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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冷,人暖,心寒,一觉醒来的周文龙再也睡不着。冥思苦想一会,也想不出较为妥当的应对之策,只能暗暗叹气。一个长皇子,一个二皇子,谁也得罪不起。虽暂时应诺,也只为扯虎皮拉大旗,借长皇子的名头暗地发展自己的力量。如今却惊动二皇子,无论答应与否,都会惹出轩然大波。一旦应对不当,恐怕会引出灭顶之灾?
烛火不解主人心思,顾自幽幽淌泪,飘忽不定的火光下,裹紧被褥的年轻主帅愁上眉梢。左右翻滚,一声声嗟叹飘荡在空寂的房间中,穷极无计,索性拥被坐起。掏出宝刀,静静赏玩,看看枕旁的书信和锦帕,翻身呆呆凝视。红颜托爱,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自己身上,容不得任何闪失。
目光虽看着书信和锦帕,一颗心思早飞跃重重关山,一路留恋一路向东而去。伊儿对自己恩重如山,一番痴情天地可鉴,如何能狠下心送走?轮台的燕云裸身相对,始乱终弃做不出,婷儿更不用明言,早把自己当成最亲的人,月儿和翟姜均已托付身心,蒙古的仙儿芳心暗许,生死与共又夫复何求?自己一死了之倒也轻松,让一帮红颜如何面对?
咬紧牙关,男子摇摇头。身为男儿,得逢山过山,遇水搭桥,不管使用何种手段,也要化解任何风险。拿定主意,收回杂念,干脆穿衣起床。窗外有人影闪过,一声低低的禀告沿门缝飘入,“周将军,有情况!”
听出声音,上前拉开房门,左右窥望,一把将十户长拽入房间,“说——”
“末将刚才巡查,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第二批客人房间的后窗下窥探,看模样,像是第一批客人中的副使……”多少有些紧张,仆散忠勇舔舔嘴唇,“末将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示将军!”
“哦,坐下——”指指座椅,镇定的男子微微一笑,“求之不得,咱静观其变,来……”递上一杯葡萄酒,“慢慢喝,别牛饮,美酒需要细细品味,方能品出其中滋味。”另取一杯,轻轻摇晃,让酒香味一点点弥漫。抿一小口,一副陶醉的模样,“嗯,淡雅天成,入喉微甜,唇齿留香,真乃人间极品。”
被迫坐下,被主帅闲逸的举动弄糊涂,十户长发会呆,低声相询,“将军,您不管吗?咱……咱就这样等着,万一……万一他们干起来,我们帮谁?”
“喝!”轻笑的男子摇头晃脑,闭眼反复嗅闻淡淡的香味,语气坚决,“咱谁也不帮,让他们斗,同归于尽最好……”贴耳私语,“二皇子的人和长皇子的人即便拼一个两败俱伤,我们也只能观望,谁也得罪不起……”悄声详询,“估计他们啥时候开战,哦……”拍拍脑门,“通知所有人,不得靠近两拨客人的房间,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许干涉和观望,违令者,斩!”
一口喝干,若有所悟的十户长拱拱手,“末将遵命!”
摆摆手,主帅继续品尝,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对长皇子也无任何好感,更不想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内讧若能做到同归于尽最好,如果不能,亲自出手帮一把。先解决眼前麻烦,至于以后,见机行事。心情变好,人不慌不忙,闲看书信,嗅闻香帕,赏玩宝刀,回想努伊儿的妩媚,静静等候即将发生的变故。
所有巡逻的兵将按照命令撤离偏院,夜空中,偶尔响起一两声鸟鸣,分外瘆人。黑暗笼罩府衙,空气渐渐变得凝重,夜幕下,三个黑影趁绝佳机会直扑目标房间。相距并不远,只前后院之隔,很短的时间,人影各就各位。严格遵照主将指令,两名副使拔刀封锁前门和后窗,轻车熟路的千户长用锋利的刀刃拨开门闩,蹑手蹑脚扑向锁定的失不花。
半夜小解后临时换床歇息,失不花有幸逃过一劫,倒霉的副将稀里糊涂做了冤死鬼。刀刃裂喉,鲜血狂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鸣,“有刺……咝……”血水飞溅,垂死挣扎的脚掌将床尾蹬得一阵乱响。机警的失不花拽被褥,扔向声音飘出的方位,快速翻滚而下。一声闷响,人撞上遮挡的屏风,“轰——”力量奇大无比,屏风飞出,房内瞬间变成血腥的战场。
另两名将领一跃而起,取床头弯刀,加入战斗。甩开被褥,豁出去的也速古千户长猛扑而上,一把弯刀舞得呼呼作响,金属碰击的脆响分外悦耳。得以喘息,失不花找到兵器,迅速加入战团。一个有备而来,一个上阵仓促,没几个回合,左侧将领轰然倒下,半边脸失去踪影,变成一个血人。
处变不惊,老谋深算的失不花挥刀劈断烛台,一脚踏熄烛火。黑暗中,施展出的三十六路泼风刀法势如疯虎,激烈的对拼铿锵有声。乒乒乓乓一阵闷响,挡路的桌椅板凳被利刃劈为碎片,刀锋所到处无坚不摧。见势不妙,门外值守的副使踹门而入,借助微弱的亮光与旗鼓相当的将领展开殊死搏杀。
“嗵——”后窗被撞破,另一名副使也冲入战团,以二对一,力争尽快解决对手。激烈的混战如火如荼,惨叫伴随噼噼啪啪的声响沿大开的后窗飘出,可惜无人观望也没人过问。实力加运气,一名副使被成功干掉,裨将也身负重伤。局势变成捉对厮杀,四人苦战不休。
“报——”声音微弱,完颜止在门外低声禀告,“周将军,那边正发生血战,似乎非常激烈,继续观望吗?”
“通知仆散忠勇,派侍卫看住宅院,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无关人等一律呆在房内。命人看守所有围墙,不管是谁,敢擅闯者一律射死。你去衙门外值守,如有人闻讯赶到,让其滚蛋……”慢悠悠下命令,按捺住狂喜的年轻主帅沉思一会,“严密封锁一切消息,不得让他人知晓,如果泄露,所有兵将难逃斩首命运……”人恢复战场上的霸气,“记住,我只说一遍!”
“遵令!”一头雾水飞奔,完颜止大气都不敢出。周将军说一不二,处斩违令将士眼睛都不眨一下,想起来都害怕。腿发颤,心直抖,一口气奔出衙门,方喘口粗气。暗暗擦汗,持蒙古弯刀左右巡视,忠实履行职责。
夜半时分,街上压根无人,即便有人听到飘出的声响,也没胆过问。途经府衙的巡逻兵将被高声呵斥,一个个乖乖离去,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驸马爷半夜不休息,在干嘛?打人吗?惨叫太凄厉,估计有人不听号令,嗐,真倒霉!”
“少操闲心,不干我们的事,驸马爷铁面无私,或许在拷问哪个倒霉蛋?”领头的将领做个禁言手势,“别自找没趣,快走——”
房间内,暗暗倾听惨叫的强弱,赏玩宝刀的年轻主帅自得其乐。吟诗,嗅帕,摩挲金锁和玉坠,沉住气继续等待。四处封锁严密,即便有侥幸存活的密使,若敢擅闯围墙,照样会被干掉。活动手腕,冷面含霜的脸庞上露出酷酷的微笑。即便泄露消息,也不怕,两帮势不两立的亲信火并,均已血战致死。抽出腰刀,看一会,默默放下。
静静的等候中,惨叫越来越小,到最后化为若有若无的哼哼唧唧,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大步出门,男子直奔偏院。侍卫头领悄然冒出,“驸马爷,一个人倒在后窗外,还在呻吟,房内似乎没任何声音?需要去救助吗?”
“不!”回答干脆利落,年轻主帅贴耳叮嘱,“继续看守,即便听到呼喊,所有兵将也不得靠近战场,敢偷窥者一律斩无赦……”暗暗拧腕,活动一番,“这些人咱惹不得,万一被指认,后果谁也担不起,明白吗?”
“明白!”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头领歉意轻笑,“驸马爷考虑周全,末将佩服!”
“去通知所有人!”摆摆手,男子孤身摸向发生战斗的房间,站在空荡荡的院落中耐心等候。估摸命令已经传达,才靠近洞开的房门,装出大吃一惊的模样,“啊,怎么回事?有刺客吗?来人呀——”
吆喝归吆喝,众兵将充耳不闻,相互用眼色探询,一个个扭头面向围墙。驸马爷下过严令,连偷窥也要被处斩,谁敢以身试法?默默守护,众人头也不回。家眷房间内,吓得面无血色的婢女陪夫人和一对儿女裹紧被褥,颤颤巍巍苦度难熬的一夜。偏西的家丁宅院里,连咳嗽声也没有,一帮奴才用被褥遮头,在床上发抖。
定睛反复查看,确认没有威胁,男子掏出火镰,点燃早准备好的烛火。微弱的光亮下,现场一片狼藉,几乎所有家具全变为碎片,地面被血水染红,人群东倒西歪。静静观察,举烛火上前一一细查,门旁倒下的将领显然早已咽气。半边脸被劈去,剩下的残缺头颅让人不忍目睹。
一个,默默计数,男子往左移。一人脸朝下扑倒,伸手试探鼻息,摇头用单手强行翻转。前胸赫然出现一个血洞,鲜血还在奔流。二个,继续往前,又一个侧卧的身影出现。仅着白内衣,但被鲜血浸透,伤口不下十处,最致命的部位在咽喉。虽被血水遮蔽,但伤口看上去非常整齐,显然这一刀要了此人之命。
床铺中的人影一动不动,男子上前仔细检查。喉管几乎被切断,仅靠一点皮肉勉强支撑,轻轻一摇,头颅居然脱落,摔在地上吓人一跳。得,这位兄弟走得无牵无挂,一刀直接要命,也不会经历太多痛苦。四个,暗暗摇头,举烛火四下里观望。
堆积的碎片中,又发现一个人,上前蹲下,年轻主帅耐心掀开杂乱无章的大量木片。嗯,小腹被开膛,零零碎碎的内脏露出体外,想活也活不成咯。五个,还有两个人,琢磨一会,找出劈断的烛台。勉强将就,在房内反复巡视,四分五裂的屏风背后,一个蠕动的身影发出低低的呻吟,“周……周将军……救……救救……我……”
血水随艰难的话语不停涌出,身受重创的也速古千户长向救星抬起胳膊,“请救救……我……”力量转瞬消失,胳膊坠地,溅出血珠一片。
赶紧上前,仔细翻查全身,找出被鲜血浸透的印符,压低嗓音,“我改变主意,准备投靠二皇子……”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准确捏住喉骨,“伤势严重吗?要不要紧?”
“救……我……”喉管被制,微弱的喘气愈发艰难,千户长目光涣散,“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