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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沐清风一个劲儿地拦着,翘楚还是执意要给他擦伤。对此,沐清风表现得实在是很无奈,道:“我的大小姐……哪有姑娘家随便看男人的身体的?还是那种地方。姑娘家的贞洁都被你给败光了。”沐清风主要伤在臀腿。也是,那种棍子若是打在脊背上,他估计早就内伤过重当场咽气了。
“是我看你,我摸你,我占你的便宜,又不是你占我的,我的贞洁会有什么可败的?”翘楚反驳着,按住沐清风的上身,让他动弹不得。其实,要论功夫,沐清风别说是挨了顿打,就是全身只剩只手能动了,也断不可能被翘楚制住。只是他不可能和翘楚认真,见她按得执着,也就只好从了。
真的掀开了沐清风的衣服,翘楚瞬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才明白沐清风拦着她不让帮忙的真正意图。翘楚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棍子,怎么打,才能打出这么多的口子这么狰狞的伤。所有的伤口都尚未结痂,不住地渗着血,显得格外严重,让人看得心悸。
见到沐清风受了这样的苦,翘楚的眼眶忍不住一阵阵地发酸。“……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她咬着嘴唇,死命握着手里的帕巾,拼命不让眼泪滚出来。若哭出来了,沐清风定会撑着一身伤去安慰她,她可用不着他这样。
“都说没事了呀,大小姐。不要以己度人嘛,要我说多少遍我可不像你那么娇气。”沐清风扭着头看她,见她眼眶发红,就笑着逗她,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兔子跑出来啦?这么可爱也不怕被人拐走了。”
“你逗小孩呐?”翘楚横了他一眼,又心疼地摸着他的脊背安慰他。把帕巾浸水拧干,翘楚按照阿婆说的,一板一眼地给他轻轻擦洗。沐清风笑了笑,怕她有压力,就把头埋在被子,强忍着疼痛,放松肌肉,控制着呼吸,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轻松。身后的人也许没什么经验,却是一等一的小心认真。他受过很多伤,却很少受到这样的体贴和关照。翘楚的关切让沐清风无比享受,觉得整个心都是暖和的,整个人都充斥着满足感。他又笑起来,忍不住轻声唤道:“翘楚。”
“嗯?擦疼了?”
“不是。”他回答道,“就是……你还在,你还在外面等我,真的是……太好了。还有,你心疼我真的是太好了……”顿了顿,“我真的很高兴,你是肯定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的,你不知道我盼了多少年……”
翘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肯定会等你的啊,为什么觉得我会不等你?”
沐清风听了这话,猛地有些紧张。他抿了抿嘴,心想,这样就是最好的了,多余的话他不该多问。
可是他又偏偏忍不住想问。他知道,他现在若是不问清楚,那就必定会在以后一直不安下去,不断地担心翘楚一直都把对他的不满和疏离藏在心里,然后会在哪一天爆发出来,离开他。他不知道以后的他会怎样,但现在的他对于这样的事确是无比担忧的,他有多在意多享受现在她给予的温暖,就有多害怕会失去她。
“你不是挺在意的吗?”沐清风道,“关于我……杀过很多人。”
“啊,这事啊。我还想等你伤好了再说的。”翘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沐清风。只见对方双唇紧闭,咽下一口唾沫,似乎有些紧张。“啊……果然没办法想象你会是什么坏人啊。”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忽然感叹,然后道:“其实,那时候我还有问题没问呢,就被沐青云打断了。”
“你想问什么?”
“那时候是想问,既然你会因为杀了很多人而摆出那么难过的表情,为什么还非要遵命去做。”没等沐清风回答,翘楚就继续道,“可是现在好像明白了,是不是和掌门的儿子有关系?”
沐清风听着,微微一愣,道:“大小姐……你怎么总能猜中我的事……”而后又很疑惑,问道:“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了?”
“沐晴告诉我的。”翘楚如实道,然后又皱起眉头,道:“我还想好好问问你呢,所谓的‘因为被碰了一下就杀了掌门独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沐清风看着她,显出不可思议的样子,“我……杀了谁?沐纵师兄?”沐纵就是掌门沐今的独子,也是沐清风这些年罪恶感的来源。“开什么玩笑,这是谁和你说的?”沐清风抿起嘴,脸上少有的带了怒意,“我怎么可能杀他!”
“呃……也是沐晴说的。”
“沐晴?”沐清风显得有些惊讶,“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诋毁我?”
“这么说,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和杀人果然也完全不对吧?”翘楚一并确认道。其实,她本就不相信沐清风会是这样的人,只是话是沐晴说出来的,而沐晴又从头到尾都给她很好的印象,这让她多少有些拿捏不准。
“他还这样跟你说了?”沐清风皱起眉头,然后不顾伤痛微微撑起上身,正视翘楚的眼睛,显得有些着急,道:“你别信!我从未伤过师父命令以外的人。我在你心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了,你可别把我想得更坏了。”说着,脸上又显出怒色,“沐晴一直显得与人为善,究竟为何要在你这儿这么诋毁我。”
最容易让人信服的谎言就是真假参半,沐清风的确很敏感于人的碰触,也曾有过被人忽然碰到就下意识作出反击的阶段。沐清风几乎庆幸自己控制得很好,从未让翘楚发现这一点。因此她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这样的谎言。
果然,翘楚见状,忙把他按下去,板着脸训斥:“不许乱动!你别扯到伤口了。”
沐清风乖乖被她按下去,见她这样,就也不恼了,道:“罢了,你不信他,那就无所谓了。”
感觉着翘楚不再说话,继续无比专心地照料他,一举一动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了他,他又把脸埋进了枕头。他在沉默中斟酌着语句,又在脑内仔细演练了几遍,才极认真地开口,对翘楚道:“我知道,我身上杀孽太重,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他顿了顿,又道:“可是……有你在,我就还想活着。活着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赎罪,日后我定会尽力救人性命,减轻杀孽。所以……”他抿了抿嘴,“我知道你这样的姑娘对我这样满身肮脏的人定会心存芥蒂,我也从未奢望过他人的原谅”
没遇到翘楚的时候,他固然对身负杀孽心有所亏,却也并未萌生过要特意为此赎罪的想法。可是现在有了翘楚,一切却都不一样了。在他看来,翘楚是个那么干净的姑娘,说不定连条鱼都没有亲手杀过。她让他开始无比担心,担心她会因他杀孽太重而心生疏远。因此,他迫不及待地对她表态,告诉她自己是想用善行来偿还罪孽的,求她能接纳他。
实际上,尽管翘楚从未把这样的情绪体现出来,但沐清风的担忧却并没有错,翘楚的确是在意这事的。这里不是武侠小说里可以任意妄为的那种江湖,在这个江湖里,任何人杀人都会被官府通缉,杀人者也会为众人所惧怕和不耻,在这一点与现代社会无异。在这样的世界里,翘楚很难把杀人想得理所当然,自然也不可能对沐清风做过的事毫无芥蒂。
然而现在,她看着沐清风用少有的认真态度说话,压抑着紧张,一句句道歉却不敢奢求原谅,她又想到他这些年的处境,想起他看到她时掉了一地的眼泪,心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那就……说好了。”她开口,“不许再随便杀人了。”
沐清风自然马上点头,又迟疑着辩解了一句:“其实,我也……从未随便杀人过,若没有师父的命令,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人性命的。”他说的师父,指的自然是沐今。
“那现在呢?”翘楚忽然忍不住问道,“如果他还给你下令呢?”
沐清风顿时没了声音。
翘楚将沐清风的沉默理解为仍会遵循师命,心里顿时有些复杂。然而,在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沐清风却忽然开了口。
“不……”他犹豫地吐出一个字,显得有些艰难。顿了顿,他又变得更坚定了一些,“不会了……”他慢慢地答道。
趴在床上,感受着臀腿上难忍的疼痛,沐清风慢慢地继续道:“我不会再做了……我也想像别人一样,干干净净地好好活,不用做那么多让人难受的事……我替师父杀了那么多人,就算仍不能抵过沐纵师兄的性命,还有师父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可至少也能放过我了吧。其实……现在冷静下来了,仔细一想,师父放我一条性命,将我逐出师门,存的说不定……说不定就是放我自由的心思。”他说着,“只是,就算他不放过我,我也不想再杀了……他要是生气,我就乖乖让他打,但我真的不想做了……我真的想像常人一样活着。”
翘楚摸着他的背安抚他。他有些孩子气地抱住被子,又说道:“从小到大我都觉得,我当年就该被师父打死了,还活着是因为我不该那么痛快地死,我还得向师父赎罪。师父说什么我都该听,能让师父高兴的事我都该做,都是我欠了他的。”他说着,顿了一顿,“没想到,现在竟然能下出这样的决心来。”
翘楚听着,对沐清风的往事越发在意起来,忍不住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