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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城里人满为患,来往人群摩肩接踵,随处可见正在拍摄中的剧组。
那位陈副导带着拓跋妍一路往西南边走,很快停在一处民国风医院样建筑的后门前,他向守在门前的老头打了个招呼,两人一齐进医院后院。
拓跋妍是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陈副导有什么坏心思,她的想法简单粗暴:万一他真不是好人,直接动手打个半死就是了。
可在陈副导看来,这个小姑娘沉稳淡定,行走间不紧不慢丝毫不显畏缩,眼神更是坦然镇定,就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作为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人,陈副导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自信的,他说话间不由得带了一丝和善亲切: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拓跋妍。”
“哦,这姓氏不太常见啊,长见识了。你是第一次来裕影吧?”陈副导问道。
拓跋妍点了点头:“我是慕名来参观的,可惜身上带的钱不够进门的票价,还是多亏了陈哥才能进来饱眼福呢。”
“你这姑娘真实在啊,”陈副导哈哈笑着,“本来群演一般都是通过工会的群头来筛选的,可今天挑了好久没有合适的演员,我看你身形长相都和剧里人物相符,这才冒昧来问你。”
拓跋妍道:“我既然沾了剧组的光进来,又要拿薪水,努力表现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真是半点经验都没有,还要陈哥费心指导。”
两人说话间来到化妆间,陈副导推门进去,里面人的说话声一滞,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投过来。陈副导用眼角余光扫过拓跋妍的脸,见这么多成年人审视的目光都没能影响到她的神情,心里又看中几分,微笑介绍道:“这是新来的群演拓跋妍。”
拓跋妍点头:“大家叫我小妍就行。”
陈副导对一个正剪指甲的年轻女人说:“小刘啊,你来帮她化妆。16号角色。”
化妆师小刘应了一声,陈副导鼓励了拓跋妍两句,就转身走了。
作为一个群演的身份,拓跋妍的容貌和身段太出挑,化妆间里的各色演员和化妆师都在打量她。小刘招手让拓跋妍过来,清洁面部皮肤后开始上妆,嘴里嘟囔着:“皮肤还挺好。”
拓跋妍眼瞧着一层层的粉扑上来,不到几分钟自己脸色看起来就青黑一片,心里有些纳闷,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化这样瘆人的妆?
然后拿到只有数句话的一纸剧本之后,拓跋妍彻底傻了眼:
原来她是要演一个死去的伶人啊!怪不得姓陈的说找不到合适的角色呢,哪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愿意为了几十块钱来演只有一个镜头没有台词的死人!
听化妆间的人议论,本来这个角色是个病死的炮灰妓|女,后来实在没人肯演,才退一步改了设定。
陈副导好说歹说,哄住了要辞演的拓跋妍,他心里也有些发虚的,毕竟拓跋妍算是从大街上半哄半骗拉来的壮丁。因为按群演的规矩是要以月记、按规定时间发放薪水的,陈副导承诺拍完这一幕当场结算薪水,同时他自己出钱加二十块的红包补偿。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最近只出不进的拓跋将军勉勉强强同意了。
化好了妆,拓跋妍换上一身做工粗糙的戏服,按照拍摄计划,她那场戏安排在上午十一点,闲着没事拿着‘剧纸’在场地里晃悠,看的兴致勃勃。
《血祭》是部很俗套的小制作民国抗日剧,女主明里身份是护士,其实是个卧底的间谍,身为反方高层的男主受伤住院,和女主擦出了火花,他为了爱人决定弃暗投明,却在最后死在本来的助手|枪下,怀里还揣着要送给女主的指环。
这种杂牌小剧请不了多么大牌的明星,女主演是个名叫黄鹂的偶像歌手,因为年纪大了要转型,这才接了这部戏。黄鹂声如其名,嗓音像鸟儿鸣叫般婉转动听,个子不高,相貌甜美。男主演方仲安则是个二线演员,专演民国剧里的反方军官角色,也算是熟门熟路,再稳妥不过。
拓跋妍站在角落里围观黄鹂和方仲安演对手戏,这一幕是方仲安饰演的男主角向女主角表白,女主角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没了主意,傻傻的站着。男主角只以为她高兴坏了,权当默认接受告白,把她搂在怀里,正被来探望男主的女配看见。
方仲安坐在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神色温柔看着黄鹂晒被子,他开口:“黄护士,能过来一下吗。”
黄鹂走过去,两人不咸不淡扯了几句话,方仲安的眼神闪了闪,对黄鹂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今年二十九,家住法租界方公馆,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姊妹。我一直很想给空荡荡的家找个女主人,能在我回家的时候让我吃上一口热饭,不再独自一人窝在床上,都没有个能一起说话聊天的对象。黄护士,我真心问你,你愿意做方公馆的女主人吗?”
黄鹂被这一番话惊得呆住了,她瞪大眼睛:“局座,您这是——”
还没等黄鹂说完台词,导演就喊:“停!”
导演上前对黄鹂说:“小黄啊,你这里用力太过了,这段戏里黄护士的确对局座有了一丝爱慕,但是女主角是个坚定沉静的*女战士,她是不会这样明显的流露出真实感情来的。”
拓跋妍注意到黄鹂面色有些不虞。也是,这么热的天,顶着大太阳在花园里拍戏,身上还穿着秋装,难怪她有些焦躁。
这段戏又拍了两次,黄鹂的表现越来越差,导演的脸色也越来越沉,最后直接说:“先把这幕挪到下午拍吧,小黄你去休息一会,准备下一条。”
黄鹂黑着脸甩手走了,陈副导提醒看得入迷的拓跋妍:“16号角色准备。”
准备个什么哟,拓跋妍被安排直接躺在担架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装死人,摄像机扫过,给了她的脸一个特写,就算过了。
到了中午,陈副导做主给拓跋妍当场结了六十块的工资和二十块红包,走的不是公里的帐,是他自己掏腰包出的。拓跋妍捏着信封里薄薄的几张小额纸钞,乔春宜累死累活在超市站一天,也拿不到这个数。自己不过是闭了会儿眼装死,这就赚到了八十块……
搭公交车回到家,拓跋妍没吃午饭就躺在床上,心神不宁想着上午拍摄的事情,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打消了午睡的念头,起伸打开电脑仔细查询关于演员的相关资料,还对着镜子试着重现黄鹂没能过的那段戏,结果发现自己演的比黄鹂还糟糕。
挑战性很强。
可拓跋妍就喜欢挑战性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