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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死别且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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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一个乱字,不足以形容后帐的喧嚣场景,哭的哭,喊的喊,哆嗦的哆嗦,怒吼的怒吼,瞠目结舌的瞠目结舌,战战兢兢的战战兢兢,现场混乱不堪。听出不对劲,候命帐外的众御医也顾不上王子传令,不约而同冲入后军帐。

    场景一目了然,毫不犹豫,众御医自觉分为两拨。一拨救治奄奄一息的殿下,另一拨围上血人般的阿不花公主,诊脉的诊脉,询问的询问,检查的检查,结论很快得出。判明形势,老御医急得冷汗直冒:“驸马爷,快,公主要生了。赶紧把公主抬往最近的营帐,微臣马上接生,小主……小主……”

    “阿不思,帮驸马爷把你姐姐抬入母后毡帐……”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丈夫,形势都万分危急,黢黑王后痛哭失声:“呜呜……花儿……我的花儿……殿下……殿下……我的夫呀……呜呜呜……”

    “恐怕来不及了,命军士以最快时间清理出隔壁军帐,快——”反复诊脉,翻看眼皮,老御医稍稍安心:“公主一时急火攻心,外加受惊过度,才晕过去,待微臣先救醒公主。”

    手足无措,周文龙本能搂紧垂下头的黑妻,微微后仰,让黑妻的大半个身子靠上自己,嘴唇哆嗦,语不成句:“救……花儿……父汗……母后……我该怎么办……呜呜……”

    针灸刺激,黢黑公主悠悠醒转人世,茫然的目光呆呆看着围住卧榻忙碌的人群,呻吟一声高过一声:“啊……啊……啊……”

    被痛苦万分的呻吟惊醒,嘴唇贴近黑妻耳畔,周文龙语无伦次劝慰:“花儿……花儿……我不哭……你在我身旁……”恨不得帮妻子分担全部痛苦,只可惜帮不上任何忙,眼睁睁看着咬碎牙关的黑妻,人悔青肠子。

    早知道后果如此严重,还不如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也不至于让无辜的公主独自承受这种折磨。任由指甲掐破肌肤,亲吻耳垂,用无声的行动帮可怜的妻子分担哪怕一点点痛苦,年轻小将痛不欲生。

    目光在卧榻和黑妻之间打转,人一筹莫展。哭声惊叫声不断,跪下的众王后中有一人也晕厥过去,兼之小王子们哭成一团,王兄气急败坏的呵斥,奔前跑后的人群呐喊,紧急诊治的御医呼叫药物,后帐被喧哗生生淹没。

    不敢挪步,不敢近前,不敢高声询问,侍立帐外的儒者急得不行。看严重态势,公主即将临盆,殿下也魂归西方极乐世界,小主可来得真不是时候。对蒙古人的习俗略知一二,一颗高悬的心始终无法落地,人愁眉不展。

    一降生,就克死皇爷爷,还不清楚公主的情形究竟如何。即便御医在场,但毕竟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尤其初产妇。师从月娘,对医术也颇为精通,早看出形势不妙。万一发生难产,出现血崩,那可要出大事。

    长吁短叹,皱紧眉头,暗暗等待消息,儒者愁肠百结。经多方打听,得知花儿公主在一干公主中属于最低层次,全拜其母后所赐。秃不烟王后出身低贱,纵然殿下恩宠有加,也始终改变不了被人鄙视的身份。

    聆听帐内喧哗,琢磨对策,儒者做好最坏打算。万一出现最糟糕的结局,为驸马爷,为无辜的小主,也为探马先军,无论如何也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力挽狂澜。嗯,长生天,蒙古人信仰它,那就借长生天的名义试试。拿定主意,稍稍放宽心,默默低头祈祷。

    在众人的协助下,把疼得死去活来的黑妻抬上担架,周文龙一边宽慰,一边不忘禀告:“王兄,花儿太痛苦,容文龙先送她回营帐,再来探望父汗,不知可否?”

    同样恍恍惚惚,也不理会,拔都王子只管催促:“父汗到底如何?为何还不醒来?”试探鼻息,急得跳脚:“分明还有气息,一群废物,快救醒父汗,否则本王把你们一个个凌迟处死!”

    “走,别担心……”一脸同情,年纪最长的王子摆摆手:“别添乱了,父汗若醒来,本王会派人叫你,快走……”冲黢黑王后挥挥手:“一并去吧!去照顾花儿,别让王弟添堵。”

    “谢王兄!”点头致谢,小将急不可耐:“快送公主回帐,总管大人,总管大人,请赶紧找到随行的两名女医者,带她们过来帮公主接生——”

    “微臣遵命!”听清呐喊,儒者飞步离去。一路打探,一路寻找,很快在家眷毡帐内找出惴惴不安的女医者。快步折回,人心急如焚:“再快些,公主可千万不能出事,一切拜托你们了……”

    抬哭天抢地的黑妻入帐,待抱下剧烈颤抖的苦人儿,周文龙才大吃一惊。妻子的下身已经被血水浸透,神智也似乎丧失,哭喊声时见变小,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一口气抱上卧榻,人哭出声:“花儿……呜呜……我的花儿……你可别吓我……叫我一声……呜呜呜……快叫我一声呀……”

    “文龙,你先让开,让母后来照顾花儿……”到底有经验,黢黑王后冲吓傻的小公主大吼:“阿不思,快通知下人去准备热水和被褥,你姐姐马上要生了,快呀,别傻站着……”

    只留下年长御医和闻讯赶到的两名女医者以及帮忙的众婢女,劝出惊慌失措的女婿,黢黑王后一一吩咐:“先劳烦大人去帐外等候,让这两人先仔细检查,大人再依据结果告诉她们该怎么做。你,帮公主先脱下血衣。你,一会用热水擦干净血渍。你俩,扶住公主。你,还有你,以最快速度取回被褥和热水,快……”

    除去煎熬,还是煎熬,目光不离后帐,急糊涂的周文龙来回转圈,拳头攥紧又放下,人变成一个长舌妇人:“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生小孩原来这么痛苦,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害人?还害了那么多人……”

    透过帘隙,儒者悄声呼喊:“驸马爷,驸马爷,能否出帐,在这您也帮不上任何忙,微臣有要事禀告……”

    “驸马爷,帐外有人叫您……”低声提醒,老御医不住劝慰:“公主有王后照顾,理应无恙,您只管在外面静候佳音即可……”一脸为难:“这里需要安静,吵不得,微臣还得静下心帮公主诊断……”

    一下子醒悟,深弯腰,小将毕恭毕敬:“文龙明白,一切劳烦大人了,多谢……”悄步出帐,看一眼紧张的儒者,低声发问:“何事如此急迫?难道还有什么事情高于生小孩和父汗病危?”

    “驸马爷言重了……”听出话音,儒者惶恐不已:“眼下得分出轻重缓急,殿下的病情更危险,您得马上去探望……”

    “走……”跟上儒者,恍恍惚惚的周文龙不再言语。心底乱成一团,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觉得热血上涌,整个身体不听使唤,大脑昏昏沉沉,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拐个弯就到中军帐,停下脚步,儒者压低嗓音:“驸马爷,恕臣冒昧,万一殿下身故,而小主降生,您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本能止步,斜睨一眼穿梭的亲卫军,小将惨然一笑:“变故已经发生,我们的处境更为艰难,王兄……”摇摇头:“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不忍明言,儒者咽下出口的话语:“先去看看,只怕殿下撑不了太长时间,若非身体强壮,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