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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的声音在在天地间响彻,带着飞泻而下的瀑布一般刚劲的气势,伴随着黑色夜空中不时出现的电闪雷鸣,雨水猛烈地冲刷着地面,大有把地面上上的一切尘埃洗净的架势。倾盆大雨从午后一直下到了现在,依然看不见一丝一毫停下的预兆。
往昔热闹的夜市变得极为空旷,街道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骤然照亮一方天际,与此同时,一个黑影如疾风一般穿梭在磅礴的大雨中,在轻巧地掠过街面之后,隐入街角的转弯口,高大的树木遮挡了他的身形,当天际再一次暗下时,黑色的衣衫与黑沉的夜已然融为了一体。
一队人马紧随在黑影之后,健壮的马匹门踩踏着湿漉漉的地面,溅起一簇簇水花。骑在马上的壮汉们佩戴着统一的制式刀具,带着戾气的面目显得十分凶狠,他们左顾右盼,分明是在寻找着什么。
队首的蓝衣壮汉头戴斗笠,身着蓑衣,一双虎目炯然有神,锐利地打量着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过大的雨势完全把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线索通通抹消殆尽。在心下计量了片刻后,便转头看向一旁的白衣青年,“唐公子,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继续追。他中了我的「烈焰」,跑不了多远。况且,他偷得了冰魄,不追回来如何向乾老交代。”白衣男子的身姿很是瘦弱,如同一柄细长的竹竿,在一群壮硕的大汉之中很是怪异。男子狭小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闪烁不定,似是在打着什么主意,“要是这次能够抓住怪盗红莲,我等也算是在江湖上露脸了。”
蓝衣壮汉颔首称是,熟练地指挥一队人分成三批继续追寻。一路人马沿着来途而去,另外两路人马则是街道分岔的两个不同方向追去。
躲藏在高大的树木及其阴影之下的黑衣男子走了出来,当闪电再一次划过天际时,男子的脸在一瞬间被照亮,被雨水打湿浸润的白皙脸庞上,红色的莲花图腾由下颔骨沿着左边脸颊一路蜿蜒而上,诡谲又妖冶,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山海经》中走出来妖异鬼魅。
雨水持续地从上方浇下,他的衣衫全部湿透了,紧密地贴附在皮肤上,黏腻的感觉着实令他觉得难受。只是,比起此刻全身如同受到烈火焚烧般的痛苦,这简直是九牛一毛。右手禁不住捂着胸前,男子的身姿隐隐颤抖,额上不断有沁出的水珠,混合着雨水,一同向下滚落。
——踏踏、踏踏、踏踏
从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男子骤然抬头,敛息戒备,但见一辆外表精致的马车从从街道的尽头驶向着他所站立的方向驶来。
“吁吁吁——”
跑着的两匹马忽然嘶鸣一声,之后便停了马蹄,不论车夫如何驱赶,它就是不肯再继续向前哪怕一步。
“怎么了?”
绣着银线暗纹的水蓝色布帘之后,少年清润的声线响起。
“少爷,马突然不走了。”车夫十分恭敬地回答,“我下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车夫就从车板上跳下,走到了马匹的的边上,查探情况。
“别动,针上有剧毒。”就在车夫离开的一霎那间,男子悄无声息地跃上了马车,掀起布帘,在少年错愕又惊讶的目光中,躬身,单手握住少年的左边肩膀,将他微微拉向自己,压制住他所有可能的反抗,同时,右手迅速地将一根极细的银针抵上少年的脖颈。这一系列的动作既快又流畅,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少年就被他挟持了。
车厢并不狭窄,但当少年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后,空间明显变得拥挤起来。
不论是与男人的过密接触使得衣衫被沾湿一片,还是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不时地拂过后颈,对有些微洁癖的少年而言,都称不上是什么愉悦的经历。
他蹙眉,压制着心底的厌恶,用着十分自然的语气与家仆询问,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张叔,如何?”
车夫在检查后,并未发现异常,便回到了车上,“很奇怪,路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我再试试。”他又尝试着挥动了一下马鞭,马车正常地行驶起来,仿佛之前的异常只是他的幻觉,这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叹怪异。
马车重新行驶后,男子一边运功,一边分神打量着这个出现地很是巧合的倒霉少年。不得不说,他的长相十分精致,唇红齿白,修眉朗目,俊俏之极。相比之下,他的穿着倒是十分简单,纯色的青衫上没有一丝花俏的装饰,只是衣衫样式虽简单,但是它的价值就不那么简单了。由此,可以说明少年家境的富裕。
不过,最令男子侧目的,是少年此刻的神态,泛着绿光的银针明明就抵在他的脖子上,却是一派从容镇定,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普通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少年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男子几乎立即就能够判断他必然出生世家。
然而就在此刻,又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声音上判断,至少有七八人。这种天气,还有谁会结队出行,又恰好出现在这里,男子阗黑的眼眸之中划过一道亮光。
“你们干什么?”
“我们在找一个人。”
……
“车里是我家少爷,定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别和这个老家伙废话了,直接搜!”
……
“你们不可以——”
“少啰嗦,一边去!”
马车被迫停下,车夫和几个壮汉争执时,被人推到在地上。
“刷”得一下,布帘就被为首的蓝衣壮汉一把撩起。
只见——
铺得厚厚的锦色丝缎之上,一个青衫少年郎压在了一个只着内裳的青年男子的身上。青年发丝凌乱,一半的脸颊隐藏在浅绿色的薄丝被内,只露出了右边的平庸面容。而内裳似乎是由于被外力拉扯过的关系,从白皙圆润的肩膀滑下。
视线不经意交错,壮汉几乎是在下一瞬间便移开了视线。只是这样,也无法减缓他因为那双潋滟如湖水,氤氲着朦胧暧昧的黑眸而加快的心跳。
再看向青衣少年,对方单手握住青年贴在他胸前的一只手,脸颊泛红,神色恼怒,一看就是好事被打断后的不悦。
饶是壮汉再识多见广,也未料到自己会看到这么一幕,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几乎连话都没办法说利索,而在看到马车内并寻常百姓能够负担得起的精美饰物后,他收敛起了嚣张的气焰,用着较为谦逊的话语表达了歉意,“打扰了。”同时也放下了布帘。
话说出口的即刻,他便后悔了。
这不是又一次提醒了这两人他们破坏了一场“好事”,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再向身边的伙伴摆了摆手后,他翻身上马,率着几人一同离去。
“大哥,刚才根本就没看清那个青年的样子,不要紧吗?”
方才紧跟在蓝衣壮汉边的一人问道。
“没有必要。”被称为大哥的蓝衣壮汉摇了摇头,“怪盗红莲不会是那个青年。雨这么大,他身上没有穿蓑衣,一定会淋湿,而我方才仔细瞧过,不论是那两人还是马车内,都没有明显的大片水渍。”
“可能是红莲用内力蒸干了湿气?”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靠近车板的那块地方有些潮湿?如果他在情急之下使了内力,必然不会顾及到那么微小的地方。”
慌乱之中,人的行为不可能全然注意到每一细节。饶是再聪明的人,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何况你以为那位唐公子的毒是摆着好看的,妄动内力之后不可能还那么若无其事,与那少年——”他停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绕了过去,“最重要的是,乾老最近有金盆洗手入朝做官的想法,那马车内的样子你都看到了,还有那少年身上的衣衫,就算不是达官贵族,也必是世家子弟,我们已经惊扰了他们,谁也保不定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做得太过的话,不利于乾老的仕途。”
这蓝衣壮汉的心思显然不像是外表那么粗犷,他会深受主人家的重用,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谨小慎微又知进退,让一旁的同伴自愧不如。
跌倒后的车夫站了起来,由于视野的高度差距,他并未看到适才马车内发生的一幕。作为专门训练过的侍仆,他不会随意地掀起布帘来查探自家少爷的状况,只是在重新坐回车板后,关切地朝车内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少废话,赶你的车。”
回应他的,是少年愤怒之极回答。
车夫心下了然,少爷必是为了方才的冲撞而生气,他便也识趣地不再多言,重新赶起马。
虽然这场混乱已经成为过去,但车内的两人还是保持一上一下的暧昧姿态。
而看上去少年握着青年贴在自己胸前的手的行为,实际上,是他正在用劲企图扳开对方夹着银针的手。
“怎么,还不从我的身上起来,你就那么舍不得我吗?”
见危机渡过,黑衣青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颇有兴致地打趣起了少年。
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在青年移动了一下头部,将另外半张脸露了出来后,他惊讶地看到了对方左边脸颊上妖异的红色莲花。
“你是怪盗红莲。”
他说得肯定。
近来,江南出现了一个大盗,金银珍宝、秘籍武器,只要是他看上的,无一不是收入囊中,他作案选取的目标并不固定,不若一般求财的盗贼,完全没有人能够猜得出他的意图,此人虽是不好抓,却极好认,因为他脸上绘着红莲图腾,所以世人称之“怪盗红莲”。
“原来小少爷也对江湖感兴趣?”或许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或许是天性如此。青年的话语并不正经,全然是一副调笑的口吻。他放下了威慑少年的银针,拢了拢肩头的中衣。即使他现在的状况并不是那么好,也能够在弹指间制住这个少年,最初不过是顾忌他可能惊慌失措而大喊大叫,导致引来追兵。
少年冷嗤了一声,从青年的身上爬起,坐到一边,神色回到了之前的淡然。
“感兴趣如何,不感兴趣有如何?怪盗红莲估计是要在今夜之后绝迹江湖了。”
尽管方才掩饰得十分正方,但现在对方呼吸急促,脸色灰白的整装都在告诉自学过医术的少年,青年的状况很差。
这么毒舌。青年笑笑,不已为忤,径自穿上外衣。
这少年倒是说对了,要是在不好好疗伤的话,他恐怕真的就没有以后了。
中了剧毒,又妄动真气,简直是糟糕到了几点。
这都得怪他轻敌了。一个唐门的人,一个心细细密的护卫头领,两人联合竟然令他如此狼狈。不过,索性他今夜的运气算是不错,青年又看了少年一眼,保持着微笑的神色,令人无法捉摸。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终于完成了!加油,明天是第二章,燃烧吧,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