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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吹散迷雾,朦胧的景物变得渐渐明晰,风儿掠过战云密布的克鲁伦河。早起的牧民赶出牛羊,骑上骏马,迎着淡去的春风,在草原上纵情驰骋。毡房内,既不回话,也不动弹,任由泪水打湿香腮,苦闷的公主用哀婉情歌宣泄一年多来所遭受的委屈,“谁家儿郎,扣我心扉?一别三年,径自不回。望穿秋水,盼得郎归。依稀昨夜,恍若心碎。春梦已逝,誓言化灰,郎情妾意难再追。料得年年肠断处,临安府,魂幡飘飞……”
“仙儿,我错了,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充斥着尔虞我诈的血腥草原……”不忍再听,轻轻擦泪,动了情的周文龙哽咽有声,“这些日子来一直委曲求全,也太难为你,我能体会到你的无助……“摩挲粉颈,“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此地。男儿志在四方,一个小小的驸马爷岂能困住我周文龙?”
不便再往下说,用熟悉无比的动作挑逗,亲吻带挠痒痒,周文龙力求尽快安抚不停抽泣的妻子,“仙儿,不要哭了,洞房花烛夜乃人生四喜之一。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得笑,笑一个嘛……”
勉强收泪,可眉头依然紧皱,苦人儿轻推情郎,“夫君也别记挂仙儿,其实皇后对我非常好,真若离开,仙儿也舍不得。去吧,陪你的婷儿去,我没事……”复杂的神色间露出少许疲惫,“周郎,你也累了吧?多注意身体,别日夜奔忙。”
男子汉敢作敢当,激动的年轻小将一时忘乎所以,一面上下摸探,一面爽快承认,“你没猜错,我与婷儿早……早已琴瑟和鸣,来……我们再…… ”
到底行武出身,气急败坏的彪悍公主一把推开肆无忌惮的魔爪,猛然发力,“拿开,以后别碰我……”
压根不曾提防,**小将被硬生生掀下床,额头撞上摆放瓜果的小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可怜的凸包重新恢复挺拔模样,躺在地毯上,眼前金星乱冒,人半晌没回过神。刚才还卿卿我我,转眼却变成一头暴怒的雌狮,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水,不可能,只怕比铁还硬?不念夫妻一场,也要顾及两人身份,洞房之夜被踢下床,让人颜面何存?
意识到出手过重,也不顾赤身**,一把掀开锦被,彪悍公主翻身下床。惶惶蹲下,“周郎,摔疼了吧?”摩挲发亮的凸包,话语略带哭腔,“仙儿……仙儿一时……一时……”
“请好好记住,你不是公主,我也不是什么将军,这一切只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强忍怒气,年轻小将一字一顿,“虽杀人无数,但我周文龙绝不会对女人下手,哼……”推开眼泪婆娑的妻子,起身飞速穿衣,“天色大亮后,我们去叩拜大汗和皇后,请配合一下……”
看看无语泪流的苦人儿,小将心有不忍,轻轻搂起,抱上床,“唉,别着凉了,也不能怪你。我有错在先,如果不肯原谅,我们……我们只好……”闭眼摇头,“只好就这样了……”
扭过头,以背相对,不停抽泣,苦人儿既不答话,也不回头。一年多来的憋屈化为止不住的泪水,洇湿枕被,在身下留下一个大大的水团。一点点,一分分,一寸寸,裹挟寒意向四方扩散。曲意逢迎,谨言慎行,拼命巴结皇后,只为守候唯一的慰藉。守身如玉,当然希望情郎也一样如此,可如今证明完全一厢情愿,让人情何以堪?
一时悲从心来,小声抽咽变为嚎啕大哭,伤心不已的苦人儿越哭越厉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抚摸肩背,满腔的怒火在哭声中渐渐化为乌有,一脸歉意,周文龙低声求饶,“仙儿,别哭,让他人听见如何得了?别哭了,算我求求你……”
依然一动不动,委屈万分的倔强公主一声不吭,任由夫婿一再恳求,只管咬紧牙关默默流泪。同样憋屈,脸色变得越来越铁青,火气渐长的小将丢下一句话,大步出帐,“谁没有委屈,你不怕他人笑话,我周文龙照样不怕,哼……”
远离毡帐,脸色发白的两名婢女颤颤巍巍迎出,“奴婢见过驸马爷,请问您……您……仙儿公主为何……”
“思乡情切,一时情难自已,故而哭泣……”随口敷衍,指指毡帐,小将微微摇头,“别惊扰公主,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等哭够了,你们再伺候公主宽衣……”看看依然昏黑的天空,飞步奔向另一座毡帐,“记得提醒公主,小心着凉——”
也不理殷勤备至的肥硕侍女,大刺刺入帐,一脸铁青的周文龙悄声警告,“别偷听,否则休怪本将发火,离毡帐远点。”
谨遵父王教诲,依婷公主强忍怨艾,使出百般手段安慰憋屈的郎君。贴心的暖意化解了无名之火,轻车熟路长驱直入,年轻小将终于找回昔日温馨感觉。驰骋纵横,满腹的牢骚化为滚滚汗水,打湿充斥着甜情蜜意的锦被。云收雾散,搂紧可人儿,暗自入神。
简短眯一会,天亮后带上两位公主,一一叩拜父王和父汗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众多母后,周文龙忠实履行为人子为人夫的职责。新婚燕尔,虽跟仙儿不再同床,但也不曾完全不理。陶醉在日复一日的心旷神怡感觉中,人渐渐忘乎所以,竟不知今昔何年。
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消停几日,络绎不绝上门的人马彻底打乱平静的生活。刚送走兄长,夫妻俩正嬉笑打闹,蒙格秃-撒兀儿百户长只身登门,“驸马爷,末将……末将……”
虽听不明白,但能看出端倪,周文龙冲焦虑的叔父使一个眼色,暗示稍等。侧过脸,话语极尽温柔,“婷儿,这几日你也累了,先去父王那歇会,公事急需处理,好不好嘛?”
“婷儿拜见叔父……”谨遵礼仪,俏人儿道一个万福,撅嘴发嗲,“什么事如此紧要?还非得让人回避,哼,分明把我当外人,不干嘛……”
惶恐回礼,百户长深弯腰,“叨扰公主清静,末将实在不该,但……但军务紧急,事关……事关众将士的安危,所以……所以才……”
“婷儿,听话,军务涉及机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乖……”也不避嫌,深吻一口,嬉皮笑脸的周文龙强行抱人出帐,“来人,公主思念父王,赶紧送走,我一会去接。”
亲自布置布防,命徒单克宁带人巡逻,让兀曷赤担任翻译,年轻小将急赤白脸询问,“叔父,究竟发生何事?”
“禀驸马爷,哲别千户长派人飞马回报末将,前段时间虎思翰耳朵先后出现多名密使,明言检查兵力部署,但暗地里彻查两名怯薛军将领失踪一事。千户长极不放心,让末将来提醒一下,不知驸马爷是否涉及此事?”一脸担心,百户长悄步靠近,“据查证,密使由斡赤斤千户长和二殿下分别派出,还请早作准备,以防万一。”
“谢谢叔父提醒,文龙会注意的……”沉思一会,看看坦然相对的眼神,年轻小将索性告知实情,“唉,也不瞒叔父,文龙已闯下大祸,此二人均被我诛杀,只为枉死的兄弟报仇雪恨……”瞟一眼变色的叔父,“叔父也别担心,长皇子殿下对此一清二楚,事发地就在谦谦州……”
一五一十告知详情,末了轻哼一声,“怯薛军又如何?哼,只要敢肆意妄为,文龙照杀不误。帖木儿有错在先,居然还不依不饶,当我怕他不曾?为泄私愤,千里追杀我‘探马先’军将领,其罪同样不轻。”
被消息彻底震惊,百户长半天没出声,眉头越皱越紧,连连叹气。琢磨多时,瞅瞅一脸无畏的小将,小声献计,“驸马爷,以末将之见,千万别跟斡赤斤千户长死磕,那样对您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如这样,您抽出时间先逐一拜访几位殿下,争取获得信任。再备上厚礼造访斡赤斤千户长,力争化干戈为玉帛。即便殿下力挺,但……但殿下也孤掌难鸣,只怕……嗐,末将先去了,请驸马爷千万小心。”
“文龙明白,多谢叔父……”深深弯腰,感激涕零的小将亲自送人出帐,“来人,送百户长——”
皱紧眉头,垂头丧气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不停唉声叹气。事态越来越严重,万一被他人掌握证据,仅仅一顿鞭子绝对平息不了此弥天大祸。冥思苦想一会,年轻小将咬咬牙,“也罢,既然已经这样,眼下只能由我亲自出马,求助于三殿下,希望殿下能施以援手。兀曷赤,你觉得此招如何?”
“唉,病急乱投医,也只能如此,恩师在就好了……”愁眉苦脸,焦虑的兀曷赤暗暗叹气,“但务必先知会长皇子殿下,不然会引发怀疑,您看这样行不行?按长幼次序,一一拜访,如此一来,谁也不会妄自猜测。新婚后拜见汗兄,也名正言顺。”
“行,事不宜迟,今天下午先拜访长皇子殿下……”说干便干,整理衣冠,周文龙低声叮嘱,“你带人清点大汗赏赐的财物,别动两位公主的陪嫁物品,赏赐物一样也不用留下,均分为五份,置备妥当后等我归来……”眨眨眼,“我先去请示父王,还要说服仙儿公主一同前往,唉,真闹心。好端端的,非要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女人实在难以对付。还不如上阵杀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何等痛快!”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仙儿公主勉强同意。带上两位公主和众多财物,在结拜兄长的指引下,周文龙率部直奔长皇子所在的临时行宫。客套一番,术赤也不再推辞,称呼依然不变,“周将军,大战在即,希望你能配合本汗。如果不出所料,本汗的任务为主攻讹答剌城,其最新的兵力部署究竟如何,还须你亲自率兵侦探。”
“文龙一定效劳,但此事还得听从父汗的安排。不过,一旦大军出击,我们的进攻策略无非斩头截尾切断中腹之招,攻下讹答剌城为重中之重。割裂新旧皇城的联系也刻不容缓,父汗雄才伟略,想必早有对策……”顾左而言他,心事重重的小将主动辞行,“请殿下原谅,文龙还得一一拜访三位殿下,二皇子殿下……对文龙成见颇深,唉……”
“去吧,对本汗都不客气,何况对你……”淡然一笑,术赤摆摆手,“你会非常吃惊的,千万别发生冲突,否则本汗也帮不了你。”
紧邻克鲁伦河东岸的临时毡帐内,看也不看呈上的礼品清单,察合台对毕恭毕敬叩拜的夫妻仨人嗤之以鼻,白眼朝天,“周将军,本汗可得罪不起你,父汗恩宠,母后庇护,几位千户长也恭维有加,不得了呀,说不准本汗日后还得求助于你……”
鼻孔喷出一股冷气,微微抽搐的胖脸露出几许杀机,“来人,送客,若接受蔑儿乞野种之走狗送上的财货,本汗岂不自降身份,把礼物全部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