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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严文珂,蕊心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嫁过来也有几个月了,只是还没动静,这样下去,会不会程氏也要沉不住气?程氏跟她的嫂子郭氏可是走得很近哪!
干脆横下一条心,管她出什么妖蛾子呢!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跟严文珂说起了针线的事,蕊心才想起来,快到中秋节了,她也该从嫁妆里挑出一些好的衣料,做些新衣裳,当节礼送给家里人。
这天闲着没事,蕊心就坐在床上,指挥着四个大丫头开箱挑缎子,金银珠玉可以存起来,绸缎却不好存得太久,不然霉坏了更浪费。
这里出嫁之后第一次送节礼,蕊心挑得也格外仔细,挑了半日,堆了半炕的缎子,才有三四匹入眼的。
青鸾道:“这三四匹哪够啊!侯府里就有郡主、侯爷和夫人三位长辈,长宁侯府那边长辈不算,舅奶奶有了喜,自然得送得重些!”
蕊心深以为然,就说:“青鸾,你拿钥匙打开墙角那两只黑漆描金龙凤柜,里头还有些压箱底的东西呢!”
青鸾抹抹汗,拿钥匙开柜子去了,打开看时,果然炫丽华彩满眼,皆是蝉翼纱,妆花缎等上用的料子,丫头们也都停了手中的活儿,一匹匹地搬出来看,一边啧啧不止。
樱桃搬出一匹羽蓝色暗纹蜀锦时,只听“啪哒”一响,从柜子里带出一团桃红色的东西来,定神看时,是一本小册子,樱桃不识字,拿过来问蕊心道:“大奶奶,这是什么东西?”
蕊心脖颈后头顿时冷丝丝的,怎么把这玩意儿给忘了!这不是李嬷嬷给她的那本《婚前教育图册》吗?当时涵芬榭里乱哄哄的,人来人往,她又找不着李嬷嬷,就顺手一塞,没想到塞到这儿来了!
得赶紧处理掉,她可不想惹出抄检大观园的祸事来,蕊心顺手拿了块深蓝的葛布,把册子包严实了,李嬷嬷新近得了孙子,她告了几日假回家了,于是蕊心顺手招呼枇杷过来,低声吩咐道:“你把这东西塞进盛厨余的桶里。”
枇杷是个精灵人,一看蕊心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转身去了小厨房。
还不到饭点,小厨房的康大嫂正坐在小杌子上打盹儿呢,迷迷糊糊地看见枇杷过去,只当是小丫头饿了到厨房里拿点心,康大嫂也不管,只管继续眯着。
枇杷掀开厨余桶的橡木盖子,就把手里的蓝色包裹半埋在死鱼头烂菜叶里了,正要盖上回去,忽然身后尖利地一声,“枇杷,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吓了枇杷一跳,橡木盖子一松,撞到桶沿上发出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只见红萼穿着水红绫的对襟衫子,天水碧的百褶裙,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
惠风馆的丫头里,就数枇杷和红萼的梁子最大,一个牙尖嘴利不饶人,一个仗着是长春堂拨过来的充钦差大臣,两个人唇枪舌剑不是一日两日了,自从红萼搬到外院之后,消停了不少,今日又撞上了,红萼也是个机灵的,见枇杷拿个蓝布包往厨余桶里塞,想必不是好东西,恨不得立时挑出枇杷一个大错儿来,好把她撵出去。
枇杷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唇角轻轻一挑,道:“怎么,厨房我还不能来么?还说我鬼鬼祟祟的,我又没背地里扣下主子的东西,哪里就鬼鬼祟祟了?”
枇杷上来就戳红萼的软肋,红萼更怒不可遏,跳到厨余桶跟前,厉声道:“你个贱胚!你往桶里丢的什么,当我没看见么?拿出来咱们看看哪!”
枇杷狠狠啐了一口,声音如钢丝般细而利,“你才是贱胚!我爱往里丢什么就什么,又没丢到你老娘的马桶里,你管得着吗?”
两个人越吵越凶,康大嫂和一干粗使婆子早已听见了,只是这两位姑娘,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这些粗使下人怎敢进屋去拉?康大嫂壮着胆子说了两句:“两位姑娘别吵了。”战战兢兢的声音如一粒石子投进漩涡,杳然无迹,枇杷和红萼只管吵得欢,根本就没听见。
红萼嘴皮子不及枇杷,吵着吵着,渐渐落了下风,她恼羞成怒,揭开盖子就要去翻那个蓝布包,枇杷也不示弱,上去使劲推了她一把,红萼连人带桶都摔在地下了,骨头鱼刺滚了一身,那大红大绿的衣裳瞬间被染得污秽不堪。
红萼急红了眼,上去就要扇枇杷的嘴巴子,枇杷身材娇小,打不过红萼,她不吃眼前亏,快跑几步夺门而出,一径向着蕊心的屋子跑去。
蕊心还在跟丫头们挑缎子,见枇杷惶惶地跑回来,忿忿地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蕊心也是挠头,红萼跟枇杷最不对付,逮着这件事,还能放过去?只怕这时红萼早爬起来跑到长春堂告状去了。
蕊心只沉思了一瞬,扔下手里的缎子,就往长春堂去了。
程氏正在那里请了两个女先儿说书呢,正说到要紧处,忽然见红萼蓬头垢面地闯进来,哭哭啼啼道:“夫人救我,枇杷私下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我发现了还打我了!”
桑嬷嬷一见女儿如此,已是心疼不已,又听说被枇杷打了,更是恨不得立时就把枇杷捆了来打死,但是侯夫人近来似乎对大奶奶也不及先前那么排斥了,她到底是奴才身份,当下假作斥责实为挑拨道:“胡说!你是夫人拨到惠风馆的人,就算做错了事,只有大奶奶发落的,她身边的丫头都是安分人,怎么会打你呢!”
红萼泪流满面道:“不敢欺瞒夫人,枇杷真的打我了!”说着,把方才的事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程氏是个心思简单冲动的人,一拍炕桌,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侯府里竟出了这等滥污东西,云飞媳妇带来的这几个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竟连我的人都敢打!”
桑嬷嬷立刻火上浇油,道:“红萼不过是个奴才,受了皮肉之苦也不值什么,只是她既是长春堂出去的,就是夫人的脸面,她们这不是打红萼,是打夫人您的脸呢!夫人您可得顶住了,若是惯出毛病来,岂不是任谁都敢踩到您头上去了吗?”
才说完,只听外头通传道:“大奶奶来了!”
程氏怒道:“叫她进来!”
蕊心进来一见程氏脸色和屋里的情形,就明白了,端端向程氏行了个礼,低眉道:“母亲,枇杷拿的东西,是我叫她丢出去的,那是出嫁前李嬷嬷在娘家给我的看的,只因出嫁时人来人往,我怕万一被人看见了不好,就塞到柜子里了,今儿偶然拿出来,觉得不宜再留着,才叫枇杷扔出去的,不知红萼是好奇还是什么,一定要看看是什么东西,两人一时言语不合,才吵起来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待我回去教导她们就是了!”
这回换了程氏与桑嬷嬷瞠目结舌了,没想到大奶奶一个新娶的媳妇脸皮还挺厚啊!当着婆婆面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就是成亲十几年的媳妇,提起这些东西,脸皮薄的还害羞呢!
孟冰心想,这算什么?她在大学选修这门课时,老师是个研究生才留校的小姑娘,当着一众男女同学讲得红口白牙。
还是桑嬷嬷脑筋转得快,大奶奶之所以大喇喇地承认这东西就是她的,还不是想保下她的心腹保下来就行了,她是嫁了的媳妇,就是屋里有这种东西也不足为怪。
桑嬷嬷不甘心女儿就这样被人欺负,充满恨意的脸上堆上笑容,道:“大奶奶对下人宽厚,咱们都知道,可是也不该为了庇护下人就欺瞒夫人,若枇杷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怎么红萼要看时,她那么着急,还跟她动起手来了!”
蕊心暗骂,你个老狐狸,你闺女跟枇杷多大梁子你不知道啊!还真会挑拨离间。
程氏立刻就被桑嬷嬷说动了心,道:“对啊,既没做亏心事,为何还会动手啊!”
蕊心扶额,笃定道:“媳妇不仅可以保证枇杷,还可以保证身边的所有丫头婆子并无逾矩,媳妇愿就着这事,将惠风馆上下搜上一遍,那些想要到外头嚼舌根的,自然也就没话说了。”
程氏心动,横竖搜的是惠风馆,若有什么闪失也是蕊心管教不严,因说道:“倒也是个法子,就照你说的做吧!”
蕊心抬头,看到桑嬷嬷的脸色难看起来,心中暗喜,大概她也知道桑贵家的屋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这边蕊心要给桑贵家的设个圈套,没想到桑贵家的在惠风馆正身陷囹圄呢!
蕊心刚走,谭雪薇就来了。谭家与沈家是老亲了,谭家一位祖辈的姑奶奶,曾嫁给老侯爷的堂叔为续弦,谭家是皇商,商家最重视结交权贵,虽然与沈家已算是远亲,逢年过节却要给沈家送节礼。
雪薇在长宁侯府时就与蕊心极为投缘,听说要给宣城侯府送礼,磨了母亲半日,就随着装满礼物的大车,一起来侯府看表姐。
谭家虽成了皇商,家里却还留着商家开明的遗风,她家的女儿也不似权贵家小姐那般含羞带怯的,雪薇就是骑马来的,一身大红倭缎的骑车装,藏青色粉底小朝靴,越发显得她鹤势螂形,她从角门下了马,一迈进惠风馆就高叫道:“表姐——”
作者有话要说:雪薇属于女侠型儿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