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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的风声在耳旁呼啸,剧烈的颠簸颠地人肝胆都似乎要碎裂。姚玉离死死抓着缰绳,伏在马背上,披着夜色朝金陵的方向奔去。
耳边还回荡着侯凤颀的声音:“皇上命我去暗杀金陵姚家姚玉秦。”
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脸,眼是疼的,心也是疼的。皇上终究是不肯放过姚玉秦,几日前的不动声色,只是缓兵之计,一是用来安抚姚玉离省的父女产生嫌隙,二是皇上人在金陵的地界,要杀金陵王的宝贝孙子怕姚家生变。
一出金陵,就派人暗杀……
既然是暗杀,自然会让姚玉秦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姚家就是怀疑是皇帝的命令,也找不出证据,只能自己咽了这苦果。面子上摸得平整,里子又叫皇帝拔了心头的刺。等姚玉离回京,养在深宫里,也可将她瞒的死死的,不叫她知道玉秦的死讯。再或者过个几年,编个谎话,哄她说玉秦暴毙身亡。
皇帝不愧是皇帝,果然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姚玉离深吸一口气,她还是太天真了,存着侥幸的心,若非侯凤颀报信,秦儿此次必死无疑。
对于侯家那位世子哥哥,姚玉离说不出的感激。虽说年幼就相识,但在姚玉离看来,两人相处时日不长,可他居然暗地里向自己通风报信,真真叫姚玉离大吃一惊。
要知道风声走漏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侯凤颀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姚玉离知道皇帝要暗杀玉秦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去向皇帝求情,因为她知道,若是皇帝知道侯凤颀去通风报信,会给侯家哥哥带来灭顶之灾。她姚玉离不是恩将仇报之人,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将侯凤颀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左思右想,姚玉离索性心一横,父皇也不要了,公主也不当了,去他的荣华富贵!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还怕谁?她只知道若是秦儿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要回金陵,同他私奔!
她骑的马儿,是侯凤颀偷偷从驿站里选的最好的快马。天色蒙蒙亮时,已经接近金陵城了。昨夜临走前,她骗过了侍女,将枕头塞在被子里装成是自己,换了身平常衣裳偷偷离开行宫。等到今天天亮,侍女就会发现她不见了,她必须快,赶在所有人发现之前找到秦儿,叫他同自己一道离开。
对于姚家,她再熟悉不过,找了个偏远的小门进了府,奔进姚玉秦的院里。天刚亮,院子里守夜的家丁靠着柱子打瞌睡,姚玉离轻手轻脚的潜入房间。
“谁!”姚玉秦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未经通传就进了自己房间。
“秦儿,嘘,是我!”姚玉离见了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扑进他怀里呜咽道:“皇上派人暗杀你,秦儿,若你不走,这次难逃一死。我们私奔吧,走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
“好……”姚玉秦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道:“可我们这一走,姚家怎么办?是否会连累姚家?”
姚玉离擦了擦泪,摇头道:“姚家是社稷栋梁,皇上不会轻易动姚家的。况且你我是私奔,皇上又不知道,不会牵连姚家。他要暗杀你,找不到你,也只能作罢,你若不走,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逃的过这次暗杀,可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只要你在姚家,你不死,皇上是不会罢休的。你若死了,王爷王妃该多伤心?我这一世除了报仇,就是为你而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生死关头,容不得太多计较,两人商量一番,简单收拾了些细软,趁着早上人少,悄悄的离开金陵王府。
金陵往东是京城方向,一路上都有关卡,检查十分严格,是万万不可过去的。只有向西,往巴蜀一带走,巴蜀多山地,官兵管制不严,倒是是个躲难的好地方。
皇上暗杀命令已下,侯凤颀可以私自拖延一阵子。可到了早上,发现公主失踪,就再也拖不下去了。按照姚玉离的计算,侯凤颀应该会在正午时分抵达金陵城,所以他们要赶在正午前,离金陵越远越好。
日头毒辣辣的挂在天上,两人骑马一路狂奔,在离金陵城三十里地的一处竹林歇脚。两人均换上寻常百姓的衣裳,远远看去并不显眼。
“姐,喝口水。”姚玉秦抵过水壶,姚玉离轻轻抿了一口,觉得如火烧一般的胸口稍微舒缓了一些。她从小养在深闺,这一夜一天的奔波,叫她疲惫不堪。
“再走两日,就进了蜀地了。”姚玉秦低低道,“这一世你是高贵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与我私奔之后,只能过些平淡的日子,再无锦衣玉食,再无穿金戴银。你为我放弃富贵荣华,可会后悔?”
姚玉离浅浅一笑,抬手一个爆栗敲在姚玉秦脑门上,道:“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上辈子我就是你的人,这辈子还是逃不掉你的手掌心。什么锦衣玉食,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上我家秦儿的一根头发丝。”
姚玉秦握着她的手,道:“我总觉得亏欠你良多,前世我痴迷军务,大半生都在战场上度过,与你聚少离多,我很是愧疚。这一世处处得你照拂,在我年幼时只有你关心我,照顾我,我视你为妻为姐为至亲。我只愿下半辈子,与你白首不相离。”
毕竟是被追杀,两人不敢多做逗留,起身牵马要走。忽然远处的风中传来异动,姚玉秦脸色一变。姚玉离看他脸色,心知不好,八成是皇家的禁卫军追了上来。
“姐,让马将他们引到别处去,咱们快走,到竹林里躲躲。”姚玉秦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儿受惊,朝远处狂奔而去。
姚玉秦拉着姚玉离,朝竹林深处跑去。此处的竹林茂密而深邃,最适合躲藏。两人躲起来,朝外张望,姚玉离瞧见一队人马从远处奔来,为首的那人正人侯凤颀。只听侯凤颀看着马儿奔跑的方向,对他的手下道:“那边有马,看样子是往那边去了,追!”
待人都走了之后,姚玉离长出一口气,幸亏来追捕的人是侯凤颀,若是换了别人,可就麻烦了。
没了马,两人只能步行,又怕被发现,便在竹林里穿行。这片竹林很大,两人靠着日头辨认方向,走到竹林的尽头,一处悬崖,有瀑布从高处流下。这瀑布在竹林深处,不易被发现,两人在悬崖边休息,准备过夜。
林子里夜露重,两人依偎着入睡,半夜里,姚玉离迷迷糊糊的闻见一股异香,想睁眼,却发现眼皮极沉,四肢也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秦儿!秦儿!”姚玉离唤着姚玉秦的名字。
“唔……”姚玉秦觉得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心知这香味是让人浑身无力的迷药。
“属下参见公主。”一队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面前,为首那人手里拿着一支粗大的香,香气袅袅,腾出雾来,飘向姚玉秦姐弟两人处。
“竟有贼人胆敢掳了公主,皇上命臣救公主回去。”那黑衣人对姚玉离屈膝行跪礼,而后起身道:“皇上怕消息传出去,会污了公主声誉,命臣将那贼人就地正法。”
“你们……无人掳我,你们不许伤他!”姚玉离一瞧这黑衣人并非侯凤颀,想必是皇帝发现自己失踪之后,又派了更多人手来寻找自己。也是时运不济,竟然让他们给找着了。
“公主是被迷药昏了头吧,竟然说这种话。这贼人竟敢绑架公主,其罪当诛!”黑衣人嘿嘿一笑,亮出手中明晃晃的的长剑,剑尖直指姚玉秦,“看微臣先斩了这逆贼!”
一剑刺下去,姚玉秦看见眼前白光一闪,他虽然中了迷药,可是他常年习武,身强体壮,此时虽然行动不便,却也还有抵抗的余地。他忙一个翻身躲开那一剑,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截竹子当做武器,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黑衣人武功极高,招招致命,姚玉秦虽武功高强,可是他中了迷药,四肢越发的无力,只能勉强招架。
打到最后,姚玉离心惊胆战,在一旁大喊:“住手,本宫命你住手!”
黑衣人并不理会姚玉离,身形越发的快了起来。姚玉秦体力不支,头晕眼花,身上已然挂彩,最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秦儿,你怎么样!秦儿你快逃啊,不用管我,父皇不会杀我的!你逃走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逃啊!”姚玉离哭喊道。
姚玉秦苦笑,他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是此事不是他不想逃,而是他根本就走不了。他中了迷药,一个黑衣人就叫他无力招架了,更别说对方还带了那么多的人马,部下天罗地网,他根本就逃不了。
姚玉秦无力的倒在地上,看着黑衣人持剑靠近,双眸微闭:也许,都是命吧。
“姐,忘了我。”瞥了一眼剑尖,姚玉秦转头看向姚玉离,他与她两世的缘分,这一世该缘尽了。
两世的尘缘,已经很多很多了,可他真的觉得不够,还想再看着她,看一万年也觉得不够。
“去死吧!”黑衣人狞笑一声,一剑刺向姚玉秦的胸口。
“不!”姚玉离大喊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朝姚玉秦扑了过去。
“姐!”姚玉秦只觉得一个身子重重的压在自己身上,而后胸口被贯穿,剧烈的疼了起来。
姚玉离扑在姚玉秦身上,背上插着一支长剑,那剑刺的太猛,直直贯穿了她的胸口,又刺进姚玉秦的胸膛,从姚玉秦后背戳了出来。
一把长剑,将两个人同时贯穿了。
“公主!”黑衣人一看自己闯下大祸,吓的大惊失色。
“秦儿……”姚玉离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努力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儿。眼泪止不住的流,可嘴角却挂着笑:“我说过,你死了,我就跟着你死。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姐,你好傻!你为什么这么傻!”姚玉秦胸口剧痛,喷出一口鲜血,双手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儿。他将她抱的那么紧,恨不得揉碎在自己怀里,“我要你好好活着,你为什么要同我一道赴死?”
“傻秦儿,姐活了两辈子,够本了。陪你死又如何,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啊……”姚玉离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飘飘的,放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只可惜,这辈子,我还未嫁给你,就死了。”姚玉离轻轻的叹息,带着无限的遗憾。
姚玉秦大哭着将她抱紧:“谁说你没嫁,你早就嫁了,你忘了我们是拜堂成亲的夫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啊,是啊,我们拜过堂的。锦腾哥哥……云舒是你的妻子……”
“咳咳……痛,胸口好痛……”女子捂着胸口,从睡梦中醒来,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后张开双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个熟悉的房间,是她曾经住了十年的房间。眼前没有杀戮,没有阴谋,外头春光明媚,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不是在竹林里心脏中了一剑死了么?
“姐,你别死,不要!”忽然,身边的被子里传来男子痛苦的呼声,女子转头一看,大惊失色!
她身边的人,竟然是!竟然是……姚锦腾!
姚锦腾眼睛半闭着,神色异常痛苦,而后忽然从床上做起来,大口喘着气。
姚锦腾上半身是□的,女子清晰的看见他胸口上有一个疤痕,像是被剑刺过的伤痕。她脑子一片迷糊,还没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姚锦腾眼神也满是迷茫,忽然低头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口,而后看着身边的女子,一下子扯开她的肚兜。
在女子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有着另一个被剑刺果的伤痕,那位置,就和姚玉离胸口的伤的位置一模一样。姚锦腾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那道伤痕。
这伤痕就像一道印记,见证了他们共同经历的生死,烙印在彼此身上。
两人彼此注视着,都带着压抑的惊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秦儿?”
“姐?”
天可怜见!他们同时赴死,竟然又同时重生,回到了各自前世的时候。
此时此刻,他还是姚家世子姚锦腾,她还是姚家世子妃谢云舒。
他无法抑制的抱着她,亲吻着她。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被浪翻滚,三生三世,缠绵不休。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他吻着她的额头。
“世子、世子妃。”门外小丫头带着催促,平日里这个时辰,两人都该起床了,怎么今个到现在还没动静,“今个是王妃的寿辰,奴婢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可别误了时辰。”
两人整理了下记忆,现在是谢云舒嫁入姚家的第七年。按照记忆中的发展,王妃寿宴之后,姚锦腾会不顾王妃的反对远赴西北战场,在两年后回来一次,而后战死。
亦是在这次的寿宴上,江南莫家的主母来祝寿,而后在姚家小住,敲定了二房和莫家女儿莫曦月的亲事。
姚玉离、哦不,如今应该是世子妃谢云舒,知道自己又有事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