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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真道长是远近闻名的“老神仙”,他医术精湛,声名远播,曾经还给国家元首看诊过。
道长在十年浩劫时候受过迫害,几乎被打瞎双眼,平反以后,重新回到草席观做观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活到了一百二十六岁。
这天他把自己唯一的弟子甘棠叫到跟前。
“棠儿。”栖真道人还保留着旧时候的称呼,“为师六岁就跟你师祖进山修道,辛苦勤修两甲子,如今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可以正果仙去了。为师做了一辈子孤家寡人,百岁之后才收养了你,现在我要走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
“师父你放心地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甘棠拍着胸脯保证,从他记事起,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师父念叨几句,要正果飞升,他知道那是师父穷尽一生的追求。
甘棠小时候由于有先天性心脏病,没上过几天学,都是在观里跟着师父学习,五岁大的时候,就用毛笔临摹《道德经》,思维里充满了道家的逍遥和洒脱,对于生死看得极淡,况且师父不是死,而是要“飞升”,也算是遂了此生最大的心愿。
所以虽然听见师父用这遗言式的口吻说话,但甘棠并没有感觉很悲伤。
看着小徒弟那未经尘世沾染的清澈眼神,伸手捏了捏那白皙细嫩的脸颊,栖真道人越发放心不下:“为师虽说勉强也算是个仙人,但在末法时代,半点法术也不能修成,更没有任何法宝可以传给你,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豁出一些心血,为你用奇门遁甲卜算了一卦,唉,前途堪忧啊。”
知道师父是真的在为自己操心,甘棠赶紧说:“师父你不用担心我,怎么说我都已经十六岁了,又是个男子汉,洗衣养鸡,熬药做饭我都会,不会饿死自己的。”
栖真道长揉了揉徒弟光洁的额头,微微叹息:“天芮星临中宫,死门大开,卦象凶险之极。天地之间,将会遍布死气,冬夏颠倒,毒瘴横生,到时候,人为鬼,畜做人。你生来命运多舛,以后也会劫难重重,必须得找到三奇贵人才能平安无事。”
“那师父你算出来我的三奇贵人是谁了吗?”
“没有。”栖真道人摇头,“这世界将要迎来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我能算出来的也不多。我今晚子时就走,完事你把我的遗蜕拖到后院一把火烧了,骨灰也不必收,我元神既走,剩下的不过一具皮囊,凡事从简。然后你要在这道观里为我守孝百天,百天之后,你的三奇贵人会从这附近路过,你不可以再在这里停留,出去找你的贵人,跟他们在一起,不可再分开,分开必有灾劫。”
当天晚上,栖真道人就走了,跟普通人死亡没什么两样,若说有区别的话,他走前没有痛苦,自己在木桶里洗了澡,换身干净的道袍,又逗了甘棠一会,躺在榻上,一会就没有了气息。死后身体不僵,面色慈祥,跟睡着了似的。
甘棠按照师父生前安排的,把尸首背到后院,浇上油,一把火烧个干净。
在道家的概念当中,身体如衣服,死亡的意义就好比一件穿了百来年的衣服,脏了破了,扔掉不要,再重新换一件新的穿。普通人跟仙人死亡的区别就在于,普通人没办法选择自己下一件穿什么,而仙人可以自己做主。
师父的元神已经走了,剩下的遗蜕就是件穿破了的旧衣服,甘棠烧起来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跟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师父走了,甘棠也免不了会思念,但是没有难过。
这就像你跟普通人说祝你早登极乐,对方会揍你,但是对天天念佛的和尚说,和尚会把这句话当成祝福,人家天天念佛,就是为了脱离这五浊恶世,早日去极乐世界见佛祖。栖真道长也是一样,苦修一百二十年,就是为了飞升仙界,现在如愿以偿,确确实实是件喜事,而且是大喜事。
虽然甘棠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飞升去了仙界,还是掉进地府,亦或是随风散了,但师父确定自己会去仙界,又无病无灾预知时至,甘棠也就那样深信了。
他从小养成了道家恬淡虚无的性格,每天仍旧按时练功,饲弄草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九天之后,甘棠习完早课,发现太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升起,天空依旧黑沉沉的。
他回到殿里,石英钟上明确地指示着时间:上午七点四十分。
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师父说的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来了?甘棠感觉有些不好。
他拿过手电,把外面的花草挪进来,这些每一棵都是他亲手种的,共五十多盆,有不少都长了十年以上,甘棠跑了三十多趟才全部搬完。
还有二十七只鸡鸭要管,它们都养在一起,为了防御黄鼠狼和狐狸,晚上要关进笼子里。
甘棠搬完花跑去把笼门打开,把鸡鸭放出来,喂过食之后立刻赶回笼子里。
其中一只最大的红冠公鸡歪着脑袋向甘棠表示不满,今天早上他都还没啼鸣报晓呢,正要在外面好好研究研究,这天为啥还不亮起来。
甘棠蹲下来,摸了摸肉乎乎的红鸡冠:“胖将军,师父说他走了之后,天地间将会充满死气,毒瘴横生,现在天显异象,恐怕要应了师父的预言。别的我不害怕,就怕你们染上鸡瘟,这几天不要乱跑,赶紧回去猫着,等这阵子过去再放你们出来,到时候你爱去哪玩就去哪玩。”
解释了一通,然后不由分说,把大公鸡推回笼子里,扣上笼门。
隔着笼子,大红公鸡对他怒目而视,甘棠不理,捏了捏小鸭子的扁嘴,起身准备早饭。
天一直黑着,等到下午连电也停了。
甘棠跑到大门外,站在登仙石上往下看,山脚的村庄,远处的城市,全部漆黑一片。他听力极好,隐隐地,听见风里有杂乱的兽吼和人类哭嚎的声音传过来。
吃晚饭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鸡鸭受惊时发出的叫声,他赶忙放下饭碗跑出去查看。
借着手电的光,可以看见鸡架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二十几只鸡鸭相互乱啄乱咬,平时很温顺可爱的家禽,这回都变得狰狞凶狠,有的膀子都掉了下来,仍然一拐一拐地扑像目标。
已经有好几只无头尸体躺在地上,鲜血淋漓,鸡毛扑腾得到处都是。
这是怎么回事?鸡鸭怎么都疯了呢?
甘棠把笼门打开,胖将军第一个飞出来,落在甘棠脚边,他周身翎羽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液,鸡喙和爪子上还挂着碎肉,昂着头跟甘棠对视。
后面的鸡鸭紧跟着出来,他们走路的姿势很怪异,跟半身不遂似的,身上大多残破不堪。
甘棠眼尖,看见这些鸡鸭身上很多地方羽毛脱落,露出已经腐烂发臭的肉,有的嘴巴和眼睛里还往出涌冒脓水。
不等他们走进,胖将军豁然转身,恶狠狠地对着他们,脖子上的翎毛都竖起来,翅膀张开,把甘棠护在身后,那些鸡鸭平时摄于他的淫威,见到这副样子都会退避三舍,此时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直勾勾地继续走过来。
胖将军被激怒,他抢先扑过去,一下就把最前面的小母鸡眼珠子啄出来,小母鸡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口咬他的脖子,胖将军甩头躲过,双翅疾扇,打得“啪啪”直响,灰尘和鸡毛同飞,趁乱下口,这回把小母鸡脖子上的肉咬住,连同气管食道一并撕扯下来。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之间,胖将军飞到甘棠脚边,转回身等着看小母鸡倒地。
然而,那小母鸡脖子该断的地方都断了,只剩下骨骼还在,但就是不肯死,仍在地上匍匐蠕动,后面那些鸡鸭也不害怕,一并跌跌撞撞,仍旧往这边赶过来。
胖将军被彻底激怒,他伸长脖子,正要第二次出手,一根木棍从后面打下来。
“啪!”小母鸡的脑袋被敲碎,一跤跌在地上,不再动了。
甘棠拿着木棍,一下一个,把剩下的全部敲死,他本来以为是黄鼠狼又来闹,师父画的符防不住黄大仙,还是他的棍子好使,上次敲死三只以后,黄大仙们就不敢再上门,甘棠这次听见动静,还以为他们嫌自己命太长,又上赶着来寻死,没想到黄大仙没来,鸡鸭比被他们祸害的还惨。
甘棠下手太快,胖将军没能教训住造反的小弟,很是有些不忿,又歪着脑袋瞪他。
甘棠没工夫在乎他的不满,看着满地狼藉,微微叹息,这些鸡鸭都是他一只一只从壳里照料着孵化出来,现在除了胖将军都死光了,而且还是得病死的,肉也不能吃,全糟践了。
甘棠用铁锹把死鸡死鸭弄到后院,浇上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回来到井里打水,给胖将军刷洗干净,现在鸡笼里血肉模糊,天黑成这样,甘棠没让胖将军回窝,而是找了些干草装进箩筐里,在道观正堂供着吕洞宾祖师神像的桌案下边,临时做了个鸡窝,然后把胖将军抱进去:“你先在这里住着吧,等天亮了我重新给你弄个鸡架。”
他不知道胖将军能不能听得懂,不过草席观没啥香火,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生人,只有野营的驴友或者来求医的病人偶尔光顾,师父又经常闭关打坐静修,他一个人,从小就养成了跟小鸡小鸭和院里的花花草草说话的习惯,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得懂,甘棠只当他们都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