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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风缓缓,曲悠悠……是容易入梦的时候。

    “王爷,这小姑娘的琴艺不错吧?”侍候一旁的多福带着些许骄傲谄媚道。最近府中多事,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找来这京城最受捧的琴师来缓解气氛的。说起来,这姑娘不仅人长得水灵,琴艺更不是盖的,即若是听不懂琴的他,都感觉到几分陶醉呢。

    “嗯。”齐安只是轻轻一应,然后闭上了眼,貌似陶醉在音乐当中。但是其实他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留心去听。

    这姑娘的琴艺或许真的不差吧,可惜……一开始,看到那把古琴,他首先想起的沈诗诗。一听到曲调,他脑海里就只有中秋那一晚的琴音了。记忆中的曲调悠悠而起,应不是哀伤的曲子,可也奇了,就那样一首曲子,沈诗诗竟让它悲得不能再悲了。若是不了解她,绝不会想到那样一个人,骨子里竟带着那样的悲凉。可自己是了解她的人吗?最多知晓,她的生命里有一段不能轻易触及的情伤吧……南宫晨,想到这,就不禁会想起那个让沈诗诗痛不欲生的名字。南宫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记得孟连说过,那也曾是京城的传奇,一个不下于沈诗诗的传奇。可惜,自己竟无缘得见。不过,能让沈诗诗如此放不下的,必然也是个不一样的人。

    还是那一首曲子……不管听了多久,脑海里只剩那一首曲子。到底是怎样的曲子?仔细回忆……她的眼神,她拨动的琴弦……再也坐不住了,缓缓起身,径直来到了弹琴者的面前……

    单薄而颀长的身躯微微倾身,早已惊得弹琴的女孩起身,退了好几步……

    女孩惊魂未定,就见齐安轻拨琴弦,拨出一小段曲调……很清越的琴音,似是很明朗的曲子……

    “这是什么曲子?”齐安带着迷茫问道。

    “好像是蝶双飞……”女孩有些犹豫道,“很像,但是很少有人弹……”

    “你会吗?”齐安看向那女孩。

    “嗯。”女孩一惊,缓缓回到琴边,然后曲子再起。

    曲子在女孩纤纤细手下,倾泻而出,荡漾在整个王府,悠扬非常。

    多福听得陶醉,齐安却皱起了眉。

    曲子似是他听过的,但感觉却一点也不像。蝶双飞,蝶双飞,那女孩说那曲子叫做蝶双飞。一个很好的名字,应是带着美好的祝愿吧。月圆之夜,的确适合演绎那样的美好,可是不应该由一个心中藏悲的人来演绎。

    她居然会弹这首曲子,还真是自讨苦吃!或许……齐安一愣……或许,这是她最先想起,唯一想起的曲子,留在她心底的曲子。

    他是我曾经的梦……他记得她这样说过。南宫晨是她曾经的梦,因为美好,所以留在心底,因为太过悲伤,所以藏起。沈诗诗,沈诗诗,你是这个意思吗?

    “王爷?”见齐安似是陷入什么悲伤中,多福心中满是疑惑。这曲子不是听得挺开心的吗?王爷怎么这副表情。不会是自己不懂琴,连悲与喜,都弄错了吧。想着,多福也板起了脸。这么多下人看着,别到时给自己丢脸。

    “这本是快乐的曲子,有情人终成眷属,王爷为何伤感?”弹琴的人,缓缓放下了手。今日来王府弹琴,说起来,是她的荣幸。可是,这京城人传言虚弱不堪一击的病王爷,与他所想并不同。初见这人,他的温文尔雅,清俊斯文还真让她心中一震。可是,不久之后,她也发现,这人根本没有在听她的琴。她是个卖艺的,所以即若是心中委屈,也不敢多言半句。难得,这人还会点曲,可是明明是快乐的调子,那人竟露出那样的表情,这实在让她怀疑自己的琴艺。

    “有情人终成眷属?”齐安问着,心中却还停在沈诗诗身上。

    “说起来,这曲子还和王爷有些牵扯?”弹琴的女孩见齐安似乎有兴趣,心中一动,许久以来藏在心中的念想浮起,不禁开来了话匣子。

    “这是出自王妃府中的曲子。”女孩带着几分羡慕道,“师父说,谱这曲子的定是位痴情的人,能谈这曲子的,必是知琴又知情的人。”

    “什么知情不知情的?”多福听得有些莫名。

    “可知谱曲的是谁?”问出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就不知了……”女孩似乎有些可惜,“还真想见一见呢,可惜,听说那乐师也只留下这一首曲子。不过,师父说,沈……”

    差点说错话,女孩有些惶然。

    “听说王妃的琴艺让京城第一琴师愧然罢琴。”见齐安没有责怪的意味,女孩大着胆子继续道,“若是有幸一闻王妃的琴音,身为琴师,必然一生无憾。”

    女孩说着跪在了地上。这些话,她知不应该提及。可是说着说着,她就说出来了。这京城人人都道她琴艺好,是难得的天才。可谁又知道,从八岁入师门,她最常从师父口中听到的却是叹息。她师父总不禁叹会叹道,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人比过沈府那个丫头吗?师父的叹息,师父颓然的背影,每每让她伤感。即若所有人都因她的琴音陶醉时,她依然会想起那句话。即若是所有人赞叹名师出高徒时,她的师父依然不见笑颜。她不甘心,为师父,为自己。所以,今天,这一刻,她想一睹,也许,也许……即若,她可能会被责罚,她想也是值得的。他们都说,这安王爷,虽然病弱,心肠却是极好的……也许,她够幸运。想着,她不禁抬头,看了高高在上的人一眼,可是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眼前。

    “王爷?”多福上前一步,轻唤。自家王爷今天怎么心神恍惚得这么厉害,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多福心中一紧。

    “起来吧,她的琴你是听不到的。”若不是那日被安、乐两公主逼急了,沈诗诗的琴音,他也是没有机会听到的。所以,即若他知道跪在地上人的心思,也是无能为力的。更何况,那样的琴音,他不想再听。那悲伤的表情,他不想再看!

    “谢王爷。”在心中默默叹息,今日来王府,终是有些遗憾。

    “王妃?”多福突然惊讶唤道。

    “沈……”女孩惊呆了眼。

    只见沈诗诗看了齐安一眼,又看了看女孩……没有责怪她的无礼,只是朝齐安行了个礼,然后朝古琴走了去。

    所有人都是一呆。

    “沈诗诗……”齐安皱着眉看着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这一个动作已经让他实在惊讶。

    “嘘……”沈诗诗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极温柔的表情。

    然后,曲子起。是相同的曲调,似是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可听着听着,听的人脸色都有些变了。

    万萍萍的脸上是欣慰……她家小姐极少这么纯粹地弹曲的……

    多福则是和其他的下人惊住了……原来,这王妃是真的会……这曲子……

    那女孩则先是一愣,然后满脸莫名,最后满脸惊呆……

    齐安只是定定地看着沈诗诗,曲子远了,心在眼前……他看不见悲伤,看不见悲痛,看不见丝毫的为难与不甘。

    眼前的是个叫沈诗诗的女孩,一个正陶醉在自己琴音的女孩。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因为一切在她的心里。她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悲与喜,她的琴音里透着细水长流,风轻云淡的美好……

    沈诗诗,你到底怎么做到!你居然可以做到!

    曲停……一声弦震,让所有人回过神。

    多福几人还停在琴音里,似乎未回神。

    女孩突然退了几步,然后急急向沈诗诗……不,是向琴走去。

    “我永远,永远……”女孩轻抚琴弦,然后抓起,高高举起……

    “真正爱琴的人,不应存相较之心。”纤纤细手,挡住了落下女孩砸琴的动作。

    “我,永远……”女孩说着,不禁流下了泪。这么多年,她日夜辛勤苦练,她以为她可以,可是,今天她却看明白了。她真的不甘心……她所有的骄傲,毁于霎那!

    “真正爱琴之人,不应存相较之心。”同样的话,沈诗诗再次重复。

    “爱琴之人……”女孩似是才听到一般。

    “我曾经听过天琴。”沈诗诗接过女孩手中的琴,轻轻抚过琴弦,然后又放会女孩手中,“她的琴音曾在耳边连响近月。”

    “那?”女孩不禁有些震惊,听说天琴的琴艺是世上无人企及的。败在那人的手下,怎么还能弹琴?怎么能!

    “弹琴,是我的快乐。”在心中补上曾经二字。

    “沈诗诗,我还不能完全明白,但是谢谢。”女孩说着,抱紧了怀里的琴,心中隐隐流动着什么。她爱着这琴,不是吗?怎么可以砸掉它?

    “转告你的师父,当年,他若选择放下,会是下一个天琴。”沈诗诗唤着即将离去的女孩。

    “王妃是在可怜师父吗?她老人家不需要。”虽是落败,但他们有他们的尊严。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天琴说的。”沈诗诗平静道,“我对你师父没有愧疚,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即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会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放弃,因为他不懂。”

    “不懂什么?”才说过谢谢,现在却有些生气了。师父因为她沈诗诗自愧了那么多年,并且舍弃了自己最爱的琴艺,难道她就不应有一丝丝难过吗?

    “我说过了。”不想再说了。能明白的,自然明白。她该做的也做了,不是吗?再也没有亏欠,他们明不明白和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我会转告师父的。”女孩还是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沈诗诗的话,一定要告诉师父,或许有些事情会不一样……

    该退下的都退下了,庭院里只剩下沈诗诗与齐安,突然变得有些冷清。

    “因为愧疚?”喝了一口茶,这茶有点凉了。

    “那女孩是百花阁的第一琴师。百花阁是沈府暗里的生意。”不多做解释,她相信齐安会明白。

    “你不承认也行。”突然发现,这沈诗诗也是个很会找借口的人。

    “为何叫她弹蝶双飞?”若不是齐安,那女孩定不会弹起。这蝶双飞,早已被很多人遗忘了。

    “想起来了。”只是想起来了,然后怎么也忘不了,所以就那样起身……

    “最好忘记。”忘记沈诗诗的悲伤,对齐安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不明白,为何今日她的脸上再也没有那晚的悲伤。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短短时日,那些伤痕都已经结疤?可即若是疤痕,好了,亦会留下痕迹。为何,他看不到。

    “记住想记住的。”记住自己想记住的,回忆起自己想回忆的,差一点,连自己都要迷失在自己的琴音里,然后忘记了此时,此地……

    “永远?”若是可以,也不错。

    “齐安,你明明知道,那是自欺欺人。”若是可以那样做,她何须自作自受,尽力去忘记?想起来,短暂的快乐,然后是挥之不去的难受,就犹如此时的她。

    不再言语,难以言语。

    他们各有各的悲伤,他们都知道……悲伤无法永远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