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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恭喜华主儿,”李德全抢在第一个恭喜,“奴才这就快马传旨给内务府,让他们好生用心,待到您陪着皇上回宫,必定是妥妥帖帖——”
嘴上说的麻利,人却在地上磨磨蹭蹭。 (。纯文字)他是故意的,毕竟他进来是为通传八爷、九爷请见,遇上册封只是机缘巧合。此刻,那俩人还在外边跪等,他又该怎么回那二位?
为难,恰是那句庸人自扰。
原本,身为奴才,就该是见人矮三分,可主大奴大是潜规则,宰相门房才有七品官的说法。李德全身为皇上的贴心人,韩非子“在侧”说的透,满朝文武谁不盼着上天言好事?谁敢不敬三分?
唯一的例外就是太子,平日没少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双徒儿更干脆是毁在了太孙手里,反过来,八爷仁义,九爷豪爽,他平日也没少得两位的好处,落得实惠更满足虚荣。哥俩对父子,感情向悖不用细说!
至于方才向皇上回禀八爷府前事,不过是职责所在。他若不说总有人说,到时候悲催的就是他李公公了。于是,不光要说,还得翔实公允。但说完之后,他总要寻些机会撞撞木钟的,不如此,也对不起八爷刚给的万两龙头票,对不起八爷拱手那句“胤禩生死拜公公一人”!
但他总不能直撅撅的去问。
为帝王,用舍由时行藏在我是自觉,纵不能如秦二世随心所欲,可也不能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谁来都是恩客!
左右为难之下,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皇上:您还有未及事宜呢!
如此做派惹得康熙一哼,他哪能看不出这奴才的心思,老八、老九递了牌子,以这哥儿俩的做派平日里必定是喂足了李德全这奴才,而今大难临头,说不定就要一个哀求一个威胁,这才让李德全这狗才给朕耍心机!
见或不见,康熙自己也犹豫!
明知大势已去,还来见朕,老八所谋脱不出两种结果,一者,痛哭流涕阐明悔意,不管顿足捶胸还是其他,无非是请自己高抬贵手。二者便是反戈一击,与“子”皆亡!
前者,自己会应么?
且不说蠢货只有一次性的使用价值,即便自己难得的开恩,太子会怎想怎么做?会不会把袒护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君父袒护皇子逼迫太子?除去“昏”字还有何可形容?
这,还是轻的,康熙更怕的是后者。
老八这些年勾罗党羽,每况愈上,反观太子却没少干荒唐事,以何焯的折子论,宁叫人知不叫人见,六品给事中都清楚,足见何等肆无忌惮!
天狂蕴雨,人狂种祸是老话,一旦老八列出证据凿凿,他又如何处置?轻了,隔靴搔痒,太子还以为自己这个君父怕了他!
重了——前番思量不就是尾大不掉么?与子皆亡,你胤禩也配?
思量反复,无非是举棋不定,麻杆打狼两头怕。
想当初,明知吴三桂等互为犄角,坐拥百万兵马,索额图更上疏说“朝廷行此逼迫之举,三藩必反”,朕也是毅然下旨。收台湾,姚启圣献迁界靖海之策,朕决然到宁可饿死三省一半人!西征噶尔丹,粮草断绝之日,朕与普通将士一起,每日不过一个窝头度日,却从未想过退兵!
今日——朕,难道是老了?此念一起,康熙便勃然大怒,“魏珠儿,传旨,八阿哥胤禩,于国葬期内欢宴,累太子垂泪,置君父不忍,即日削爵,逐爱新觉罗宗籍贯,交由太子处置!”
亲信在旁却用他人,厌弃本就是态度,李德全神色一暗,无奈何时,便要找出气筒,此乃人之常情,他这算主动撞枪口!
旨意一下,轮到胤禩、胤禟傻眼。
胤禩的算计原本就是解铃系铃,太子“打”上门,老十叛出府,一个占据大义泰山压顶,一个惯掌阴私祸起萧墙,这才有了八爷党的危机!然危机危机,危难中自有机遇,太子携老十前来,恰恰落了“以把柄要挟朝臣”的口实,要挟朝臣做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一个莫须有,就算不能打趴了太子,也得让他胆战心惊!
然见都不见,没有底气谈何反戈?再“交由太子处置”,真真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
“八哥,咱们——”次来就有侥幸,胤禟此时只剩下万念俱灰!
“去太孙府!”胤禩咬牙。
他也是强撑,不为自己只为胤禟,皇阿玛既然只发落自己,胤禟就还有机会,为了兄弟,他可选唾面自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亦可选原计划行事,与子皆亡,我还有兄弟!
“八哥——”胤禟却没考虑后者,呼喊中只有愤懑,可再听胤禩的言语,他只能愤懑到底,“最后听哥哥一回,如何?”
太孙府外,此时已是熙熙攘攘,金玉泽能想去太子面前请罪,别人也是不傻,更莫说佟国维早占了第一,可不管改烧灶口的佟国维,还是准备改旗易帜的八爷党羽,得到的唯一答案就是“太子尚未回府,大人请候着!”
晾在银安殿前,旁人只以为是太子拿捏,孰不知胤礽真的没有回府,他此刻,正被胤莪陪着在百宝当铺接见任伯安呢!
关于百宝当铺前文有过交代,连作为股东的吴嘉谟的家产都敢吞并,可见这地方就认一个字“钱”,当初任伯安也是千挑万选才把《百官行述》放在这儿!
重视皆因一个怕字!
当初做《百官行述》本是兴趣,却不承想沉迷阴私事因好成癖,任伯安一发不可收拾。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被吓着了!这才有胤莪把《百官行述》给太子做敲门砖之事。而今,能在百宝当铺被太子接见,他自是通晓太子之意。
正所谓采的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失落之余,任伯安又是一下变得莫名轻松!
胤礽负手站在八个硕大的箱笼前,随手打开了,取出几份卷轴,上面全是钟王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记得全是官员的考功密档,某人某年因何处分,转调降黜何处,走何人的门路以何手段复起超迁,现在何处何职等等,一一周备。
“就是这些么?”胤礽似笑非笑。
“回殿下的话,就是这些了,”任伯安恭恭敬敬,“小的十几年就做了这点微末事儿!”
“老任,你干的哪能说微末?”胤莪拍拍这些黑色的箱笼,“这里头,一卷便可捏着一个官员的身家性命,八个箱子怕是有半朝文武吧?算起来,你这老小子也是宰相之才呢!”
“小的不敢当十爷如此夸奖,”任伯安道:“都说祸卖识家,能为太子大业添砖加瓦,小的的心血也算没有白费!”
“你这老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胤莪哈哈一笑,“二哥,您觉得该赏他点什么?”
“赏,却是该赏,”胤礽摸摸下颌,“不若菜市口上一刀,如何?”
“啊——”任伯安一惊,胤禟也是瞠目,“太子哥哥,这不合适吧?”
“这不合适,孤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合适了?”胤礽冷冷道:“为微末小吏,却握勋贵高官的把柄,孤不问你抄写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大事,孤只担心万世之后,后人看我大清盛世的官员都是些什么玩意!”
“遍读二十一史,也没见过这样的神奸巨蠹,还敢献宝样送到孤的眼前,你,敢不当死?”
“太子殿下,您就不怕小的还留有后手?”听出太子的决绝之意,任伯安的眼中闪过丝丝狼狈,阴狠如狼,狡猾似狈!
“有后手?”胤礽哈哈一笑,“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凭你也妄想拉着半朝文武陪葬?”
“呸!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