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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硝烟弥漫的时候,乔蓁在灵族境内已出了月子。
这日,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用晚膳,祖孙三代同堂倒也和乐,就算是简单的食物,也还是能吃出不少幸福的味道。
燕岫玉抱着小宝在怀里,看着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真是万分不舍,只是女儿与外孙女都嫁了外人,也没有理由一直留她们在身边不放。
乔蓁看到老人这样,颇为难过,在桌下捏了捏丈夫的手,让他不要先说离去的话,再陪燕岫玉多住一些日子。
年彻反手握紧妻子的手,不想她难过,可是家中父母与祖父早就等候多时,再逗留在这儿也不是个法子,大不了往后他再陪她来,总还有再见面的时机。
抱着外孙的燕飞与百里翼对视一眼,他也不可能久留在这儿,百里安多次来信,让百里翼回去主持大局,天下的形势已大变,东陵国也不能偏安于一隅。
思及北冥国被西凉国打得落花流水,就连当初订好的契约,西凉国也全然不顾,没有殿主主持事务,神殿一退再退,同样丧失了不少领地,她心里也是着急,毕竟她在神殿待了这么久,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没,没了夏菡那个疯女人在搅局,这神殿几乎是她一言堂。
“外祖母……”年彻还是艰难地开口。
燕岫玉举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再看向这几个至亲时,她一脸的温和淡然,“吃过了这顿,明儿你们都回去吧,这儿有我即可,我一把老骨头还能活很多年,不急着让人继位。”
“娘(外祖母)?”燕飞和乔蓁都急忙唤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别那么多愁善感,往后还有得是再见的机会。”燕岫玉笑得豁达地道,看向眼湿湿的女儿,“飞儿,你也去吧,苦了半辈子,现在正好是补偿自己的时候。”
“娘。”燕飞哽咽在唤了声母亲,更加抱紧怀里的外孙,同样的离愁别绪还会再上演。
百里翼握紧燕飞的手,他也知道这样带走人家的女儿是不对的,但这回是再也不会放手了。
乔蓁抽泣地倒在年彻的怀里,由得他拍着自己的背安慰着。
这一夜,几人都没有安睡好,天亮醒来时,一出屋门就闻到香香的味道,燕岫玉站在厨房看着他们笑道:“我都做好早膳了,吃了后比较好上路。”
早膳时,乔蓁味如嚼蜡,但还是在外祖母与父母、年彻的催促下,多吃了一点,毕竟她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
与来时相比,离程回去的时候人数少了一大半,那些人都长眠在灵族境内,不由得令人唏嘘。
燕岫玉亲自送他们出了那条山道,这才止步,俯身摸了摸两个宝贝曾外孙的脸蛋,一脸的恋恋不舍,自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最后直起身,看向女儿与外孙女,挥了挥手,“都回去吧。”
“外祖母,我们会回来探望你的。”乔蓁同样一脸不舍,抱紧怀里的小女儿,语音带泣。
“娘,等我迟些日子再来看你。”燕飞打算事情结束了,就回来陪母亲住上一段日子,她已经不孝了十多年,再也不能不孝下去。
百里翼也握紧妻子的手,郑重地给这丈母娘承诺。
年彻给大儿子掖了掖包被,“外祖母,我会带锦绣回来看你的。”
“好好好,有你们这一句话,我这老太婆也就无憾了。”燕岫玉泣道,最后挥挥手,“下山吧,不然天黑也不能到达那安营札寨的地方。”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众人也挥手做别,杨长老万分不舍地看着乔蓁怀里的小娃娃,唉,往后不知如何才能劝得这丫头回到族里。
黑玉虎牌回到手中,通道关闭,纪长老叹息出声,族里若没人继承这祭司之位,堪忧啊。
“别打我曾外孙女的主意,她有爹有娘,没有理由抛下一切与我这老太婆生活在一起。”燕岫玉警告地看了一眼杨长老和纪长老。
“岫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纪长老忙解释。
“没有就最好。”燕岫玉冷睇他们一眼,无论如何要让自己的后代过得轻松一点。
看着通道关闭的众人,只能带着不舍的心情踏上归程。
众人与来时相比,走得比较慢,毕竟一路还要照顾孩子,安营札寨后,乔蓁在帐蓬里面给孩子喂奶,燕飞坐在一边抱着吃饱的大外孙,轻拍他的襁褓,“蓁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回魏国?”
一面抱孩子一面打量外祖母亲自给她以及俩孩子磨的黑玉虎牌,听到母亲的问话,“我们打算到了都城休整上一两天就出发到海边,那儿有我公爹从南融国借来的大船,走水路回去。”
陆路不太安全而且又耗时,惟有水路最快,再说年家人与乔维等人怕是等她都等不及了。
“也好,到时候娘给你送行。”燕飞慈爱地看着她,“等神殿的事情一了,娘就去看望你们。”
乔蓁点点头,微有哽咽道:“娘,您和爹会不会怪我没能在您们膝下承欢?”
“傻孩子,怎么能怪你呢?这事情谁都不想的,如果我们没有分开过,我是绝对不让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只是人生没有如果。”燕飞仍有几丝自责后悔,当时的她太过年轻,太相信自己的力量,那时候如果不硬气,向族内求救,她们母女就不会分开,更不会有现在的天各一方的局面发生。
乔蓁也感慨不已,将吃饱的小女儿抱着打嗝,拉平整身上的衣物,“娘,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还有爹,有我们,将来指不定还能给我再添个弟弟或妹妹,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只有找些欢乐的话来说,才能减轻离别的悲伤。
燕飞果然红透双颊,瞪了眼女儿,老蚌生珠可不是多好听的话。
“你们母女在说什么?”百里翼与年彻走进来,他们安排好设防之事就过来与她们母女团聚,离别同样迫在眉睫,他也想多与女儿在一起。
“娘说,她要跟爹生个大胖小子。”
“蓁儿。”燕飞脸皮薄,自然禁不起女儿如此取笑,赶紧唤了她一声。
年彻正接过小女儿的动作一顿,现在是不是流行像他娘与岳母这般年纪生娃的趋势?就差啧啧出声,世道果然变了。
百里翼却难掩惊喜地看着妻子,如果妻子能再生个一男半女,那就是再好也不过了,之前两人有讨论过,却是一直没能达成意见,又遇上冷战,现在才算雨过天晴,“燕儿,是不是真的?”
“百里翼,你还要不要脸?在女儿女婿还有外孙们面前说的是什么话?”燕飞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丈夫。
“岳母大人,小婿觉得这未为不可。”年彻当即表态,他是男人,知道男人对血脉的重视与期盼,百里翼身为帝王只怕更甚。
再回到东陵国都城的时候,已是隆冬季节,离年关也近了,城里一派繁荣热闹。
百里安一看到他们回来,立即大喜过望,这代理帝王的工作真是不容易,他对这位置绝没有半分想法,还是当个逍遥王爷更自在。
不过,这段时间倒是有大事发生。
“西凉国太子的特使将在过年后到达我们东陵国。”他向百里翼秘密禀报,并呈上西凉国太子写给东陵国的国书,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串,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要与东陵国结盟。
百里翼眉间一皱,将这份国书扔到桌上,手指捏了捏额头,果然这场战火要再烧起来。
“伯父,我们要不要与他们细谈?不过现在蓁儿才刚认回来,她和妹夫与魏国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事情要不要与他们相商一番?”百里安也觉得难办,西凉太子的意图太明显。
百里翼自然是偏向女儿的,只不过他是东陵帝皇,也要考虑到江山社稷。
推门进来的燕飞嘴一撇道:“西凉太子?阮星宇那人你觉得可信?”讥讽一笑,“那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当初与神殿结盟的时候,话比现在说得更好听,可你看看他做了什么?趁机出手,北冥国领土大半落入他手,看来他的野心不小啊,小心遭到反噬。”
百里翼沉声道:“燕儿说得有道理,他应该还没将真圣公主与蓁儿联系到一块儿,不然不会提出结盟这事。”
燕飞看百里翼并没有被所谓的野心冲昏头脑,这时候才稍稍安心,不过仍沉下脸色,这天下果然要变。
晚膳的时候,百里翼还是与年彻交换了一下意见,毕竟亲家年复在魏国是绝对的实权派,不过现在魏国内乱加剧,传来的都是不太好的消息。
年彻闻言,沉思一会儿,看了看在场的人,他们都是乔蓁的至亲,百里翼能将西凉太子的意图告知,他也没有必要再瞒着,反正天下人很快就会知道,“北冥皇室退走到我大魏。”父亲给他的飞鸽传书上提到这件事,让他尽快回国。
这消息百里翼尚未得悉,北冥皇室残余向魏国求救?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这场战火看来要蔓延。“亲家是什么意见?”
年彻道:“我爹不太赞成收留他们,不过魏国皇室却是很欢迎他们。”这话说得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百里翼眼睛微眯,看来魏国皇帝与权臣世家的关系越发紧张,看来魏国那位上位还不足一年的年轻帝皇是不甘再受制于权臣,不过此时他嘴角一撇,年轻人毕竟还是年轻人,太不懂得隐忍了,这时候与权臣对抗只能是鸡蛋碰石头,尤其是魏国的内乱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你们还是赶紧回国,这事不能再拖。”
年彻听到这岳父的话,点了点头。
乔蓁抱着小女儿用勺子喂水给她喝,抬头看向父亲与丈夫,“这仗不能避免吗?”
两人看了看她,均都摇了摇头,仗迟早要打,西凉得了北冥的大片土地,野心只会更膨胀,而此时东陵国刚平定内乱,魏国起义军攻势惊人,南融离得太远可以偏安,西凉怕是要谋的不是魏国就会是东陵,想要一统天下的节奏很明显。
乔蓁的神色一黯,她来自的现代,战争只是局部性的,和平才是人类最大的响往,真应了那句圣琴出天下乱的谒语。
正哄着大外孙的燕飞不以为然道:“根源还在西凉国阮家皇室身上,现在他们四处出击,在我看来并不是聪明做法,我们倒是可以趁其未缓过一口气,拿下西凉与北冥,不过这关键得看魏国的局势能否缓和。”
她的一双美眸还是看向了年彻,其实这还是得看亲家是否有能力平定魏国的即将到来的战乱。
年彻未语,脸色却是是越发严肃,可见急需解决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以暴制暴,倒不失为一条策略。”乔蓁道,既然战争无法避免,那么就只能尽快结束它,这样才能建立新的制度。
商定后,年彻与乔蓁立即起程前往海边,那儿停泊着年复从南融国借来的海船,已经有了半年多时间,就是为了搭载他们回国。
百里安摄政,百里翼与燕飞舍不得女儿一家子,还是亲自上路送他们到海边之境,争取多一点相处的时间,不过碍于形势的变化,这一路上都是急行,速度比当初上都城的时候快了不止一倍。
大魏江南,章京收到妻子的信与那条腰带的时候,脸色极其的难看,这条腰条居然到了卫京?带着疑虑打开信,看到信里的内容,顿时火冒三丈,怪不得那个钱黛晓会老来他的住处,原来趁他不注意偷了他的腰带,这可恶的贱人。
手狠狠地拍击在桌面上,他万分庆幸妻子的聪慧,并没有上当受骗,不然他水洗不清,这口气郁结于胸,更显得他神色严厉。
“咦?大人,这腰带找回来了?”那勤务兵惊疑道。
章京看了他一眼,把腰带收好,“从明天起,不,从这刻起,你守在这儿不要让任何人进我的屋子,明白吗?”
“是,大人。”勤务兵立即立正军姿应声,不用大人吩咐,他也知道这要防的人是谁,不就是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此时勤务兵心中那不要脸的贱女人正被其父钱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你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收到儿子从京城寄来的信,他才知道女儿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丑事,这一辈子,他都没这么丢脸过。
钱金氏抱着捂脸的女儿,“孩子做得不对,可以再教……”
“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都教出个什么玩意儿?”钱磊朝妻子大喝,“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章大人?现在我们能住在这安全的地方,也是人家看在蓁儿的份上给的方便。”
“我就是喜欢他,给他做小我乐意。”钱黛晓受不了父亲责任的语气,回瞪父亲大声道。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钱磊一听,火气上升得更快,冲上去又要再打女儿,他这一辈子还没遇到如此丢脸的事情,人家妻室都找到了乔维那儿,他到了京城还要少不得亲自登门谢罪,都是这个好女儿给他惹出来的祸事。
钱金氏只能护着,少不得挨了丈夫几拳头,顾不得呼痛,“老爷,老爷,我会看好晓姐儿的,不会让她再胡乱行事……”
“你最好看好她,不然我就将她浸猪笼,也不能让人耻笑我钱家有这样的女儿。”钱磊下了最后通牒。
钱金氏不迭地点头。
钱黛晓一脸的不服气,她凭什么要放手自己喜欢的男人?
钱金氏看到钱磊离去,就下令将钱黛晓锁在屋子里,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她将锁锁好,拿着钥匙站在门外,“晓儿,等将来你就会知道娘是为你好,你爹这回说的是真的。还有两天就要坐船走水路上京了,你给我安份点,到了京城给你找门好婚事,将来你会感激娘的。”
“娘,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谁都不嫁,就要嫁给他……”钱黛晓不停地推着门,越是得不到章京,她就越是不甘心,她有哪点输给章京家中那个黄脸婆?
钱金氏狠狠心转身就走,门外留了两个粗壮的仆妇看守,走在回廊上看到钱家其他几房人都在指指点点,脸上也一阵红潮,朝那些人瞪视一眼,看到她们做了鸟兽散,这才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屋子。
没一会儿,儿媳就来告状,说是因为小姑子,现在人人都耻笑大房,钱金氏觉得一阵的心烦意乱,看来只能尽快到京给女儿找桩婚事才能免去这些个流言蜚语。
欧博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致,江南的冬天还真是温暖许多,不过仗打了这么久,已经没法就此停歇,京城的支援也会尽快到,想到京城就会想到乔茵,不知道她可有几分想念他?尤其在得知章京“背叛”的时候。
正暗自神伤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看到小厮进来,“人带到没有?”
“世子爷,钱家姑娘被其父母禁足了。”
欧博闻言皱紧眉头,在这个节骨眼上,钱黛晓被禁足了?半晌,他冷冷一笑,他要动手有得是机会,“去,告诉钱磊,就说我要给他们一家办场告别宴。对了,还要通知章京来参加。”
“章大人正在练兵,发动下一次攻击的日期将近。”
“尽管去告知,他会来的。”欧博脸色一板,手痒痒地又想要雕刻红萝卜花,章京与钱家也还算是姻亲关系,他不可能会拒绝送行一事。
章京在接到的消息的时候,脸上冷冷一笑,他敢下战帖,他就接。“告诉欧世子的家仆,就说本大人会应邀出席。”
钱磊没想那么多,只道是因为永定侯府的原因,所以人家才会这么客气,欣然同意出席宴会。
看到请帖上的“全家”两字,钱金氏道:“那天还要不要让晓姐儿一道去?”
“让她出来做甚?还嫌不够丢脸?”钱磊不会同意放女儿出为做乱的。
钱金氏看到丈夫动怒,当即一声不吭,不再为小女儿多说。
举办晚宴的日子还是来临了,如今正在打仗,一切从简,不过欧博还是尽力张罗了不少吃食来款待乔蓁的舅家,期间倒也和乐融融。
钱黛晓的突然到来让正在喝酒的钱磊一愣,章京微抬眼看她,鼻子冷哼,当做没看到,至于欧博嘴角挂着一抹浅淡到看不见的笑容,举手示意一旁的通房丫头倒酒,全程不改贵族做派。
钱磊愤慨地看着女儿上前,只见她举杯,看向章京,“章大人,小女子敬你一杯,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只怕小女子无法报答大人的再造之恩……”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章京额筋凸出,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
钱磊朝女儿大喝一声,“还不够丢人现眼?滚回去……”
“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美人爱英雄,一桩嘉话。”欧博笑道,“真羡慕章兄的好福气,家有贤妻,外又有美人相伴,不若本世子做这个媒人,让你们结百年之好……”
“依我看,世子爷比我更合适,再说她不是欧世子的人吗?”章京冷冰冰地道,“我家有贤妻娇儿,不可能再纳他人为妾,钱老爷,你还是看好自己的女儿为好。”
钱磊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章兄这话怎么说的?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欧博怒道。
章京冷冷一笑,“我这儿有证据证明她与你关系匪浅,遂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这是什么,欧世子会不知道?”看到欧博挣大眼睛,他又冷笑,“之前这位钱姑娘不知轻重在我住所周围出入,后来被我的勤务兵拾到此物,这是他亲眼看到钱姑娘落下的,只是想要唤住她时,她却走远了,后来钱姑娘怕是知羞耻没再出现,我又忙于练兵,把事情都耽搁了,这下终于可以完璧归赵。”
他将玉佩抛到桌子上,脸上有着淡淡的嘲讽。
欧博神色绷紧,这玉佩从哪儿来的?他一清二楚,拳头不禁握紧,半天没做声。
钱黛晓花容失色,“不不不,不是我落下的……”
章京不管她,拍掌唤人进来,立即除了勤务兵还有几名兵士进来,都一一做证曾看到钱姑娘与欧世子天黑幽会。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欧世子莫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帮你养孩子吧?”章京这回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欧博,这人妄图破坏他与妻子的感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欧博的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章京会这样出手。
钱磊看到这里,已是深信不疑,怒瞪女儿,不但勾引章京又还与欧博牵扯不清,他怎么有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一巴掌打下去,“贱人,你不再是我的女儿。”
“爹……”钱黛晓没想到父亲会这样待她,目光看向章京与欧博,在他两人脸上来回游移,最后定在欧博的脸上,“欧世子……”
他不是说会帮她得到章京吗?现在这样算什么,欧博说的话都不算数吗?
章京嗤笑出声,“欧世子,看来你们是天作之合,干脆就纳了她为妾吧,不然你逼死钱老爷的女儿就不好了,这媒人我来做,也不枉当日我救她一命,送佛送到西。”
钱磊仍兀自生着气,这一辈子就数今天最丢脸。
欧博瞪了一眼章京,“你要我穿这破鞋?章大人未免异想天开。”
被人称为破鞋的钱黛晓脸色一白,她是江南首富钱家的女儿,何时受到过人家如此的侮辱?身形摇摇欲坠。
章京径自倒了一杯酒,边喝边道:“始乱终弃终不是大丈夫报所为,还是说欧世子有过太多的始乱终弃,所以早就对毁了人家闺女一生的事情而无半点内疚?”这话除了嘲讽还有深深的指责,若非茵儿遇上的是他,只怕现在别说生有娇儿,坟头草估计都有人这么高了,一想到新婚夜,他的恨意就强烈得想要破胸而出。
欧博的身形一晃,他抛弃的女人不少,可只有乔茵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禁忌与伤痛。
章京不看他,而是看向钱磊,“钱老爷,这女子再不好都是你女儿,如今既然她与欧世子有私情,何不成全他俩?我来当证婚,往后也能是个良妾。”
钱磊仍不吭声,另一桌的钱金氏却是坐不住了,如今女儿的名誉当众被毁,再无转圜的余地,不想被丈夫沉塘,那么能做的只有一项,就是让女儿嫁给欧博为妾,这样尚能保得一命在。
想定后,她上前道:“欧世子,你欺我女儿年幼无知,诱哄她与你做出苟且之事,你现在打算不负责吗?既然如此,到京后我只能去求圣公主做主,非要讨一个公道。”
钱磊听到夫人的话,也知道现在只能如此才能维护钱家的声誉,终开口说话:“欧世子,你真的不打算负责任吗?那也好,老夫在京城也还有点人脉,这事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所谓的人脉是永定侯府,欧博与年彻交好,眼前这人是年彻放在心尖尖的夫人的表妹,现在被章京这样一搅活,他若不认,他日只怕与永定侯府的关系就会陷入僵局,乔蓁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钱黛晓嘤嘤地哭出声,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不爱欧博,不想嫁给他,可触碰到母亲严厉的目光,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我娶。”欧博权衡一番,咬牙道。
章京咧嘴一笑,“爽快,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亲洞房。”
欧博鼻子一哼坐下来。
钱黛晓怔愣地看着章京,她居然被喜欢的男人推给了另一个男人,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
钱金氏搂着女儿退下,到了隔壁的厢房,她松开女儿,甩了她狠狠一巴掌。
“娘?”
“若你不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管你去死。”钱金氏狠声道,“别再跟我说你不愿嫁,现在没你选择的余地。”深呼吸一口气,“好好地收心吧,欧世子也是名门大家出生,你给他当妾也不委屈。我知道他家中正妻未生育,这次你就不要上京了,留在这儿,趁其家中长辈不在,争取生一个庶长子,将来你的地位也就牢固了。”
钱黛晓不吭声,事到如今还有她说话的余地?欧博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为何她的命就这么苦?生平看上的两个男人都与她无缘。
钱金氏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不过到底是亲生的,惟有好言相劝,劝到最后,钱黛晓才算是软化下来,打算跟欧博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前面的酒席散了,章京看向醉得一塌糊涂的欧博,极尽嘲讽地笑,在钱家人离去后,掏出一封信甩到他身上,“欧世子,你挑拨我们夫妻争吵的伎俩早就败露了,这是茵儿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往后别再做这令人不齿的事情。”
说完,他转身离去。
欧博的酒意因这封信都醒了,他匆忙打开来看,果然是乔茵的字迹,在这封信里乔茵的语气极其冷淡,让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语气完全是陌生甚至厌恶的,他突然哈哈大笑,这一生他还有如此可笑的时候?他所有的努力在乔茵的面前都是可笑以至是卑鄙的。
喝得醉醺醺的他还是走进了新房,看着他的美妾,在酒意中,他把这心不甘情不愿的钱黛晓当成了乔茵,径自走近她,摸上她的脸,“茵儿……”
钱黛晓的身体一震,最后奋力挣扎,“我不是你的茵儿,欧博……”
这挣扎让欧博的酒意清醒了一些,冷冷地看着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毫不怜惜地压上她的身子。
钱黛晓在痛苦中流下悔恨的泪水,如果现在占有她的是章京,那该有多好……
钱家人在第二天清晨就出发离开这战乱的江南,而此时的钱黛晓却被留了下来。
章京看着钱家的大船开走,终舒了一口气,庆幸着自己有个聪明又足智多谋的妻子,怀里放着她写来的家书,他只有一个愿望活着回去看她与稚儿。
随后没多久,京城的援军到达了江南,随着圣旨,欧博与章京终于不用彼此憎恶地做同僚,章京更升任从四品的宣抚使,亲自领兵到那判乱最厉害的第一线。
京城的乔茵收到丈夫升官的旨意,既高兴又担心,章荣氏更是风光满面地回乡祭祖,她这一离去,宅子里没人闹心,她反而过得舒心起来。
低头在怀里的儿子额头落下一吻,她道:“况哥儿,想不想爹啊?娘也好想他……”
此时的乔蓁已上了大船,在起航那一刻,朝岸上的父母拼命招手,她的眼里氤氲着泪水,努力忍住不让其掉下,尤其看到燕飞哭得倒在百里翼的怀里,她的心也一阵阵地难过。
年彻一手抱着大儿子,一手揽着妻子的肩,“别难过,总还有再见的机会。”
“彻之,我一想到将来孩子们离开我,我的心也会揪着,如今看到爹娘这样,不孝的人是我……”乔蓁终止不住泪水,泪眼中的这世爹娘与现代的父母的脸交错在一起,更是哭得凶。
惹得她怀里的小女儿挣扎个不停,也跟着哇哇大哭,她这一哭不打紧,双胞胎的连锁反应,年彻怀里的大儿子也发出响亮的大哭声,一应一和,让人头皮都发麻。
年轻的父母顾不上伤感离别的愁绪,忙着哄这两个小祖宗消停。
进到船仓里面,乔蓁看着已经熟睡的两个小宝贝,再看看外面的春景,靠在年彻的怀里,“一年了,我们离家已经一年了。”
年彻低头噙住她的红唇细细地吮着,然后抱她更紧,“近乡情怯了?”
“有点。”乔蓁老实道。
“不是还有我?”年彻低笑道,看了眼那两个这会儿安静的孩子,“把他们往祖父面前一放,祖父肯定会心花怒放。”
“你说比我们大宝小宝只大一个月的小叔子会不会长得与我们大宝很像?毕竟你们可是兄弟。”她忽然转头看向丈夫,伸手轻抚他的俊脸,儿子现在看来与丈夫真像。
女儿倒是像她多一点,眉眼也还能见到小姑年初晴的影子,可见这是一对异卵双胞胎。
年彻笑道:“回去后不就知道了?”对于有个能当儿子的弟弟,他没有多少感觉,不过血缘就是血缘,还是会爱护就是。“我倒是可怜我们的孩子,年纪相当,平白矮了一辈。”
乔蓁想想也是,两个小家伙往后要称呼那大他们不了多少的家伙为小叔叔,她光想想都觉得脸皮抽搐不已。
睡得香甜的两个小家伙浑然不觉自己的悲惨命运。
南融国的海船就是速度快,比当初两人流落到东陵国时快了不止一倍,不过一个月时间,就渐渐驶近了大魏的领域。
盛宁郡主自从收到儿子的飞鸽传书后,就开始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他们能快点到家,结果儿子儿媳还没盼回来,父亲却是染上春寒旧疾复发,太医说病情凶险,估计要准备后事。
她连与年复说一声的时机也没有,就抱着小儿子携着女儿赶回娘家,家里的气氛十分的低迷,将小儿子交由女儿照顾,她脸色不好地推门进去,一屋子的药味。
几个嫂嫂与弟妹暗自抽泣,兄弟们回头看到她,纷纷让开一条道。
果郡王低头在顺王爷的耳边说,“父王,小妹回来了。”
顺王爷闻言,睁开眼睛艰难地看到女儿的样子,伸手向她,“盛宁?”
“爹。”盛宁郡主握紧他的手,眼睛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爹,怎么会这么严重?”
“爹老了,生老病死很正常的,傻孩子,昨儿我梦到你娘,她估计在地下等我太久了……”顺王爷有气无力地道,他一生与病为伍,早就看淡了生死。
“爹,彻儿和他媳妇就要回来了,你就再撑一撑见上他们一面吧。”盛宁郡主只能找着父亲在意的来说,希望这样可以让他燃起活下来的**。
顺王爷一听到年彻的名字,顿时似乎精神许多,“回来了?”
“回来了。”
半晌,顺王爷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突然,他握住儿子的手,“吩咐太医进来给我用药,我无论如何要见到彻儿一面才行。”
果郡王没想到拒绝用药的父亲这会儿有这么顽强的求生意志,忙点头:“儿子这就去。”
永定侯府,年复回到荣华院时没见到妻子与儿女,正要招人来问,就见到年老侯爷的侍人过来找他,说是老侯爷让他去回话。
他急忙赶到父亲的院子,这一年来父亲的身子也不大好,推门进这密室,看到父亲正背着手看窗外,“爹?”
年老侯爷回头看向儿子,“复来,来了?”如今这儿子是越发令他满意,“顺王爷病了,你媳妇携晴儿与徽儿回去探望了。”
年复这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顺王爷却在这节骨眼生病,实在不是时候,身为女婿的他自然也要去探望一番。“那孩儿过去看看。”
“先慢着,为父有话要与你说。”年老侯爷道,“你还记得连家被灭门是因何而起吗?”
年复自然知晓,“因为连家要出帝王的断言犯了皇家忌诲。”
年老侯爷听到这句话,笑了笑,极尽苍凉,“复儿,你可知,当年那妖道断言时,实则是指我们年家,老祖宗当时心下一惊,再大的功都抵不过猜忌,这才借着年连字音的混淆,将这祸事转嫁给连家。”
年复并没有惊讶,毕竟当年他知道这传说时,也曾怀疑过自家老祖宗,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看父亲如今的神色,他似乎猜出某些端倪,神色越发严峻。
年老侯爷对于儿子的不惊讶并没有感到出奇,他这一儿一孙都是人中龙凤,摸了摸胡子,再度道,“因这话,老祖宗一生都不安,他怕哪天帝皇会猜到我们年家,所以给年家的祖训是除了当家人外绝不可泄露半句,并且尽可能地警醒,如果事情败露,可为即一搏,不可为当留后路。”说到这里,他的神色黯然,“我们年家永远都有暗处的力量不露出来,本来一切都尽在掌握中,偏偏在那时候出了事,当时揽下这一切的却是你舅家……”
年复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他舅家之所以遭到抄家灭族的灾祸就是因此而起?
“当年你舅父因事败露,连夜给我们发来消息时,我们再做反应也来不及了,最后直到死,你舅父却是没将我们年家供出来,而我只能为他留下一条血脉……”年老侯爷的语音有几分哽塞,“我记得当时他说,事已至此,无论牵不牵出年家,他们都难逃一死,与其如此,不如就死他们一家罢了……”
这是他内疚了一辈子的事情。
年复也心情复杂。
“逝者已矣不可追,我想祖父必定不后悔当年的决定。”从暗处走出来的筱微道,她走上前看着年老侯爷道,“老侯爷无须自责,其实我们都无反意,要怪只怪帝皇家无容人之量,非要赶尽杀绝。”
年老侯爷最对不起的就是眼前的女孩,是他年家拖累她小小年纪就要独自在神宫求生存。
年复是知道筱微这女孩子的,如今再见,也觉得心痛难当。
筱微道:“皇上有除去年家的想法,老侯爷与表叔还是要做好准备……”
顺王府里,盛宁郡主给她爹侍疾,看到父亲脸色好看点,这才稍稍安心,待看到丈夫进来时,微微一愣,“怎么过来了?”
“岳父大人没大碍吧?”年复皱眉道。
一提起这个,盛宁郡主眼睛微微一红,年复见状,心往下一沉。
“我们到外面说。”盛宁郡主上前拉着丈夫出去说话,到了外间,摒退下人,她这才止不住泪道:“太医说我爹现在是灯油熬尽,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看她难过,年复的心也抽紧了,上前紧紧拥她进怀,“别难过,岳父大人不想看到你这样……”
盛宁郡主这才微微止住抽泣声,问了声儿子什么时候会到?
年复道:“还有三日就可回到。”
三日说快也不快,说慢又是弹指一挥间,坐船坐到腻的夫妻二人终于在初夏时节回到卫京,这一年已是元庆元年。
抱着孩子踏上大魏的土地,乔蓁百感交集,在船上时已换下了东陵国的服饰,一身大魏装束的她踏下甲板站在陆地上看到熟悉的人潮时,竟生出不知人在何方的错觉来?
永定侯府的下人早就等侯多时,为了不错过世子爷夫妇的回来,一连几天他们都在此等候,在望眼欲穿之际终于等到了该回来的人。
临渊看到年彻时,不禁大喜过望,“世子爷。”
他冲上去正要给年彻问安,目光在看到年彻怀里那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的娃儿时彻底地呆住了,世子爷怎么抱了个孩子?
墨院的大丫鬟凝雁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更遑论其他的人?
年彻将怀里的儿子递给临渊抱着,“这是你的小主子,抱好。”
临渊接过手时,一看果然像世子爷,这一年多的时光,自家主子果然没耽误生孩子,小娃儿到了临渊的怀里,他也不怕生,抓住临渊的头发就玩了起来,呵呵笑出声。
一向严肃的临渊抱着这孩子顿时僵住了。
乔蓁看不过去,对于丈夫的举动摇了摇头,上前朝临渊道:“把哥儿交给凝雁吧。”
临渊这才赶紧如交出烫手山芋那般将孩子交给凝雁,舒了一口气,正色看到乔蓁怀里还有一个时,他再度惊呆了,一下子就生了俩,还是世子爷厉害。
正与府里的人说话的年彻这时候转头看向乔蓁,“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府,我去一趟顺王府。”
“出了什么事?”乔蓁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外祖父不大好。”年彻低声道。
乔蓁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不大好八成是不行了,思忖一会儿,“我与你一道去。”
“一路上都辛苦不已,还是先回府歇息一会儿……”年彻不舍得她太劳累。
乔蓁摇摇头,虽然与顺王爷仅见过几面,但到底是年彻的亲外祖父,现在是弥留之际,无论如何还是先去看望一眼比较好。
年彻见说服不了妻子,遂不再坚持,看了眼俩孩子,还是也带去见这外曾祖父最后一面吧。
一家子这才起程赶往顺王府,这回到大魏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能赶得及见到顺王爷的最后一面。
顺王府。
“彻儿什么时候到?”顺王爷的声音越来越弱。
“就快了,爹。”盛宁郡主哽咽地道。
年彻猛然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外祖父。”
听到他的声音,身为父母的年复与盛宁郡主立即回头,一年多没见到的儿子似乎瘦了不少,心里既高兴又伤感。
顺王府的人却是大叹其命大,这样都能活着回来。
“彻儿,来看看你外祖父。”盛宁郡主道。
年彻与乔蓁上前,年彻握住老人家伸出的手,“外祖父,孙儿来迟了……”
“回来就好,就好……”顺王爷重复了这句话,看了眼乔蓁,眼里有着欣慰。
“外祖父,您的外曾孙子与孙女也来给您请安。”乔蓁眼睛红红地道。
所有人都愣了愣,这话亲王府里别的姑奶奶说还能明白,乔蓁这般说倒是让人费解了。
莫非他们——
年复与盛宁郡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讶,随后是惊喜,他们升级当祖父母了。
果然,凝雁与临渊这两个下人抱着一对龙凤胎进来,盛宁郡主冲过去看着这一对孩子,伸手摸摸他们嫩滑的小脸,这是她的孙子孙女。半晌,她回头瞪视年彻与乔蓁,“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回来?纯粹是要吓你娘?”
年彻不言语,乔蓁略有尴尬。
“好了,盛宁,让岳父大人看看孩子。”年复拦下欲发飙的妻子。
盛宁郡主这才做罢,让下人将孩子抱上前给弥留之际的父亲看看。
顺王爷没想到他撑着这最后一口气,还能有这样的惊喜,枯瘦的手碰到孩子的脸,只能说“好、好、好……”
他的盛宁,终于也当了祖母,这下子他终于放下一大半的心,到了黄泉也不会愧对妻子。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握住年彻的手,“女婿,我有话要与你们说。”看了看周围的家人,“都下去吧。”
众人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不过果郡王夫妇还是领着人退了下去。
一到帘外,盛宁郡主看了关上的门半晌,随后方才一手抱起一个亲了起来,这两个孩子越看越可爱。
果郡王妃羡慕地道:“大姑奶奶,真是好命。”
盛宁郡主对她这半酸的话并没有放在心里,若在平日必会讽刺一句,如今父亲弥留之际,还是省点口舌吧,眼神示意乔蓁与她到一边去说说话。
乔蓁会意,看到外间的年初晴抱着孩子进来,之前就见过面,她也还是接过这小叔子抱在怀里,小家伙的眉眼果然与她的大宝很像,个头看来与大宝差不多。
年初晴坐到一边逗弄着小宝,眼睛时不时飘向里屋,外祖父要病逝,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盛宁郡主借机问了问年彻与乔蓁的经历,在这样的场合,乔蓁不可能全部说出来,而是择一些有趣又无伤大雅地说了出来,至于认父啊灵族的之类的都一个字也不提。
盛宁郡主与年初晴,包括围上来的果郡王妃等人都唏嘘不已,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回来不就抱了对龙凤胎?
约莫一个时辰后,年彻才推门出来,让大家进去见上顺王爷最后一面。
心情沉重的顺王府诸人鱼贯而入,盛宁郡主将孩子们交由侍女看着,一个也没带进去,到底是病房,孩子不适宜久呆。
坐在罗汉床上的年徽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两个多出来的小人儿,多动好爬的他爬近这两个小人儿,靠近歪着脑袋仔细打量。
大宝也好奇地看着这小叔叔,伸出藕节般的手臂轻戳小叔叔的脸蛋,小叔叔也不甘示弱地回敬,结果两个娃儿打到一起,你推我搡的,最后各自被推滚到一边去。
小宝自顾地玩着自己的衣物,不去管那边厢的兄长与小叔叔的“战斗”。
一旁的侍女看到这俩小祖宗“杠上”,怕他们哭,忙去抱住,结果没有一个哭,却扭着身子不让抱,非要再缠斗一块儿,最后居然一个“呀呀”,一个“唔唔”地似说着话,总之看得人哭笑不得,可没人敢真笑出来,因为从里屋传出了哭声,顺王爷逝世了。
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宫里,刘仪在听闻的时候眉间一皱,“死了?”
“回皇上的话,确是去了。”
刘仪背着手站起来,这位宗人里得高望重的老头死了,他的手突然紧握成拳,正因为他的大力反对,宗族不太支持他的决定,此时嘴角一笑,死了也好,就再也挡不了他的路。
“传朕的旨意,正式接纳北冥皇室的求助,让他们住进这里避难。”
“是。”心腹太监应声,随后又道:“皇上,永定侯府的世子与妻子都平安归来了。”
“真的是好狗命。”刘仪冷哼道,半晌,“朕要换素衣,去奔丧总也得像个样子。”
皇帝刘仪的突然到来,办丧事的顺王爷大开中庭迎接,年复与年彻父子俩暂时留下,乔蓁则抱着龙凤胎以及带着年初晴姐弟先行离开,回永定侯府,让年老侯爷见见曾孙。
下了马车,她怀里只抱着小女儿,至于那两男娃则由侍女抱着,姑嫂二人在马车里因为聊及流落东陵国事宜还眼睛红红的,年初晴直道乔蓁受苦了,乔蓁反而是笑了笑,其中有苦有甜真的只有自己知道。
年老侯爷早就得到了消息,与年家其他几房的人早就在正堂等候了,二夫人年于氏与四夫人年丁氏还交头接耳,纷纷不太相信乔蓁生了对龙凤胎,大房人丁兴旺,这心里正不平衡呢。
乔蓁进来,年老侯爷激动地起身相迎,她忙屈膝,“祖父,孙儿媳妇回来迟了……”
“快起来,快起来……”年老侯爷忙道,目光慈爱地落在她怀里的娃儿,分辩不出是龙凤胎中的哪一个,但不妨碍他此刻激动的心情。“这是?”
乔蓁忙道:“这是妹妹,小名儿叫小宝,大名还等祖父到时候赐一个。”摇了摇女儿的手,“小宝,赶紧叫曾祖父。”
小娃儿也配合地发出“唔唔啊啊”的声音,另一只手伸向年老侯爷。
“好,好,好。”年老侯爷连道几个好字,并且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伸手挠了挠孩子的下巴,孩子呵呵地笑出声,一把抓着他的胡子玩起来。
“小宝,赶紧松手,这是曾祖父的胡子,不能玩……”乔蓁忙想要拍下她的小胖手。
“无碍无碍。”年老侯爷是高兴的,能给曾孙女玩玩胡子,他乐意。
乔蓁也能感受到老人的欣慰,想到孩子的另一个曾字辈的老人去了,脸上不禁有几分哀凄。
年老侯爷见状,“人各有命,亲家能在去前见上你们一面,也就无憾了。”
乔蓁点点头。
至于大宝,被年家女眷围着来看,正确的说打量目光最严厉的是年于氏与年丁氏,三房的继妻年丰氏反而是一脸的温柔地抱过来逗弄着,“我们哥儿真像世子。”
年于氏扯了扯脸皮,“他爹生的,能不像吗?”
“就是,三嫂这话可不能外传,不然有心人怕是要捉住痛脚,说不是世子的那就糟了。”年丁氏嫉妒大嫂又是添子又是添孙的,这心里就是不平衡。
“住嘴,说这样的像话吗?”四老爷年处喝了一声妻子,这是大房的嫡长孙,金贵得很,哪能被她一张烂嘴瞎说。
年丁氏头撇到一边,不再说半个字。
乔蓁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年丁氏,哪有这样说话的?照这样说,当初若流落到东陵国的只有自己,是不是就要被质疑孩子的血统?
年老侯爷的神情一肃,“往后再说这样的话,我们年家容不下这样的媳妇。”
这话相当严重了,年丁氏不敢再硬脾气,忙屈膝道:“儿媳再也不敢口没遮拦了。”
“四婶母得记住才好。”年初晴眼睛一眯道,“别什么话都挂在嘴边。”上前抱住年老侯爷的臂膀,似一脸委屈道,“祖父得了曾孙女,都不爱初晴了。”
“都当姑姑了,还跟侄女吃醋,也不怕人笑话。”年老侯爷刮了刮她的俏鼻梁,一脸宠溺道。
年初晴这才做罢,将三婶母怀里的大宝抱过递给祖父,“祖父还没抱抱大侄儿呢,这回祖父可得想个寓意好的大名儿,不然我们大侄儿可不依的。”
乔蓁看到一家子和乐融融,总算有了几分回家的意味,怕老人家抱不来两个孩子,她伸手想要把小宝抱过来,哪知年老侯爷却是一手抱一个,脸上异常的满足。
看得已有孙子的二夫人年丁氏异常的难受,她也有孙子,就因自家是庶出,老侯爷并不太喜欢,如今对着嫡出大房的孩子却疼宠成这样,这心长得忒偏了。
年丰氏倒没有什么,如今丈夫也疼她,继子女也比前些时候长进了些,她到是心态平和,只是看人家的孩子好,自家也想生一个罢了,摸了摸肚子希望能怀上。
好一会儿后,龙凤胎与年徽被年老侯爷带回他的院子玩耍去,年初晴陪着乔蓁回墨院。
一踏进院子,景致还是那样,似乎一切都没变,掀帘进了里屋,摆设一如既往,乔蓁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在外其实也曾多次想念家中的一切,现在总算是回来了。
“娘不让人变了摆设,天天都要过来坐上一会儿,所以这儿打扫得很好。”已及笄的年初晴看来比那年乔蓁嫁进来时成熟了不少。
“倒是让大家都记挂了。”乔蓁抹了抹泪水,拉着年初晴坐下,仔细问了一下家下的情况,倒是与离时差不多,这才不再记挂。
姑嫂正说着话,大丫鬟代柔进来禀报,说是乔维来了。
乔蓁一听,忙起身道,“人在哪儿?”
代柔吓了一跳,“刚到了前厅……”
乔蓁就急匆匆地掀帘子出去,一下船她就遣人去给乔维通报她回来的消息,让他好宽宽心,本想着明儿再过去看看他,哪知道他这时候就来了?
“维哥儿……”
乔维不过是刚踏进前厅,就看到日思夜想的长姐站在他面前,突然间似找到了主心骨,“姐……”
乔蓁上前紧紧地抱着他,姐弟俩一时间只能抱头痛哭。
“维哥儿,让姐好好看看。”乔蓁松开弟弟,仔细地打着着他的脸,“成大后生了。”
“我都十六了,还能不长大吗?”乔维仔细地乔蓁抹去眼角的泪水。“听说我当舅舅了,外甥他们呢?”左右顾盼,没看到孩子。
“被他祖父抱到院子去了,晚些时候我再抱回来给你看看。”乔蓁道。
带着弟弟到暖阁坐下,乔维与年初晴是认识的,不过不太熟悉,但坐下说上一两句还是有的。
晚膳时分,年彻还没有回来,乔蓁就没再等他,而是吩咐下人摆膳,留乔维还有年初晴用膳,龙凤胎与年徽这三个娃儿,年老侯爷也遣人送了回来,直说要想名儿正翻书呢。
乔蓁到里间喂了孩子,当然年徽自有奶娘侍候,留先吃饱的那个与乔维相处。
“大嫂还要自己喂奶啊?”年初晴觉得希奇。
乔蓁道,“生他们时没条件找乳娘,只能自己上了,再说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喂奶更亲近些。”
年初晴看得颇为羡慕,自打及笄后,娘就说要给她安排婚事,不能拖成老姑娘,一颗少女心自然止不住地跳动思慕未来的良人。
直到深夜,年彻才回府,洗过澡后躺床上,还是惊醒了乔蓁,本来累了一天的她倒头就睡,但丈夫未归,到底还是担心居多。
她睁开有几分迷糊的眼睛,窝进那熟悉的怀抱,“回来了?外祖父的丧事办得如何?”
“还好。”年彻道,环住妻子肩膀,“夜深了,睡吧。”
乔蓁在碰到他略微冰凉的肌肤时,突然没了睡意,想到顺王爷在死前还单独见过公爹与他,遂道:“那时候,外祖父与你说了什么?”
年彻一愣,有些事老瞒着妻子也不是个办法,细思一会儿,他道:“锦绣,我们与刘仪估计还是要到决裂的时候,北冥的皇室残余已经进入魏国,可见刘仪开始独断专行……”
“那外祖父还是要你们保刘仪?”乔蓁皱眉头道,对这位曾经的嫡皇孙,她没有半分好感,如果真的有心,不会等顺王爷咽气了才假惺惺地来祭拜,而是在他弥留之际来看看他才是道理,毕竟他的皇位是顺王爷为他争来的。“这人太凉薄。”
“这倒没有。”年彻想到顺王爷临终时的样子,神色一黯,“不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外祖父只要求一样,将来给刘姓皇室留一条血脉,其他的他再也别无要求。”
从很小他就知道那则必出皇帝预言里连家是替自家顶祸,毕竟他是长孙,养在祖父膝下,该知道的一样也不少,比父亲还要多,年家的有生力量不止如此,再加上如今大魏皇室不思进取,江南义军势如破竹,变天指日可待。
乔蓁皱紧眉头,一时间没有头绪,直到年彻将那则预言的另一真实版本告知,她才大惊地捂住口,“你是说我们家?”
“嗯。”年彻沉重地点点头,“祖父不打算再忍气吞声了,一直以来我们家都在夹缝在生存,皇权如今式微,各地义军不断,刘仪不可扶。”
乔蓁伏身抱紧他,“彻之,我不希望你坐到那个位置上,自古天家无情,我只想一个人拥有你,只想我们家和平康泰,其他的我不求。”
阻男人的前程是很要命的行为,可乔蓁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她担心一旦他有了更大的野心,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夫婿,这点小心思她不想瞒。
年彻低头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傻瓜,我要的只有你,从来只有你一个。”
乔蓁仍是抱紧他不撒手,幸福如今在手里,谁又希望产生变化呢?
带着重重心事入梦,果然连梦都是不好的,醒来时一圈黑眼圈,上了点粉遮住这才出来见人。
因为要忙丧事,年彻是外孙,总得到场才行,所以早早就出了门。
乔蓁的访客开始增多,因他回来,熟或不熟的都来见上一面,连乔朱氏与乔李氏也结伴同来,乔家现在倒也康乐许多,没了往日的过多纷争。
乔荏正坐胎,倒是不方便过来,可也写来几封声情并茂的信,而乔茵则是她回来传开悄息后的第五天才过来,这其间她还到顺王爷给外祖父守了一夜灵。
一回府,进了墨院,她刚挑帘子,就看到乔茵冲上来,她忙展开双臂与她相拥。
“总算是回来了。”乔茵看着她,眼里有泪,“之前多怕你会有意外,老天果然是开眼的。”
“那怎么这么迟才来看我?”乔蓁嗔道,其实她也不太在意,最近她也忙得脚不点地,见客与奔丧填去了太多时间。
进了里屋,她看到那坐在炕上独自玩着的娃儿,顿时就知道这是乔茵的孩子,大名叫章况,忙一把抱起来亲了亲,“长得与五姐夫真像。”
“不像他能像谁?遂朝儿子道,唤声七姨。”乔茵哄道。
“捏、捏……”章况只会发出这个声音的词,见谁都这样叫。
乔蓁捏了捏他的小鼻梁,“你娘在那儿呢,别乱喊,小心你爹回来揍你的屁股。”
乔茵笑了笑,重新再聊起之前的话题,“谖,还不是我那婆母做的孽,我那住在庵里青灯古佛的小姑子偷了人,出了这样的事,能不去看看吗?如今被人查了出来,才知是这庵子不干净,姑子们都暗地里做皮肉生意,这可得了?少不得要在族里奔波平息舆论,我那婆母又非要她回来,我哪能答应?与族里相商,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族里也不允的,遂将她除族了,这不,来回奔波,连你回来也没能第一时间过来。”
对于这些个事,乔蓁在前世看古言小说时也是知道一二的,只是没想到章家姑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不是叫瑜春的那个?”
“不就是她吗?”乔茵说起来还一肚子的气,不过现在这人是彻底把自己作没了,包括那个大姑子章玉春,她夫家给的消息是难产去了,只生了个瘦弱的男娃,怕是这孩子将来也难过得好。“我婆母自是不肯的,只是如今夫君升了官,她也顾忌颇多,也不敢真将这败坏门风的女儿接回来。”
乔蓁听得唏嘘不已。
乔茵却挥挥手道,“别提这晦气事,对了,你那对龙凤胎呢?抱来我瞅瞅,你不知道京里现在都流传你是有大福气的人,不但性命没丢,还一胎生了俩,这福气一般人没有。”
乔蓁随意地笑了一下,着凝雁去年老侯爷的院子将哥儿姐儿抱过来,“我前儿到顺王府去奔丧,这俩娃儿也不好带去,只得托他曾祖父照看一二……”
两个娃儿一出现,立即搏得母爱爆棚的乔茵亲了又亲,一次抱俩果然还真的让人羡煞。
“起了大名儿没有?”
乔蓁给章况喂水喝,听到乔茵问,抬头道:“前儿他曾祖父给起了,哥儿大名单个凛字,我瞅着正气凛然的也好,”瞄了眼对乔茵头上发簪异常喜爱的小女儿伸出小胖手想去抓,却老抓不到,并不哭,锲而不舍地又伸手,看着实在是可人,脸上更柔和,“倒是姐儿也取了个相近的名字,单名凝字。”
“年凛,年凝……”乔茵念了念,“我瞧着好,把姐儿的名字类同于哥儿,可见老爷子对这娃儿的重视。”
乔蓁细思,估计真相是这样了,想到在他们夫妻把东陵国认父与到灵族之事私下与年老侯爷提时,老人家眼里的光芒,这才会待小女儿也与众不同。
如果年家要动,她的身份会变得举足轻重,毕竟她是东陵国帝后惟一的女儿,这是百里安也不能与她相提并论的。
想到爹娘,乔蓁的神情一暗,在乔维来的那回,她就私下里提了几句,乔维开始有几分失落,最后还是豁达一笑,“还是那句老话,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姐。”
这让她的心既感动又愧疚,当初说不认的,最后还是认了,她一直不知道如何与乔维提,没想到淡淡一说他还是接受了。
如今看到乔茵,她也不想再瞒了,毕竟这事乔家人有权知道,遂伸手握住乔茵的手,“五姐姐,我有话要与你说,是关于我这次流落到东陵国时发生的事情……”
乔茵听完后,没想到乔蓁还有如此离奇的身世,之前隐隐知道一些,现在才知道她的父亲居然是东陵国帝皇,这回不禁惊讶地嘴大张。“没想到我还与真公主互称姐妹了?”
如果老祖母乔老夫人仍活在世上,怕是也要唏嘘半天,昔日被她那般对待的乔蓁居然是真凤之身,这真真是始料未及。
“怎么?五姐姐也打算疏远我了?”乔蓁道。
“哪有可能?”乔茵忙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妹妹,可不许变的。”
乔蓁想,人这一生要的不过是三五知己无论天地如何变,他们都能我心不变,自己也亦然,“真好,你们还在。”
乔茵揽紧怀里这对小宝贝,“瞎想什么?我岂是那等势利眼或者自卑不已的人?七妹妹,在我眼里,你还是三叔家的七妹妹。”这个话题聊开后,她不再围着这话题转,遂道:“你可知钱家那个姑娘现在是什么下场?”
乔蓁愣了愣神,半天才知道乔茵是在说钱黛晓,她勾引章京的事情之前她就听乔茵提及,“那欧徐氏被你设计到了江南还能饶得过她?八成正互斗得厉害。”
“那可是?”乔茵冷冷一笑,“老是觊觎别人的夫君,忒不要脸的狐狸精,所以我趁机要夫君坐实她是欧博未婚妻的事实,这样一来赖无可赖,正好狗咬狗一嘴毛。”
爱情过后,就千帆皆不是,这放在乔茵与欧博身上十分的明显。
前方的战事越烧越旺,顺王爷出殡后,徐太后下达懿旨,让乔蓁领着两个小宝宝到宫里晋见。
盛宁郡主知道后,大怒,“这个老太婆又在打歪主意,等会儿,孩子留在府里我看着,到她面前,不要给她面子,反正现在局势如此,没有必要再卖多少面子给她。”
乔蓁也知道徐太后的斑斑劣迹,于是点点头,将孩子交由盛宁郡主与年初晴,自己换上华服,准备进宫见一见这昔日的太子妃。
年彻挑帘子进来,“我正好要入宫,顺道送你去,把圣琴带上,我暗中也给你加派了人手,如果他们敢硬扣下你,一切有我。”
乔蓁听出几分意味来,“他们打算现在动手?”
“估计有此打算,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你带孩子入宫,刘仪等得不太耐烦了。”年彻冷声道。
乔蓁眼里光芒一闪,对于刘仪一家子都没好感,当初伙同玉申公主打算揭穿她的身份好趁机除去她,现在他当了皇帝还如何能信得过永定侯府?自己东陵国公主的身份就是一大障碍。
来接她的公公左右张望没看到这圣公主带着孩子,尖细的嗓音问道:“公主,娘娘说要见一见哥儿姐儿的?”
“哦,他们昨儿染了风寒,身子稍有不适,正由他们祖母照料着,到时候我在太后娘娘面前自然会解释。”
听了乔蓁的话,公公的眉头皱得很紧,“可太后娘娘……”
“既然如此,今儿个我就不进宫了,还是先给娘娘写道谢罪折子……”乔蓁面色一冷。
“公主还是先行上马车吧,太后娘娘的旨意谁敢违背?”公公涎着笑脸道。
年彻板着脸送妻子上了宫里的马车,自己骑上马护送乔蓁进宫。
到得宫廷,年彻吩咐乔蓁几句就转往帝皇的寝宫,乔蓁则抱着琴前往太后所住的慈宁宫。
徐太后与鲁皇后都在一块,看到乔蓁仅是抱琴来见,脸色就是一沉。
徐太后居高临下道;“哀家要见的是你的孩子,怎么不带来?”
乔蓁行了一礼,又站起来,把之前的说辞重复一遍,“我婆母不让,太后见谅,妾身也无法。”
这话听来恭敬实则无礼,徐太后一脸郁怒,这对婆媳真的可恶至极,“这是在君前,你也敢失仪,可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鲁皇后也板着脸,这回没有再当和事佬。
乔蓁神情颇有几分琚傲,这会儿她就算再谦逊,别人也不会看在眼里,从而不去找碴,“太后娘娘这话等同于无理取闹,亏您还是一国之母,这度量真的太小了。”
“你,大胆!”徐太后怒火三丈,当太子妃的时候她还能容忍,如今当上了太后,她的脾气越发见长,谁敢逆她的意,她就会要了谁的命。
“母后?”鲁皇后皱了皱眉,这样的做法有理也变无理,遂提醒地唤了一声。
“你给哀家闭嘴。”徐太后朝鲁皇后怒道。“哀家是太后,是君,她是臣,在哀家面前搏嘴成何体统?来人,押这个大胆的臣妇到牢里去听侯发落。”
乔蓁的美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徐太后狰狞的面孔,声音轻柔道:“太后娘娘,如果我不从呢?”
“那可由不得你。”徐太后冷笑一声,儿子总算是要将这一家子都铲除了,她也受够了这一家子。
“只怕这话我还给太后娘娘了。”乔蓁神情依然轻松道,而此时的她已经身处包围圈中,看那一个又一个彪形大汉,武功应不弱,甚至连念力者也在各处备妥,果然是鸿门好宴,她嘲讽一笑。
“圣公主,你这名号毕竟是圣上封的,如果你投降,那本宫可请皇上留你一命回到东陵。”鲁皇后自以为仁善地道,毕竟丈夫可是跟她提过,依当日玉申公主的肯定,乔蓁应是东陵国帝皇血脉无疑。
乔蓁斜睨了一眼长相普通的鲁皇后,这皇后的话令人想呕,只她一人独活,没了丈夫孩子,她能过得好?她握紧手中的圣琴,“娘娘忘了我还有这利器在手吗?”
并不强烈的话语似轻轻地提醒,可却是带着莫大的嘲讽,没有一点凭借,她乔蓁如何会来?
徐太后没见过圣琴发威的样子,自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冷然一笑,“不就是一把破琴,有什么了不起的?世人吹得太过罢了,只有先皇才会如此重视这破琴,封你为什么圣公主,哀家可是一个字也不信。”手一扬,“给哀家拿下这狂妄之徒。”
乔蓁摇了摇头,果然是冥顽不灵之人。
在那些人扑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圣琴发出清泉般的流水声音,以及雄厚的念力,朝周围隐在暗处的人攻击而去,占据主动。
徐太后看到靠近乔蓁的练家子都被弹飞出去,而乔蓁却仍是一派闲情逸致的样子,五官都扭曲了,这年家娶的都是什么儿媳妇?一个比一个气人。“都上,给哀家上,死了的话抚恤金加倍,如若能生擒此人,赏黄金万两,侯爵之位。”
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徐太后这招激烈十分奏效。
乔蓁莞尔,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值钱?手中的琴音加快,口中更是发出一声长啸,示意支援。
鲁皇后自知不好,本来对于抓乔蓁来当人质,向东陵国皇帝要求实质的好处,再借以牵制年家,达到一步步削权的目的,她本是不赞成的,可这回自家夫君在徐太后的一再怂恿下,亦是不听她劝。
果然,不是只有她们才懂暗藏兵力,这一手年家玩得更纯熟,可见之前这么长时间年家不动是因为他们在布署宫里的人力,一下子闪现那么多人助乔蓁脱困。
徐太后也看得傻眼,她没有太深的心计,生性又狂暴残忍,更享受的是刀刀见肉的快感,以前对付妃嫔的时候就是这样,如今这变故横生,她反而没有太多的主意。
鲁皇后心知不好,今天没能擒住乔蓁,与年家就是彻底的翻脸,她这皇后也就做到了头,年家不会善罢甘休的,当断则断,她站起来,拉着徐太后的手臂,“母后,我们先避一避。”
徐太后这回不再呛儿媳,而是由得她拉着走。
乔蓁看了一眼徐太后与鲁皇后的举动,嘴角一咧,看向隐在暗处的人,那人也回以微微一笑。
只见在这对婆媳要钻地密道之时,筱微闪身一出,凉凉地看着她们,“两位娘娘要去哪儿啊?要不要臣女送你们一程?”
“你好大的胆子?祈福神宫在造反吗?”徐太后喝道。
筱微一拨秀发,笑容看似亲切,眼睛却是噬血地盯着这两个女人,嘲讽道:“造反?对了,当年你们安给我家的罪名不就是造反?也罢,我今儿个实它,也不让我家爹娘枉死。”
提到这茬,徐太后还没有反应过来,鲁皇后的心跳就是一跳,“你是那家的孩子?”
“娘娘英明。”筱微等这一天等得太久,这大魏皇室欠她家几百条人命,如今是要清算了。
“哪家人?”徐太后仍旧没想明白。
鲁皇后这回笑得颇凄凉地看着这仍想耍威风的婆母,“年家的那个好亲家,母后可想起?”
徐太后的神情一怔,居然有漏网之鱼?这祈福神宫是做什么用的?
筱微可不再与她们废话,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就算有人保护,也敌不过神宫的力量,没多时,这两个名义上算是大魏最高荣誉的妇人就生擒在手。
慈宁宫里一切都扫平了,乔蓁身上倒是无一丝血迹,踏着尸体走近筱微,与她热情相拥,为了避嫌,她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见筱微。
“你能活着回来真好。”筱微红着眼眶道,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表嫂。
乔蓁笑道:“我还算命大。”
徐太后与鲁皇后被破布封口,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两人。
筱微怒喝一声,“看什么看?好戏还在后头。”
乔蓁不做声,下令众人原地休息。
这一天,年彻在大殿与刘仪闹翻,而永定侯府也被重重兵力围着。
与老皇帝死时不同,盛宁郡主这回没有半分担忧,丈夫早就防备这一手了,在院子里仍兀自悠闲地给三个孩子喂食,并没有偏心地一人喂一口。
不管是年徽还是龙凤胎,都是她血脉的的延续,这三个孩子越看越讨喜,低头一人给了一个响亮的吻。眼角瞟到女儿想要溜出去,她道:“站住,哪儿也不要去。”
“我就是想看看外面如何了?”年初晴噘嘴道。
“他们没能进得府来,有何可怕?”盛宁郡主不以为意道,这回全家人没再挤在一块儿,年老侯爷带着胆小的年家人坐镇正厅,而她这儿,是全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毕竟她看着的这三个宝贝就是年家的未来。
年初晴表情担忧地坐下,“不知大嫂那儿如何?宫里可不同府里?”
“她能应付。”盛宁郡主从来不担心乔蓁的能力,那丫头连她性情不太好的儿子都能驯服成这样,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念力的神奇好用她也是知道的,乔蓁于此道可不是泛泛之辈。
卫京城的人这一天也不敢出门,到处刀光剑影的吓死人,世道果然要变了,不少人感慨。
年复看着自家培养的勇士将敌人一一斩杀,嘴角微微上扬,总算占住了先机,刘仪毕竟还太嫩,以为这样就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实在天真。
“侯爷,这些人如何办?”
听到下属的问话,年复眼里的精光收敛,“愿降者留,不降者杀。”
“是。”
府里的包围去除后,他举步进府里,打算先给亲爹回复,再去看看他那宝贝得很的妻子。
人家外界杀得昏天暗地,慈宁宫里的筱微却与乔蓁打起牌来,这项运动还是以前在祈福神宫时太过无聊,乔蓁弄出来的,那时候与筱微可是打得火热,现今也不例外。
徐太后看得要吐血,鲁皇后神情黯淡。
年彻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哭笑不得,他担心她担心得要命,她倒好,却在这儿玩起牌来。
“都结束了。”乔蓁看到亲亲夫君,立即没义气地扔下牌,奔向他。
年彻拥着她,当众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嗯。”
“真没义气。”筱微不满道,这两人的感情之好,她早就领教过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要换一个人当皇帝。”年彻一脸轻松的惬意道。
自打太子死后,乔芷母子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由嫔到妃也不就是换个称呼,其他待遇什么的也没见提高,她当年赢了二姐姐又如何?不过好在她身边还有人关心她,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儿子一岁多了,已会说话,算是守寡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这日,她抱着儿子正学字,就有人闯进她的寝宫,二话不说带着惊恐未定的母子俩离开这形同冷宫的宫殿。
被带到那金碧辉煌处,乔芷仍旧心有余悸,抱着儿子不撒手,母子俩抱成一团。
乔蓁领着宫人进来。
乔芷眼睛一亮,“七妹妹?”
“六姐姐。”乔蓁走向她,看了眼她抱着的那个一岁多的娃娃,伸手逗了逗,一会儿后,还是正色看向乔芷,“六姐姐,我也不瞒你,我家那位有意要立你的孩子当皇帝,六姐姐明白是我是什么意思吗?”
乔芷一听自家儿子要当皇帝,先是大惊,大喜过后,又归于平静,听乔蓁的话,就是立个傀儡罢了,她不再是那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这傀儡一个不好,就会丧命,可不当,她又不甘心。
“会丧命吗?”乔芷担忧地问。
“只要听话,不会的。”乔蓁不打算瞒着乔芷,年家的意图,这些她不说,将来也会有人在乔芷的耳国嚼舌根,“六姐姐,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她并不勉强她。
“不,我愿意的。”乔芷忙道。
“那好,准备登基大典。”乔蓁点了点头。
元庆元年刚过半,元庆帝刘仪就被逼退位为胶州王,改封其弟刘伟称帝,改国号为元嘉元年,彼时刘伟仅是个两岁不到的娃娃。太后徐氏仍是太后,只不过,年轻的乔芷也并称太后,两宫并立。
盛宁郡主看着表情难看的徐太后,笑道:“怎么样?我们够仁慈吧?”
“盛宁,你够恶毒。”徐太后一脸愤怒,留她活着不过是想要看她痛苦罢了。
“你现在才知道?”盛宁郡主一脸的惊讶,“比起你来还差得远呢,当日你想要我们母子分散,今天我就让你尝尝这滋味好不好受?”
徐太后的脸色气得涨红。
乔蓁走过来,看了眼徐太后,朝婆母盛宁郡主道:“婆母,事情大定。”
“那好,我们也该回府了。”盛宁郡主不再呛这个讨人嫌的徐太后,在临出这殿门的时候,她回头朝徐太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若嫌难受,那就抹脖子吧,应该就轻松了。”嘴角一上扬,“舍不得死那就好好‘享受’。”
随后大笑地走出去,她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乔蓁摇了摇头,这婆母有时候真的可以气死人。
“太后。”
身后不远处传来宫娥的喊叫声,看来徐太后是被气昏了。
乔芷从来没有这么吐气扬眉的一天,她终于昔日的太子妃平起平坐,斜睨一眼身边的老女人,她笑得灿烂地一拉身上的朝服,她还有青春。
在这象征式的早朝上,小小的元嘉帝下达的第一个旨意是册封年家为永定王,因帝年幼暂摄朝政。
“祖宗江山都被你丢了。”徐太后怒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能享受到以前得不到的,至于刘氏江山与我何干?”乔芷也不客气地回应。
“你的儿子现在可是帝王。”徐太后提醒了一句,要她别太天真。
“今日帝王,明日布衣,我可是不在乎。”乔芷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活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儿幼小,哪怕他日禅让,我心亦不悔,就凭今日与娘娘平起平坐,我也值了。”
徐太后被激得哑口无言,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手指不停地打颤。
乔芷似细心地抓着她的手,“姐姐,你可要活得久点才行,不然妹妹这心不舒服。”她还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坐在大殿之下的萧太妃浑身的不自在,看着帘后年轻的面孔,她的心一直被不甘占据,她的儿子刘仁也堪为帝。
萧家密室里,萧老已不再任兵部尚书,改挂任一闲职,这都表明了他在仕途上将无寸进。
“爹,我们就这样认命吗?”萧太妃话有不甘。
“小妹,不然能如何?”萧大接口,他的女儿萧宁往日与年彻有过一段婚约,现在更是尴尬不已,如果反抗能抵得过年家吗?如今女儿干脆嫁到外省,至今未敢回京,就怕年家发难。
“大哥,我们还有一搏之力,我得到消息,西凉太子愿助我们一臂之力。”萧太妃仍旧不愿放弃,到头来便宜了那乔芷,想来都要做呕。
徐大睁大眼睛,西凉太子阮星宇,他是真心的?
萧老却是眼睛一睁,“不争就等着被毙,你妹没说错。”
萧太妃得到亲爹的支持,顿时胸中盈满斗志。
乔健锐从没如此扬眉吐气过,他有一天会成为皇帝的外祖父,更有当伯爷的命数,如今已是安沂伯的他穿上朝服,有谁敢不卖面子给他,出门都是风光至极的事情。
乔朱氏心情复杂,因为乔芷现在贵为太后,王姨娘身为太后亲母,得升为侧室,下人尊喊一句侧夫人,地位仅比自己低一点,可有个这样的女儿,她在府里与丈夫眼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乔家人进宫见太后时,都有几分小心翼翼。
“娘,不用太紧张。”乔茵安抚母亲。
乔朱氏点点头,可她一商户女何尝到过皇宫这高级的地方,会紧张在情理当中。
乔李氏倒是镇定许多,与大着肚子的乔荏、乔苒走在红墙绿瓦当中,很是淡定。
到得太后居住的寝宫,她们方才停下步子,恭立于一旁等太后的鸾驾。
乔芷一身华衣美服,头戴凤冠,怎么看都不像是往日那个不起眼的庶女,看到家人朝她跪拜,她也只是笑笑,连做做样子要她们免礼也没做,多少年了,她才算是熬出了头。
“娘。”惟有面对王侧夫人,她终是喊出了这个字,伸手扶她起来。
王姨娘眼含热泪,总算盼到女儿的出头日。
乔朱氏的额筋一鼓一鼓的,拳头攥得很紧,只是如今再不是她能耍威风的时候。
“都起来吧。”好半晌,摆足了架子的乔芷才开口让她们平身。
乔李氏扶起大着肚子的乔荏,看了一眼乔芷,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乔茵倒是笑得似灿烂,“六妹妹真是大不同了呢。”
“大胆,太后的名讳岂是你可唤的?”一旁的太监怒喝一句。
乔芷抬手阻止那太监,面对这嫡姐,她同样也没有好感,可是这嫡姐背后还有一个乔蓁,她们两人都是借了她的势。
“听到五姐姐如此唤,我可就安心了。”
乔茵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知道她假,不过她不在意,这太后能当得了多久,真的只有老天知晓。
“怎么都站在这儿?”乔蓁进来,笑语一句。
乔芷在听到乔蓁的声音时,终于不再拿乔,对乔家人也和颜悦色了不少,看到乔蓁要做做样子行礼,她忙上前阻止,“自家姐妹行那虚礼做甚?”
乔蓁莞尔,乔家女眷除了王侧夫人外,都皱紧了眉头。
一场家宴吃得大家都不安生,乔芷的态度两极分明,对乔蓁自然是极客气,半点架子也不端,可面对乔家其他人,则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姿态。
一出宫门,乔朱氏就怒骂一句,“小人得志。”这宫她再也不想来了,气都气出病来。
乔茵给她顺气,“娘,你这是做甚?与她有什么好计较?”
“我这一辈子就属今正最窝囊。”乔朱氏用帕子扇起了风,斜眼看到王侧夫人春风满面,那股气更是郁结于胸,将纱帘子拉得直响。
“秋后的蚱蜢,又能蹦跶得多久?”乔茵道。
乔朱氏一听,忙捂住女儿的嘴,“茵儿别瞎说,会掉脑袋的。”
乔茵拉下母亲的手,“娘,女儿也是在提醒你,在外不要摆什么太后嫡母的姿态,不要过于炫耀这身份,免得将来惹祸上身,那个娃儿不过是傀儡皇帝,迟早要下台一鞠躬的。”
乔朱氏心头跳,这政治变幻她不懂,可那上一任元庆帝才当了多久的皇帝,就被人赶下了台成了什么胶州王,听说还一病不起,天晓得是真病还是假病?遂忙点头,“娘晓得。”
乔茵这才放心。
马车驶到大街上,乔朱氏叹气道:“算来算去还是乔蓁命好,这一回来儿女双全,我看她现在的威望比太后还高,将来妥妥的王妃是跑不掉了。”
乔茵拍拍母亲的手,“娘,我们羡慕不来的,不过七妹妹可是实在人,有她在,我们乔家还不至于倒,三房的维哥儿要崛起那是指日可待。”
乔朱氏点点头,与乔芷相比,乔蓁好得别太多。
乔蓁时常也入宫廷,对于这位永定王世子妃,宫里的人都不敢得罪,就连徐太后都不是其对手,乔太后更不用说了。
元嘉元年秋天的时候,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乔蓁见到丈夫的时间变少了。
这日,喂两个孩子吃水果,母子仨玩得正乐的时候,年彻掀帘子进来,“在玩什么?”
“回来了。”乔蓁把手中的苹果泥递给凝雁,上前挽着丈夫的手臂。
“想我了?”年彻凑近她耳边吹风。
乔蓁脸一红,做势打了他一下,“孩子还在呢。”
“我又没说什么,想歪的人是你。”年彻玩笑道,看她脸皮薄,就没再说暧昧不清的话,不过还是捏了捏她的手,做着某种运动的邀请。
乔蓁的脸红得可以煎鸡蛋了,身子一热,这人正经没几天又歪了。
“掂掂掂……”龙凤胎一看到亲爹,立即手舞足蹈地半走半爬向年彻,口齿不清地唤着。
年彻感动地一把抱起这对宝贝儿,学着乔蓁在他们的脸蛋上各亲一下,惹得俩宝贝呵呵笑。
年彻与孩子们玩了一会儿,这才让凝雁与代柔将他们抱下去,然后一把抱起妻子往里屋的大床而去。
“还是大白天呢。”乔蓁捶了他一记。
年彻低头堵住她的红唇,勾引着她跌进他的世界。
乔蓁的双手渐渐地圈住丈夫的脖子,任由这激情融化了她……
事毕,她倒在年彻的怀里喘着气,眼神仍有几分迷茫,“我爹有飞鸽传信来,他与阮星宇已经谈妥,至少在表面看来是合作的关系,而且他还提到一个人。”说到这里,她微顿。
“就是那个萧家,对吧?”年彻早就知道萧太妃不是个安份的人,她要扶持儿子上位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的野心大,就是能力不足,年家如今当到这份上,再也难寻退路。
“嗯,没想到阮星宇会将手伸得这么长。”乔蓁既意外又觉得正常。“公爹那边是什么意思?”
“这事爹知晓自会处理。”年彻拥紧她,“你也别太操心,我到江南后会给你来信。”反身压她到身下,再度开始另一段征程。
他一走,她要担待的地方自然就我,乔蓁明白也理解,只是现在他人还没走,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初冬来临的时候,年彻带兵五万赶往江南,义军再下几城,渐有北上的趋势,如今卫京也是人心惶惶。
徐太后彻底消宁下来,没人再买她的账,她的儿子胶州王前废帝于几日前据说跌落荷花池淹死了,儿媳妇也到庵里出家为废帝祈福,两个孩子交由宗室命妇抚养,她听闻后大骂不已,是年家逼死了她的儿子,还要拘着她的孙子。
乔芷来看这东宫太后,一照面,徐太后就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别得意,迟早轮到你的儿子,我们大魏完了,完了……哈哈……”
乔芷的心头狂跳,胶州王如何死的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死得出奇,她也怕下一个会是她的儿子,肩膀被人一拍,她吓得跳起来。
“六姐姐怎么如此胆小?”乔蓁道,婆母盛宁郡主宁可在家带三个孩子,也不来管这一摊烂事,所以能担待的自然就是她。
“原来是七妹妹。”乔芷硬扯出一个笑容来。
徐太后看到乔蓁就激动起来,“来呀,来呀,你不是也要整死我这个老太婆吗?哀家不怕你,哀家是太后,有神明庇佑,不是你这个哪来的孤魂野鬼可以对抗的?”
“太后疯了。”乔蓁只是冷冷地说了这四个字。
一旁的御医立即接话,“世子妃,徐太后需静养。”
“都听到了?”乔蓁再问。
一群宫娥太监跪下领命,“奴婢(奴才)晓得。”
“六姐姐,我们回去吧,让徐太后好好静养。”乔蓁拉着乔芷离开。
徐太后又开始骂了起来,随着身后的宫门一关,徐太后的骂声再也没人能听到,不过至此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徐太后疯了,连她娘家的人都没有人敢过问半句,永定王府的权力如今都到了滔天的地步。
乔太后也在不久后表示身休不适,减少了宫中活动,她现在每夜都睡不安宁,就怕天一亮会身首异处,也怕儿子会早早丧命,曾经她不怕,如今却是得到越多就越害怕。
北冥皇室的残余力量,年复并没有送走,在这节骨眼上他是不可能向西凉国示弱,不过也没由得他们四处走动,而是拘禁在京城的府邸里面。
他们被关起来,自然心有不甘,来时也带了不少人,如今却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等到萧家的人找上门来,北冥皇室的残余力量立即答应合作,条件是要帮他们复国,光复北冥,萧家的人自然应承,他们也要借助北冥皇室残余的有生力量。
永定王府。
“真是异想天开。”年复笑着将那条消息放在火上烧掉。
盛宁郡主走近他,居高临下地从后面揽紧他的脖子,舔了舔他的唇,“我的王爷,你打算怎么办?”
年复一把揽上她的腰一个旋身让她坐到他的大腿上,伸出手指轻划她嫣红的嘴唇,“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哦?”盛宁郡主挑了挑眉,靠近他的耳边吹了口香气,“如果我还想看你自己……”
年复的脸一红,狠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恼羞成怒道:“休想。”那种事做了一次即可,再做就真的丢脸了。
“小气。”盛宁郡主斜睨他道。
年复抱起她就往床上而去,“我来侍候你。”
盛宁郡主两手抵着他的胸膛,“王爷,你真的想要让我一尝当皇后的滋味?”在知道夫家的打算后,她也几宿没睡,甚至只愿带孩子们,把宫中琐事及府里杂事都扔给了儿媳妇一人,她到底是姓刘的,眼睁睁地看着大魏一步一步走向分崩离析,而这人是她的丈夫,她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做得到无动于衷。
年复知道她处于天人交战的一刻,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直等她开口,有些话憋在心里永远也没有说出来的好。“盛宁,我知道你为难,可这是惟一能保存刘氏与我们年家的方法,不在两方必死一方,你忍心看到徽儿与凛儿、凝儿长不大?或者时刻活在悬崖的边缘?我做不到,他们都是我的血脉延续,身为父亲与祖父,我有义务要给他们一个安全的环境成长,而不是时刻提着人头。”顿了顿,“到了这田地,位极人臣的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一条,与其自家担心受怕,我宁可让别人担心受怕,无论如何我要做抓刀柄的那一个。”
盛宁郡主的神情一顿,两手圈紧年复的脖子,每一个决定都不是容易下的,想到三个孩子的可爱,再想到长子夫妇与小女儿,在躺到床上时把头埋到年复的怀里,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爹临终与你说了什么?”
她爹一世精明,估计是临终猜到了点什么,才会撑住一条命等彻儿回来。
年复这回没有隐瞒她,而是一五一十地告知。
盛宁郡主得知老爹也认可了年家的作为,大魏果然气数已尽,年复娶了她,而儿子娶了东陵国惟一的公主,她们婆媳二人都是能帮年家稳定住大局的人,这果然都是天意,难怪在几百年前就有人做了这样的预测,天机不是人人都可以窥视的。
一笑之后,她吐所如兰地与年复道,“现在,爱我,我要你。”
年复知道她想通了,啄吻了一下她的红唇,“遵命,太座大人。”
屋子里一时间春意盎然,香浓迷人。
乔蓁却是在灯下看着账簿,又是一年年关将近,府里的事情颇多,处理完时已过了子时,伸了个懒腰,想到爹娘写来的信,她又坐在灯下一一回复,燕飞很是想念她与外孙们,只是还没抽得开身过来看望一番。父亲的信倒是理性得多,把天下大势都说给她听,尤其是叮嘱她要让女婿赶紧结束义军的事情,不然只怕阮星宇一出兵,有他牵制,只怕也会腹背受敌。
提到义军,乔蓁知道论兵力与能力,乌合之众的义军不是朝廷正规军的对手,只是他们煽动苦难的老百姓加入,才会在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将战线拉长,要打败义军,关键还是在人心。
乔蓁思索了一番,结合自己在现代时所知的历史经验,老百姓要的并不多,只要能填饱肚子谁还愿意造反?
她重新铺开一张白纸,挥笔直书。
一个时辰后,凝雁进来:“世子妃,天色已晚,还是歇息为好。”
“不碍事的,如果孩子哭闹你再来禀报我,没事不要进来。”乔蓁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向凝雁道。
凝雁不知道主子在写什么,只是怕熬夜她吃不消,不过见她又低头写起来,惟有暗叹一口气先行退了出去。
天露鱼肚白的时候,乔蓁才停下手中的笔,拿起自己所写的看了看,这才满意地放下,起身伸了个懒腰,到铜盘前用水拍拍脸,冰凉冰凉的水果然很醒神,擦了擦脸,这才将墨迹干了折子收好,放到袖中。
她踏出暖阁,先去看看里屋的孩子们,凝雁睡在了孩子小床的脚踏上,明显是昨晚照顾得很晚,她拿起被子给她盖上,绕过她,查探孩子的睡眠状况,嗯,没有尿床,看来凝雁半夜给把了尿,孩子们睡得香甜,一岁多的孩子长得也结实,忍不住低头在他们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披上厚厚的氅衣,她推开门时天色才刚亮,仍有向分漆黑。
“世子妃,怎生起得这么早?”赶过来换班的代柔急忙过来请安。
“我要到公爹婆母的院子去。”说完,她就率先往外走。
代柔及两个小侍女急忙跟上,乔蓁没让备车,也不相在这个时候吵醒任何人,主仆几人的脚步轻盈,踩在雪上还是留下一个个脚印。
清晨起来打扫的奴仆远远地就看到一身红色氅衣的世子妃踏雪而来,犹如雪中的火红妖仙,不禁大为吃惊,忙避开一边给她让路。
乔蓁往手里呵了一口气,出来时匆忙倒是忘了带暖手炉,这天气还是很冷的,拉了拉身上的氅衣,这才觉得暖和许多。
进了荣华院,年初晴打着呵欠,看到大嫂一大早就过来了,忙跳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大嫂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我正好有事要找公爹。”乔蓁用冷手去碰年初晴的脸蛋。
年初晴头一缩,“真冷,坏。”
姑嫂两人笑闹一会儿,进到暖阁里面,侍女上来给乔蓁脱去沾到雪的氅衣,到外间去弄干。
屋里有烧地龙,倒是暖和许多,她来得早,只得年初晴陪她,年复与盛宁郡主还没起,没一会儿,奶娘抱来年徽,乔蓁的手捂暖了,招手让年徽到她的怀里来。
走路很稳的年徽说话还不太好,只是他认得乔蓁,很快就扑到她的怀里乱叫一通,乔蓁给他拉平整衣裳,这孩子与她的凛儿倒像是双生子,只差了个把月的两个孩子个头差不多,若非熟悉,大多人都会弄淆这两孩子。
“我看长大了他准后悔自己有这愚蠢的时候。”年初晴批评弟弟是半点也不含糊。
乔蓁笑道:“小孩子嘛,哪能计较这么多?就算我是嫂子,也是大他很多的嫂子。”在孩子的脸蛋上一亲,“是不是啊,徽哥儿?”往他怀里钻,逗得孩子呵呵直笑。
“宠吧,宠吧,宠坏了就知道味道。”年初晴似有几分吃味地道,这弟弟是完全抢走了她的风头。
“一大早的就到你们的笑声。”盛宁郡主从里屋笑着出来,后面跟着年复。
乔蓁与年初晴忙起来问安。
“怎么来得这么早?”年复看到乔蓁有几分意外,这儿媳妇一般不会在这大清早的时候到荣华院来。
“我有一折子要呈给公爹。”乔蓁将小叔子年徽交回给侍女,直接掏出折子恭敬地递给年复。
年复颇为意外,不过还是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折子,没有避开妻女,打开就看了起来。
盛宁郡主招呼着乔蓁一道来用早膳,责备地说了一句,这么冷的天没大事不要一大早过来,待午时天暖和些才活动也不迟。
乔蓁笑着道;“并不太冷,走着走着倒也暖和……”
年复原本只是随意流览一下,可看了一会儿后,当即神色一变,把册子一合,朝乔蓁道:“你随我到书房来。”
乔蓁一看年复的样了,就知道他对她的提议动心了,朝婆母略一施礼,这才起身随年复到书房去相商。
盛宁郡主也不在意,抱过儿子在怀,吩咐厨房做些合乔蓁口味的早膳,儿子不在家,她自然要替他好好照顾媳妇才行。
书房里,年复示意乔蓁坐到书案的另一侧,自己往大圈椅里一抛,“这折子都是你的意思?”
“没错。”乔蓁大方承认,“我写了一宿。”不待年复再问,径直道:“我觉得这义军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归根到底还是民心的问题,虽然他们内部矛盾不少,可光靠武力镇压只怕不是根本之策。造反派的首领完全可以用招安让其归顺,至于其内部的百姓,他们要的是田地,如果我们如他们喊出的口号那般,给予一部分农田,再以开荒者十年不交税号召他们回乡,改变政策,让他们得以生存,这样一来谁还跟义军混在一起?余下的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在话下,凭武力就可将其镇压……”
年复静静地听着乔蓁陈述,她可以说抓住了这起义军的命脉之处,之前他隐隐有想法,只是顾虑重重,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儿子的意见与他一致,但此时看了乔蓁详细无比的折子,那最后一点乌云都拨开了。
他的脸上渐露笑容,:“甚好,我们年家娶到你真是家门之幸。”
“公爹谬赞了。”乔蓁谦虚道,“儿媳只希望战争能快点结束,夫君能早些回来。”
年复点点头,然后示意她出去,他要再看看折子化到具体的实施当中。
乔蓁恭敬地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到暖阁去陪婆母小姑小叔子等人用早膳,然后就回去抱儿子和女儿到户外玩耍,莫辜负了今天的好晴天。
过了年,她就收到了丈夫在前方给她的家信,信里大赞她的主意,更是表达了对她与孩子的思念,她把信来回看了数十遍方才舍得收起来,春天来了,也是时候要开始裁春衣才好。
正在这时候,她收到定波侯府送来的丧帖,当时还吓了一跳,不知这欧家死了什么人,一打开帖子方才知道欧博的正室欧徐氏死在了江南,一怔之下招人来问,方才知道这欧徐氏身怀有孕正要返回卫京,遇上义军,只能一尸两命一命呼乎。
心头一跳,她想到了嫁给欧博为妾的钱黛晓,忙命人备轿她要到钱府去一趟。
自从她坦承自己没有钱家的血统,钱磊虽然明面上没有疏远,可是却不如以往亲切,有事也不好再来麻烦她,血缘在某些人眼里可能真的是那么重要,不是人人都是乔维。
钱家的气氛很低迷,她的到来令其大开中门,钱金氏更是一身素衣出来迎接她,看到她下了马车,忙过去道:“世子妃怎么突然过来了?”
乔蓁看了眼这舅母,与她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道:“我收到欧家的丧帖,欧徐氏死在了江南,不知道黛晓表妹可平安抵达卫京?”
一提到女儿钱黛晓,钱金氏就止不住地泪流,当初她如果不是贪那庶长子的名份,拉着她一块到京里,那么是不是女儿就能活命?“都死了,她与欧徐氏一道上京的,据她的丫鬟逃回来说,在车里,她与欧徐氏起了争执,这才惊动了经过的义军,发现两人的身份,当即就受辱而死了……”她的语音凄凉,“到头来她还是这样的命啊。”
乔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幕,不过想到钱黛晓的性子,这又不出奇了,惟有安抚钱金氏几句。
钱伟豪听到她来了,忙过来相见,乔蓁无钱家的血统又如何?他才不在乎,就冲着乔蓁还唤他一声三表哥,这关系就不能丢,谁都看得出来年家的气势正旺,这天下指不定还是人家的。
“如娘所说,这都是她的命。”他有几分薄情地道,妹妹本就丢人现眼,嫁人为妾也不是什么抬得起头的事情,严格说来他们家与定波侯府并不算姻亲关系。
“她的尸体也没回来,定波侯府也不给她发丧,老爷已下令,不给她设衣冠冢……”钱金氏抹了抹泪水道。
乔蓁再从钱家出来的时候,看了看天色,欧博连丧妻妾,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不过依他与欧徐氏的关系,估计不会伤心,无非是战后再娶一个罢了。
马车刚起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话,她心喊停,掀起车窗帘子探出头去,却是钱磊,“舅父。”
钱磊现在听到她喊舅父都感到惭愧,毕竟不是亲生的外甥女啊,“我才刚回来,怎么走得这么快?吃过饭再回去吧。”
“家中稚儿还在等待,我就不多待了,过些时日再来探望舅父与舅母。”乔蓁道,最后还是道:“舅父也不要再恼黛晓表妹吧,逝者已矣,让她到了地下也能安息。”
为人父母者,又哪能真正不为孩子伤心难过?哪怕她犯了全天下最恶毒的罪。
思及现世的父母,乔蓁还是宽慰钱磊几句。
“唉,不提她了,自己造的孽。”钱磊神情呆怔道。
乔蓁与钱磊寒暄了几句,这才起程回府。
回到府里抱着大宝小宝在怀,亲亲他们嫩滑的脸蛋,这才感到心定不少。
宫里开赏花宴,乔芷一身华衣出席,两旁命妇都躬身行礼,每当这个时候,她感到一股荣耀与深深的恐慌。
盛宁郡主不出席这场合,乔蓁就是众命妇之首,哪怕她只担着一个世子妃的名头,在场的还有亲王妃只可惜与大权在握的永定王府没得比。现在早朝只是年复的一言堂,年幼的皇帝只是傀儡一个,坐在龙椅上的摆设,随着年复出征平叛,就更是政权军权两手抓。
就连御史大夫也没气,不敢瞎写一通,以往还能与永定王分庭抗礼的世家也逐渐收敛锋芒,或者干脆站到年家那一派的阵营去,魏国名存实亡。
所以,这样的赏花宴,巴结那个年轻的乔太后没有意思,徐太后发了疯,也没人当她是一盘菜,所以人人都具有眼界力地处处讨好乔蓁,如果将来年家夺权,乔蓁的身份只会高不会低。
“世子妃这头花真漂亮,哪儿订的?”有命妇努力刷存在感。
乔蓁笑了笑,“这个是我婆母昨儿赏的,改天我问问她。”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盛宁郡主赚了名声又显出自己的地位,这年家世子妃真会说话,众人都有几分猜度着,希望这对婆媳能来个大战就好了,要不然人比人气死人。
一时间,羡慕与赞扬的话就不绝于耳。
果郡王妃笑道:“我家大姑奶奶还真的娶了个好儿媳,这春宴她人没来,你却给她赚足名声。”最后拿团扇半遮面,“你婆母真病了?”
“劳舅母关心了,身体略有不爽而已。”乔蓁也低声回了一句,至于盛宁郡主的心病是什么,她也知晓,不外乎是那道槛有点难迈过去罢了,不过看样子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出席各大场合。
“那真可惜了。”果郡王妃叹气道,她也知道时局不好,丈夫每天长吁短叹,只是公爹临死时吩咐他们无论谁来拉拢都不要信,不偏帮不多事,自然能保得性命周全,要他们发誓切记。
所以顺王府面对宗室拉拢,萧太妃的游说,都能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为父守丧,不宜多事。
“舅母何须叹气?”乔蓁笑道,“你过府去看望即可,婆母会高兴看到娘家人。”
果郡王妃却仍是意兴阑珊,想到年家的野心与刘氏的衰落,到底不想登门去。
另一边亭子里的萧太妃指了指众星拱月的乔蓁,朝乔芷道:“她们应该来巴结太后娘娘才对,与一个世子妃有什么好说的?王侧夫人,你说是不是?”
王侧夫人的眉头了是紧皱,与女儿道:“芷儿,这年家世子妃怎么能抢了你的风头?你才是宫里的太后娘娘……”
“娘。”乔芷大声唤了一声,看到母亲闭嘴,这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太妃,“太妃不用如此挑拨离间,我们是两姐妹,不会轻易上了太妃的当。”
萧太妃没想到乔芷如此不给她面子,站起来准备拂庙而去。
“太妃,礼数。”乔芷淡淡地道。
萧太妃年纪比乔芷大了一倍有余,却被她如此喝住,憋了一肚子气地行了个屈膝礼,“娘娘,臣妾告退。”
乔芷高傲地“嗯”了一声,一副不将萧太妃看在眼里的样子。
一旁的贵妇看到这一幕,都低语八卦起来,原来这年轻至极的太后与萧太妃不合。
待得人少,王侧夫人拉住女儿,“你怎么不给人家留点面子?”
“娘,你不懂。”乔芷严肃道,“我就要人人说我与她关系不好,她那人一肚子坏水,你别给她利用了,不然到时候会害死我的。”母亲到底难上台面,乔朱氏就不会如此耳根子软,“你别再说七妹妹的不是了,别看我这个太后似乎很厉害,其实不及人家一个手指头。”
她把话挑明,就是要母亲不要痴心妄想。
“怎么会?”王侧夫人不懂政事,她以为是乔蓁不知廉耻地借着女儿的名头出风头,现在才知道原来女儿还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这政事我与你说不通。”乔芷道,“我活了一辈子,也想要扬眉吐气一回,只是不知道到头来会不会害了自己与儿子,总之娘,你还是不要太嚣张为好。”
王侧夫人闻言,嘴角抿得很紧,她现在天天扫乔朱氏的面子,若是女儿真的有个在长两短,她是斗不过乔朱氏的,这会儿她也不得不重新思考定位。
乔蓁喝了点酒,去了一趟茅厕,出来时与萧太妃撞上,两人一时间都在路中间谁也不让谁。
“年世子妃,你挡了本宫的路。”萧太妃昂着头道,当年萧宁那事她们也是结下了梁子。
“怎么不是太妃给我让路呢?”乔蓁也不甘示弱。
“你别太嚣张。”萧太妃咬牙切齿。
“我就如此,太妃想怎的?”乔蓁还以颜色。
两人谁也不让谁,一个刚从茅厕出来,一个急着要进去,谁更能气定神闲,一目了然。
最后忍不住生理需求的萧太妃退开一边,绕着乔蓁走。
乔蓁冷冷一笑,“太妃果然识时务。”昂着头抬脚就走。
她身后的侍女与宫娥都急忙跟上。
“见鬼。”萧太妃怒喝一句,每一步都踩得极用力,她且忍着,再过一段日子她要将她千刀万剐。
乔蓁还没有回到宴席去,筱微从一旁闪身出来,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将太妃气成那样。”
“我这是加速她的进化。”乔蓁笑道,“反正她要反,还是趁快点好,老不动手忒没趣了。”
不太听得懂她的话,但筱微有时候觉得乔蓁谦逊有礼,有时候却又能嚣张跋扈,就像刚才绝对是气死人不偿命。
萧太妃在赏花宴吃了瘪,回去后少不得要发作一通,砸了不少瓷器物件,冲儿子怒喊,“儿啊,你一定要当上皇上,给母妃好好出一口气。”
“母妃,放心,这江山是我们刘家的,绝不能拱手让给年家。”刘仁发狠地道,“这事我们依计划行事,一定能成功。”
萧太妃出发出一声冷冷地讥笑声。
乔蓁收到年彻从前方写回来的信,对于她提的策略,他在前方实施得还不错,有部分义军士兵放下手中的刀开始回乡耕种,不够实力的义军首领也有人同意招安,这起了一个示范作用,有一两股义军被瓦解,当然对于顽固分子还是没起到什么大作用,不过对于秩序的重建很有必要。
每一封家书后面,这个受过封建教育的男人都会不忘写上几句甜言蜜语哄她开心,她每次看到嘴角的笑容都可以挂上好几天,她穿越而来最大的成就就是调教了这么一个好老公。
红唇在信上“啵”了一下,起身踱到窗前,看着那明月,思念远方的爱郎。
江南兵营,欧博看到年彻正看着天上的月亮,“在想什么?”他盘腿坐下开始雕红萝卜,最近这是他减压的方式。
年彻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想你的娇妻爱儿。”欧博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在他这个成了鳏夫的男人面前秀恩爱,实在太过份,当然他也没想到欧徐氏会那样就死了,谈不上心痛,却有几分失落。
“远桥,你对乔茵还没能放下?”年彻回头看他。
欧博一愣,提起这个问题,他丢下刻刀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放下了,她都做得这么绝,我还有什么放不下?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做那不讨喜的事情,等战事结束,我打算再正经娶房媳妇为家族开枝散叶,以前的就让它过去吧。”
是他的不珍惜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怨不得人。
“你能想通自是好的。”年彻拍拍他的肩膀,这回他总算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死心二字,“我打算再提拔章京,他在这场战役里面表现得有声有色,仗打得好,重要的是他收复的失地,百姓对他颇为爱戴,这就是他的本事,一个武将不失仁善之心,才是最好的。”
与章京相比,他欧博就表现得颇为失色,那座被围的城成了人间炼狱,易子而食不再是纸上空话,而是落到了实处。
“我没意见,在这场战役里面我犯了错误。”欧博老实承认,所以对于青云直上的章京,他没有嫉妒之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年彻道,“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硬仗。”
欧博的神情一肃,他定波侯府只有紧跟着年家才能立于浪潮的顶端,此刻他不再执着于儿女私情,对于他来说没有比建功立业更吸引人心的。
这日,盛宁郡主要给顺王爷做最后一场法事,乔蓁也陪她一道前去,留下了年初晴在家看管着三个孩子,惹得年初晴噘起老高的嘴。
马车里的婆媳二人对于年初晴的婚事进行了讨论,乔蓁笑道,“这可是小姑的婚姻大事,要不然让他们都到府里做客,小姑在暗处瞅着,看中哪个就哪个,总比我们瞎子乱点灯要强得多。”
“你这主意倒也不错,我瞧着倒也行。”盛宁郡主对于女儿的婚事从去年就操心到今年,总没有一个能入得她的法眼,眼看着女儿都到了十六,可不能再拖了,不然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到时候可要埋怨她这做娘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一股念力攻击直冲马车之内的盛宁郡主,乔蓁当即神情一变,立即施展念力护住婆母。
“终于来了?”盛宁郡主虽然不懂这种特殊的能力,但不妨碍她看到乔蓁的施为就知道不枉她出城这一趟,本来年复不同意她这样做的,可她就偏偏要这样,倒了碗茶水轻茗,表情颇为淡定,这个萧家暗处联系的人也要浮出水面。
四面八方的念力攻击围着马车进行,乔蓁的琴音响动,如一声号令,隐在暗处的筱微凤眼微微一眯,暗中下令,打算生擒这群隐在暗处的人,正所谓拿贼抓赃嘛。
金銮殿上,坐在龙椅里面三岁多的小帝王睁着一双大眼睛困惑地看着这个场景,他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年复冷眼看着刘仁细数他为臣的所有的过失。
“如此不忠不臣之人岂不该杀?”刘仁步步紧逼龙椅中的小皇帝,眼睛微有狠意,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温柔,“皇上莫怕,臣是帮皇上的……”
等拿下年复,控制住这个小皇帝,他就要从这最小的兄弟手中夺去皇位,一想到龙椅,他就贪婪地看了下那张椅子,终于要轮到他了。
萧太妃微笑着站在阶下看着儿子英勇的表现。
“你们以为凭此就能威胁本王?”年复一副颇无奈的表情,仿佛他们没有能力就不要出来蹦跶。
“你有何资格自称本王?”刘仁怒道,“这江山社稷是我刘家的,与你们年家没有半分干系。”
“我何时说过现在不是刘家的大魏?”年复嘲讽一笑,“真是理解力都强差人意,也要学人造反?真真可笑。”随后笑了起来。
下面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年家一派的,也无惧那突然闯进来的士兵,跟着年复哈哈大笑,一点也没将这对上蹿下跳的母子看在眼里。
“不准笑。”萧太妃怒道,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嘲笑她?她的儿子比那个乔贱人所生的要正统得多,他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本宫要将你们这群人统统处死,一个不留,胆敢嘲笑天家皇子,找死!”又抬头看向年复,“你那位好妻子正在我们手中……”
刘仁也阴鸷着双眼看着这一幕。
“天家皇子?我看很快就不是了。”盛宁郡主一身素白衣裳踏进这金銮殿上,她很久没出现在人群,此番出来,倒是惹人注目,一样美艳的面孔,一样睥睨不可一世的表情,实实在昭告世人她盛宁郡主无论哪朝哪代都能那般嚣张。
乔蓁跟在后面,看着又是一次金殿逼宫,直叹没创意,这招都玩腻了,好不好?这对母子还好意思拿出来现世,比那个徐太后还不如,撇了撇嘴示意祈福神宫的大祭司筱向将人押上来。
“怎么会……”刘仁有几分不可置信,北冥国那帮余孽没将盛宁扣住?他可是给了他们,她到寺里参拜的路线,就算有个乔蓁在,在没有准备之下,他不信几十个人控制不住一个乔蓁?
可如今这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测。
“你身为刘氏宗女却伙同丈夫夺刘家的江山,盛宁,你愧对列祖列宗。”萧太妃毫不留情道,即便她看到这对婆媳进来就知道事情败露,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就是以不动应万变,抓住道理站稳脚跟才能谋后路。
盛宁郡主一把攥着身后抓到的俘虏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比起你与外人勾结谋朝篡位,我盛宁还真的是拍马也追不上。”冷笑一声,“认出此人没有?北冥皇室的余孽,没了那位上官宰相,北冥皇室果然不堪一击。”
一众大臣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萧太妃与刘仁的表情很难看。
乔蓁却是径自道:“第一条,事成后,刘仁须让出五分之一的国土给北冥皇室用以休养生息,北冥皇室所有念力者均可由刘仁调遣;第二条,刘仁称帝后有义务也必须要助北冥复国,击退西凉国的入侵,驱逐神殿一干人众……”
几条合约,最大受益者是北冥皇室,他们不得要求复国还要得到大魏五分之一的国土,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有?一干朝臣都怒不可遏地看向萧太妃母子。
萧太妃脸色惨白,她自以为无一疏漏的计策,现在却是错漏百出。
刘仁看到金銮殿上的士兵还是他的人,鱼死网破地道:“拿下年复这个乱臣贼子……”
他冲上去想要抓住那个龙椅上的破毛孩,有他在手就能胜券在握,挟天子以令诸侯。
年复冷笑一声,手一挥,隐藏在暗处的兵士出动,看到刘仁冲上来,他一脚踢过去,刘仁瞬间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形象难看至极。
龙椅上的小皇帝不明所以,只道这兄长摔得好玩,竟自呵呵笑出声,拍起掌来,“好玩,朕还要再看……”
隐在暗处看着早朝峰回路涌剧情的乔芷听到儿子嘴里的天真言词,脸色一抽,真想一巴掌抽醒这个笨儿子,这个场合是能开玩笑的吗?他差点进了鬼门关都不知道。
背挨到墙上,乔芷忍住打冷颤的冲动。
“娘娘?”一旁亲近的贴身太监轻唤一声。
乔芷挥了挥手,“哀家没事。”
这皇宫,果然每一刻都如履薄冰,她想要抽身了,这太后之位看似风光可不属于自己,哪怕外头烈日当空,她仍感觉冷得很。
萧太妃母子的一场闹剧以萧家灭族来结束,北冥皇室残余一个也没留,这群本来是他人手中败将夹着尾巴到了大魏就要低调做人才是,偏偏还要参与到大魏的权力倾轧中来,这不是不自量力还是什么?难怪成了亡国奴。
乔蓁与筱微走在回祈福神宫的路上,筱微笑道:“表嫂,你厚此薄彼啊,有好东西怎么不给我一份?”
“我有什么好东西没拿来分啊?”乔蓁掩嘴一笑。
“我那天路遇你堂姐家中,看到她府里挂着一把琴,心动之余拿来一弹,你道怎的?”筱微故做神密道。
乔蓁一听她提,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又是何物件?“你喜欢改天我弄一把来给你。”不就是五姐姐家中那把她送的琴,估计五姐姐也没能瞒得住她,在念力者面前说谎很容易就被拆穿。
“我当然要一把,有好东西要齐齐分享才成。”筱微毫不客气道,“跟你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原来你懂得斫琴?”
“不过是一般工夫罢了。”乔蓁不太想承认,这个她连年彻也不说的。
“你那个若是一般,其他的就更不值得一晒。”筱微自然明白乔蓁斫的琴有何价值,“表嫂,我可不是玩笑话,你也知道阮星宇的野心很大,我们收留或杀了北冥的皇室,他都能找到借口攻向大魏。而且据我私下所查,他有一个用大阮为武器的念力者组成的队伍,我们也下能在这一点上被他拉下太多,之前我还担心要如何应付他这一招,如今你的琴就可大派用场……”
乔蓁本身也是聪明人,一细思即明白其中的奥妙所在,自己斫的琴可以承载念力,那么就是一件绝妙的攻击性武器,对付阮家的大阮,倒是十分适合。
“这想法不错,那我开始搜集材料斫琴,争取做出更多的琴来,不过训练之事就要靠你了,我可管不过来。”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早就想要组建这样一支队伍来壮大神宫的力量,如今你倒是给了很大的帮助,表嫂,我可是一心向你,你是神宫暗地里真正的大祭司,有自己的力量,也不怕将来表哥欺负你。”
乔蓁看她嘿嘿一笑,当即敲了她一记,“给你表哥听到,他可不是我会随便饶了你。”
筱微吐了吐舌头。
说到就干,乔蓁让人将宝妹接来给她打下手,这丫头已经约莫十二岁了,自己就能斫得一手好琴,当然没她的琴那般逆天,可有她在,却是绝妙的好帮手。
乔维亲自送宝妹过来的,乔蓁为此还取笑几句童养媳什么的,搁往年乔维非要脸红否认,可这次却是笑了笑,并没有出言否定。
乔蓁诧异地挑挑眉,趁宝妹随凝雁下去安顿,私下里问弟弟,“真的决定就她了?”
“挺好的,胜在听话。”乔维含笑默认,“这些年也多亏她陪了我,打发了不少时间,不过这事还是等她再大点才说吧。”免得吓着了她,如今怎么看都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也好,你喜欢我就放心了。”乔蓁颇为感慨地道,一转眼乔维也长大了,再这多几年娶了宝妹就更能独当一面,“找个机会我给秀娘露露口风,她也担心了好多年,有她在府里帮衬宝妹打理家务,我也就能安心。”
“姐,我都这么大了,担心都是多余的。”乔维笑道。
“该打。”乔蓁做势拍了他一下。
姐弟俩笑闹了几句,乔维方才正经道:“我今年春闱殿试倒是中了榜眼,姐,我打算到江南去历练,姐夫在那儿,我也好有个照应,姐,你可同意?”
这事他搁在心里有段日子了,江南的动乱还没有平息,可蔓延之势得到了遏制,他如果想要重振家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然他何来的功可立?
“不行,维哥儿你是文臣不是武将。”乔蓁当即不同意。
“姐,正因为我是文臣,江南要重建,缺不了文臣为官,我能更快出成绩,这样将来出人头地也变得容易许多,很多人因为怕拒绝前往江南为官,可我要反其道而行。”乔维一脸坚定地说服乔蓁。
乔蓁这会儿才清楚地认知到乔维果然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在病床上辗转消磨生命的苍白少年,现在的他经过多年调理,健康的肤色,雍容的书卷气,似温润的雨花石,又便便略带棱角,这样的大男孩再给他几年成长,必定会是迷人的青年。
“维哥儿,你真的长大了。”乔蓁有几分感慨,想到穿越而来的那会儿,再到现今,不得不概叹人生如戏。
“姐,我懂得照顾自己。”乔维说服她,“况且姐夫又在,我能出什么事?我瞅着朝局,皇上禅让是大势所趋,差别就在时日,我若留在翰林院,很难有出头之日,即使那儿是容易出宰相的地方,可我还是想要走一条更快的路子……”
最终,乔蓁也没再阻止乔维,在秋风吹起的时侯,送他出了京到江南任职,有墨砚随侍,她也就不再过多的叮嘱。
宝妹一句话不说,可乔蓁却从她大大的眼睛里看出了不舍,在这场无声的爱情戏中,她的弟弟不是一个人在演独角戏。
乔蓁摸了摸她的头顶,“他会回来的。”毕竟他都把你养成了,不回来摘取胜利的果实,就不是乔维的作风了。
宝妹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少言寡语的她点了点头。
已经两岁的龙凤胎现在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府里最淘皮的就属他们与年徽,除了少数几个不能惹的人,谁没被他们折腾过?
“娘,娘……”
乔蓁一听到这密集的喊娘声,就知道是这对龙凤胎要进来,放下手中斫了一半的琴,她转头过去,看到儿子率先进来,一进来就巴着她一条腿,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地巴着另一条腿。
“又怎么了?没见娘正忙着吗?”乔蓁仍端下来一左一右的揽住这两个小宝贝。
“娘,我听小叔叔说,爹是不是要回来了?”年凝说话十分的流利。
“哦,哪听来的?”乔蓁刮了一下他们的俏鼻梁。
“小叔叔从祖父祖母谈话中听来的。”年凛把年徽的吩咐都扔到了爪哇国,现在的年徽就喜欢睁着一双大眼睛听大人说话。
乔蓁在他们的脸蛋上各亲了一下,“等爹爹回来,你们一定要叫他,知道吗?”
“这么说爹是真的要回来了?”两个孩子一脸兴奋地求证。
乔蓁含笑点了点头。
一对龙凤胎欢呼起来,他们对于父亲是无限响往的,哪怕年复这个祖父宠他们不输于小叔叔年徽,他们还是更希望看到父亲。
去年过年时,年彻不在,今年总算要回家来过年,乔蓁板着手指算算,好像他们一起过年的机会并不太多。
果然,隆冬季节的时候,年彻回到了卫京城,先去给父母请安,然后直奔墨院,在暖阁与卧室没有找到妻子,顿时心急严厉地问凝雁,“世子妃在哪?”
“在琴室。”
听到凝雁的回答,年彻有几分意外,府里何时弄出一个琴室来?随着侍女的脚步赶往那琴室,还没进去,就听到龙凤胎在争论,那童言童语令他的脸部线条更为柔和。
掀帘子进去,他看到妻子正在木板上刨着木板,看那样子是正在斫琴,这一面是他没见过的,虽然在东陵时也有买过琴材装装样子,但妻子那会儿并没有动手。
乔蓁过于专注所以没有发现身后站着的人。
太宝与小宝却是第一时间看到来人,这长相与祖父颇为相似,龙凤胎对视一眼,聪明的他们顿时知道这人就是爹爹。
“爹爹——”两个孩子扔下手中的玩具,飞奔向父亲,如同巴着母亲大腿那般一人巴着父亲的一条腿,就怕他跑了。
年彻低头看着这两个涎着笑脸的娃儿,离去前他们还小,回来却长了这么大,内心的父爱泛滥不已,低头在两人头顶上各自一亲。
乔蓁听到声音,立即回头看去,看到他刚好抬头对自己一笑,她眼里顿时满含泪光,冲过去抱住他,“彻之。”
年彻也紧紧地拥着她,“锦绣,我想你。”一会儿后,龙凤胎扯了扯他的衣袍,抗议他忽略了他们。
乔蓁这才离开丈夫的怀抱,抹了抹泪水,在一旁看着他与孩子们亲近。
与年彻一样暂时回京过年的还有章京,他离家的日子更长,已经有两年多不见到妻子,更别提刚出生的稚儿。
章况在外面的地上淘气一会儿,弄得一身都是脏地进来,“娘,我肚子饿了……”
这时候他看到坐在罗汉床上的武将时,顿时睁大眼睛,“你是谁?为何在我家?”
这让正去拿衣物给丈夫换的乔茵差点摔了一跤,儿子这问话还真的是容易触怒人。
章京看向自己的血脉,压下内心的悸动,故意板着脸道:“你说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章况歪着头道,“我要告诉我娘去,说有陌生人到我们家里偷东西……”
说完,熊孩子就要撒腿跑向母亲告状,章京一时好笑,长腿一伸就抓住自己的儿子提了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我是你老子。”
章况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是他爹?
乔茵笑着上前,将儿子从丈夫的手中拯救出来,拉着他站好,“况哥儿,这是你爹,快喊爹。”
章况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亲爹,看了半晌,愣是一个字也没喊出口,还问他娘,“娘,这真是我爹?”
章京一脸的黑线,这毛孩子真是欠揍,也不看看他那张脸像谁?
乔茵哭笑不得,看了眼丈夫黑下来的脸色,蹲下来跟儿子说,“你不是老喊着要爹吗?现在爹回来了你又不喊了?”
“可他跟叔叔不像。”章况指的是章亨,章亨一副文弱样,要他的爹为何这么高大?
“娘难道还骗你不成?爹就是爹,哪能乱认?”乔茵板着脸似生气道。
章况这才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那个恨不得要再揍他屁股的高大男人,臭着脸喊了声,“爹。”
章京原本神色难看,听了这声爹却是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在外想念无比的儿子就近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地揉了揉儿子软软的毛发,“乖。”
血缘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之前还怀疑的章况在章京柔和了面容之时,再度热情地唤了声“爹。”
章京一把抱起儿子,仔细打量他的五官,眼里的爱意渐浓。
乔茵看着父子俩亲近,眼里都是笑意,好一会儿打发春柔带儿子下去梳洗,自己却是亲自侍候章京到澡堂,“赶紧洗一洗,风尘仆仆的回来都是灰尘。”
“茵儿,你在家真是苦了你,这年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章京拥紧她,好在她机警没中了别人的阴谋,不然他必定失了这么一个家。
“我们是夫妻,你好我自然好。”乔茵笑着吻向他的唇,过后,圈着他的颈项道:“趁着你这段时间在家,我们再怀一个吧。”
章京自然是立即行动地抱起她就往澡桶里去,“好。”
所以这个年夫妻俩打算除了会亲访友外,就是抓紧一切时间造人,毕竟年节一过,章京还要回到江南的战局去,这不过是乔蓁为了解自家堂姐的相思之情而让年彻假公济私的结果罢了。
墨院内室的温度比起外面要高了不少,乔蓁自己这个年几乎没怎么理事,婆母看他们夫妻难得团聚,遂把所有的杂事都揽了去,小姑年初晴相了个如意郎君,如今安静不少的她正自个儿耐着性子绣嫁衣。
不过大过年的还是要进宫去朝拜,乔蓁一大早起来就将孩子交给了凝雁照顾,与丈夫等一家子人进宫去。
坐在马车里,她窝在年彻的怀里,“过年时,我爹娘倒是给我寄了不少东西来,只是现在不让西凉国起疑我的身份,所以我娘要来看我,也被我爹拦下了,大过年的,颇为想念他们……”
百里翼与燕飞这对父母相隔万里远,就算再想插翅飞到女儿的身边也有诸多顾虑。
“等战事结束了,我们回去看看他们也可。”年彻安抚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能做出那待利器来,以前都瞒着我?”
这些天在床上努力耕耘的男人下了床,终于记得要讨伐一下妻子,遂眯着眼看她,乔蓁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别给我转移话题,老实交代。”年彻圈着双手看她。
乔蓁的表情略有几分不自在,“觉得这不太好提,再说又招人惦记,所以就没跟你说,虽然听说过有宗师级的斫琴师存在,可也只是传说,连灵族里面也没有一个,我怎好说出来?据我所知好像阮星宇那儿有个制大阮的人,所以我与筱微一合计,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偷瞄了一眼丈夫,很好,没再生气,“我已赶制出三把琴交给筱微,她一试,效果很不错,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做的,如果我们与西凉一战,倒是不惧他的大阮攻势……”
年彻生气的是她的隐瞒,可如今听她坦白,句句向他,这气也就消下了,霸道地揽住她的柳腰,“以后不许再瞒我。”
“知道了,小气鬼。”乔蓁噘嘴道。
年彻眯着眼冷气直放地道:“说谁是小气鬼呢?”
“哈哈,说谁来着……”乔蓁装傻。
年彻表情不善地冷哼一声,揽着她靠在软枕上。
乔蓁伏在他的怀里,“彻之,我听五姐姐说她想要再怀一个孩子,你说我们也要不要再生一个?”
“等大宝小宝再大点才要吧。”年彻不舍得她辛苦,她大肚子那会儿全程都是他侍候的,所以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没他在身边,他担心别人侍候不好她,所以还是等局势稳定再要比较稳妥。
“好,我听你的。”乔蓁道,不过如果这段时间夜夜缠绵的他们能怀上的话,那就生下来。
这回的宫宴一如既往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变故还是在进入中程时出现。
此时的年老王爷看着那只到他小腿处的小孩子,在他母后的协助下当众说要将皇位禅让给他,他的表情凝重起来,忙起身行臣礼,“皇上何出此言?折煞老臣矣。”
“我年幼……无才无德不堪为帝……”小皇帝的说辞全来自他的母后乔芷,所以每说一句就看一眼乔芷。
在下首处的乔蓁皱紧了眉头,这个时候提什么禅让?她不悦地看向乔芷。
盛宁郡主喝了一口酒液,与丈夫对视一眼,最后起来,上前强制扶起小皇帝,然后用威压的声音与乔芷道:“太后娘娘不用想岔,年家没有不臣之心。”
“永定王妃,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真的不适合为君……”
“适不适合不是太后说的。”
盛宁郡主强势,乔芷敌不过她,只好寻了几句场面话把这尴尬遮了过去。
只是这个话题一提,所有的朝臣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这回等于是将这块遮羞布揭了开来。
宴席结束,不用盛宁郡主吩咐,乔蓁就找上了乔芷,“你为何当众这么说?”
“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七妹妹,我怕,趁着皇上年幼把这权交出去,我们母子只要平安即可。”乔芷哭泣道。
“六姐姐别哭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这花样能骗得了谁?真当别人的是傻子不成?”乔蓁神色严厉地道。
在这个场合提禅让是相当不合时宜的,乔芷应该是故意挑起这舆论,好确保自己的地位。
“我……我……”乔芷一时心虚避开她的目光。
乔蓁定定地看着她,“六姐姐,你最好安安份份的,这样我要保你也容易点,徐太后是什么下场你亲眼看到的。”
乔芷想到徐太后被以疯颠的名义关起来,如今是真的一个人也认不得了,而她那两个被抱养的孙子也被养成了白痴,祖孙见面不相识。
顿时她额冒冷汗,忙抓住乔蓁的手,“七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
“你不玩花样就可以。”乔蓁冷静地道,“六姐姐,别耳根子软听别人的谗言,明白了吗?”
乔芷不迭地点着头,这回她是什么歪心思也不敢起。
最迟出宫回府的是年彻与乔蓁,等到妻子年彻才让人扬鞭出宫,一回到府里,没回墨院,而是直接到了年老王爷的院子,这时候年家的几个当家人都没睡在等他们夫妻。
“她如何?”盛宁郡主仍旧不悦地问。
“已经安抚下来了。”乔蓁答道,“我已经让她不要再擅自作主,她应下了,不过还是要看紧点,她当了太后有了想法在情理当中。”
她还是为乔芷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不管如何,能不伤人命就不伤人命。
年老王爷的身体其实过了年也并未见得好,他沉着脸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们挡一挡,可也挡不了太长时间,西凉国有异动,江南的叛乱要在一年内平息掉。”
说这话时他不再是慈爱的老人,而是曾经在大魏时局里杀伐果断的老侯爷。
年复与年彻都不语,只是手指都握得很紧。
春天百花刚开的时候,年彻就离开乔蓁与孩子们,出发到江南再度平息叛乱,现在义军的气焰已经越来越低,乔蓁提出的广为宣传回家住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响往,让更多的人都不再加入义军,到处都在歌颂回家就有地种的美好生活,还有谁要去抛头颅洒热血,没有了广大的后勤补给线供应,义军逐渐走向失败是既定的结局。
这一次重聚,乔蓁没能怀上孩子,反倒乔茵成功怀了身孕。
乔蓁去看她时,乔茵表示这次要生个女孩儿,凑成一个好字,她是真羡慕乔蓁有儿有女。
章荣氏在过年时没能劝下儿子原谅章瑜春,所以也就不再提了,如今看乔茵怀了二胎,她也不再挑她毛病,乔茵的后台太硬,她碰不起。
乔朱氏闻言,兴奋地隔段时间就来看望乔茵。
六月天时,年初晴出阁了,这个永定王府的宝贝疙瘩出阁自然是大事件,宫里的乔太后也有表示,更是下旨册封年初晴为永晴郡主。
出阁那天,年初晴哭得眼泪哗啦的,就是抱住母亲不撒手。
盛宁郡主也舍不得女儿出阁,可女儿大了就要嫁到别人家去开枝散叶,这是千古不变的主题。
乔蓁看到那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俊帅新郎嘴角微微抽搐,最后还是他上前扶起新娘子,再度给盛宁郡主与年复行礼,这才成功地娶走了他的新娘。
乔蓁身为长嫂也算是完成了责任,把婚礼办得风光无限,这让京城的人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缺少谈资。
三朝回门时,年初晴还噘着嘴抱怨几句,惹得众人笑话几句,不过她说她不怕,还有夫君在,要丢脸大家一起。
乔蓁看她现在幸福的样子,不禁也放下心来。
江南的战事直到元嘉三年春天才彻底平定,年彻搬师回朝的时候,不少百姓夹道欢迎,毕竟在这场战事中,年家赢得了不少口碑,没有不说年家仁义的,因为有田耕种是每一个农民的希望。
将蛋糕稍为匀出去一部分,这场祸事算是消弥下去了。
年末之时,乔茵如愿生了个女孩儿,章京又在这个时候晋为参将之职,这可是正三品武将,几年内官职一级一级上升,俨然是新升的将星。
也就在这一年,小皇帝再度提出禅让,年老王爷没再推辞,于盛夏之时登基,改国号为晋,成为开国太祖高皇帝,此年为永贺元年。而小皇帝改封嘉王爷,与其母乔芷搬出皇宫住进嘉王府内。
仅登基三个月,永贺帝退位,让其子年复坐上龙椅,再度改元为永靖,立盛宁郡主刘氏为后,其兄果郡王封号不变,刘姓皇室不再是宗亲,不过其子孙安份者还是能存活下去。
立年彻为太子,其妻乔氏为太子妃。
改国易号,刘皇后的存在,安抚了不少刘氏宗亲,他们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如今从皇族变为后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晋国这些变化,很快就传到了西凉国阮太子的耳中。
“年家终于不再假惺惺。”阮星宇讽刺道,如今北冥国那边已经整顿完毕,完全纳入了西凉的版图,神殿的骚扰仍存在,可也不能再改变如今的局势。
“做好进攻的准备,给百里翼那老狐狸消息让他支应。”
“是,太子殿下。”
晋国东宫,成为这个太子妃,乔蓁还有几分不适应,哪怕有心理准备?哄睡了两个顽皮的孩子,这一年她也二十岁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怎么就觉得心态才了许多?
“在看什么?”年彻走进来从后面圈住她的柳腰。
“我是不是老了?”她回头看他,随后促狭一笑,“我听闻有不少朝臣要求广开后宫,不过被母后狠狠申斥了一通,又没人敢提了,彻之,你想不想要找个年轻的来侍候你?”
说完,她挑逗地吻着他的耳垂。
“顽皮。”年彻一拍她的臀部,看到她不满地样子,使劲抱住她,“说好这一辈子只要你一个人,就没有食言的必要,锦绣,这辈子我就只爱你一个。”
“就这辈子吗?”她不满足地问。
“那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一把抱起她走向那大床,没有比欢爱更能说明他的感情。
一切平静后,年彻仍用那双含着**的眼晴看她,带着几分不舍,这些年他们都聚少离多。“这次出征,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乔蓁眼里的光彩黯了黯,更是抱紧他,“彻之,我不想你走……”她就想任性一回,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好。
“锦绣……”一个翻身,他压她在身下再度开始另一场欢爱,惟有这样暂时能忘掉那些离愁别绪。
再多的不舍也不能阻止行军的步伐,年彻还是在三日后以太子的身份亲征,领兵出城,永靖元年秋,他踏上了另一场战事。
乔蓁仍站在城墙上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模糊了,她仍舍不得离开。
刘皇后盛宁郡主拍拍她的肩膀,“总会回来的,别太担心。”
“嗯。”乔蓁点点头,“母后,我陪你回去吧。”
刘皇后看着身上的朝服,皱了皱眉头,“直不喜这装束,皇宫那么大,我们一家子要见面反而不太容易,这算什么事?”似想起什么,“对了,如果有人游说你广开后宫,全部都给我大打一顿,这算什么事?就许男人坐拥三妻四妾?底气要壮一点。”
乔蓁看她一副护犊子的样子,不禁笑了笑,真好,她摊上了一个真将她当女儿看的婆婆,有她这一句话,她也不担心有人不识相。“我晓得的。”
刘皇后这才轻拍拍她的手,“儿媳妇啊,等战事结束,就将你东陵国公主的身份大告天下,这不识相的人自然会少很多,毕竟你的身后还有你亲爹娘在撑腰。”
乔蓁也知道她们婆媳的身份特殊,是能把后位坐稳的人,而年家父子也不是花心之人,所以这如童话般的夫妻关系才能得以存续,没有其他女人插足的份。
三国混战刚开始,西凉太子阮星宇是占了上风的,只是很快他遭遇到盟友东陵国背后插刀,原有的部署全都打乱了,北冥神殿趁机收复失地,这些始料未及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战场向新生的晋国与东陵国偏斜,也就在这个时候,阮星宇收到了乔蓁是东陵国那位真圣公主的消息,顿时怒气大发,怪不得东陵国会站到晋国那一边去,原来两家是姻亲关系。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阮星宇连败三仗,战火甚至烧到他的西凉国。
这些消传回晋国的时候,举国欢腾,这表明他们将占有更多的土地。早在这场战争开始,朝廷就下达旨令,等战事平息,如果平民愿意迁徒到夺得的城池中,得每人获得五亩耕地,外加荒地二十亩,这是很大的诱惑,成功地调动了军民的积极性,成为国家的凝聚力。
战争永远有伤亡,给予的土地都将是无主之地,一来为移民巩固统治打下基础,二来也为民族融合创造条件。
只是高兴永远过早,敢于发动连年战事的阮星宇永远不能以常人论之,他残暴凶狠,在后方大肆掠夺,所以很快就补给了上去,又渐渐变成了胶着之战。
乔蓁在后方每天最关心的是战事打到哪儿?夫君与父母又是不是平安?
这种焦虑持续到永靖二年,传回了筱微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她更是坐不住,连夜到年复与盛宁郡主的寝宫。
“你要到战场去?”盛宁郡主睁大眼睛,“不行,太过于危险了。”
“母后,我不去,祈福神宫那群人就没有人领头,而且筱微失踪,总也要找回来。”乔蓁不是一时冲动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西凉太子身边的念力者不少,祈福神宫在这一仗中发挥着很大的作用,我的到来可以填补筱微的位置,请公爹婆母成全。”
这一会儿她不喊什么父皇母后,而是公爹婆母,就是要他们的成全同意她去前方的战线,不管是出于担心年彻会陷入困境还是要寻回筱微,都一刻不能迟缓。
年复是不愿意她去的,可是如今国内哪里还有能与她相抗衡的念力者?“可凛哥儿与凝姐儿他们……”
“请婆母暂时帮我带一带他们。”乔蓁诚恳道。
“年复,我不同意。”盛宁郡主看到年复沉下脸,顿时就提反对意见,更是直呼他的姓名。
“盛宁,讲点道理。”
盛宁郡主握住乔蓁的手,“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危,没有别的意思……”
“不会有事的,到了前方不是还有彻之?”乔蓁笑道。
半晌,盛宁郡主才点点头,“那好吧,要平安回来,记得家里尚有稚儿在等你。”
乔蓁屈膝,“谢父皇母后成全。”
出宫在即,她整理了一番才蹲下来看着这两个孩子,这两天四岁的孩子都安静地跟着她,似乎知道些什么,连最调皮捣蛋的游戏也吸引不了他们。
“娘,你别走好不好?”年凝拉着母亲的手。
乔蓁轻抚她的面容,在她额头一亲,“娘很快就地回来,娘保证。”
“娘,我们也去好不好?”年凛提着更大的要求。
“你们还小不能去,娘到时候跟爹一块儿回来。”她做着保证。
安抚了孩子的情绪,一人落下一个吻,她咬咬牙坐上马车离开卫京到达战线最前端。
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正所谓来得快不如来得巧,她的出现成功挽救了一场战役,以强大的念力给那群持着她所斫的琴的念力者以引导,集中对抗西凉的大阮,倒是成功地缓解了年彻的压力。
“姑娘,真不错。”有不认识她的士兵竖起大拇指,她阻止对方的魔音干扰,为他们争取了时间。
乔蓁笑了笑,只是看着血流成河的现场,头皮还是发麻再也笑不出来。
前方的主帅营里的年彻观察到祈福神宫那群人在筱微失踪后首次发挥出实力,是有一个强大的念力者控制的结果,遂朝身边的人道:“去,将人给我带来。”
只一句话,年彻身边的副将就找到了乔蓁,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少妇他并不认认,她的脸蛋像少女,只是梳着妇人发髻,应是嫁了人的,“成功阻敌大阮攻势的人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乔蓁挑挑眉,“走吧,我跟你去见主帅。”
那副将皱紧眉头,这人怎么知道太子要见她?莫不是冲着太子来的狂峰浪蝶吧?“我们太子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
乔蓁听到这话,顿时高兴起来,“正好,我也不喜欢投怀送抱。”
副将觉得这个女人真怪,但还是将她带到年彻的面前。
进了军帐,年彻正与手下将领讨论战事,听到副将的声音,他的声音没有高低起伏,“进来。”
“殿下,人带来了。”
年彻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入口处,只见到亭亭玉立站在那儿的人是远在京城的爱妻,这会儿他不信还眨了眨眼,看到她还在笑,他顿时火冒三丈,“谁让你来的?”
乔蓁似没看到周围人吃惊的样子,“担心你就来了。”
“胡闹。”年彻一辈子没这么生气过,上前一把攥着她的手臂,“你给我回去,立刻,马上。”
“我不走。”乔蓁正色道。“我来这儿是得到了父皇母后的允许。”
年彻仍狠狠地瞪着她。
乔蓁看向那看得目瞪口呆的将领,“能把人领出去吗?让我与我的夫君能好好地沟通一下,他有点顽固。”
半晌,那副将才道:“是,娘娘。”
周围的将领在出去时都向乔蓁行了一礼,轮到章京的时候,礼毕时他礼貌问候了几句,乔蓁也闲话家长几句。
等到闲杂人等退了出去,年彻才气怒道:“你赶紧给我回去。”
“彻之,我担心你。”她一把抱住丈夫,“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这是战场……”
“我有自保之力。”
“家里还有大宝小宝……”
“母后会照顾。”
“……”
无论年彻怎么说,乔蓁也不退让,最后只好无奈地同意她留下。
年轻的太子妃亲自到战场上来很是鼓舞人心,毕竟她一来就给战场添了助力,表明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尤其是祈福神宫的人,在看到她时才看到了主心骨。
乔蓁详细问了筱微失踪的地点,然后立即安排人手去搜寻,其余的人继续战斗。
夜里夫妻独处时,年彻仍摆臭脸给她看。
乔蓁钻到他怀里,“彻之,你就笑一个嘛,好不好?”
年彻一把推开她,“要睡了。”
“我侍候你。”她躺到他身边,两手诱惑地在他胸前画圈圈。
年彻哪里禁得住她的挑逗,身体又空旷了这么久,遂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吻着她的红唇,肆意掠夺……
乔蓁到来的消息传到了同样亲征的百里翼耳里,当即就暗地里来看望女儿,自那次一别都三年多了,能不相念吗?
父女会面时还是颇为激动,百里翼两眼都只有女儿的身影,不过仍是劝着她先回去,毕竟战场过于凶险。
乔蓁摇头,她不想回去,想要与丈夫并肩御敌。
百里翼最后只好依了她的意,叮嘱她不要逞强,要以安危为重。
乔蓁一一应下。
有乔蓁的加入,祈福神宫的人发挥更为稳定,战事的胶着状态得以稳定,大军一路挥入西凉国腹地。
“砰”的一声,阮星宇狠狠地捶击着桌面,“查清楚那个指挥祈福神宫的人是谁没有?”
“是年彻的妻室,那个东陵国公主。”
是她?
阮星宇眼睛微微一眯,乔蓁给他的印象很深刻,“那么强大的念力,又有圣琴在手,我们不好应付……”
“没错,太子……”
一听到这声音,阮星宇一巴掌挥过去,“没有的废物,还说自己的念力宗师级人物,连个女流之辈也比不上,你不是废物谁是?”
那人擦着嘴角的血液,不敢再反驳。
阮星宇正思量对策的时候,“报——”
“进来。”
“殿下,皇城那边有消息传来,皇上与皇后被刺身亡,首级被挂在城墙上,如今皇城大乱……”
“什么?”
阮星宇没想到父母会这样死掉?“是何人杀了他们?说?”
“是……北冥神殿……”禀报之人说出这弑君者的名号后,松了一口气,“他们昨夜闯进宫里,把宫里全部人屠杀一空……”
阮星宇的表情冷到极点,没有父亲坐镇在后方,他危矣。
另一边厢,百里翼与年彻商议合围之战。
“就在这里,一定要全歼了阮星宇这个祸害。”年彻指了个地点。
百里翼眯了眯眼仔细打量后,点点头,“好,就这个地方。燕儿端了他的老巢,他如今成为了丧家之犬,更是不能让他逃脱,不然他必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这种**害了三国,绝不能留。”乔蓁同意斩杀阮星宇,本来这一战可以避免,他却非要对别国的土地觊觎不已,甚至连休养生息的机会也不给他的臣民,这样的人为君是最大的不幸。
年彻看了眼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扬,点了点头。
彼时已是永靖三年的春天,筱微仍没有音信,只是战争到了尾声,要逃的阮星宇却是没有可逃之路。
站在高岗之上的乔蓁弹着圣琴,下面的阮星宇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年彻亲自下场战斗,两人搏杀得异常激烈。
大阮的尖锐的声音很是刺耳,琴声悠扬夹杂其中,并不是舒服的享受。
阮星宇眼看大势已去,再狠狠地看着年彻那张随着年纪增长而越刚毅的面容,少了些许娇孽感,他败给了他,也绝不能让他得意到底,嘴角一笑,他暗中朝自己的念力者下达死命令。
这是他培养的死士,只会听从他的命令行事,看到他们猛然施展念力在阮上,有一部分人的魂灵直接飞上高岗处的乔蓁。
乔蓁明显感觉到危险,与祈福神宫的人将琴声弹至最响。
年彻自然也发现这现状,有魂灵没飞到乔蓁那儿,魂灵就被迫爆炸,一颗金豆子瞬间粉碎。
“你这个疯子。”他怒骂,手中的长剑狠刺过去。
“我死了,必拉你的妻子陪葬——”阮星宇冷笑一声。
年彻顿感心头一跳,手中的长剑插到阮星宇的胸膛上,回头朝妻子大喊:“锦绣,你先走——”
乔蓁这时候也本能地知道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抱着圣琴就要退走,哪里知道,西凉国的念力者逼近,他们没再进攻,而是燃烧自己的魂灵准备鱼死网破。
魂灵自爆的场面她没有经历过,却记得那回父母为此深受重伤,如今这要自爆的是一群人,这威力可想而知。
“大家赶紧撤——”
她一声令下,祈福神宫的人立即后退。
只是,来不及了——
年彻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场面,在往后的岁月里他无数次地在痛苦中煎熬,“锦绣——”
猛一踢马腹,他冲向被魂灵自爆攻击的妻子。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起,乔蓁被冲击浪波掼到地上,圣琴摔在地上,随后这把琴自主飘起护卫着乔蓁,昏过去的乔蓁却没能在这个时候逃出去。
爆炸声持续,周围的生灵受到波击都身受重伤,而乔蓁是爆炸的中心点,一时间离得远的人都没能看清是否还有人能活下来?
灵族,燕岫玉正在族内做祈福仪式,突然魂灵一颤,她的动作一停。
“岫玉,怎么了?”杨长老疑惑地道。
“圣琴……”燕岫玉仍然难以相信,看着杨长老又看了看纪长老,“毁了。”
什么叫毁了?
纪长老满脸不可置信,那就是一把邪琴,居然毁了?
“那蓁丫头呢?”杨长老与乔蓁相处过不少时日,自然最担心的是乔蓁,她与圣琴的联系十分紧密。
燕岫玉的神情十分严肃,“应该不在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远在西凉境内的战场,年彻奔过去的时候,看到在圣琴一阵白光中的乔蓁身形完好,似乎没受到冲击,可他的心仍跳个不停。飞奔下马,他不顾这把琴的排斥,冲进去抱起妻子,“锦绣……”
在他的身体周围,白光过后,圣琴倒地,“砰”的一声,琴身裂开两半,琴弦断裂。
年彻回头一看,心彻底地跌到谷底,怀里的妻子美眸紧闭,却没有了任何反应。
现代。
护士进来换花,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另一个给她换营养液的护士道,“都昏迷了两年,看来没有醒的可能,倒是可怜她的父母……”
“可不是,我看昨天老太太还进了急救病房,估计是心脏病发,他们在此守着女儿都过了这么些日子,怪可怜的……”
突然,给她挂点滴的护士惊呼,“你看,她的手在动……”
换花的护士忙冲出去唤人,“医生,医生——”
洁白的病房里面,乔母经过抢救捡回了一条命,正由乔父侍候着喝鸡汤,看到病房门打开,她含笑地看着坐轮椅进来的人,“蓁儿,好点没有?”
有什么比抢救回来后却能看到女儿清醒过来更喜悦的?乔母很是满足。
乔蓁仍在复健中,自己推着轮椅进来,“妈,我给弄来的鲜花,好不好看?”把花递到母亲的鼻子下让闻。
“嗯,真香。”乔母笑说。
“女儿拿什么来你都会说香。”乔父取笑道。
“那当然,这可是我女儿送的。”
乔蓁看他们开心地拌嘴,笑着将花插到瓶子里,只是在插花的时候,她的耳边似听到有人在唤,“锦绣,锦绣……”
一个错手,花瓶掉到地上摔碎了。
而她怔怔地看着碎成一朵花的瓷器。
“蓁儿,怎么了?”乔母紧张地问。
乔父赶紧去唤人来将地板弄干净。
“没事,妈,我没事,只是一时手滑了……”乔蓁安抚着母亲,知道自己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母亲的担忧,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过来,别碰到碎瓷。”乔母责备一句。
医院清洁工进来将碎瓷片弄走,把地面拖干净。
乔蓁再取出一个花瓶,“妈,爸,我去弄水。”
“爸来,你坐着。”乔父赶紧想要把花瓶抢过来,女儿这好不容易才醒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否则他的心脏也承受不住。
“没事。”乔蓁推着轮椅到洗手间去,“这点事我能做。”
乔父还是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旁的乔母推了推乔父,“老头子,你快去看看啊……”
一到了洗手间,乔蓁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好陌生,醒来后她就变得不太爱照镜子,在给花瓶装水的时候,不禁仍在想,锦绣是谁?
这个疑惑在她出院时也找不到答案,她是父母的老来女,在家中一向受宠,又承家传绝学,她的斫琴手艺很是高明,前来求琴的人一向络绎不绝。
至于那把失踪的琴,在她醒来时,警察曾来录过口供,可她真的不记得,只记得一阵白光闪过,她就昏倒了,随后的记忆就是醒来。
这成为了悬案,不了了之。
日子恢复了平静之后,乔母又有了新的追求。
乔母看着女儿贞静的面百孔,“蓁儿啊,你看你都过了二十八,是不是该成个家了?”
“妈,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你看看楼下的张阿姨都抱了孙子,那边的金大伯,孙子都生了俩……”
“您要想孙子啊,就去大哥家,或者催二哥先成家也行……”
“我现在要包外孙。”乔母强调着,“你要再拖,就成了老姑娘,就嫁不出去。”
乔蓁耸耸肩,继续斫琴,“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又不希罕。”
“这是陈阿姨介绍的人,你给我去相相看,我不管,总之你不能给我搞怪,要好好与人爱相处。”乔母下着最后通牒,“听说是海归……”
乔蓁无奈地看了眼那“海龟”的照片,再看看母亲全白的头发,最后无奈地摇摇头。
三十岁的海龟先生并不太难相处,乔蓁与他相谈颇为愉快,谈不上喜欢,却不讨厌,他一直表现得很绅士,可见是受过良好教育。
两人来往了几次,乔母问乔蓁可喜欢?乔蓁都回一句,“还好。”
这晶,海龟先生邀乔蓁去听音乐会,乔蓁在乔母的催促下换了条新买的裙子,很是娉婷地赴约了。
“乔小姐是搞古典乐器的,偶尔听听西方的音乐也是不错的。”海龟先生笑道。
乔蓁笑而不答,看着那出场的国际级钢琴大师鞠了一躬,坐下来开始演奏,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琴声很优扬,可乔蓁还是听到了这几年来每每听到的声音,“锦绣,锦绣……”
是谁,是谁,是谁……
锦绣是谁……
谁又在唤锦绣……
每晚的睡梦中,她都能看到隐隐绰绰一个男人唤着这个名字,可她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了一个叫锦绣的女子。
“乔小姐,乔小姐……”
乔蓁感觉到有人在推她,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海龟先生紧张的样子。
“怎么了?”音乐会结束了?她一摸,满脸的泪水。
“你睡着了还是昏倒了?”海龟先生语气略有指责又略为担心。“这里是休息室。”
乔蓁摇了摇脑袋,拿出纸巾抹去泪水,每天夜里她都会在梦里流泪,渐渐也就习惯了,半晌,她才看向海龟先生,“我在几年前出过意外,这事你别跟我妈提。”
海龟先生答应了,但仍担忧地看着她。
乔蓁与他步出音乐厅的时候,看着他儒雅的外表,这海龟先生其实是个挺不错的结婚对象,只可惜她的心结很重,“我觉得我俩不太合适,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乔小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我改……”海龟先生急着道,他是真的挺喜欢乔蓁的,哪怕她在音乐会失仪了,可心就是偏向她。
“不是你的问题。”乔蓁抱歉地道,然后朝他歉然一笑,拒绝他送她回家的提议,她拦下出租车坐上回了家。
海龟先生站在风中看着她的出租车远去。
车行到一半,乔蓁喊停车,然后下了车,徒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那道声音在她的耳边一直响一直响。
“锦绣……”
“你是谁?你是谁?”她难受地呢喃着,“如果我是锦绣,那你是谁,为何要喊我……”
抬头看向被严重污染的天空,她找不到答案。
心理诊所,心理咨询师放下手中的怀表,叫醒乔蓁,给她递去纸巾,让她擦去那脸上的泪水,催眠中的她哭得很伤心,连她也跟着难过。
“阿乔,很可惜,你的潜意识里找不到哪个唤你的人。”
乔蓁看着好友的眼睛,“可我真的听到有声音在叫我,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在唤我,只是我的心很难过……”
“阿乔,很抱歉,我估计帮不了你,要不我给你开点治疗神经衰弱的药……”
乔蓁点点头,“这症状磨了我好些年……”
“兴许是你前世的情人也不一定……”进来收拾的助理笑道。
前世的情人?
“挺浪漫的想法,可我还真的不太相信……”乔蓁也笑了笑,接过好友递来的药方,去前面缴费拿药。
去年七十五岁的父亲在睡梦中去世了,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大哥二哥各有各忙,也就只有她来照顾母亲,可是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不再热衷给她相亲了,也许一生相濡如沫的人走了,把母亲的精气神也带走了。
乔蓁拿了药,就驱车返家,刚上楼推开门,看到乔母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带着老花眼镜,脚边是睡着的猫咪。
“妈,我回来了。”她一边换鞋一边喊人。
乔母却不似平日那般迎上来,而是坐在原地。
她突然感觉不好,走过去又唤了一声母亲,拿开母亲手中棒针,母亲的身子一歪……
她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买菜的阿姨刚回来,看到她惊慌的神情,将菜放下,“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催我出去买菜是还很精神啊……”
乔蓁没有余力指责她没有看好母亲,随着救护人员将母亲送到医院。
乔母享年七十三岁。
墓前相依的是乔父乔母的照片,一身黑衣的乔蓁把花献到他们的坟前,父母还是走了。
“节哀顺变。”海龟先生安慰道。
乔蓁笑了笑,“生老病死,我都明白的。”
两人并排走出这公墓,海龟先生又说:“真的不考虑跟我结婚吗?我等了你两年,阿乔,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有好女孩你就赶紧谈吧,我先走了。”乔蓁笑着朝他挥挥手,坐上自己的车。
海龟先生看着她倒车驶出公墓,耸了耸肩,他也驾车离去。
“锦绣……”
乔蓁的耳里再度响起了那道声音,精神一恍惚,雨后的道路颇为湿滑,车子一个打滑,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所有的记忆纷纷回笼,她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泪水模糊了眼睛,良久,吵哑地道,“彻……之……”
我回来了。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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