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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玲珑心分为三瓣,心头系住征西的周文龙,心尾连上慈爱的孛儿帖皇后,剩余的心尖尖晃晃悠悠飞离蒙古,漂浮在战火纷飞的家乡上空。飞升,坠下,无处安放。
翰儿朵内,思恋的人儿难以入梦。担忧男子,唯恐身份被识破,帐外时而晃动的魅影让女子惊恐不安。兵器早被收缴,叹口气,叫声苦,擦把泪,裹紧被褥,颤颤巍巍苦度华年。
夜,渐凉,风,乍起,愁思,绕帐三匝挥之不去。幽叹,颦眉,辗转,无奈的人儿慢慢睡去。
是年是月,让蒙古人打怕的西夏被迫派出大队骑兵,协助太师国王木华黎猛攻金国,汪古、弘吉剌、亦乞列思、兀鲁兀、忙兀等蒙古军及契丹、西夏、乣、汉诸军一路势如破竹。陷遂城,破蠡州,悍将石抹也先战死。取中山府,连拔威州、邢州、磁州、洺州,兵锋直抵太原城。
为转嫁兵祸,金国对南宋川陕、荆湖地区展开强攻。旧恨加新仇,南宋将士奋起反击,全线击败入侵的金兵。混乱的战火燃遍中原大地,多少热血男儿战死沙场,一名失踪的小小先锋官自然无人在意。
出使南宋的大蒙古国使团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四处收集有关周文龙的线索。至于祈国公主,则很快得到准确消息。祈国公主确有其人,但生六月而薨,自称公主的女子必然冒充无疑。
毫不知情的宋庭极力配合,周文龙的身份被确认。其人根本不是所谓的将军,只是一名统制麾下的普通先锋官,失踪时间倒吻合,做金国奸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联合灭金的谈判被南宋推诿,沮丧的使团怏怏返回蒙古。
一等不来,二等不至,男子一脸失望。悍将徒单克宁渐渐恢复气力,抬头凝望山村,“将军暂且歇息,我去查探一番,看看辽兵究竟在干啥?”
“不,我去,你原地待命……”男子翻身下马,“注意观察山口方向,辽兵极有可能穿过山口,直扑伊州……”凝视片刻,“等确认,我们的诱敌任务就算完成!”
“我去……”悍将小声提醒,“身为主帅,主要职责是统领兵将,指挥他们杀敌,至于冲锋陷阵,是部属应该做的事。”
“我知道,但眼下我去的话把握更大……”男子提枪冲出,“提防辽兵突袭,去也!”惨淡的夜光下,一团血影飞一般奔向村口。为以防万一,取下紫金弓,弓腰疾行的血影很快抵达大松树下。堆积的众多尸体早被推入泥塘,雪地一片狼藉,草屋化为灰烬,残垣断壁分外凄凉。烧焦的皮肉怪味四处飘散,村后的树林深处偶尔飘出一两声犬吠,但转眼沉寂。
村尾人喊马嘶,蹄声渐渐远去,看方向似乎奔往山口。辽兵应该已经拔营,高度警惕的男子沿残垣断壁缓步而行,悄无声息赶往村尾。一路前行一路观望,心情越来越沉重。视线所及处,辽兵的尸体大都失去踪影,倒伏的除去几名番兵,绝大多数都是山民。男人一律被斩杀,好歹还有衣物遮体,女人更惨,赤身**者比比皆是,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不忍再看,男子暗暗加快脚步,蛰伏在村尾的一棵大树下,偷偷窥望。山口方向,蹄声隆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正穿过山口,相继消失在夜幕中。搞定收工,吐出一口长气,活动酸麻的手脚,掉转头,大步飞奔。经过一片断壁,猝然飘出的断断续续呼叫惊出人一头冷汗,“救救我,救救我……”
枪指声音飘出的方位,男子大喝一声,“谁,出来受死!”
战战兢兢爬出土窖,西域少女一脸惨白,“请勇士救我一命,只要不杀我,此生愿意做婢为奴……”发乌的嘴唇不住颤抖,人摇摇欲坠,“求……”声音骤然中断,人软绵绵倒下。
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女子,见死不救非男人所为。没有丝毫犹豫,枪扎地,麻利脱下羊皮袄,上前一把裹牢。轻松扛上肩,提枪继续搜索,“还有人活着吗?说话?”
无人吭声,只有悲戚的风儿高声呜咽。一声声呼唤,一遍遍哭喊,但再也唤不回一颗颗冤死的魂灵。
“嗐!”叹口气,男子飞步折回村口,认清方位,冲西南方向稳步快行。不时转头,回望地狱般的山村,眼角隐隐闪现泪光。夜光指路,循脚印小步慢跑。不一会,已看清全神戒备的千户长,“快,过来接人!”
把昏迷的少女托上马背,悍将一脸疑惑,“辽兵呢?这女子咋回事?”
喘口气,“全部穿过山口,估计连夜赶往伊州,诱敌任务成功完成……”指指马背上虾米一样的羔羊,“此人藏身土窖,侥幸活命,我们不能置之不理,山村已毁于一旦,丢下她怕只有死路一条!”
摇摇头,千户长欲言又止,叹口气,“这帮禽兽,将军,我们走!”
瞅瞅山脚下游离的火龙,男子摆摆手,“战马驮不起三个人,你快马追赶,我步行跟上……”扬扬手,“别担心,辽兵全部跑光,我不会有危险,派人接应我,快!”
山谷下飘出纷乱的马蹄声,三团黑影高速迫临。两人猛然一惊,摆开迎战阵势,男子飞步冲上,弯弓搭箭,一声断喝,“站住,再靠近我要放箭了!”
“别放箭,我是仆散忠勇……”突前的十户长高声呼喊,“我们赶来接应,辽兵……辽兵在哪里?”
“早穿过山口,奔伊州自投罗网,我们撤!”男子做一个胜利的手势,汇聚的五员猛将辨认一会方向,带昏迷的少女沿山谷抄近路飞奔。
辽兵无影无踪,五男一女很快和大部队会合。主帅安全归来,千户长似乎也安然无恙,迎上的万户长勉强安心,“周将军,我对你的做法非常不满,一名主将,岂能丢下他的部属,一个人独来独往?闯阵不属你的职责,这类事应该由我们去完成!”
憨憨一笑,男子轻声辩解,“万户长教训得对,但当时军情紧急,我只能以身犯险……”吐吐舌头,“即便你们赶到,我也绝不会让诸位冒这个险……”瞅瞅天色,“赶紧找地方休憩,千户长急需疗伤。”
盯视一会飘逸的长发,“这人……”万户长强忍怒火,“我们有重大任务,岂能带上她?”看出是一名女子,但又不便于发作,“将军,你太妇人之仁,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大家谁没有姐妹,岂能坐视不管?”男子拔高声音,“整个小山村只有她侥幸活下,所有草屋全部化为灰烬,丢下她意味着死亡!”
万户长寸步不让,“我们是铁骑,执行秘密军务,不负责收留乱民,扔下她!”
“你也太草菅人命——”男子被激怒,“眼下暂时没有危险,等进入安全地带,把她交给当地村民,岂不救人一命?”
“别争了,依我看,主帅和万户长都有道理……”眼见局势有些失控,耶律迪烈上前打圆场,“先找地休憩为大,带上她也不会影响行进速度,大家跟上向导,走吧!”
并无私人恩怨,纯粹见解不同,王鼎递上使臣强留下的羊棉袄,“将军,快穿上,小心着凉!”两人也不再顶牛,众兵将默默跟上在前面探路的向导,顶着凛冽的寒风沿山谷飞驰而去。
一路再无人烟,苍茫的夜色下,一干兵将索性连夜飞奔,天将破晓前进入吐鲁番盆地。在荒凉的废弃土堡中短暂停留,吃饱喝足后继续上路。醒来的少女一声不吭,仅仅咽下一点肉干,再也不肯进食。男子无暇过问,只管下令狂奔。一天的飙风般疾驰,天黑前,人马终于赶到高昌回鹘国的边境小城鄯善。
城外的幽静树林中,人困马乏的兵将一个个累得不行。悍将徒单克宁脸如白纸,被鲜血浸透的臂腿近乎失去知觉,依然咬牙强撑。前座少女惶恐不安,一会看看背后的血人,一会瞅瞅漠然的万户长,胆怯的目光最后投向一旁的面具男子。即便当时晕厥,也牢牢记住面容,虽然听不懂男子的话语,但能隐隐感觉到在维护自己。
不敢明目张胆对视,只能低头偷偷窥望。害怕,庆幸,担忧,悲痛欲绝各种表情交织,一张西域独有的嫩脸蛋不断变换神情。瞥瞥周围投来的狼一般眼神,少女紧张不已。这帮杀气腾腾的军士似乎非常听面具男子的话,连那个恶狠狠的将领也让他三分,眼下唯有倚靠这名怪怪的恩人活下去。
连续奔波,不曾好好休憩,可怜的少女昏昏欲睡。
“向导,我们现在何处?前面的城池还由辽兵把守吗?”靠近跟万户长交谈的向导,男子一脸紧张,“眼下人马疲惫不堪,最好绕行,以免跟乃蛮兵狭路相逢?”
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万户长放声大笑,“周将军尽可安心,我们已经抵达高昌国,报上名号即可入关,高昌兵自会把我们安全护送到与西辽接壤的边境……”高举宣花斧,“我们三人去喊城,走!”
“大家再支撑一会……”冲摇摇晃晃的悍将大喊,余光与偷窥自己的朦胧泪眼对视片刻,男子拍马而出。万户长和向导越众跟上,一行三人沿入城大道奔向紧闭的城门。
天色迷蒙,笼罩在寒气中的城门骤然大开,一声呐喊,“冲……”冷冰冰的怒吼震耳欲聋。大批兵士纵马越过护城河,裹挟凛凛杀气一窝蜂冲出,突前的将领挥舞两柄大铁锤,“杀光这群乱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