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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祖宗这儿热闹。”皇帝龙行虎步的走向前来,绕过皇后众人,伸手拉起蘅言,同坐在了太皇太后下首。
太皇太后心道,瞧瞧这架势,阖宫妃嫔在那儿,他都当没瞧见一样,就这一个,巴心巴肺的心疼着。大邺的国母还在那儿跪着呢,他就将这个拉到身边儿坐下了。这都快赶上平起平坐了,可真是为了她,连祖宗规矩都不顾了!
这秦蘅言呐,可真是留不得了。
只是可惜了这姑娘,懂事儿,明理,可偏偏命不由己入了这深宫内院,又偏偏因那机缘像了那亡国公主到了御前。
不过可惜归可惜,再可惜也不能误了皇帝,更不能误了大邺的江山。
太皇太后既起了这心思,那对蘅言的怜惜也就淡了。
“起吧,”太皇太后朝皇后摆了摆手:“你们主子爷如今魂儿都没了,还指望他叫起?”
蘅言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骨头缝里头都灌了冰渣子,可真是从里往外都透着寒气。去往建章宫前,太皇太后说,有什么事儿都甭怕,有她在呢。而今她却说,万岁爷魂儿都丢了。
譬如说皇后主子吧,在掖庭的时候,她说的好好儿的,四年前就瞧着她长得像那亡国公主,怕万岁爷将她当那亡国公主的影子了,为她好,所以给弄到掖庭了。而今呢,万岁爷为了那亡国公主同自己个亲兄弟弄个兄弟阋墙。所以呀,又想起她来,想着她比那亡国公主要好多了,所以皇后主子求她到万岁爷跟前,能将万岁爷一颗心给捞回来就好。可后来呢,她才一刚到万岁爷跟前,皇后瞧着她就像瞧几辈子仇人似的。可真是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后的理儿!
然后是太皇太后吧,起先对她多好,这一遇到万岁爷对她上了心,立马就变了脸。
她总全是看清楚了。
万岁爷之于这群女人,就如同男神之于她。她从前迷恋男神,觉得那男神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有人YY男神的CP,她就厌那CP。
万岁爷就是这样,不论是太皇太后也好,皇后也好,总是觉得只能你掏着心窝子对万岁爷好,不能万岁爷对你好。他要是对你好了,得了,你立马成了公敌了。
蘅言也是个倔脾气。
她不觉得自己个哪儿错了。
是,她爱身边的这个男人,心不由己的就喜欢上他了,她有什么办法?要是永远呆在掖庭局,永远远着,她能喜欢上么?
不说别的,就从前掖庭里的那个月灵,也不过就曾远远的瞧了万岁爷一眼,那就搁在心上了,朝思暮想的。
你说他这样的人,打下江山的开国帝王,样貌那可真是他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了。能文能武,描得一手好丹青。夏侯氏的男子,样貌堂堂不说,按照太皇太后给她讲的,那是打小琴棋书画诗酒茶是必须课,样样精。这是打祖上传下的祖训,哪个夏侯家嫡长子不这么养着?
这且不说。
就说她在御前的那些日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心,上心之后就当宝贝一样宠着。就是那猫儿,养久了还黏着主人呢,何况是她这样异世穿越的孤魂!
就那么喜欢上了,一颗心在他身上了。
不该有的劫,入骨的毒,能说断了就断了?
她们上位之人,只一味的按着自己的心思左右别人的生活,可有没有人问问她想要什么?当初要她去御前伺候的时候,谁问过她愿不愿意?
眼前这九五至尊是她抢来的男人,不管是她耍诡计也好,勾引也罢,反正是她好不容易抢来,这会儿,甭说是太皇太后了,就是天王老子要她放手,她也不放!凭什么呀!
蘅言下意识的反握住皇帝的手,紧紧的握住。能感触到他手心的湿热,才将一颗寒透了的心慢慢暖回来。
皇帝淡淡笑了,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有他在呢,担心什么?
皇帝道:“老祖宗近来念佛,心是越发的善了。皇后跪在地上不过些许时候,老祖宗可就心疼了?”
太皇太后皱着眉瞧皇帝紧紧握住蘅言的那只手,越发觉得这是个媚主的狐狸精,比那萧朝歌更甚。再说话时,语气也更是不善了:“皇帝,”她道:“你可记得你皇考曾同你说过什么?”
皇帝微微一笑,握着蘅言的手又紧了几分:“皇考同孙儿说过的话太多,不知道老祖宗提的是哪一桩?是为帝之范还是为君之仪,亦或是——”他霍然变了声:“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
这四个字可真是像那剜心的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凌迟着太皇太后的心。
这话,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先帝爷让皇帝修心养性,远离女色。可知道往事的人,却明白,先帝爷当年说出这句话,主要是为了劝诫自己的儿子,千万不要因听信女人的话而失了分寸,从而留下一生的遗憾。
先帝爷当年喜欢一个女人,但就因为听从自己妻子的话,将那个女人送给萧从景为妾,以换取萧从景的信任,而同那个女人一生无缘。
也因着这个缘故,听到洛阳城破,留守旧都长安的萧从景,给自己府上的妻妾全部赐了鹤顶红,那个女人在先帝爷有能力救她的时候,死了。
先帝爷就是被这个消息击得心魂俱伤,一病不起,不出四日,拿着那个女人当年送他的剑,自刎而逝。
这也是为什么先帝爷去了,孝庄太后也随夫君去了的原因。
在座的,知道这事儿的人,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帝,就只有皇后和董贵妃了。她俩一听皇帝说这话,立马吓白了一张脸,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澜珽!”太皇太后赫然站了起来,指着他大骂:“你是要违逆自己的祖母了?”
“老祖宗,”皇帝亲自扶了太皇太后坐下:“孙儿怎会违逆祖母?可是老祖宗,孙儿不仅是您的孙儿,更是大邺的皇帝,老祖宗做事儿的时候,也得为孙儿想想。”
“可……”
“老祖宗,孙儿不是皇考,小言也不会是覃氏——”见太皇太后神色有所松动,皇帝便轻笑道:“那天老祖宗不还说认下这个孙媳了么,今儿个是怎么了,如此大动肝火?”
太皇太后瞧了一眼正一脸惊异和愤怒的皇后,又瞧了一眼平静如初的蘅言,无声叹息。
“罢了,哀家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哀家不想管,也管不了了。皇帝,你做事儿历来都有分寸,这次,哀家也希望你能掌握好分寸。小言是个好孩子,可温慧,虽是木讷了点儿,但她心眼儿也不坏。你既不愿负了言丫头,那也不可负了温慧。”
皇帝面露迟疑。
太皇太后面露失望之色,“罢了,就当哀家什么都没说。”
皇帝脸色微变。
太皇太后是个倔脾气的老太太,但凡是她认定的事儿,就绝没有撒手不管的。一旦她说不想管,那便是要下狠手了。
“老祖宗……”皇帝软了声求她。
太皇太后冷哼道:“皇帝呀,你说的对,你是这大邺的皇帝,说一不二的执掌天下万民生杀予夺的君主,哀家算什么?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太婆而已,看似荣耀,可不过是仰仗着皇帝鼻息而活,哪儿能对皇帝指手画脚?”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像话。
皇帝想要争辩,蘅言却已经屈膝跪了下来:“老祖宗,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老祖宗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好了,万不可同万岁爷生分了。“她俯身叩头,无奈的求太皇太后:”奴婢愿意离开皇宫,愿意离开万岁爷,只求老祖宗别怪罪万岁爷了。”
皇帝似是痴了,听了这话,只呆呆的望着她,眼底微光闪动,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皇后同一众宫妃放宽了心。
太皇太后倒是有些心酸的笑了:“这孩子——”
皇帝起身到了她跟前。
蘅言低着头,瞧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能瞧见眼前玄青长袍上的双龙戏珠图案,颤颤巍巍的在她眼前晃悠。
她只觉得心砰砰跳得厉害。
她怕皇帝真的会放弃自己。
因为在这个世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了皇帝,她什么也没有。
她就像个玩命的赌徒一样,用这样决绝的话去赌博,赌注,不过是自己唯一有的,他对自己那点儿情。她原本也不过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皇帝笑了,他说:“你就这么想离开朕?”
蘅言深深的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诚惶诚恐的回答他:“奴婢不敢乞求万岁爷的恩宠,奴婢不配。”
她眼前落下绣着金蔷薇的玄青袖袍,袖袍下,是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那只手顺着她的脸颊拂下去,最后停在她颈间,紧紧扼住她粉嫩的脖子,将她提溜起来。
瞧她惶恐的模样,皇帝轻轻笑了:“想离开朕?”扼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又用了几分力,蘅言觉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了。
皇后捂着嘴低呼。
太皇太后也被吓得不轻,急急站起来,想要拦住皇帝:“皇帝,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瞧着蘅言的双眼,那眼中有恐惧,有不舍,有悲哀——有不舍就好,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轻浅,直到瞧不见笑,他道:“朕死了,便放你走。”
太皇太后魂飞魄散的瘫坐了下去。
玉滟扶着皇后往朝阳宫去。
皇后仍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除非死了,否则绝不放手。白骨黄泉,也不放开。
皇后猛地转身抓住玉滟的胳膊,急急问她:“万岁爷当真了是不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开她是不是?”
“主子,主子——”玉滟轻摇她的身子,让她安定下来:“主子万不可自乱阵脚。太子爷才刚去了南边儿,您怎可这个时候乱了心神呢?”
“是,是——”皇后已经失魂落魄无意识的喃喃。
“主子,”玉滟左右瞧了瞧,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娘娘可还记得,四年前选秀的时候,内务府的档案上记着那狐媚子的姨娘姓覃?当时因为她同萧朝歌太像,我们特地去查了她的身世?”
皇后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本宫记得,当时查到的是,她姨娘叫覃茴音,萧从景的那个妾室,也叫覃茴音,且都是京畿人士。”
玉滟垂了眼,淡淡的笑。
皇后稳了心神,朝跟在身后的嬷嬷道:“乳娘,你今儿出宫去太师府一趟,请父亲帮我查些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好纠结-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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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要出去,大概九点以后回来,所以如果八点后爪机买了文后海看不到的,请不要着急,我回来后再将正文放后面。
不过我觉得应该正常了,管理员据说已经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