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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敲门声,密室中几人不再争执,静静听去,只听门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恳求投宿,欧阳克听了大喜,喝令程瑶迦去开门,若敢不从就杀了陆冠英。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杨康辨认一番,竟然是穆念慈。程瑶迦开门看见是个带着腰刀的劲装女子,也当来了救星,放了她进来。穆念慈看见欧阳克立刻拔刀,而欧阳克却用受伤那只手勉强抓住陆冠英做盾牌,另一手施展起灵蛇掌,只见他手臂宛若无骨,屡屡在无法弯曲处弯曲,匪夷所思,穆念慈投鼠忌器怕伤了陆冠英,又被灵蛇掌出其不备,招招被限,一炷香功夫也被点了穴道,丢在桌边。
只剩下程瑶迦一个,她见局势不妙,横剑想自刎时,被欧阳克发出一枚透骨钉,将长剑铛地一声打落在地。这下局势突变,欧阳克把那三人都点了穴道,左拥右抱道,“黄姑娘,你也出来一同乐乐?还有小王爷,我和你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好歹也是你府上的客人,无冤无仇为何对我下那么狠的手?你让黄家妹子出来,我不去打扰你和你小情人就是了。”
杨康就知欧阳克丝毫不会忌惮他身份,他叔父武功纵横江湖,他从小在西域天高皇帝远,向来为所欲为,恐怕皇帝老子也不会放在心上,何况区区一个王爷世子。方才他开密室门的时候,他没有对欧阳克的要害下手,只是觉得他双腿已断,再加上点伤就可以被陆程两人轻松制服,谁知终究失算了。
如果当时第一发就向他要害发出,此时又哪会如此?外面传来欧阳克志得意满的低笑,隔着密室门只觉得毛骨悚然,杨康低声问华筝,“不会再有人来了么?”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表情,只听她回答,“原本是有的。”
原本是有的……原本是有的!原本可以去,此时却不能前去的人,还有谁?
他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窖,仔细推想,原本的杨康应该在哪里?是了,他抛不下完颜洪烈的养育之恩,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自然是与完颜洪烈一同进退,一起去盗那部岳飞留下来的武穆遗书。完颜洪烈一行人被黄药师赶走后,如果说只有杨康大着胆子回来看情况的话,这一回来,就正撞见欧阳克在对着穆念慈上下其手……
原来这就是欧阳克在书中的死因?密室里一片昏暗,月光被狭小的天窗阻隔,带来的些微光芒中,他看见华筝在静静看他,手掌却慢慢推他,示意他出去救人。
如何去选?墙外是两个女子的清白,墙里却是她的性命。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扣住了华筝试图推开他的手,心里却明白,他只能出去,他必须出去!难道留在密室里就能安全了么?他做不到,他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心无旁骛地疗伤,而华筝也同样做不到。
两手相对,内息想通,杨康感觉到华筝的内息已经混乱起来,手心也开始发烫。人心很微妙,也许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下手杀人,却无法忍受为自己活命而牺牲别人,前者只需要让心变得狠毒,后者却需要让心变得卑劣。
他在心底里惨笑起来,既然这原本就不需要选,那他究竟还在犹豫什么?在欧阳克逼迫程瑶迦穆念慈陪他喝酒的淫/笑声中,他松开扣住华筝手掌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仿佛诀别。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欧阳公子好雅兴,刚向我师姐求婚不成,就左拥右抱起来了?”
黄蓉十分惊喜,“是师弟!”
杨康从来未向此刻一样感谢小意,他看向华筝,却见她也是如释重负的表情,“我告诉过他,若是回来发现我们不在,就来傻姑家里找。”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显然此事也并非完全是意料之中,“终究是来了,也不知他打不打得过。”她不再试图推开开杨康的手,却用手指在他手上轻轻叩了几下。
哒哒哒——哒——
同样的节拍重复了两次,杨康不会认为这是无意识的敲打,因为当年正是他自己对华筝提议,两人之间最好约一组暗号,用不同的节拍表示不同的意思,在不方便交谈的时候可以快速沟通。两人商议后只定下最简单最要紧的几个暗号,两快一慢是示意有情况快会合,当日在洛阳遇见埋伏时,他在门外敲打门板让她出来时就曾用到过,而三快一慢是警示有敌人,小心应对。
她此时敲打这个是什么意思?莫非华筝把这个暗号的用法告诉过小意?
杨康不及多想,抽出一只手按在密室门上,用指节清晰地敲出了那几个节拍,欧阳克和小意自然都听到了,二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碗橱。
小意知道这里是曲灵风的故居,也知道密室何处,他本就是来寻找华筝杨康二人,此时又听到密室的方向传来的暗号,仿若不经意地将手放在剑鞘上,恭敬冷漠地说道,“欧阳公子有所不知,这里是我师兄的旧居。若是让我师父看见你在此胡作非为,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欧阳克认出他是当日岛上黄药师的弟子,他刚把陆程穆三人制服,正是得意猖狂时,又见小意年龄尚幼,开口也只是搬出黄药师来压人,心中更存了一分轻视,“有我叔叔在,他又能把我怎样!”
小意冷笑道,“难道你能一辈子跟着你叔叔么?难道你叔叔此时不是明知你的腿断掉,遇到仇人会有危险,却依旧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我看他也不见得有多爱护你。”
欧阳克脸色煞白,气极反笑,“你若是再满口胡言乱语,这两个小美人可就没命了呦。”
“反正被你玷污了她们也终归是要寻死的,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免得再受侮辱。”小意说完便挺剑直刺,剑光将欧阳克完全笼罩住。欧阳克大惊失色,他方才一直用陆冠英的性命威胁他人,屡屡得逞如鱼得水,哪想到会遇到不吃这套的人。
欧阳克也不完全舍得用美人当肉盾,可小意出招狠厉,完全不顾忌人质,转眼间穆念慈和程瑶迦衣衫都划破了好几道,有几处甚至渗出血丝。欧阳克这才信他是真心不受威胁,急忙喊道,“你杀了我,叔父不会放过你。不如你放我走,这俩美人归你,我们谁也不提这事如何?”
小意早知自己难以全胜,也怕这样下去人质也会死,听欧阳克求饶便收了剑,让出一条路来,“我不喜欢见血,如此最好。欧阳公子请吧。”欧阳克审时度势,虽心有不甘,但也毫不犹豫地丢下被点穴的程穆二人,用手撑着爬了出去。
他身躯衣衫拖着地的擦擦声,在屋中缓缓回响,这时华筝又打起了另一种拍子。
哒——哒哒——
杀了他!杨康一惊,若是欧阳克此时出去,再带着欧阳锋回来,那可不是仅凭小意就守得住的了,他没再犹豫,立刻在门上敲出这个拍子。如果欧阳克此时正在地上爬行,那么背后一剑是决计难以防住的,果然只听“嗤”地一声,似是血液喷薄而出,而那血溅五步的死者,却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屋外形势数次突变,郭靖和华筝的疗伤都受了很大影响,费了好大劲才让内息归位,杨康低声问道,“还好么?”华筝刚运完气,疲惫地说道,“我以为你会不肯去敲。”
“不杀他,他带人回来烧了屋子呢?”杨康不知道自己是在宽慰谁,宽慰华筝,还是宽慰自己。“这难道不是假想防卫?”华筝低着头反问道,杨康道,“那他也是自作孽了,强/奸犯死了有什么冤枉的。”华筝嗤笑一声,“你还真会替我找借口,反正是我示意的,记在我头上好了。”
“我要是知道小意敢照做,也不会让你抢这个先的,就算都有份好了。又不是什么好事,还要来争这个功劳?我只担心的是,小意不会有事么?”杨康心中觉得小意也才是个初中生的年纪,纵然古人早熟,直接面对这些血腥也为时过早.华筝道,“我调/教出来的,当然知道行不行,你也不要总瞧别人是小孩子。”她虽是反驳,语句中却满满的叹息之意。
墙的那一侧传来脚步声,停在密室门口,只听小意道,“背上一剑,脖子上又补了一剑,请放心。”接着又听他打开碗橱的门,轻轻在铁腕机关上敲了敲,“姐姐是被困住了里面么?是的话敲一下。”
见没有动静,他继续问,“那是不能被打扰?是的话敲一下。”杨康刚想去敲是,思索片刻,又敲了两快一慢的拍子。这便是说立刻会合,只听铁碗被转动,密室门缓缓打开。
小意看见里面四人盘膝而坐时面上一惊,原本他以为只华筝杨康在,没想到黄蓉郭靖也在其中。这也是杨康用暗号示意他来看的用意。小意果然瞬间会了意,“那我在外面守着便是。师父来了发现密室有人,我就告诉他黄师姐在里面疗伤,不能被打扰。”末了顿了一顿,“为了师姐,师父总不会立刻跟我为难的。”
他决心在室外守护,委实冒了大的风险,欧阳锋回来如何开脱欧阳克的失踪,黄药师回来又如何请罪于之前的忤逆,都是稍有不慎便有极大的危险。但这些小意都不肯提,只是对黄蓉做了个揖,“唐突师姐了。”便从她头上取下一只珠花。若是黄药师来时不相信黄蓉还没死,他就可以拿出这个当作信物,黄药师爱女心切,如果贸然打开密室会让女儿有危险,那是定然不会做的,等他们运功疗伤完毕,纵然被黄药师知道了受伤的不是黄蓉,而是郭靖华筝那两个他十分憎恨的人,也只能到时再随机应变了。
小意拿了珠花,关上密室的门,回身去给几人解开穴道。陆冠英第一个恢复过来,“多谢师叔。”小意则对穆念慈和程瑶迦两人致歉,“方才在下为了逼欧阳克认输,不敢被他看出我有所顾忌,权衡之下伤了两位姐姐,还请不要见怪。”
穆程两人也只是受了皮肉伤,十分诚挚地对他道了谢,陆冠英却指着地上的欧阳克尸体,问该如何处理。小意对几人肃然道,“今日杀他,我们几人都有份。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以欧阳锋的功夫,纵然你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家中老小也少不得被牵连。”
江湖中为了报仇而杀尽仇人一家老小之事也并不少见,穆念慈是孤儿,对此可能没什么顾忌,程瑶迦和陆冠英一个是宝应大族,家中人口亲眷众多,一个是太湖水贼的头子,麾下小弟也并不比之少,因而立刻誓死保密。几人齐心协力把地上血迹冲洗干净,尸体却被抬去钱塘江边,丢下江去。这牛家村位属钱江入海口不远,水流浩大,一具尸体瞬间就会被卷入大海,再无行迹。
毁尸灭迹后,小意问起众人打算,“郭大哥在密室里疗伤,脱不开身,即便找他有要事,也等他疗伤之后再说。而几位在这里并不方便,不如日后再去嘉兴相会?”
程瑶迦来此是为了向救她的英雄道谢,此时她终身已定,往日带着些许憧憬的少女情结也都烟消云散了,她只摇头表示说一切随陆冠英,而陆冠英找郭靖只是为了让江南六怪避开黄药师的毒手,他见郭靖也不知江南六怪的去处,便表示自行去寻找,唯独穆念慈说,“我来找杨康的,他离开嘉兴去到桃花岛上一直杳无音讯,他师父很担忧。”
这些对话密室中人也听得清晰,华筝挪揄道,“都找郭靖,总算有个是找你的了。”杨康听着也觉得头大,当时他随洪七公黄蓉离开嘉兴去往桃花岛,把江南六怪和丘处机穆念慈都丢在了嘉兴醉仙楼,回岸后直奔杭州,又因华筝的伤抽不开身去报平安,想必丘处机等人在嘉兴等不见他回来,或许以为他在岛上遇到什么危险,此事想来的确令他愧疚。
小意便提议道,“那穆姐姐去跟丘道长报个平安吧,其他都等伤好再说。”穆念慈点头要走时,却听陆冠英道,“我怕那位尹兄弟已把此处情形告诉他师父了,还望穆姑娘劝住他为好。”于是又将之前黄药师与尹志平的冲突讲给小意听。
华筝低声笑道,“要是那群人再一起来,怕是连这屋子都要拆了。”杨康也笑道,“没事了就多运气少说话,不吐槽会死么?”他见局势转危为安,心情大悦,欧阳克的死原本像根隐隐作痛的刺,此时也被忽略了。
人一旦专注于运功,便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有太阳的起落还会提醒他们又安然渡过了一天,当第七日的晨曦从天窗中柔和地照入屋中时,杨康已觉得筋骨十分疲累,所幸华筝的内息已经趋于稳定,只差最后一天就可大功告成了。
华筝专心运功,他默默地端详,那紧闭的睫毛似乎总是在微微颤抖,瘦削的脸庞憔悴中透着倔强。等伤好后又该如何?她会想去哪儿?
在穿越前,他心中就一直有浪迹天涯的梦,然而他也很清楚那是回避责任的妄想,人毕竟还是要为了房贷低头,为了养家糊口而疲劳奔波,而如今的世界里,他可以不必忍受贪官酷吏的盘剥,也不必卑躬屈膝地谋生。拥有武功带来了诸多美好前景,他可以像洪七公那样行侠仗义,像黄药师那样飘然海外,像王重阳一样开山立派,甚至像欧阳锋一样享乐逍遥,甚至跟郭靖一起成为侠之大者为国尽心,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于自己。
他只需要安顿好杨铁心和包惜弱,想必他们也会体谅他对“父母在,不远游”的违背。可那之后呢?他到底有没有从心底里想要去做的事?穿越他最爱看火影,那也是唯一还在追的连载,有时候他居然也会觉得遗憾,因再也无法看到最后的结局,当剧情慢慢模糊的时候,他也会想起里面的角色,想起他们说,人只在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时,才会变得强大。
而今他终于理解了。
密室的隔音并不怎好,清晨的鸟啼,正午的蝉鸣,幼童打闹后的哭嚎,村人渔归唱起的小调,全都丝毫不差落入耳中。唯独墙那一侧的屋内十分安静,静得他几乎分辨不出小意是否还在,只有从窥孔向外望去时,可以看到他静默的背影。
透过天窗的日光从斜垂到墙边慢慢变为直泻到地面,密室里的空气也渐渐热了起来,正午鼓噪的蝉鸣中,突然传来两声高亢的鸣叫。
那鸣叫声如金石破空,实在不是寻常鸟雀所能发出,华筝方睁开眼睛,就听那边黄蓉惊喜道,“是那对大白雕。”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乎果断炮灰了欧阳克,少主的粉不要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