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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微堂是二爷子晟的书房兼住处,与府中姑娘们的住处不一样,一进门,只见阔朗的庭院中一边种着两株繁茂的桧树,一边种着四季长青的松柏,绿意盎然,只不见半分绚丽的颜色。
子晟的大丫鬟迎了出来,蕊心见这丫鬟穿着浅青的衫裙,髻子上只别着两根银簪,却梳着妇人头,便知是哥哥的通房宝砚。
谢子晟是襄阳侯的嫡长子,未来世子的不二人选,但他自幼由谢墀亲自教养,勤于学问,严于律己,是翁先生学堂里不多的几个年纪虽小,却已经中了秀才的人。
子晟一心读书,心思便不在这些宠妾美婢上,当初平氏往他房里塞了许多娇滴滴的北地胭脂,都被子晟借故打发了,只留下几个老实安分的,真正的通房只有一个宝砚,这名字还是子晟给取的,蕊心觉得,子晟童鞋是在借此敲打自己,试想红绡帐底情思旖旎之时,一唤起怀中人的芳名,就又想到了读书学问,哪里还会耽于逸乐?
宝砚对蕊心福了一福,笑道:“二爷去给太太请安了,姑娘先进屋等一会儿吧!”
蕊心就随着宝砚进屋,悄悄打量二哥这位通房,长相实在是......那个......很励志,绝对没有演变为红颜祸水的危险。
蕊心把明心送的榴莲和她给二哥绣的两只香袋儿交给宝砚,笑道:“大姐姐那日赏下来一些上用的瑞脑香,最是提神醒脑的,姐姐给二哥装在这香袋儿里,带在身上。”蕊心初学针线,针脚还很粗糙,宝砚却直夸好,笑道:“倒底是姑娘心细,二爷见了一定喜欢!姑娘且坐着,我去给姑娘倒茶。”
一盏茶还没喝完,子晟就回来了,蕊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哥哥,穿着宝蓝团花交领长袍,腰间系一条玉色丝绦。
谢子晟长得算是相貌堂堂,不过稳重有余,俊美不足,总得来过,标准的优等生的长相。
蕊心福身一礼,甜甜地叫一声:“二哥......”蕊心这一世终于有一个兄长了,且不是薛大傻子那样的极品兄长,而是品学兼优,各种靠谱,蕊心禁不住心潮澎湃。
子晟拉着蕊心的手往屋里走,一边笑道:“一回来就给母亲请安去了,叫妹妹久等了!”
蕊心笑道:“哪里哪里,母亲十分想念二哥,怕是有许多话要对二哥说呢!”
子晟双目微眯,道:“你怕是也有许多话要与我说吧!”
蕊心一愣,不知道子晟是什么意思,就随机应变道:“妹妹倒是有许多东西要送给二哥,等二哥看了东西,再听我说话儿!”
看起来谢子晟对妹子细心准备的礼物十分受用,一件件翻看起来,其实大多是那日明心赏赐的,有宫里的绸缎绫罗,有恪郡王从江南捎来的土仪,蕊心知道子晟喜爱书画,特意从涵芬榭的库房里翻出两件压箱底的颜真卿和顾恺之的真迹,送给兄长。
明心叫蕊心带回来的东西,虽说也有大房三房的份,不过既然先经了她的手,蕊心就先替子晟挑了一份留下,未必是最贵重的,却一定是子晟最喜欢的。
子晟摸着蕊心的头,笑道:“还是三妹好,事事想着我,我这里也有给三妹的东西!”
蕊心惊喜道:“二哥带了什么好东西?”
子晟就叫宝砚回房,拿出大包小裹的东西,打开包裹看时,见是一些闺阁女子读的书籍,还有一方端砚,两匣上好的墨。
子晟道:“这叫烟墨,磨石炭为汁,加了松烟、麝香、藤黄、犀角、冰片、珍珠制成的墨碇,味道淡雅清香,三妹闲来无事,不是喜欢读书写字的么?我就给三妹准备了这些。”
蕊心哑巴吃黄连,原先的谢蕊心在京城小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通,可是孟冰童鞋深受应试教育多年荼毒,小时候只在少年宫混过两个暑假的书法班,学过小半年的古筝,琴和书勉勉强强混了个菜鸟水平,至于棋和画......不知道下跳棋和画铅笔画算不算数,所以搞得她现在焦头烂额,天天恶补,没办法,谁让人家学这些修身养性的科目时,她还在背英语单词,学解析几何呢!
无论如何,蕊心还是作出一副欣喜表情,笑道:“多谢二哥!”
子晟又拿出一份表礼,道:“前些日子九王爷从江南回来,给咱们府里也带了几份礼物,这一份是给你的。九王爷就是与恪郡王走得极近的英郡王,妹子恐怕还没见过吧!”
蕊心只得打了个含糊,打开表礼一看,就傻眼了!这家伙居然送了一匹湖水色的香云纱,与那日蕊心失落的那条绢子一模一样的!
蕊心下意识地推辞道:“我这里不缺料子,还是哥哥留着吧,不然,留给宝砚姐姐做两件衣裳也好。”
宝砚在一旁听了,笑道:“三姑娘可折煞咱们了,这香云纱是岭南的进贡之物,就是在宫里,也不是人人都能得着的,这匹纱若拿到外头去卖,换的银子够庄稼人过两三年的,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只敢拿她作些肚兜,绢子之类的小东西。”
子晟道:“英郡王的东西都是拿签子一份一份写好了送来的,只因父亲平日对恪郡王多有助益,英郡王才对咱们二房格外厚待些,三妹不收,倒是不领人家的好意了。”
再推脱下去,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反正她又没做什么逾矩的事,那个英郡王愿意给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蕊心命青鸾好生收着,又问子晟道:“哥哥怎会与英郡王有交情的?”
子晟淡然一笑,道:“大姐姐嫁到恪郡王府,为兄自然也该结交些为官作宰的人,像父亲那样,朋友多了,才能在仕途上顺风顺水嘛!”
蕊心暗赞,这位哥哥不但智商高,情商也是杠杠的!蕊心再次对自己投的这个胎感到满意,先前那些学习琴棋书画的苦恼也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家常,子晟道:“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碰到了吴管事,你还记得么?就是替母亲经营朱雀大街那间香料铺子的,肃国公府吴老总管的儿子,他跟我说起一些事,说这一年多来,母亲名下的铺子的管事们,都往咱们侯府的蔡总管那里交账。”
蕊心怎么不知道,母亲嫁妆中的那些庄子铺子,如今大半都被平氏捏在了手里,她沉了沉心思,把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二哥正在准备乡试,若为了内宅之事分心,耽误了科举,实在是得不偿失,蕊心就笑道:“有这回事?待我回去与问问母亲吧,哥哥不必为这些事操心,只管交给我就好!”
子晟轻松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蔡总管是大太太一手提拔起来了,这人心术不正,妹妹要多提点母亲。还有子昂的学业,虽然如今进了学,可母亲管不住他,你帮着母亲管管。”
蕊心点头。
子晟又道:“母亲心慈,往往看不透那些鬼蜮伎俩,幸而如今妹妹大了,也看透了大太太那套把戏,我在外头读书,也能放心些。”
看样子,谢子晟对蕊心那点英雄事迹都已有所耳闻了,蕊心正在奇怪怎么二哥的耳报神这样快,只见宝砚羞赧一笑,蕊心顿时明白,宝砚虽不是美妾,却是子晟安在侯府里的眼睛耳朵。
春困秋乏,蕊心过着这种睡觉睡到自然醒,绣花绣到手抽筋的日子,更觉得光阴似箭,涵芬榭的桃杏芳菲渐歇,结出青青的果子,她的针线也在青鸾的指点下,进步很快。
这一日,蕊心拿着才做的两色针线,来孝敬母亲。杨氏高兴得赞不绝口。
杨氏笑道:“当日你落入印月池,病愈之后,先前的许多技艺都忘了,娘担心得不得了,就怕你摔傻了,没想到如今恢复了一阵子,竟不比先前差!”
蕊心得意,难道您没看出来我不但没傻,反而变聪明了么?
杨氏拿着蕊心做的荷包翻来覆去的看,脸上始终含着欣慰的笑容,看了半日,笑意渐敛,温然道:“只是有一件事,娘早就想跟你说了。”
蕊心不知何故,只得说:“娘只管说吧!”
杨氏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你大伯母管家不容易,即便有些疏漏,咱们也当多担待!”
蕊心不知道平氏又拿什么蛊惑杨氏了,遂问道:“我看家里人人都对大伯母敬畏的很,这又是谁给大伯母委屈受了,值得她到娘这里来诉委屈!”
这话说得十分尖酸,杨氏不禁被女儿噎了一下,叹道:“怪不得你大伯母担心你人大心也大,如今看来,这口角越发地伶俐不饶人了!你还是个未议亲事的姑娘,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去,岂不要误了你的终身!”
这话恐怕又是平氏危言耸听来吓唬杨氏的吧,蕊心恶心的够呛,凭她以前的脾气,早就要开动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列出平氏罪状了,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平氏的理论?她得先弄清楚母亲都被人灌了些什么**汤,再对症下药,一定要让平氏对她所作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