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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走吧,剩下的路车子过不去。”
那操着浓重口音的乡下人一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许晃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等他终于琢磨明白了那人说的话之后,对方的小货车早看不见影子了。
我的妈呀!他在厚厚的眼镜片之后瞪圆了眼,又回头看了看那人刚才指的方向,这是要往哪儿走啊?眼前能称为路的似乎只有那么一条崎岖不平的灰白色小径,被磨得发亮的条状石板蜿蜒着一直延伸到幽深阴郁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出口;仰头是参天的古木,视野中到处都是浓密湿润的绿色,就连石头上也长满了湿滑的青苔,他伸出脚试探的踩了一下,好家伙,这要是摔下去,搞不好连救援队都救不上来…
许晃抻着脖子瞪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走回头路,可他根本连自己是打哪儿来的都不记得。情急之下他摸出了现代文明高科技产物——手机!结果就是他的眼瞪得更大了,屏幕上连一格的信号都没有,更不用说是GPS了。我了个去,这是哪门子的风水宝地啊,明明就是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好不?!
容不得他多想,头顶上乌压压的云层里突然传来了隐隐的雷声,他又哀嚎一声我去,真是天要亡我啊!手忙脚乱的提着行李,许晃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开始在那条即将通往他人生另一处异域的路上行进了起来。
一路上,两旁森林中聒噪的蝉鸣从来就没有断过,直搅得许晃心烦意乱,空气中浮动着某种不知名的植物气味,更令他感觉到一种格外的陌生与违和。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的鸟叫与细微的流水声,但是却看不见有鸟飞过,也不见什么溪水流经。树林里极阴森,许晃只有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脚下才不至于一脚踩空。就这么挪着身体在石阶上一步步蹭着,好容易看见希望的曙光,他已是满头大汗,腿肚子直打哆嗦了。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宅久了缺乏锻炼,就这么一秒钟的分神,天空里突然一个炸雷响起,他一脚滑下去,登时来了个嘴啃泥,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两级石梯了。容不得他郁闷也容不得他庆幸,大颗的雨水已经开始接连不断的砸在了他的身上,许晃什么也顾不上,撒开脚丫子就是一通狂奔,还好没跑多远就撞见了一个破庙,他想也不想一头就扎了进去。
喘着粗气放下箱子,他仔仔细细的将怀里的抱枕从头到尾检视一遍,还好没有淋湿。这可是限量版的,万一有个闪失,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长出一口气,许晃开始打量起周围,他抬头看了看,这里连块像样的牌匾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祭谁的庙。能想像得出大概就是以前老百姓自己封的什么山神土地老之类的吧,如今破败成这个样子,唯一完好的也就剩两堵泥墙了。
叹口气,他忽然觉得所谓神明其实也够悲凉的,被人们擅自信仰,擅自祭拜,最后又擅自抛弃,而祂自始至终不曾要求过一句,也不曾抱怨过一句。不知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许晃居然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将那尊倒伏的香炉扶了起来。
突然之间,从破烂的木窗外亮起一道闪电,刹时将四周映如白昼。许晃不经意的一扬头,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他面前的那尊泥像已然没有了头颅,而连接着那斑驳半身的,竟赫然是一条冷冰冰的细长蛇尾。
许晃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种怪异之感顿时袭卷而来,就在这时,天空中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炸雷,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寒毛全都倒竖了起来。再也无心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待下去,他飞快的拿过行李箱冒雨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天公终于作了一回美,他并没有被淋太久,雨就停了。然而悲惨的是即使现在云开雾散也没有用,因为天已经黑了。
树木丛生的地方到了晚上还是很有些凉意的,许晃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根本无心去欣赏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清亮月光。胡乱走了一阵,他的面前居然真就出现了一个村庄,许晃满心欢喜的想着热水热饭就要往前冲,可忽然间他放慢了脚步,似乎有什么不对。
远远的,村口好像蹲着一个漆黑的影子,虽然月光明亮,可那东西生着满身的毛发,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许晃沉了沉气,一边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边慢吞吞的一步步走过去,试探着叫道:“喂!你是…”
只见那东西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直直的就朝许晃扑了过来,许晃嗷的一声拔腿就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还有这么多力气健步如飞,满脑子晃得都是刚才那个人月光下一口惨白的牙。
对了,那是个人。
可他到底是什么人?等许晃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两扇黑洞洞的大门前面。仰头看去,那上面居然森然书了斗大的两个字——许宅。
许宅?这是我家?经历了这一系列从前根本没遇到过的波折,许晃已经连惊讶的力气都没了。他伸手推开门,只盼望着出现在眼前的能是笑脸相迎的小丫头,嗯,老妈子也成,哦不,哪怕是看院子的大爷也好啊…
然而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让他惊呆了。
洒满月光的老宅之中,残垣断壁的庭院里竟会开满了整畦争奇斗艳姿态各异的大朵牡丹花。一时间,这里似乎成为了一个交织起各种时空的奇妙场所,艳丽与破败相互比对形成一副分外鲜明的画面,也不知是颓丧的华丽,还是华丽的颓丧。然而无论是结满蛛网的残墙还是千娇百媚的花朵,一切的一切都在静谧的月光中安静的存在于那里,仿佛已经经过了上百年上千年的岁月洗练,即使相悬了天南地北,却又是一个从来都分不开的整体。
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许晃这时才发觉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缠绕着一种悠远而又熟悉的香味。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被这股香味包裹其中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可他不安的心却仿佛一下子沉淀了下来。
…回来了…
耳畔处仿佛有人在低语。
……你终于……
有人?谁…?
许晃惊异的睁大了眼,可令他惊异的并不是这幽幽的人声,而是从自己双眼中涌出的泪水。
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眼泪滚落的痕迹滑落了下去。就在他慌忙弯腰去捡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触上他的下颌,下一秒,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袭华丽的衣袍,有个柔软的物体碰触到了他的唇角,同样的冰冷,却同样带着无限的爱怜。
“嗷嗷得全村都听见了,你就是许家那个小子吧?”一个不合时宜的洪亮嗓门突然从背后响起,随之亮起的还有手电筒昏黄的灯光。
许晃吓了一跳,回身看时,却是一张络腮胡子满脸横丝肉的老脸。“嗷!”
“嗷啥呀嗷,你属狼的啊?”那披着上衣的老汉倒反被他吓退了一步。他揉揉耳朵打着手电上下打量着许晃,“这么黑亏你还能找来,俺今儿个叫人在村口守了一天,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老汉说着转过身,“你妈前两天打电话来了,叫俺们关照你来着。哦,俺是这个村儿的村长,你跟俺走吧。”
许晃被他说得都快晕了,“等等,这不是我家?”
“这房是你家,可没拾掇出来,你个娃咋住?”
许晃猛地回头看去,那里哪儿还有什么牡丹花,剩下的只有那一片衰草丛生的破院,比起刚才的山神庙好不到哪儿去。等等!他一下子就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吧?七月里怎么可能还有牡丹花呢?!
“还磨叽啥?走不动了?”村长说着,又折回来帮他提行李,一边还叨叨着,“唉,现在城里的娃就是细皮嫩肉,一点子苦都受不得…”他正摇着头,忽然被后面的人抓住了衣袖,回过头就看见那张小脸上满是惊恐,“刚才!”
“刚才?咋了?”村长有些纳闷。
“有、有、有、有鬼啊——!”许晃哀嚎一声,两眼一翻就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