚森下优树凭空消失的地方。
“因为你是陆生少爷啊！”
银发滑头鬼没有任何嫌隙地接上。
“我是滑头鬼。”
原本是以背影面对雪女，说话的瞬间却骤然回头，唇边噙着抹往日一贯的优雅笑容，但因为被撒入月辉而红得熠熠生辉的眼睛，却眸色深深，没有笑意显得万分高深莫测。
“即便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脉，但我仍旧是……狡猾地滑头鬼呢。”
……所以，无论平常两个人看起来是有多么得紧密亲切，多么得无话不谈，多么得……但奴良陆生始终都很清楚得知道，森下优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
从来都没有。
不只是他而已，森下优树近乎本能得……不相信任何人。
有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明明在看着自己，却依旧会让你觉得那个人眼里是那么得荒芜，荒芜到空无一物——森下优树用深不见底的冷漠跟傲慢将这种情绪掩饰地很好，可始终还是被奴良陆生发现了。
如果说，这世间任何生物都会本能的趋利避害，将可能会伤到自己的一切事物隔离在外，那么森下优树则是……选择了无差别地漠视。
他主动地屏蔽了一切！所有温暖的冰冷的友好的伤痛的……一切的一切，统统被他排除在外！
所以，对待其他人不太热情的银发滑头鬼，才会如此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去逗弄他、调侃他、搭话他、甚至是……引诱他，只不过是想看到那人一点点情绪的波动。
同将这么一个妄想独善其身的家伙一同拉下水——无论是哭也好，笑也好，痛也好……让那个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拥有常人的情绪……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滑头鬼这种妖怪……果然是很恶劣的存在呢。
也无怪那个人一直会将讨厌挂在嘴边，将厌恶写在眼里。
“陆生……少爷……”
奴良陆生这才意识到出神太久，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反正那个人已经离开这里了。
银发的滑头鬼垂手抬头站立：“今天的月色不错。”
这句话倒是把雪女将刚才那一些忧虑都冲得一干二净，她的眼里一直都只有陆生少爷一个人，就算之前对森下优树有所关心，那也只是因为担心奴良陆生因此受到影响而已。
这句话、终于又听到这句话了……
“那些家伙应该都还没有睡吧。”
“陆生少主，你是……”雪女心里的期待多得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银发的滑头鬼笑得骄傲又自信：“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的百鬼夜行吧。”
雪女随着话音蹦了起来：“是！我马上去叫他们！”
直到听到雪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象征滑头鬼身份的那把叫做“弥弥切丸”的妖刀又一次出现在他手里，奴良陆生这才又一个人说道。
“不过真可惜，你已经看不到了呢。”他随意又优雅挥手，锐利的刀刃直接割裂了空气。
“优树。”
奴良陆生觉得，他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森下优树离开时的那个神情了吧。
头抬得有些高，像一个正在巡视王城的国君——理所当然应该接受万人的膜拜跟敬仰。
“比起第一代的滑头鬼……你太差劲了，奴良陆生。”
比起一个被宠坏后只会颐指气使地使唤别人的小孩，奴良陆生倒是很想证明。
他们到底是谁差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