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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寻好梦,梦难成,郎心如铁
男子英武桀骜,女子风华绝代。
一是黑衣,一是白衣。一道并列在丘陵,遥观夜幕下的天地。当真如诗如画一样。
“我来找你的。”左无舟顿住,淡淡幽香引人心动,他敛住心神:“我曾听得源沙宗的人如此说过。”
左无舟将所知的消息,娓娓道来。君忘眼波流转之际,正是那光彩无限之时,凝住他,心中欢喜:“你是为我来的,我,我很欢喜。”
左无舟好险没翻白眼,君忘轻抚胸膛,桃腮红晕:“却是没什么比你来寻我,更加重要了。”
君忘声如黄莺,喜悦而旋舞。声翱九天:“你知道吗,君忘很欢喜,欢喜得快要炸了。”
不比当日突兀的第一次了,这次左无舟的适应力好要多了。只是惊得额上浸出一排细密的汗,定神凝着这如飞仙般的女子,只得一念:“她疯了。”
难说为何,许是因为初次相见的贸然,许是因为旁的。君忘越是欢喜,越是真情流露,含情脉脉,左无舟就愈是郁郁不快。
或许,初见的一幕,已把左无舟惊住了。
……
……
君忘察知左无舟黑着脸,竟流露一丝忐忑:“你不高兴?”
“我来问你,妖修士是什么。”左无舟实是吃不消君忘的做派,转移话题做得甚是明显:“莫要欺瞒我,你知我看到了。”
君忘岂能察觉不到,目光微黯,若是旁人,如何能克制。偏生左无舟经过乘轻舞之事,已是郎心如铁了。
君忘微惊:“你身为武帝,竟不知妖修士?”
……
……
并非君忘大惊小怪,绝大多数时候,武帝都应当是知晓的。
妖修士的存在,绝非一个多么大的秘密。再大的秘密,妖修士历代无数次侵入魂修界,都已变成了大路货。但教是修为有成的魂修士。大抵都知晓。
妖修士不过是简称,应当是妖魂修士才对。已是无人说得清妖魂修士的来历和恩怨由来了。
妖修士与魂修士的修炼之道,有相当大的偏差,妖修士自有一个生存之地,称之为妖修界,妖修士自幼就与魂兽混迹。
魂修士是猎杀摄取魂魄,以定魂魄。而妖修士,却是活生生的与魂兽之魂融合,共用魂魄,人与兽即可合二为一,也可分离。此,称之为妖化。
妖修界与魂修界可称之为夙敌,每一次都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历年历代,魂修界和妖修界爆发过无数次的战争。最近的一次,正是八百年前的妖魂大战,席卷了“法魂天”和“真魂天”,倾巢而出,几经艰难才终于打退了妖修士。
五行界和五大界有差别,但差别都是地域差别产生,可说是同文同种。
可魂修士和妖修士,看似一样。其实是不同的种族,走的道路又是截然不同。妖修士每一次侵入魂修界,那都是不死不休的征战,所到之处,从来不会留下任何的活人。
总之,妖修界是魂修界的夙敌死敌,一旦相见,那就是你死我活,绝没有第三条道路。
……
……
“八百年的妖魂大战,我们魂修界死伤无数,漫说武宗,就是武圣都陨落许多。”
君忘轻声一叹,悠悠向往那八百年前大英雄大豪杰辈出的年代。
八百年前妖修士以无数圣魂级首领为首,率领入侵,魂修界以魂武圣为首迎战,打得天地无光。星辰陨落。
莫说武帝,就是武圣,都有许多在战场上陨去。其中最耀眼的英雄之一,就是身为散修的魂武圣斗天王,以一己之力大斗八大妖圣,逆转一地战场事态。
当年天君宗,更有一位武圣身陷重围,施展以独门魄,自爆与敌同归于尽。
细细数说来,历年历代实是有无数惊心动魄的故事,有无数悲壮惨烈的往事。
这正是妖魂大战,动辄席卷全魂修界的,不死不休的妖魂大战。
……
……
重新得以补课,左无舟如饥似渴的汲取每一个知识。认真专注的模样,委实流露一丝独然的男儿魅力。
妖修士要想大举侵袭魂修界,往往也并不容易。因为魂修界和妖修界的通道,甚难开启。再者,魂修士也并非吃干饭,总是有防备手段的。
漫步在小溪流旁,自有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君忘,多谢你。”左无舟颌首致谢,这些于他而言,实是很重要的知识。
君忘微笑,如春风:“你怎会如此,还受了伤。”
她葱玉的指尖点点,左无舟失笑,抬手过来。眼看要触及君忘的指之时,君忘看似漫不经心的扬手,恰恰躲掉与左无舟的手。
左无舟倒没丝毫的察觉,自然而然的拍拍血斑,失笑,暗含一丝冷光:“不过是一次战斗。”
君忘浅淡一笑:“不妨说说。”
左无舟沉吟,念及宫凭与穆龙青,杀心大动:“我与这二人往日是无什么仇恨,奈何他们欲待要杀我,我岂能留他们活下来。”
“凭我如今的本领。欲杀他们,却是甚难了。许是,只有一个法子。”左无舟不动声色:“那法子却有些容易波及无辜,我眼下欲要回城,却是不太可能了。”
“不妨通过君忘,来知会聂问等人,请他们速速离去,便于我除掉这些欲杀我的人。”
……
……
左无舟娓娓道来大概经过,君忘微惊:“穆龙青的眼,是你……”
君忘舒颜:“我来替你说合说合,你如此得罪卓一宗和源沙宗。也非好事。不如,我替你设法,解决此事。”
“解决?我的法子,就是杀了他们。”左无舟淡漠:“或是,他们杀了我。”
君忘嫣然笑:“交由我来替你办,可否。总归不教你吃了亏就是。”
“他们,总归是要给天君宗一些面子的。”
“是了,君忘一直想知晓,你的年纪,可否满足君忘的好奇心。”君忘颜色羞然,浅语吟转:“当年你是武尊,如今是武帝,你的年纪,君忘真的很想知晓。”
“君忘只想知晓,君忘与你年岁是否相衬。”君忘笑靥如花。
在如此的容颜和娇羞下,换做一人,怕是一身秘密都是毫不犹豫的抖落出来。奈何,君忘此番遇到的是左无舟,一个郎心如铁的男子。
左无舟眼波不动,似不受影响,徐徐淡道:“你勿须知晓。”
一言概之,左无舟信不过君忘,年纪这等秘密,怎可能告知一个他信不过的人。
不知为何,沿溪流漫步。君忘的身子始终与左无舟保持一定距离,恰恰是一个看似亲近,却实际上触碰不到的距离。
闻言,君忘眼波微动,淌出数丝吃惊:“君忘一番真心,莫非你就真的如此信不过君忘。”
左无舟果决甩臂:“慢!”
……
……
驻足不前,气如山岳,巍然不动。
左无舟铁心巍然,古井不波,墨色双目凝去:“君忘,你若情愿,你我可做得朋友。但那些情来爱去的疯话,往后就莫要再提了。”
君忘痴然。含泪凄然:“这却是为何,莫非君忘还不够好。”
左无舟皱眉不快,语音低沉:“那些疯话,我不信,也不喜。你是你,我归我,一件是一件,一码归一码。”
“姑且不论你是否真的。”左无舟一字一句,坚决铿锵:“但我,从未为你动心,往后也绝不。今生今世,我只属魂道。”
“不论你言辞再美,再动人,也是无动我心。不论你容颜多美,不过是表象皮囊,我更不为之所动。不论你修为出身多么了得,你归你,我是我。”
“你的意中人是谁,夫君是谁,前世修来,今生偶得。都与我绝不相干。”
言辞如刀,句句撕心裂肺,字字冷酷绞心,。
君忘晶莹之泪,顿作崩裂,滑溜溜于惨白得几欲透明的肌肤上,好不凄凉,好不苦楚。实是难以使人相信,竟有这等男儿拒绝了这样一位绝代女子的情意。
莫说旁的,单是此刻,只一眼看着君忘的凄切神情,心都能碎作九十九瓣。
溪流,一朵残碎凋谢的牡丹花漂流而下,瓣瓣如心。妾有心,郎无意,正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岂不教人心碎,岂不教人凄切。肝肠寸断。
君忘凄然,蝉露秋枝之态,苦楚不尽,戚戚难言,低声吟来:“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
……
情真?情假?
却也难言其中滋味。
一见钟情,再见绝情。君忘始至今日,方才知晓这等滋味:“泪儿是咸的,梦儿也未必总是甜的。”
这一番情,百世轮回也罢,众里寻它千百度也罢,总归是被冷漠的一席话浇中,好不冰凉。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摇摇欲坠。
今生今世的唯一,千生百世的唯一,看起来是甚美,是否当真如此,那就不好说了。
这天下众生碌碌,何其之多。多少人一见君忘,即是意乱情迷,情意绵绵无尽期。
这许许多多的人,自有千奇百怪的法子。有心高气傲的,有自信满满的,有怯怯懦懦的,有深情款款的,自也有冷冷漠漠的。
君忘怎是看不出,左无舟那一席话,绝计是发自肺腑,并非诈做冷冷冷漠漠状来撩动她。左无舟不是冷漠,是淡然,直当不存在此事。淡然是装不来的,比冷漠还要残酷绝情。
原以为一见钟情,再见必能深情。奈何,君忘此番却是看错了自身的魅力,却也看错了左无舟的心志。
孰难料啊。
……
……
君忘在无数错愕无比的目光中,飞掠回去。一入得屋中,就轻声抚枕凄鸣,孤自凄切难当。一时,泪儿如同迸裂了似的,怎的是如此苦楚啊。
苏黄是壮了胆才入得来,心都在滴血,有心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始,只得轻言:“小姐,你怎的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必为你报仇。”
君忘那双美目泛着红肿,苏黄心都疼了,急忙取了药膏摆在桌上——非是他不想亲自递给君忘,实在是君忘有洁癖。
君忘理都没理药膏,一双美目泪光盈盈:“苏黄,你说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当然不是,小姐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最完美的女子。人人喜爱都还来不及呢。”苏黄极力堆笑。
“那他,无舟,无舟他为何弃我如敝屣,不闻不顾。”君忘轻声啜泣,美目泛着疑惑:“我欢喜他,莫非有错。我是真真的欢喜他。”
苏黄哑口无言!
半晌,苏黄才小心翼翼,轻言轻语,生怕惊扰她:“小姐,我就说一句,你别见怪。”
“小姐,你真真真的欢喜的人似乎,已经不少了。”苏黄忐忑不安的道来这一句,其实他不懂,没人懂得君忘是如何想的。
君忘真真真的欢喜过的人,果真是不少。苏黄心中惋惜:“可怜那些被小姐喜欢过的,却连小姐的肌肤都没有触到过。然后,就没了。”
“还有,小姐你真真真的欢喜过的人,几乎全部都死了。”苏黄苦笑,此是极重要。
被君忘欢喜过的男子,几乎全死光了,侥幸活下来的,也都成了残废甚至废人。这样的喜欢,怕是没有多少人敢尝试了。
“小姐或许还不知,真魂天但凡知道小姐的人,无不避之如蛇蝎,口称妖孽。”苏黄无言以对,喜欢一个死一个,谁敢。这话他只在肚里说,不敢说出来。
好在君忘欢喜过的人虽不少,却从来不是随便喜欢。往往,她喜欢的,几乎都是最优秀的人。可惜,死的也是最优秀的。
谁栽培弟子,都不是栽培来送给君忘喜欢,然后去死。就这,不知为天君宗惹来多少麻烦。
……
……
君忘泪花朦朦,苏黄怎懂她的心思。
生平假意冷冷对待她的,其实不少。可如此真真淡然,如此真真果决拒绝的,却是第一个。
君忘心中知道,谁真谁假。以往许多人的冷漠,是假冷漠。左无舟的淡然,是真淡然。
“苏黄,你不懂的。”
君忘心中复又诞起心中唯一执念:“众生碌碌,只得一人是我的唯一,只得一人是唯一衬得上我的。”
“那个人,必须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我千百世轮回,只为等来这一份情,这一个人。必须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苏黄不懂,但他忍不住安慰:“小姐,那左无舟不知好歹就由他。你还有斗无双。”
斗无双是完美的,也许。
“左无舟和斗无双不一样。”君忘舒颜,有坚毅之色:“我就是喜欢他,我不放弃。”
……
……
沿溪流往下游,一道汇流入一个大水潭。
左无舟盘膝修炼,悉心养伤,君忘的事已然被抛到脑后了。不过是一时想起,哎呀一声:“倒是忘了将这块玉送还给她。”
这块彩玉虽是宝物,却也绝无可能换来他的妥协,或者留给君忘哪怕一丝念想。
“经过乘轻舞之事,如是我还为情所困,就是……纪小墨的口头禅,白痴了。”左无舟失笑,以极为轻松的心情来面对,如此才是正理,最平常心。
如是总严阵以待,反才是着紧情感之事。如今的态度,才是证明左无舟已然杜绝了男女情爱。
天色微蒙,一道黑影迅疾而现。左无舟不为所动,看了一眼水潭:“你来了,你是对的。我果真下意识喜欢在有水的地方。”
纪小墨大步走来,坐在水潭旁的斑斑大石上,从此小半山望去,视野辽阔,正可遥观日出之景。纪小墨就怔怔凝住天边,那破晓时分的光彩渐渐升起。
“我,要走了。”
孤零零的语音戚戚然,却又冷冰冰:“去真魂天。”
一边洗涤伤口,左无舟一边淡笑:“好,恭喜你。”微一皱眉:“你不过武帝,去真魂天怕是寸步难行啊。”
“无碍,无垠会能照料我。”纪小墨缓缓磨牙,吱吱作响。
“那很好,恭喜。”左无舟转过身来,欲看向纪小墨。
纪小墨忽的心底烦躁起来,转过脸来!
就是如此突然,如此巧合的。两张脸贴在一起,四片唇贴在一块,温温热热,软软绵绵。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总是坐的很近很近,却才有了这等巧合。
……
……
虽说是江湖儿女,不该矫情做作。上次还无意亲到脸,也不过是若无其事了。
可左无舟和纪小墨却仍觉难堪得紧,难以做得若无其事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语,谁都是知晓的。
面贴面,唇贴唇。二人都感到彼此脸上急速升温,一时俨然火焰燃烧般,架住二人在火上烤,烤得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
这等滋味,却也,却也……甚是奇妙。
二人不知所措,竟自互相僵住,半时都没有分开。
他想:“她怎的不主动一点的退半步呢,那就省得互相尴尬了。”
她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总不是要一直这样吧。”
不知不觉,天边,一轮红日缓慢而喜悦的从地平线爬将上来,美孜孜的看着这对孤男寡女。
第一缕晨曦洒将过来,蛋黄般的辉色洒在二人身上。映得二人沐浴在初升阳光中,灼灼其华,璀璨绝伦,佗佗之美。直是那等砰然之感。
左无舟和纪小墨互相惊动,终是不动声色的收回脸来。
一个说:“其实无甚大事,一个意外罢了。”
一个说:“约莫是你我孤独相伴,一时孤寂难奈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