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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决心到底是什么,在场的每个人,料想也都是心知肚明。
只见楚帝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传朕之旨,太子端木夜弦荒淫无道,又兼冒犯秦国贵客,流连风月场所,其德行实在不宜再作楚国太子,所以朕便废除其太子之位,贬为庶民!”
话音刚落,端木夜弦的唇边出现一抹苦笑,却是没有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只是叩头应道:“儿臣谢过父皇!”
说完这话,他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神情之中的苦痛之色,却让谢静然看得心里一痛。
见得他这般容易就认命,他手下那群人自然不同意了,于是纷纷跪了下来,齐齐道:“请皇上收回成命啊!太子殿下做出这等事情,也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所以,还请皇上给太子殿下一次机会吧!”
听得他们的求情,楚帝却根本不为所动,反倒眼里还有着一种莫测的光芒。
看到他的眼神,谢静然和端木夜歌不由对望了一眼,彼此心里都知道,楚帝自然不会再给端木夜弦丝毫机会,只因这一次废掉端木夜弦这个太子之位的机会,便是如此难得,楚帝又怎会轻易放弃?
并不能说为了剪除萧家的势力,楚帝宁愿将自己楚国的江山都耽搁,只因为在他的众位儿子中,除了端木夜弦,还是有着其他的英明之辈的,比如端木夜歌。
再加上,现在在他的心里,端木夜歌的地位,要比端木夜弦高得多,起码比起附和他的性子来,便是端木夜歌要胜出端木夜弦许多。
所以,就算废了端木夜弦的太子之位,也还是有着接班人的。
楚帝重重一挥手,不耐烦地说:“你们都别说了!朕意已决,你们再多说也是无益!今日早朝到此为止,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可以递折子上来,只不过,关于朕的个性,你们也是清楚的,朕决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绝不会更改的!”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身后的太监慌忙宣道:“退朝!”
然后,便跟在楚帝的身后向殿后走去,理也不理仍然跪在地上的众臣。
正在众臣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微臣叩见皇上!”
听得这个声音,便连楚帝,此刻也是止住了走着的步子,转头向殿下望来。
谢静然也被这个声音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满脸威严的老者,须发皆白,却掩饰不住他身上带着的一种跋扈之气。
而他此时虽然跪在地上向楚帝行礼,在他的神情中,却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看到他这个样子,谢静然的脑中马上就出现了以前在电视里面看过的那种权臣的模样——不将皇帝放在眼里,强迫皇帝接受自己的意见,分明就是他这种样子。
也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大臣到底是谁,竟然敢在楚帝面前摆出这副模样,也不瞧瞧楚帝本身也是一个脾气暴躁之人。
果然,谢静然便看见在楚帝的眼中,掠过一抹浓浓的怒气,望着那老者,沉声道:“萧国丈这是何意?”
原来他是萧家的家主,皇后的父亲,萧国丈,难怪能够这般的飞扬跋扈。
听着楚帝的话,萧国丈怒道:“皇上,老臣试问皇上,为何要废掉太子,为何要将皇后打入冷宫?”
楚帝冷冷看着他,说:“萧国丈这般说,是在责怪朕么?”
见得楚帝这般模样,萧国丈显然吃了一惊,似乎从未见过楚帝这般待他,而在场大臣们的惊愕表情,也证明了我这一猜想。
萧国丈首次表现出臣服的表情,慌忙道:“皇上请息怒,微臣并无此等想法,还请皇上明鉴!只是微臣的心里感到疑惑不解,究竟皇后和太子犯了何等大罪,皇上竟要如此对他们!”
对他的激动,楚帝只是淡淡说道:“皇后袭击秦国皇后,到底应不应该打入冷宫?太子更是对秦国皇后非礼,国丈觉得,朕应不应该废掉他的太子之位,以昭告天下?”
听得楚帝的话,萧国丈不由哑然,但他旋即,便转头来看谢静然,眼神中尽是敌意一片,冷冷道:“令得皇后打入冷宫,太子被废,便是因为你这个妖妇?好,今日老夫便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妖妇,看你还怎么祸乱楚国朝纲!”
说着,他双手凝聚内力,蓦地朝谢静然袭来!
谢静然心里不由一惊,对于他的突然袭击,虽然她完全有本事挡住,但是她又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露出她有武功这一件事?
要是被端木夜歌看出端倪来了,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国丈向她袭来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假若还没有人来帮她,那她就真的只有受伤当场了。
只因为她用她的内力将心脉护住,再如何,萧国丈的内力也只能伤到她的肢体,而无法伤到她的经脉。
其实她还是想用内力将全身上下都护住的,但这样一来,她又只有露馅一条路可走。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硬受萧国丈一掌了,反正不管如何,受伤总比死掉要好得多。
所以主意打定,谢静然立马以一副超级担惊受怕的模样,瞪大眼睛瞧着萧国丈向她袭来的“魔掌”,一副连惊呼都忘记了的模样。
照她现在这副模样来看,在场没一个人不相信她是没有武功的了,而楚帝更是怒喝了起来:“萧堂,你敢这样做,朕斩你九族!”
可是萧国丈根本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双掌仍然向谢静然袭来,带起的掌风,几乎要连整个大殿里面,都刮起了一阵阴寒的疾风。
只看这阵掌风,她便完全知晓,他这一掌的威力有多大,若是真的打到了她的身上,以她不能暴露出实力的情形,她必定要受重伤。
那么她该怎么办?在场的大臣们,看起来都是像弱不禁风的样子,要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要来救她了,再说,她一个秦国的皇后,救了她也没什么好处,他们自然更加不会这样做了。
而端木夜歌又离她这么远,要他来救她,也是明显来不及。
唉,看来此次,她真的只有受伤这一条路可走了。
谢静然不由自认倒霉地闭上眼睛,可是这时,却只感到自己被一双熟悉的手臂挽住了腰际,接着,她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谁良心发现,真的来救她了么?
谢静然不由睁开眼来,可是这时,却只听见萧国丈含着怒意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还要救这个妖妇?难道你忘记了,她把你害得有多惨么?你竟然还救她,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血性?”
萧国丈会说出这席话来,难道……
谢静然心里一个咯噔,想看将她救离危险的那个人,却又踌躇着不敢去看。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谢静然只听见端木夜弦的声音响起:“外公,是弦儿不孝!但是,我却只能这般做,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宁,还望外公不要见怪!”
听着这话,我心里不由锐痛,只感到似乎五脏六腑,都要痛得绞成一团,只因为他到了此刻,不但不怪我,还要救我的一句话。
萧国丈不由勃然大怒:“你这个愚不可及的大傻子,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是不是要将我气死?!”
端木夜弦一副不敢面对他的模样,低下头说道:“外公,对不起!”
说完这话,他脚下便轻轻一点,抱着谢静然旋了几旋,总算脱离了萧国丈掌力的范围。
萧国丈脸色难看得可怕,眼看又要过来伤谢静然,但这时,楚帝已经冷冷说道:“萧堂!你竟然敢在大殿之上做出这等事情来,你究竟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来人,将萧堂给朕拖下去!”
听得他的话,萧国丈也是嘿嘿冷笑一声,说:“上官昊,你给我住口!哼,当初你是怎样坐上这个皇位的,莫非你全都忘记了?今日老夫便告诉你,当初老夫有本事将你扶上这个皇位,就同样有本事将你给赶下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儿,竟这般对待我们萧家,今日,就别怪我萧堂不讲道义了!”
说着这话,他的脸色渐渐的冰冷了起来,眼里更是透射出慑人的杀机。
看到他这个样子,在场的每个大臣都是缄口无言,只因为他们也知道,现在的这种情形,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来插手,如果真的不自量力出来说什么话,说不定首先当替死鬼的,就是那个人了。
看见殿下众臣的沉默,还有萧国丈的嚣张,楚帝脸色大变,喝道:“萧堂,莫非你想造反么?”
萧国丈冷笑:“哼,造反?老夫不稀罕!没有老夫,你这个皇帝根本就当不上!到了现在,你竟然还想废太子,好,我就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废了这个太子!”
说完,他便用手一挥,冷冷道:“你们都进来吧!”
这话说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大变,尤其是楚帝,一脸的不可置信,望着萧国丈,惊道:“萧堂,你说什么!”
“哼,我说什么,你不久之后便会完全知道了!”
萧国丈冷冷说完这话,便将视线转向门口的方向,只见自宫门到大殿这一段路上,一会之间,忽然出现了一群身着黑衣、手执兵刃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到眼前这副情景,楚帝总算彻底明白了萧国丈那席话的意思,禁不住冷冷望着萧国丈,怒道:“萧堂,你竟然真的想造反!”
萧国丈冷笑:“上官昊,可惜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
随着他这句话,那些黑衣人越走越近,眼看马上就要来到了大殿门前。
这时,端木夜歌忽然冒了出来,一脸正气地望着萧国丈,冷冷道:“萧堂,你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端木夜歌,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话,他又望向楚帝,说道:“父皇请放心,不管如何,儿臣也会死战到底,绝不会让这等乱臣贼子反心得逞!”
谢静然在一旁看得心里不由暗笑,端木夜歌还真是会演戏,看他现在的模样,任谁都会禁不住佩服他到了此刻,还一心只有楚国,所以估计,就算以前对他没有好感的大臣,此刻见着他现在这样英勇无畏的样子,都难免不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楚帝显然更是因为他这些表现而感到无比宽心,他朝端木夜歌点了点头,便又对萧堂冷冷说道:“你有人手逼宫,难道朕,便没有一点杀手锏了么?”
说着,他的手便在龙椅某处轻轻一按,顿时,自殿后,立即涌出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来。
那些侍卫们一个个眼中神光闪耀,显然具有极高的武功。
他们出来之后,其中三人立时守护在楚帝的身边,对着殿下等人冷眼相待。
其他的那些侍卫们,都一一跃下殿来,与萧国丈手下的那些黑衣人兵刃相对。
见着眼前情景,萧国丈哈哈大笑:“上官昊,不想我萧堂,竟然也看轻了你!不过你也别得意,毕竟我这些,可都是我们萧家绝顶的高手,你手下那些人,就乖乖地等着给你陪葬吧!”
话音刚落,他便重重一挥手,说:“你们不要手下留情,杀得一个是一个!杀了上官昊更好!”
听得他的话,那些黑衣人们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登时一个个都举着手中的兵刃向前冲去。
楚帝手下的侍卫们,也是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立时便与那些黑衣人们战作一团。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里面杀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那些大臣们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朝殿外逃去。
见着眼前的情景,萧国丈冷冷道:“不要管那些大臣,你们先给我杀了上官昊这个昏君!”
那些黑衣人们得令,也不去管那些逃掉的大臣,纷纷朝楚帝冲去。
见着他们要杀楚帝,那些侍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是赶紧去拦截住那些黑衣人,登时又是一片血雨腥风扬起。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残酷的情景,楚帝竟然还能保持住冷静,并且还望向端木夜歌,叫道:“夜歌,你快去保护秦国皇后!”
“是,儿臣遵命!”
原先也在和黑衣人激战的端木夜歌听得楚帝的话,立刻便扬剑向谢静然和端木夜弦这边冲来。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而让萧国丈也认识到了谢静然的存在,于是脸一冷,转头对端木夜弦叫道:“夜弦,你还不快点带着这个女人走远!”
端木夜弦愣了一下,便赶紧拉着谢静然的手要向殿外走去。
谢静然自然不会跟他走,虽然觉得端木夜弦应该不会害她,但是谁知道萧国丈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还是在这里,毕竟端木夜歌也来保护她了。
于是她打定主意不跟着端木夜弦走,暗中凝住内力,双脚就跟定在了地上一般,任凭端木夜弦怎么拖,也是根本无济于事。
也许她的意图真是太明显,端木夜弦不由回头来看她,眼神中满是黯淡:“然儿,你就这般的不想跟我走么?纵使留在这般危险的地方,你也不肯要我保护你?”
望见他这般悲伤的模样,谢静然也真的无话可说,只好别开视线,双脚却依然用内力稳稳地固定在地上。
就在他们两个,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来进行着坚持与拒绝的交流时,只听见端木夜歌的声音传来:“皇兄,希望你将皇后娘娘放下!”
听得这个声音,谢静然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慌忙抬头向端木夜歌看去,叫道:“七王爷救我!”
听见谢静然说出这句话来,端木夜弦眼中的光芒渐渐的全部黯淡了下去,握着她的手也颓然地松开,唇边掠过一抹脆弱似烟花的笑容,声音无力:“我知道了……然儿,你去吧,我不会再勉强你的……”
说着,他便在她的背上轻轻一推,她猝不及防之下,便朝前踉跄走去。
看到她这样,端木夜歌脸色微微一变,慌忙走上前来将她扶住,而这时,却只看到端木夜弦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他远走的决绝背影,谢静然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沿着她不能控制的轨迹发展,也似乎觉得,在这一刻,在他的身上,也发生了什么转变,很可怕,却无法了解得知。
这时,端木夜歌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瞧见她一直在盯着端木夜弦走远的背影,便朝她一笑,说:“你在看什么?莫非现在,又是心生不忍了么?”
谢静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你别什么事情都想歪!其实我现在之所以这样看着他,只是因为,他好像在刚才,下定了一个什么决心一样!所以我想,若是你真的想当上皇帝,可一定要警惕他才行!”
听得谢静然的话,端木夜歌不由失笑:“之前便是你自己对我说的,不准我做伤害他的事情,怎的到了现在,却是你主动要求要对付起他来了?”
谢静然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以前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我认定他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可是现在……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是怎样,才能从这里走远的?”
端木夜歌点头道:“我自然注意到了,若是没有推你那一下,他便必定会被我缠在这里,脱不了身!”
谢静然淡淡一笑:“就是这样!以前的他,不管如何,都会一直记挂着我,永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但是他刚才,却能利用我而自己逃脱,你说,这样的一个转变,究竟可不可怕?”
“你说得不错!若你不说,我倒还真是错过了这一点!”
听了谢静然的话,端木夜歌不由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便对她说道:“那这样一来,若我真的对他不择手段,你也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谢静然淡淡的说:“若他没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情,那便算了吧!只是,若他真的伤害我,我也不会对他手软的,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他也是笑了笑,说:“好!有着你这句话,我就完全放心了!现在这里危险得很,我们便先在一旁看看好戏吧!”
说着,他拉着谢静然的手,往大殿的一处掠去,一边掠一边叫道:“皇后娘娘请小心!”
他还真是个演戏的高手,将他们两个演得就跟陌生人似的,料想楚帝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疑心。
而他们去的那处,又是一个没有人在那里打斗的所在,可以说是整个大殿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谢静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端木夜歌要保护她,却不带她离开这里,反而还要留在这里看好戏。
难道,他也是有着什么阴谋?
她正在疑惑间时,只听见楚帝的声音传来:“夜歌,你务必要保护好秦国皇后,若是她有任何不测,朕必将饶不了你!”
“父皇请放心,便纵是拼掉我的性命,儿臣也必定不会有负父皇所托!”
端木夜歌一副绝对的重臣义子的模样,说完这句话后,便对谢静然大声说:“皇后娘娘请不用害怕,这里有我保护娘娘,必定不会让这些人伤害到娘娘一分一毫的!”
见他这般投入演戏的模样,谢静然肚子里早已经偷笑得要内伤了,却也只能附和着他一起演戏。
谢静然低声说道:“多谢七王爷的救命之恩!七王爷请放心,待我回到秦国之后,必定不会忘记向我们秦国皇帝禀告这件事情!”
“娘娘千万不要这般说,这事本来就是由我们楚国的臣子所起,所以自然应当让我们楚国自己来解决,所以娘娘不要这般客气了!”
端木夜歌又是对谢静然客客气气地说出这句话来,见得一个黑衣人要来攻击他们,慌忙举剑去挡,也不知道是他武功太高,还是那个黑衣人武功太菜,他只是轻轻一挡,那个黑衣人就一副受了伤的模样,慌忙疾步后退。
端木夜歌冷冷看着他,说:“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怎么,现在还敢来对抗本王爷么?”
听得他这句话,那个黑衣人更是眼露恐惧之色,再不敢来惹他们,而是又继续投入和那些侍卫们的战斗之中去了。
见得端木夜歌如此武艺高强,楚帝的眼中不由掠过一抹由衷的喜色,显然是因着自己有着这样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高兴。
知道这时的端木夜歌,已经彻底赢得了楚帝的欢心,谢静然不由也放下心来。
看端木夜歌的模样,假如真的由他来当了楚国的皇帝,那么料想秦国,也会安全许多吧?
谢静然又将视线投向了战场上,只见两方的实力都强得很,绝大部分都已经负伤了,却仍是英勇无畏地对抗着敌人,更有甚者已经倒毙当场,但是两方的人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兄弟的尸体。
这才是真正的死士吧,不畏自己的生死,也不顾兄弟的生死,只求能达到目的,打倒敌人。
看着他们的殊死斗争,萧国丈和楚帝的脸上,都不由出现了一些焦急的情绪,显然是因着看出两方的势力都不相上下,若是想争出个你死我活,只有两败俱伤的下场。
现在唯一一个好整以暇的人,却是端木夜歌。
他只是淡淡看着眼前的血腥打斗,仿佛那些事情,都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反而,望着两个充满焦急情绪的人,他的唇边,渐渐拂起了一抹笑意。
看到他这抹笑意,谢静然便知道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许多,但究竟复杂到何种模样,她却是一无所知。
看来,要论城府深浅,她还是远远及不过端木夜歌。
只见这时,端木夜歌唇边的轻笑掠过,接着,便只听见一阵奇怪又熟悉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这个声音立时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不由朝殿外望去,只见又有一队穿着黑衣蒙着脸的人朝殿内冲来,装束跟萧国丈的人的装束一模一样。
看到眼前这副情景,谢静然仿佛猜到了一些什么,不由转头去看端木夜歌,他却只对她轻轻一笑。
那群新来的黑衣人齐齐走到萧国丈的面前,二话不说,便挥刀向他刺去!
看到这副情景,萧国丈显然是始料未及,所以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抵挡。
直到那个黑衣人的刀已经挥到了他的眼前,他才慌忙猝不及防之下向后掠去,想躲过这一刀。
这一变故,便连楚帝,也是不由看得呆住!
可是不想,就在这种情形下,那些黑衣人们却忽然改变了攻击对象,一个个纷纷朝正处于呆滞状态的楚帝攻去!
此时的情形是,原先的那批黑衣人,正在和楚帝的侍卫们进行殊死格斗,而保护楚帝的,却只有三个侍卫。
而现在,却有着不下于二十个的黑衣人,都纷纷向楚帝攻去,试问此时,楚帝又哪来的抵挡之力?
所以楚帝顾不上许多,便慌忙转身朝殿后走去,那三个侍卫,也赶紧跟着去保护他。
可是这时,却只听一个黑衣人狂笑道:“昏君,你还能逃得掉么?”
话音未落,便只见好几个黑衣人忽的掠起,直朝楚帝袭去。
那三个侍卫一惊,赶紧回过身去抵挡这些黑衣人的攻击,而楚帝却是忙不迭地向后殿奔去,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争斗。
尽管那三个侍卫的武功都不弱,可是那些黑衣人,每个人的武功都不下于他们,再加上他们的人数远远胜过那些侍卫,所以那几个侍卫,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听得几声惨叫传来,谢静然定睛望去,正看见那三个侍卫已经齐齐胸口中刀,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听得惨叫,楚帝也知道战况究竟如何,越发的加快脚步朝后殿逃去,可是那些黑衣人也不少简单之辈,一个个气势汹汹地举着刀向他奔去,很快,便将他的前路后路,全数给截断了。
见自己实在无路可逃了,楚帝只得停住脚步,望着那些黑衣人,说道:“萧堂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敢让你们来杀朕!你们只管跟朕说,只要你们杀了萧堂这个逆臣贼子,你们要什么,朕便给你们什么!”
其中一个黑衣人阴测测说道:“咱们的命都是萧国丈的,又怎会背叛萧国丈!你这个昏君,就乖乖受死吧!”
另外一个黑衣人也冷冷道:“跟他废话什么,快点上啊,要是人来了,就大事不好了!”
听得他的话,那些黑衣人们都齐齐朝楚帝袭去,眼看楚帝就要命丧刀下了,那些尚自还在殿下与原先那些黑衣人作战的侍卫们看见,都不由面露焦急之色,却偏偏被那些黑衣人截住,根本无暇分身。
见自己生机已绝,楚帝眼中露出无比愤恨的神色,直直望向萧国丈,恨声道:“萧堂,你竟敢大逆不道、谋权篡位,朕的子子孙孙,必不会放过你萧家之人!”
他这声音里满含绝望与恨意,又兼之是用全部力气喊出来的,所以当真是振聋发聩,声音都要传向了殿外。
听楚帝这般说,萧国丈冷冷笑道:“哼,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你们还不快点将这个昏君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那些黑衣人得令,自然是不敢怠慢,一个个都举刀向楚帝刺去,楚帝避无可避,登时,便被这些黑衣人的刀剑给刺成了满身窟窿,倒地而亡。
但尽管是已经死去,他却仍是死不瞑目,双眼直直地望着萧国丈,尽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纵使胆大心恶,见着楚帝这般的眼神,萧国丈也是不由打了个寒颤,冷声朝那些黑衣人下令:“把他眼珠子给我挖出来!”
“是!”
那些黑衣人们都齐声听令,然后一个黑衣人伸出刀去,只是唰唰几声,楚帝原先含着恨意的一双眼睛,便全数变成了两个血流不止的窟窿。
见到如此惨象,谢静然心里不由暗暗发麻,而这时端木夜歌已经满脸悲愤地跪了下来,嘶声叫道:“父皇——”
刚念出这两个字出来,他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似乎真的因为楚帝的死,而感到悲伤异常。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声惨呼,萧国丈将注意力向端木夜歌投来,眼中杀光一闪。
谢静然心里大叫不妙,正要提醒端木夜歌小心时,萧国丈已经冷冷说道:“你们将端木夜歌也快点杀了!”
可是这次,却没有听到黑衣人们本该说出来的遵命之话,而是有一个黑衣人冷冷道:“国丈大人,请恕我们不能从命!”
“你们说什么?!”
萧国丈不由大怒,显然是从没想过那些黑衣人竟然敢违逆自己的命令。
见他这样大怒的模样,那些黑衣人却仍是淡淡说道:“只因,我们本就不是国丈大人的人,所以,自然不能听从你的命令了!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现场知情的人全都死了,再加上昏君临死前的那声呐喊,恐怕现在,谁都会认定,昏君是被萧国丈给杀死的吧?”
那个黑衣人用无比嘲弄的语气将这席话说完,完全不理已经呆若木鸡的萧国丈,便挥了挥手,顿时,所有的黑衣人都站在了他的身后。
而那些侍卫,因为之前楚帝死去的事情震撼了他们的心神,再加上这些黑衣人的武功真的极高,所以在心神涣散的情境之下,自然一个个也难以避免死亡的结局。
这时,忽然只看到自殿外极速奔来几个人,眼看不久之后,便要临近大殿,那些黑衣人便齐齐向萧国丈躬身说道:“国丈大人,事情已经全数办完,属下幸不辱命,属下告退!”
说完这些话,那些黑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殿外冲去,他们一个个轻功超卓,自是在短短时间之内,便消失无影。
只剩下已经彻底呆住的萧国丈,站在原地,呆呆望着眼前的狼藉景象。
这时,那几个人已经来到了大殿门口,其中一个老者冲着那些黑衣人的背影叫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不快停下,不然老夫就弓箭手伺候了!”
“哈哈哈!”
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曾理会他,只是朝天发出一阵冷笑,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那个老者只得愤愤的冲进殿来,见萧国丈正呆立殿中,端木夜歌正痛哭不已,脸色大变,慌忙朝殿上望去。
当他看到楚帝的尸身时,不由全身大震,老泪纵横,一下子奔了上去,哽咽道:“皇上,老臣来迟了啊!”
听着他的话,后面那几个人也是神色一变,纷纷跪了下来,无一不是热泪盈眶。
端木夜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董相国,父皇……父皇是萧堂这个乱臣贼子杀死的,请董相国除掉萧堂,为父皇报仇!”
他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眼里尽是刻骨的恨意,让人看得,不由心里一颤,无一不相信他是对楚帝有着极深的感情。
便连谢静然也是几乎要相信,他真的是因为楚帝的被杀,而悲痛欲死。
董相国自然极易便被骗过,站在殿上,冷冷望着萧堂:“萧堂,你竟然命人杀了皇上,你这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便代表朝中众臣,宣布你萧堂谋权篡位的大罪!”
现在的萧国丈,仍是呆呆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到董相国的话。
他的双眉紧皱,似乎有什么他不能明了的问题,纠缠在他的心底,让他不得而解。
也许,是因为那些黑衣人对他的态度,令他感到,其中包含着的无数凶险和全套。
见萧国丈理也不理自己,董相国勃然大怒,一挥手,冷声道:“迟将军,还不快宣御林军进来!”
被他望着的那人慌忙站了起来,便朝外面跑去,这时萧国丈方才反应过来,望着董相国,冷笑道:“不错,此事就是我做的,只是以你董敬的能力,你又能对我如何?”
说着,他便将手放在唇边,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听到这声哨声,董相国等诸人都不由脸色大变,只因他们都知道,萧国丈的这声哨声,是召唤他暗中潜伏的那些力量的方式。
可是,在这个时候,谢静然却看到端木夜歌的眼中,掠过一道几不可查的冷芒。
她也终于明白,萧国丈真的输了,输在了端木夜歌的手里,他自己,却仍然浑然不知。
果然,尽管萧国丈发出了这一声召唤,他手下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发现。
萧国丈不由脸色大变,而董相国却放下心来,冷笑道:“萧堂,现在你没有本事了吧?那你就乖乖等着御林军前来吧,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萧国丈冷笑:“哼,鹿死谁手,你又如何得知!”
一边说着,他便一边内力凝于双掌,向董相国袭来。
董相国却丝毫也不担心,只因这时,原先跪着的几个人中,一个人站了起来,惊道:“相国大人小心!”
随着他说着这句话,他便已经来到了董相国的面前,也伸出掌去,堪堪抵住了萧国丈的那一掌。
反而,萧国丈还被他的这一掌,给轰得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萧国丈脸色红白不定,冷冷道:“好,董敬,算你厉害,你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在身边!老夫今日认输,只因机关算尽,却人算不如天算,你也不要得意!”
说着,他便转过身,要朝殿外冲去,可是董相国却不但不着急,还满脸好整以暇的神色。
只见萧国丈转过身去时,刚好那个迟将军已经领着一对御林军向这边冲来!
纵使萧国丈再狡猾,此刻也是再不能保持冷静,他如同一个丧家之犬一般,急急向殿外冲去,想逃离出重重包围,却是有心无力。
只因为那些御林军,已经将他围在了正中央,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柄弓,弓上悬着一支箭,箭尖正对着被围在中央的他。
这下,就算萧国丈有通天本事,也是插翅难飞了。
萧国丈朝天哈哈大笑两声,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转过头,直直朝端木夜歌望来。
他的声音里,也是充满无限苍凉:“哈哈哈,没想到我萧堂算计一生,到头来,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给算计了!好,算你厉害,是你赢了!”
说完,他便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来,朝天望了一眼,说道:“与其死于你们这些竖子之手,还不如老夫自己了结!”
话音刚落,他便将那把刀向自己的胸腔刺去,顿时,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在地上流出了一条鲜血行成的小河。
随着那些鲜血的泛滥,萧国丈也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那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他的身旁。
看到眼前的情景,那些御林军们却仍不打算放过他,一时间,弓箭齐发,将萧国丈登时射成了一个刺猬。
看来董相国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见得别人死掉了,还不肯给别人一个全尸,还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看来他也不能小瞧,若是机缘得巧,说不定,他就是另一个萧国丈了。
可是,听到萧国丈临死之前的话,就算是傻瓜,也是听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了。
所以,董相国望向端木夜歌的眼神,就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端木夜歌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一般,仍是一副沉浸于悲痛之中的模样,见着萧国丈死掉,只是泣不成声叫道:“父皇,萧堂这个乱臣贼子终于死了,父皇,您可以安息了!”
一话未说完,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直让身旁看着的人,也不由暗自滴泪。
被他这么一表演,董相国对他的疑虑也不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望了望眼前狼藉的一片,沉声说:“迟将军,你快带人去宣各位大臣前来,老夫有事要宣布!”
迟将军答应着,便带着御林军退了下去,这时,董相国便对端木夜歌说道:“七王爷请节哀!现在太子殿下不知所踪,萧堂又胆敢谋反,一切事情,都需要七王爷来处理,所以还希望七王爷要保持冷静才行!”
看董相国的模样,便知道近日来端木夜歌的表现,已多多少少影响到了董相国对他的看法。
这样看来,端木夜歌要登上皇位的目的,该会容易实现得多。
端木夜歌举袖擦去眼泪,哑声道:“但是父皇在临死之前,尚未有机会说出太子人选,便被萧堂的人所杀!现在董相国说诸事都由我来处理,该是于理不合,所以我不敢贸然答应,还希望董相国不要介意!”
他这话还真是说得高明,典型的欲擒故纵,让人更觉得,其实他对皇位,没有一点野心。
董相国眼中掠过一抹放心之色,却是惊道:“皇上在被萧堂杀死之前,竟然没有说出储君的人选?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也是一副陷入了为难之中的模样,可是谁又知道,他的这一片为难,究竟有着多少是真的。
依我看来,此刻的他,恐怕也是跟萧堂一样,已经有了一些野心。
毕竟现在楚帝已经驾崩,正牌太子又逃得无影无踪,还兼跟乱党有着莫大关联,楚帝又没有说出继任太子的人选,如此大的一个烂摊子,他自然也是想插插手捡捡小便宜的。
端木夜歌仿佛知晓了他的打算一般,唇边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却是稍纵即逝。
他对董相国说道:“我也不知道父皇的决定到底是怎样,唉,都是我本领不济,要是那时将父皇救了下来,纵使牺牲了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起码那样一来,我大楚的社稷,也不会似这般一样!”
他一副懊恼十分的模样,眼泪又掉了下来,十足的孝子模样,看得周边的几个忠心大臣,眼眶也渐渐的红了,看着端木夜歌的眼神,也亲切了许多。
谢静然却只看得心里暗暗好笑,直叹端木夜歌真是个演戏的天才,这一番表现,已经将这几个大臣的心,全部都给收住了。
董相国慌忙道:“七王爷不要如此!这等事情事发突然,七王爷当时还要保护秦国皇后,可谓势力孤微,所以这件事情,七王爷不必如此自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寻出国之储君,只有如此,才能令楚国社稷重归安宁!”
端木夜歌点头道:“董相国所说不错!一切均按相国大人的意思来办,我等均会无偿接受!”
他这话当真是将董相国说得眉开眼笑,让谢静然看得却不由一叹。
端木夜歌真是城府深沉,之所以他能说出这等示弱的话来,便证明他必定是有着什么暗中的布置。
可怜董相国还高兴成如此模样,敢情是对端木夜歌的本质还未看清,所以才认定端木夜歌是个好欺负的黄口小儿吧。
现场也确实只有谢静然,才知道端木夜歌的恭顺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
董相国微叹一声,说:“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唉,真是国之不幸啊!”
他说到这里,不由只感到心里愤懑难当,伸出手去,禁不住朝身后的龙椅重重一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的烦闷之情抒发一些。
可是他这一拍之下,却只听见自龙椅上面传来一声“咯噔”的响动,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一惊。
登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朝龙椅望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董相国也是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去,却只感到自龙椅的某处,忽然掉下了一样东西!
这时,迟将军带来的众臣也恰在此时回来了,看得大家都望向龙椅方向,便也向那边望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到了那个自龙椅里掉下来的东西!
谢静然和端木夜歌,也是朝那边看去,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能够吸引住大家的注意。
董相国一脸疑惑地低腰去捡那个东西,直到拿到他的手里,他们才终于看清楚那个到底是什么。
只见一个黄色的绢书在董相国的手里静静呆着,一看那个颜色和质地,便很容易明白,这个东西,就是皇帝专属的作品——诏书。
难道,这就是楚帝暗中准备的立储君的诏书?
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由激动了起来,假若储君人选,真的在这一张绢书里面,那么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大家什么也不用干,只等着迎新帝登基便是。
这里现在还能保持平静的,除了谢静然,便只有端木夜歌了。
他淡然地看着董相国手中的诏书,似乎那件事情,根本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可是却也只有谢静然才知道,他不关心自然是假的,但是他之所以这般冷静,其中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他想演戏给大家看,证明他完全没有想当皇帝的野心。
而另外一个原因,却越发的重要!
那就是,他完全知晓,那本诏书中,究竟有着什么内容!
所以,他才会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好奇。
这个想法,让谢静然不由感到有几分的毛骨悚然。他的城府竟深到如此程度,不得不让人感到可怕。
仿佛知道了谢静然心里对他的猜测,端木夜歌转过头来看她,对她淡淡笑了一笑,便又将视线转向了殿上正展开诏书的董相国。
董相国看到了那本诏书的内容时,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朝端木夜歌望了一眼,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接着,他便朗声说道:“众位大臣接旨!”
听得他的话,所有的人都慌忙跪了下来,当然,谢静然是不可能跪下来的,所以整个大殿只有她一个人鹤立鸡群,感觉颇有几分怪异。
董相国开始宣读起诏书来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观乎国丈萧堂狼子野心,故……”
谢静然在下面静静听着,董相国之前说的,无非是楚帝早便察觉到萧国丈狼子野心,想谋反篡位,所以便做好了废太子的准备,立好了新的储君。
但因为害怕萧国丈发难,再加上太子一向口碑不错,所以一直没有付诸实际。
他在诏书里说,若终有一天,他将太子端木夜弦废掉,便知道是萧国丈谋反之时,这个时候,发现这封诏书的臣子,必将对着众臣宣读出诏书中的内容,向大家宣布新的储君究竟是谁!
董相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接着念道:“朕第七子夜歌,温和仁厚,礼贤下士,才华横溢,品行端正,又兼有雄才大略,酷肖朕之遗风,故储君之位,朕便钦定第七子夜歌……”
之后又是废话不断,但是各位大臣已经没有兴趣去听了,只因大家都被诏书里面的内容吓到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苦苦盼着的储君之选,就在自己的眼前。
登时,大家望着端木夜歌的眼神,都不由变得敬畏了几分,而端木夜歌,却仍是安之若素,似乎并不因为这件事情而有着丝毫情绪的波动,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
这时,原本便属于端木夜歌阵营中的一个大臣转身望向端木夜歌,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人还真是脑筋转得飞快,知道顺着端木夜歌的意思来做戏,他话音刚落,其余人等立刻便像刚刚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纷纷朝端木夜歌跪去,齐声说:“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仿佛将原先因为楚帝驾崩而笼罩的悲伤气息,全数一扫而空。
还在宣读着诏书的董相国见状,不由心里暗惊,眼里一抹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便慌忙滚落下殿,跑到端木夜歌面前跪下,说道:“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众位爱卿请起!现在父皇刚刚驾崩,所以大家不必多礼,还是先处理好父皇的葬礼再说吧!”
面对大家对自己的臣服,端木夜歌仍是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然而他的这一席话,却又让大臣们眼中对他的佩服之色更为的深了。
试问,如此不顾自己即将深登高位,却只顾念着孝道的储君,世间又有多少呢?
所以,也由不得大家都用这般既佩服又敬畏的眼神看着端木夜歌了。
端木夜歌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又重新变冷,说道:“萧堂狼子野心,竟敢派人杀了我父皇,我绝放不了他!所以我还希望,董相国一定要严惩萧家之人,方能为父皇报得此仇!”
听得他的话,董相国自然不敢全部招揽上身,只因为现在楚帝已经将太子人选宣告了出来,若他再敢一力包办,岂不是越俎代庖了吗?要是得罪了以后的皇帝,那可怎么办?
他本就是人精,自然不会做出这等冒犯未来皇帝皇威的事情来。
所以他立时便说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所以楚国的事情,自然都得由太子殿下来处理!微臣只是一个臣子,实在不能做这种事情啊!”
听他这么说,其余的大臣自然也不会放弃这等表忠心的机会,于是便纷纷劝说端木夜歌自己来负责处理楚国的事情,也就是相当于要将楚国的权力,一手掌控在端木夜歌的手里。
见大家都如此听话,端木夜歌自然不会再拒绝,于是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说道:“既是各位这般说,那我便勉为其难了!大家请都起来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见他答应,众位臣子才终于站了起来,然后告退而去。
随之侍卫和御林军也赶了来,将大殿里的一切都收拾好了,整个大殿整洁干净得,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待得所有人都消失了之后,谢静然才终于有机会对端木夜歌说话了。
望着曾经一片狼藉血腥,而如今却一片安宁的大殿,谢静然不由舒了口气,说:“你自始至终,都一直在演戏,难道你不累?”
听了谢静然的话,他只是淡淡一笑:“自然不累。若你自一懂事起,便一直这般演着戏,那么你便会顺理成章觉得,只有这样演戏,才是你真正的生活,而原先的我本该是怎样,我却是早忘记了。”
他的话里,充满着一种浓浓的无奈和失落,但是声音却平静无比,似是连这样的悲伤,也是无法击溃他一直以来的伪装。
谢静然不由叹气:“那些黑衣人都是你的人吧,不然萧国丈就不会说出那些话来了。”
“不错,你还真聪明,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看穿了我的布置。”
他淡淡说完这话,又接着说道:“其实不瞒你,在这之前,萧堂的确埋伏了好大一批黑衣人在皇宫里,只等着我父皇废了太子,便冲进来起事。可是谁又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有埋伏,我也有!并且,他的埋伏我全知道,我的埋伏,他却一点察觉也没有。这就决定了他的败局,也活该让他的手下,全数被我的人给解决了。”
原来如此。
也只有这样,所以萧国丈才会一直以为,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
只因为端木夜歌的人将那些人解决掉之后,便假装成他的人来对付楚帝的侍卫,所以不但骗过萧国丈,也同样骗过楚帝。
谁能想到,真正杀死楚帝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可怜萧国丈,却当了这个替死鬼,至死都背上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那封诏书,便自然也是他伪造的了。
只等着董相国恰巧拍到龙椅,那封伪造的诏书便掉落下来。
从此,名正言顺地奠定了他身为楚国储君的地位。
真是条好毒的连环计,一环扣一环,让人目不暇接措手不及。
纵使城府深沉的萧国丈,纵使老谋深算的董相国,也终是败在了他的手下。
谢静然的脸色不由阴晴不定,将她心里的想法表露得一览无余,因为他这般深的城府,从而让她,也是不由对他产生了几分惧怕感。
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遵守她们的约定,将她安全送回秦国。
见着谢静然的脸色变幻,他不由一笑:“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的!其实我做那些,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我终要将我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说着,他的脸色渐渐的变得冷了起来,由原先的言笑晏晏,而变成这般的冰冷一片,让谢静然看得不由一怔。
他又是看到了谢静然脸色的变化,唇边渐渐扬起了一抹笑意,登时,便将他满脸的寒意,都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她,笑道:“你放心,对于别人,我自然会算计到底,可是对于你,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就相信我好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是温柔起来,让谢静然感觉好不适应,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心惊,为着他神态的忽然变化。
没有丝毫征兆,便想怒就怒,想喜便喜,当真是让人措手不及,也让人越发觉得他的喜怒难测来。
谢静然压下心中不安,笑了笑,说:“那好,我便相信你好了。不过你现在貌似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了,所以,该可以派人送我回去了吧?”
听得谢静然的催促,他却也只是笑笑,说:“何必这么急呢,莫非与我相处,便这般的令你感到为难么?”
还真是受不了他了,谢静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那你要什么时候才放我回去啊?”
他在她肩上拍拍:“不用急,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全数解决,并且还将楚国的政权握在手里,我便放你走,如何?”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提什么意见,所以她也只有点头说道:“好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食言,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大笑:“哈哈,我倒真的很想看看,以你的本事,还怎么能做到饶不了我呢?”
眼看他又要来和她插科打诨了,她懒得理他,举步便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先回你的王府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我可没时间陪你了!”
说着,她便已经走出了殿外,他看着谢静然的背影,只能苦笑一声,也慌忙跟了上来。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端木夜歌大刀阔斧整顿楚国政权的日子了。
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将萧国丈处以谋反罪名,并将他“杀死”楚帝的事情昭告天下,这下全楚国的国民,都知晓了萧国丈乃是这样大逆不道之徒,再加上他以前是一贯的飞扬跋扈,人气低迷得很,早便被楚国国民恨之入骨,所以此次他被诛身亡,自然是人人称庆的事情。
接着,便是要将所有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全部除掉,整个萧家,都因为萧国丈的谋反罪名而被株连,以至于连萧家的九族都被诛了,全部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竟然可以抵得国库将近十年的收入,又让萧家的名声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自此,也没有人再敢为萧家再说上半个字了。
被贬入冷宫的皇后,自然也是因为萧家的关系,而被赐予白绫一条,自尽于冷宫之中。
奇怪的是,这个皇后自尽的时候,端木夜歌竟也去了,待得他回来之后,双眼却是有些微红,似是掉了眼泪一般的模样。
谢静然知道他与皇后之间的仇怨,是旁人无法得知也无法去插手的,所以也没有问他,只是任凭他自己将这一片远去的仇怨慢慢消化。
然后要对付的,自然就是他的大对头端木夜弦了。
不出一日,整个京城中,便都贴满了端木夜弦的通缉令,便连各个州郡之中,也是下达了端木夜歌亲手签署的对端木夜弦的追捕令,显然端木夜歌这次要倾全国之力将端木夜弦给抓住,然后将之除掉。
对于这件事情,谢静然自然插不了手,并且,之前她也还劝说了端木夜歌要警惕端木夜弦,毕竟她那时便直觉感到,在端木夜弦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她和端木夜歌不能掌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却足以致命。
足以致她和端木夜歌的命。
所以,他们对端木夜弦,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可是,尽管已经将所有的通缉令散布得满天飞,却也仍是没有端木夜弦的消息,所以她和端木夜歌,都不由有几分的灰心了。
据端木夜歌分析,之所以他费了这么大的气力,仍是没有发现端木夜弦的下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在朝中,还是有着一些以往端木夜弦的附属人物,现在,就是有着他们在庇护端木夜弦,所以端木夜弦才能安然地躲过他的搜索。
不过就算如此,端木夜弦又不是一个有着通天本领的人,就算有着人保护,料想也是不会安全多久。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再过三天,就是端木夜歌的登基大典了,到了那时,他便会成为楚国的皇帝,在这个国家里面,再无一个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谢静然和端木夜歌分离的日子,也是近在眼前了。
谢静然自然是高兴十分,毕竟马上就要见着慕容玄焱了,可是端木夜歌,却似乎有着几分沮丧。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有着这样的情绪,毕竟她可不相信他会喜欢她,所以舍不得她离开,才会有着这样的情绪产生,说不定他会出现这样的模样,是有着什么阴谋才对。
于是对于他,她始终有着几分的警惕之心,尽管他说了因为她们分别在即,所以他今天晚上要请她喝楚国的名酒,以作离别之宴,她也是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今夜的天气好得很,因为是十五,所以月亮便如同一个玉盘一般挂在天际,将世间的所有,都笼罩在月华的清辉中,将世间万物,都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辉,让人不觉便沉醉其中。
端木夜歌拿出一个用白玉制成的酒壶来,对她笑道:“在这个酒壶里面装的,便是我们楚国最好的酒青酒,不如你也来尝尝,如何?”
这只酒壶里面的酒还没有倒出来,谢静然便已经闻到了一阵醉人的清香,再加上她以前在现代,喝酒也能算是一个小达人,还不担心会轻易喝醉,于是便点了点头。
他见谢静然点头答应,也不由笑了,说:“好,既然这般的话,那我们就来一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谢静然不由细细望了他一眼,却只见他的眼中尽是真挚的神色,不由也点了点头,说:“好,那就依你所说,来个不醉不归吧!来,你先给我倒酒!”
见她答应,他似乎极为高兴一般,很快就为她的酒杯里倒满了青酒。
谢静然端起酒杯嗅了一下,当真是极为的清香,只是轻轻一闻,便感觉唇齿留香,让人极想一饮而尽,尝尝这等美酒的滋味。
见着她这幅陶醉的模样,他不由失笑:“与其这样闻酒的清香,不如自己亲自品尝,你说是么?”
“不错。”谢静然点了点头,便将酒杯凑向唇边,登时,一阵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醉人清香,争先恐后地袭入她的鼻孔中,让她只是闻着,便感觉醺然欲醉。
她禁不住举起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一股如同玉液琼浆一般的清流,渐渐顺着她的喉咙,一直滑入她的身体里面去,然后,在她的四肢间润了开来,让她只感到全身舒舒坦坦,说不尽的舒服写意。
这种青酒真是好酒啊,不但味道好得很,并且还能具有这种令人感到无比舒泰的能力,真希望以后在秦国,她也能经常喝道这种美酒。
见谢静然一副舒服的模样,端木夜歌笑道:“好喝么?”
谢静然点头:“当然好喝了!来,再给我倒上一杯吧,我真的再想喝第二杯!”
端木夜歌一笑,一边给谢静然倒酒一边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这种青酒的后劲很足,现在喝着虽然感到味道很好,但是喝多了之后,酒量不好的人,便会很容易醉的。”
谢静然一瞪他:“你别吓我!我又不是第一次喝酒,你以为我这个容易喝醉!我告诉你,就算你跟我比,你也是比不过我的,不信的话,咱们来比比?”
听得她的话,他展颜一笑:“好,那我们就比比吧!”
说着,他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杯来,对谢静然笑道:“我们来干杯吧!”
见他突然变得这般豁达,谢静然心里颇有几分疑惑,但美酒当前,我也没有再想太多,便也举起酒杯,与他碰杯之后,便是一干而尽。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谢静然只感到在唇齿之间,仍是留着无限的芬芳,但是她的头,却仿佛渐渐的沉了起来,晕晕乎乎的,连她眼前看着的一切,也似乎颠倒了起来。
最怪异的是她眼前的端木夜歌,仿佛坐立不稳一般,在凳子上摇摇晃晃,就跟个不倒翁似的。
她不由伸出手去,拉住端木夜歌的袖子,说道:“你不要晃,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来,咱们再来喝酒,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看到谢静然这样,端木夜歌不由苦笑一声,说:“谢静然,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谢静然一瞪眼:“谁说我醉了?是你自己怕我了,所以才这样说的吧,来,我们再喝!”
说着,她不管他,便径直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上了一杯酒。
他见她这样,也不好再出声来劝阻她,只好也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为自己也倒满了一杯酒。
她一边喝着杯中的青酒,一边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被她望得奇怪,不由疑惑道:“谢静然,你这样望着我,是在干什么?”
谢静然对他一笑,口齿不清地说道:“我问你……刚才,你是不是很难过?我看你都哭了!”
他皱眉说道:“谢静然,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唯一一次落泪,就是在我父皇死的时候,嘿,那时我可没有伤心,你别误会了!”
他的声音也是有点口舌不清的意味,看样子,便知道他现在也是有些醉了。
谢静然嘿然一笑:“要是你真的没伤心的话,那么为什么我却看到你的眼圈都红了?其实跟我说又没什么,毕竟你也说了,我们两个是朋友,不是么?既然是朋友,那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着谢静然的话,他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有着一抹惊奇:“你真当我是你的朋友么?”
嘿,我现在当然会当你是朋友,不暂时当你的朋友,我又怎么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谢静然慌忙点头:“当然是了!没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真是让我伤心啊!唉,其实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向我说出来吧,毕竟,伤心事有着一个朋友来共同承担,总是比自己一个人吞进肚子里来忍受要好得多吧?”
他不由一笑:“你的理由还真多,可惜,我那时真的没有伤心,你多心了。”
这厮还真是死不肯松口啊,那个时候,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肯定因为皇后的死而勾起了什么心事,现在居然还来骗她!
哼,不得知他的往事,她誓死不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喝醉酒,以至于视线有些模糊,抑或是他喝醉了酒,所以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反正她总觉得,他虽然还笑着,笑容中却有着一种莫名的落寞,让人看得心里,也是不由荒芜一片。
所以,对于他的那些事情,她真的很想弄清楚。
他不说,就以为她没有办法了么?
她笑了笑,将酒杯放下,好整以暇地说:“唉,既然没事,那就最好了!其实说实话,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跟皇后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见她真的死掉了,便禁不住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所以激动得掉眼泪呢!可是不想,还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唉!”
谢静然唉声叹气地将这句话说完,貌似是在暗叹自己的想象力终究太丰富,以至于瞎想了这些事情,可是不想,听了她的这席话,端木夜歌却是脸色大变,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刚说到这里,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闭上了嘴,可是已经晚了,那句话虽然只说了半句,可是谢静然已经将意思全部都听出来了。
看见谢静然淡淡笑着看着他的模样,他不由叹了口气,说:“谢静然,这种事情,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为什么?”谢静然疑惑看着他,忽然展眉一笑,“难道你是怕你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给我听,你以后当上了楚国皇帝之后,会很介意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忍不住要杀我灭口,为了保护我,才不肯告诉我?”
谢静然挑着眉看着他,神色间却有着一丝淡淡的不屑,让端木夜歌看眼神一黯。
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说:“为何我每次设好什么圈套,都对你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谢静然笑靥如花:“那你就乖乖地说出来啊!”
听了她的话,端木夜歌反而沉入了沉默之中,只是静静地端起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抿着酒,却并不说话。
看到他这样,她心里不由有些着急,他该不会又突然改变主意,不再说了吧?
要是他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八卦,她岂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解了?
唉,算了,不是她的,无论怎么努力,终究还不会是她的,所以,她就勉为其难,压抑一下好奇的心理吧。
心里郁闷,她也不由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可是刚刚才喝了一口酒,她便只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她是我的杀母仇人。”
这句话,让谢静然原先失落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不由朝他望去,疑惑道:“她?她是谁?”
端木夜歌仿佛没有听到谢静然的话一般,只是径自说道:“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只不过是我父皇酒醉后临幸,所以便晋升为六品才人,尽管我母亲姿容秀丽,宫中没有妃嫔可以匹及,但是因为我母亲出身卑微,所以我父皇在那一夜之后,也再没有记起我的母亲。”
原来如此,难怪他能长得这般的出尘脱俗,不沾染一丝的世俗烟火,又有着这般令人怜惜与倾慕的出众气质,只因为他母亲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美人。
不过她倒是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不称呼他的母亲为“母妃”,这本该是每个皇子称呼自己母亲的方式啊。
唉,现在看到他终于肯开金口的份上,她就不要向他求证这些问题了,还是乖乖地听他将吧。
于是她便将这些问题压抑了下去,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继续喃喃说着:“谁知道那一晚之后,我母亲却怀孕了,也正是从那时起,我父皇,才开始认识到我母亲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的痛苦,谢静然都知道,原本他的母亲,本该是一个被楚帝宠幸一夕之后,就被丢到他脑后的女子,纵然有着绝世姿容又如何,没有显赫的家世,在这个皇宫之中,只有被泯灭的时候。
可是不想,这个女子却那般幸运,竟然怀了龙种,这下,不被楚帝注意都难了。
更何况——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母亲悲剧一生的开始,假若我母亲没有怀上我,那么她日后,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以后的事情,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命运却偏偏安排她怀孕了,并且,还让她拥有了那般惊人的美貌。”
端木夜歌的声音,如水一般,在月色之下流淌,苍凉如水,平静如水。
是的,不但是因为他的母亲怀了孕,更何况,是由于她惊人的美貌,所以,注定会受到楚帝的别样青睐,注定会在楚宫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谢静然仿佛有点猜到事情的发展轨迹了,但是其中的触目惊心,她却是根本无法想象得到。
端木夜歌继续说着:“刚见到我母亲的美貌,我父皇便不由惊住,直叹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他必定要将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全数加诸在她的身上!于是,我母亲便被破格升为昭仪,从正六品到从二品,实在是宫中女子难以企及的殊荣。”
“而我,在我母亲十月怀胎之后,也顺利来到世上!见我是个皇子,我父皇不知道有多高兴,几乎便要废掉我皇兄,立我为太子!虽然被萧家所阻,我父皇只得放弃这个念头,封我为靖王,但我知道,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只要这种日子继续,我终有一天,会成为大楚的太子!”
“同时,我母亲,也被升为贵妃。在我七岁之前的日子里,我母亲都是独得我父皇的宠爱,我也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森冷了下来,让人只要一听,便会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静然才知道,在这个“但是”后面,又会突然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转折,也都是从此刻开始的。
端木夜歌的声音冰冷无比,让人听着遍体生寒:“哼,君王的承诺最是不可信!我父皇说什么永远宠爱我母亲,永远疼爱我这个儿子,可是呢!只是萧敏的一点小计谋,他就怀疑我母亲的清白,怀疑我的血脉,所以,我才会变成一个他永远不屑于理的皇子,而我母亲,我母亲……”
他的眼泪渐渐的滴了下来,滴在他的酒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却让我惊住。
谢静然望向他,看到他在她的面前落泪,有点不知所措。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他,也知道了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必定是皇后萧敏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让楚帝以为端木夜歌的母亲当初是和别人通奸而怀孕,而端木夜歌,也必定不是龙种,所以,楚帝在恼羞成怒之下,究竟会干出些什么事情出来,也就不难知晓了。
世上每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便是妻子背叛自己,而楚帝是君王,自然更是如此。
若她没猜错,端木夜歌的母亲,必是被楚帝赐死,端木夜歌,则是从此生活在冷宫中,见惯人情冷暖,所以,才会造就这样的一个性格。
他的眼泪越发的泛滥起来,在月光之下,闪耀着晶莹无比的光芒,仿佛是易碎的珍珠一般,让她看得不由有些怔忪。
在她的心目中,他一向是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纵使处于最不利的环境中,也是能谈笑自若,也是能好整以暇,可是不想,他竟然会在她的面前哭泣,因着十几年前的一桩往事,因着他从未向任何人倾吐的心事。
她的心里,如同被什么给重重撞击了一般,一阵莫名的情绪涌起,让她对他,突然生出一种极为怜惜极为同情的感觉,似是只希望着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告诉他不要伤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她在支撑着他。
但她却根本无法这样做,只因她忽然觉得,她对他的同情,也对他的一种亵渎。
只因为,他此刻轻轻落泪的模样,令得他绝美的相貌,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美得如同天神一般,却偏又带着几分的脆弱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让她也要沉醉于他的这一片失落与伤悲之中,无法自拔。
在这刻,她似乎有种感觉,她宁愿让自己来品尝他的这一片绝望,也不要让他来一力承担。
泪水不住静静地自他如同黑珍珠一样晶莹透亮的双眸中滑落出来,仿佛也沾染上了他心底沉沉的哀伤,有着一种令人望之便忍不住心碎的感觉。
可是这时,他的唇边却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他不笑还好,现在露出这抹笑来,更是令得他的哀伤越发的明显,便连那抹笑,也是如同易碎的轻烟一般,盛满浓浓的悲哀与失落。
他就这样淡笑着,接着说道:“他就当着我的面,给我的母亲赐了一杯毒酒,要我母亲在我的眼前喝下去!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冰冷绝情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萧敏眼里得意猖狂的冷笑,但我最忘不了的,还是我母亲临死时那种既含着希望,又含着深深绝望的眼神!纵使是在临死前,在那个男人要她死的那一刻,她还是放不下他,她还是希望着他能改变主意,她还是不相信他会杀她!”
他的笑,渐渐变得有些嘲讽起来:“你说,见到了当时的那种情景后,我还会相信世间的真情么?哈,在我的眼里,任何的真情都是欺骗,别人那般对我,我自然也能那样对待别人!”
说着,他一把将酒壶举了起来,将其中的酒全数向他的口中倒去。
清澈的酒液顺着壶口流了出来,看着他这般拼命饮酒的模样,更看着他眼里的苦痛和唇边脆弱的笑意,谢静然的心里忽然感到有些生疼,禁不住后悔起自己一定要听他心事的决定来。
她来不及思索,便赶紧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叫道:“端木夜歌,你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你真的会受不了的!”
他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一边伸手来抢酒壶,一边喃喃地说:“给我!你若想我好受点,就将酒给我!现在要是我还不喝酒,我会死掉的,我会被自己的心给逼死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里充满浓浓的疲倦,似乎随时都有要倒下去的危险。
谢静然心里一痛,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说:“你知不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你现在心里这么难受,就更不要喝酒!你只要把你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由我替你分担,你心里的疙瘩便会完全解开,你也不会感到这么痛苦,你知道么?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了,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啊!”
她说的倒全是真话,看到他这样,她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她明白她对他的并不是爱情,但是为什么,他的所有伤痛,她都能感同身受呢?
为什么,她愿意心甘情愿来替他承受这些痛苦呢?
心里疑惑涌起,也许,是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将他看作了是她的朋友吧。
听得她的话,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抬起头来看她,眼里有着浓浓的希冀,不住地问:“真的么?你真的愿意替我分担这些痛苦么……”
看到他这样,谢静然情不自禁就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这次决定要答应他的事情,她就必定要做到。
毕竟,似他这般以前被自己最亲的人欺骗过的人,心里的安全感是非常低的,若连她也骗了他,那可真不知道,又会给他怎样的打击。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愿意替他解开这个纠缠他多年的心结。
他见她点头,不由对她一笑:“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先把酒给我喝吧!”
听他这么说,谢静然不由有了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敢情他一直要她答应的,就是这件事情啊?
于是她将酒壶拿高,断然拒绝:“不行!”
他的神色马上变了,一脸的愤恨:“你刚才不是说了,你要替我分担痛苦么,怎么现在,你连酒也不给我喝了?快给我,我要喝酒!”
看见他这样一副纯粹是耍泼无赖的模样,谢静然也知道了根喝醉了酒的人计较,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于是只好认输,将酒壶递给他,没好气地说:“算我怕你了,你就死命喝吧!”
他倒也不客气,一把就拿过酒壶,将里面的酒全数倒进自己的口中,一边喝一边对谢静然说道:“你对我,倒还真的不错!”
谢静然懒得理他,又回到她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在对面喝酒的他。
随着他喝的酒越来越多,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在月光下,有着一种摄人心魂的晶亮光泽,越发让他显得俊逸清新,姿容绝世。
她禁不住看呆了,只觉得他就像是沐浴着月光的月神一般,有着不存于世的仙气在他的身边萦绕,令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倏地便似乎远了许多。
纵是如此,他的唇边,却又是出现了那一抹苍凉而脆弱的笑意,让她看得心也是莫名的疼了。
他淡淡一笑,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真的很无情?不但能杀死自己的父皇,还能不动声色地算计自己的皇兄?”
听他提起这件事情来,谢静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假若照世人的观点,他这样做,真的是大逆不道并且冷酷无情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讲的那些事情后,她却发现她的是非观竟然也变了,变得跟世人截然不同了。
于是她答道:“不,若你父皇不这般对你,若皇后也也没做害你的事情,那么你便不会这般对待你父皇和端木夜弦。这本来就是他们种下的罪孽,有前因就有后果,所以,你做这些,并没有错。”
听得谢静然的话,他不由展颜一笑,说:“谢静然,还是你最懂我!”
谢静然淡淡一笑:“我可不敢当!毕竟是你自己也说过的,是他们先做了伤害你的事情,若你从小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你便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若我是你,我要做的事情,也会跟你一样。”
他也不由一笑:“不错,我和你,确实算是一类人的。”
说完这话,他又笑了笑:“其实,那段我在冷宫之中生活的时光,我真的不愿意再回想。但是,就算我抑制自己不去想,我的意识深处,也是情不自禁便将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重现一遍。只因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给与我的印象是那般的深刻,无论如何,我也是无法忘却。”
他的表情很淡漠,说着这些,却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并且比说着别人的事情还要冷漠,语气疏离而冰冷,仿佛那些事情,都是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不是说明,那些苦痛实在太深,令得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想去忘却,想去劝说这并不是他自己的经历,而是别人的事情,所以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他的语气才会这般淡漠。
可是他心里的痛,却不会因为这样做,而减少一丝一毫吧?
想到他心里的痛楚,谢静然不由伸出手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说:“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不好,将你心中的痛再次勾了起来!如果我不是有着这么重的好奇心就好了,起码这些往事,还是会被你尘封在记忆中,不会再被你想起。都是我的错,惹得你这般伤心……”
她也再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她坚持要揭开他的伤疤,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掉泪了。
见她握住他的手,他也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望着她,说:“谢静然,你这是在心疼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