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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儿郎当的太阳翻翻白眼,旁若无人继续做俯卧撑,偶尔探头窥望一眼。打酱油的彩云仙子再也按捺不住,轻轻撩开面纱,大大方方观战。云子云孙在背后摇旗呐喊,至于在帮谁,天知地知云也知,交战的双方却不知。
背谷列阵的坤闾守军心如击鼓,巴巴的目光看看守将,瞅瞅飞骑驰还的面具男子,一个个绷紧神经。
血水浸透的盔甲分外沉重,急促的喘气声随三骑靠近战阵而越来越低,到最后乃至完全消失。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男子平握的枪杆上,颇有节奏感的马蹄声倏忽即至。滚滚尘雾中,只见男子猛勒马缰,胯下的白龙马默契收步,双蹄腾空,一声嘶鸣惊飞尘埃一地。
闪电般转体,人马合一面对狂追的敌兵。收枪,取弓,面具男一把抽出五支利箭,同时扣上弦。舒猿臂,挽强弓,稳稳锁定张狂的乃蛮兵副将。“嗖嗖嗖嗖嗖”破空声络绎不绝,纷飞的箭雨将敌将上中下三路牢牢封锁,凄惨的生命绝响瞬间飘出。
“啊——”尽管使出镫里藏身的绝招,副将依然被毫无破绽的箭雨射中脖颈。惨叫起,蹄声落,战马飞奔,马鞍余温尚在,却已空无一人。翻滚的铁蹄转眼将抽搐的副将踩成肉饼,几名池鱼也被殃及,纷纷堕马。两名猛将借势怒射,狂追的轻骑兵陆续不断摔下,怒吼声、惨嚎声、惊叫声不绝入耳,稳健的阵势被打乱。
主将先被射死,而今副将又被这名面具男子一举击毙,群兽无首的先头骑兵发一声喊,不约而同勒住战马。黑压压的后续骑兵继续猛冲,两相轧压,拥挤的人马更为混乱。领头的裨将看出异常,“呔,来将何人?敢单骑挡我大军?”
“蒙古百户长周文龙……”早收弓拔枪的男子一声断喝,举高长枪,“鼠辈,受死……”轻磕马臀,狠夹马肚,摇动梅花枪,“杀——”白衣白马单骑杀出,威风凛凛直扑敌将。
惨淡的阳光下,一团白影御风而行,枪尖连续打落迫临的箭矢,骁勇男子孤骑闯阵。两员猛将自然紧紧跟上,闪转腾挪间,三人已然杀入慌乱的敌骑中。枪斧齐挥,人头滚滚,血花寂寞飘飞。虎入羊群,一顿疯狂砍杀,先头骑兵倒下一大片。乃蛮兵乱成一团,大呼小叫蜂拥围上,试图用铁桶阵击毙凛然赴死的三骑。
“杀!”一声令下,守将纵马跃出,身后追赶的一百余步兵几乎喊破嗓子,“冲啊,杀光这群禽兽,为死去的将士报仇……”大道眨眼间被腾起的尘灰遮蔽,漫天而起的烟尘将交战双方完全笼罩,腥风血雨即将迫临殊死搏击的战场。冷不丁,左右山岗同时沸腾,两支埋伏的骑兵仿佛被马蜂蜇过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一个个如疯子一样呼啸而出。
地在抖,水在流,人马在嘶吼。士气大振的高昌兵全军出击,狭长的战场彻底被煮沸。勇不可挡的三骑如沙丁鱼一样搅乱敌阵,左右两支高昌骑兵猛攻两翼,守将率领步兵大踏步掩杀。气势如虹的攻击分头展开,慌乱的敌骑被分片包围,逐一点杀。乃蛮兵渐渐招架不住,狂追立马变成大溃退,一时间兵败如山倒。
呼啸而来,鼠窜而去,没斩获多少高昌兵,却留下一地的尸体和无主战马。倒霉的辽兵恨不得骑上天马,争先恐后逃回东门,反应稍迟的一律沦为刀下亡魂。憋屈的怒火让一帮坤闾步军丧失理智,顽抗,杀,投降,杀,不分青红皂白一顿猛砍。时间不长,大道已被遍地的尸骸堵塞。山坡旁,草地中,坡坎下,除去悲鸣的战马,剩下的只有血水,站立的只有趾高气扬的高昌兵。
一直追到离城门300步左右,男子总算收缰,喘口气,“千……千户长,你以最快速度返回,寻找埋伏的大军。如果地点不合适,通知万户长,马上赶到山谷设伏,我估计……估计乃蛮兵很快会发动反攻,必须尽快布置好包围圈……”冲张望的十户长大喝一声,“你快去通知守将,让他命令步兵先退入山谷,继续设下埋伏,等我的指令!”
护送的裨将飞马赶到,上气不接下气,“百户长,而今如何应对?一鼓作气攻城吗?”
“不,骑兵的优势在速度,攻城不属我们强项,不用急,他们自会出城……”喘息渐渐平缓,男子挥手掸去皮甲上的血珠,活动四肢,转头怒吼,“全体高昌勇士听令,后队改前队,以最快速度返回山谷,抗令者,斩——”
进攻未必会听,但撤退不用多费唇舌,何况这名蒙古统帅确实彪悍无敌。杀人如探囊取物,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也没见谁伤他一根寒毛?乖乖转头,一帮嗜血猛兽拍马飞奔,翻腾的尘烟渐渐远去,大道上转眼只剩下早先的四人。裨将开始胆寒,“百……百户长……将……军……”话不成句,“我们也得撤,万一辽兵……辽兵……”
话没说完,紧闭的城门轰然洞开,大堆人马越过护城河,一窝蜂冲向四人。喊杀声惊得裨将差点抽筋,“一个人也不要放过,瞄准那名面具男子,射死他,射……”
三人对望一眼,默契拔弓,同时施展连珠箭绝技,一顿精准的箭雨消灭领头将领。还击的利矢如雨而下,三人早收弓掉头狂奔。吓破胆的裨将溜得比兔子还要快,抢在三人前面纵马飞驰。尸体太密集,一不留神马失前蹄,人被狠狠摔下。头砸破,血横流,整个人晕晕乎乎。喊杀声犹在耳畔回荡,本能挣扎着爬起,试图追上战马。惶恐加焦急,脚底一滑,一头倒入尸体堆。
枪换手并抓紧马鞍,身体微微右倾,男子做好救人前的准备动作。马蹄滚滚中,三骑转瞬即至,疾勾腰,染血的右手准确抓住惶惶杵立的裨将。单臂叫劲,猛然发力将人拎上马背,人坐稳,马不停,四人三骑从尸堆中掠过,如狂风般冲向夕阳下的苍凉山谷。
“将……将军……谢……谢谢……”差点吓丢魂,嘴唇发紫,裨将努不察连话都说不完整,“乃蛮……乃蛮兵……追上……追上没有?”
“抱住马颈,别吭声!”扭头观望,男子暗喜,“追来了,但距离颇远,不用怕!”唯恐敌兵放弃追赶,左右两侧的十户长和千户长不断用箭矢撩拨,当然不会无的放矢,只瞄准指挥的将领,冷静放箭。
倚仗援兵,倾巢出动的辽骑只管埋头猛追,一时又奈何不得机警的三骑,众兵将直气得哇哇大叫,“射死他,给我射……”声音还在空中飘荡,指挥的先锋官一头栽下,面门被交叉的两支利箭穿透,转眼淹没在浩浩荡荡的铁流中,死活不知。
志在必得,岂会惧怕区区三人?吼叫声震破山林,“追上去射死这三人,冲——”充当替补的副将又被射下马,连对手的毛都没碰到一根,连续损兵折将,一帮蛮横的骑兵急红眼。豁出性命,策马狂追,愤怒的吼叫响彻大道,“杀,为两名先锋官报仇……”
恢复信心的守将单骑迎出,“快,将军,我们退入山谷,贵军的先锋骑兵已赶到,后续的大部正源源不断赶赴伏击地点,我们绝对会一举消灭这群送死的辽兵!”
先锋骑兵?还有大部?气喘吁吁的男子暗自苦笑,“不用怕,此战一定要全歼这群羔羊,趁势夺回坤闾……”看看追近的大队骑兵,“你如何布防?”
“步兵埋伏在两岸山岭上,我已命令他们准备好大堆礌石。骑兵分为两路进入山谷前的密林,等辽兵入谷,到时一起掀下石头,先打乱他们的阵势,贵军也早已埋伏在山谷出口的树林中……”瞅瞅越来越近的乃蛮兵,守将本能转马,“以号角为令,全军出击,一举全歼这股贼兵。贵军大部也会马上赶到,到时万箭齐发,敌兵唯有送死的命!”
不错,到底久经沙场,男子瞥一眼狭长的山谷,“行,就这么办,我们快跑,直接穿出山谷!”一行人头也不回奔入仅容十余骑并行的隘道,猛催战马,很快消失在卷起的沙尘中。
地势险要,追赶的乃蛮兵纷纷止步,狐疑的目光反复查看。山道非常平直,一眼望到尽头。出口外腾起的大团尘烟特别显眼,虽看似吓人,实则属于万户长留下的疑兵。五名军士配合悍将徒单克宁还有两名向导将备用战马绕圈驱赶,故意引诱敌兵上当。
想溜?没门,指挥的副将把尘烟处的马队错当成溃败的高昌骑兵,高声下令,“他们早已逃出山谷,我们追——”
大群乃蛮兵被迫挤入山间小道,十骑一行快马追击,拥挤的战马形成一长溜,陆陆续续进入包围圈。看看两侧陡峭的山岭,多少有些顾虑,副将同时下令,“出动两支十夫队,爬上山岭,以防高昌兵设下埋伏,其余人随我冲!”
询问过逃回的兵士,对溃散的守军数目知根知底,全部人马不到五百,其中还有一百多步兵,而自己清一色的轻骑兵,数量达到对方五倍,即便中埋伏,也完全可以凭借铁骑的冲击力杀出,有恃无恐,副将拍马追赶先头骑兵,“快冲,别让高昌兵脱逃,务必将他们全部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