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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之上,丹青晕染的水墨画纱帐轻舞,煮一杯山涧茗茶,抚一曲高山流水。
宇文绾一袭雪白衫配翡翠裙,坐于琴画楼的阁楼之上抚琴,一曲完,她眸光流转,透过这些丹青水墨纱帐,眸中所见不过是帝都金银翠绿的琉璃瓦而已。
自己此生,竟要靠这仅存的笔墨,才可享得山水间的逍遥自在么?阮凌锡啊阮凌锡,你心中挂念着的到底是何人?自那日一别,我不找你,你却也不来寻我。人人只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我之间的纱却似水轻柔,竟如何都晕染不去。
锦琴掂起鹅黄裙摆,欢欣雀跃的上了阁楼,惊呼着,“小姐,开了,开了!咱们初春才移栽的铃兰,才不过两个月,竟然开花了!一朵朵白花真似铃铛一样呢!”
伺候在宇文绾一侧的锦画蹙眉对大呼大叫的锦琴摇首,示意她小声一些。锦琴看到宇文绾面容布满闲愁,吐了吐舌头,自责的垂下首来。
宇文绾回神,面容上浮现浅淡的笑意,“真的么?快带我去看看罢!”
锦琴立即抬首,猛点着小巧的脑袋,欣喜道:“恩!”
宇文绾不喜姹紫嫣红,故她闺苑的花园中翠绿浓郁,仅有一些颜色浅淡的花朵藏匿在翠绿之中,这开花的铃兰还是初春从高丽小国商人那里移栽过来的。
短于花梗的披针形苞片遮掩不住铃铛似的花朵,那花梗上一簇簇连缀在一起的白色花朵,似翠玉竿上镶嵌了一簇簇的白玉铃铛串,春风一吹,白玉铃铛轻晃,唯一不足的便是此铃铛无清脆声发出。。
宇文绾堆积心中的愁绪被这些小巧的白玉铃铛驱散,竟生出要为他们抚琴伴奏的想法。
锦画眼尖,发现了离白色铃兰植株不远处的紫丁香花簇大片枯萎,百花绽放的春日竟枯萎了这许多花,她心中生出不好的预兆,“小姐,你看,那些紫丁香是怎么了?”
宇文绾顺着锦画手指的地方望去,她有些心疼的看着已经枯萎的紫丁香,自责道:“都怪我没有向你们交代清楚,那高丽商人明明告知了我,铃兰与丁香花须得相隔甚远,不然丁香花便会枯萎。”
锦画心中仍有些不安,却不想惹了自家小姐徒增伤怀,便笑道:“小姐这大半年里总是忙着往幽澜园跑,哪里还顾得上咱们琴画楼的这些花花草草啊!”
宇文绾被锦画说穿了心事,面上一红,就要去轻拧她的脸颊,“你这丫头越发的不知礼数了,看我不教训你!”
锦画心知宇文绾不会真下手拧自己,便捂着脸,佯装向后躲跑着,“小姐饶了奴婢罢,奴婢下次会多帮小姐隐瞒老爷几次,抵了今日的过错。”
宇文绾见锦画越说越无边,便唤了锦琴去抓住在花园中跑躲的她,扬言要教训她。
白玉铃铛被春风吹着浮动,主仆三人打闹时发出似铃铛般清脆的笑声,为无声的白玉铃铛伴着乐。
大司空的管家郑文是宇文相拓自小的贴身随从,在宇文相拓府上当了半辈子的家奴,看着宇文绾从小到大,宇文绾与他的女儿同岁,同是纯真的年岁。此次他亦是受宇文相拓之意留守在家,照看着宇文绾。
郑文立在宇文绾闺苑的院门处,看着与丫鬟打闹的宇文绾,从心底生出一股慈爱。他拱手立在院门处,“小姐!”
宇文绾彼时正揪拧着锦画的耳朵,倏地听到有人唤自己,面容上仍带着笑意回首,似秋日里绽开的海棠花般雅丽脱俗。她柔声唤道:“郑管家可是有事?”
郑管家原沉浸在宇文绾脱尘的笑容中,听得她询问自己,脸上慈爱的笑意瞬间不见了。他早已从自己主家宇文相拓处知晓宇文绾对阮凌锡的心思,此刻大司徒府来人禀告说是阮凌锡病重濒临归天,想要见她一面,此等生死攸关的大事,他思忖许久,觉得耽搁不了。以自家小姐的秉性,若是耽搁她与阮二公子最后相见的一面,那便等同于也判了她死刑。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大司徒府的人前来禀告说,说是,阮二公子突然病危了,想,想要见小姐最后一面。”
宇文绾揪拧着锦画的手倏地落下,她面容木然住,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么?连萧大哥都说他已无大碍,为什么突然间就病危了?
她紧跑几步到郑文跟前,恢复了一些理智,不相信的问道:“是何人传的信?”
郑文皱起满是褶皱的眉眼,他不认识大司徒府的人,那人匆忙之间报的名字,他亦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叫什么薛,薛什么堂?”
跟随过来的锦画与锦琴心中同样的焦急着,锦琴口快,连忙接着郑文的话道:“可是薛佩堂?”
经锦琴提示,郑文突然就记起来了,忙点点头,“薛佩堂,就是这个名字!”
是薛佩堂?若是他,那这消息定然假不了。宇文绾一把推开郑文,在府道、廊檐、山石花园之中穿梭着,她已顾不得细细去追问郑文,满心都是郑文所相告的那句,阮二公子病危了,想要见小姐最后一面。
他病危了,他的瘟疫治了近一年,却仍是治不好么。那萧大哥呢?这么长时间亦是在帮他骗自己么?若真是如此,那他对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冷淡,竟是假的么?阮凌锡,你当真把我宇文绾看的如此世俗么!
宇文绾的心绪被扰乱,令她无暇对等候在府院外的大司徒府的马车起疑。驾车的是大司徒府的家奴小厮胡天儿,胡天儿是阮凌锡所居凌天轩的小厮,宇文绾曾经见过他随侍在阮凌锡身后。因是阮凌锡贴身旧奴,宇文绾竟无半分迟疑的上了胡天儿所驾的马车。
郑文拉住了正欲出府门的锦画,嘱咐她要好生照看小姐。仅耽搁了片刻,待锦画跑出府门之际,宇文绾已经同锦琴坐上了大司徒府的马车。
望着辘辘快行的马车,锦画不禁心带了疑惑,阮二公子不是居在幽澜园么?怎么又突然回大司徒府了?仅是片刻的起疑,便消散在她心中;落叶终归根,生死攸关之际,若是地域允许,人尚存一口气都要死在自己的家宅,这是大魏国的风俗。
备好马车的郑文见宇文绾已经先走,便唤了两个强壮的家奴跟随着锦画前往,恐大司徒府的人为难宇文绾。
坐上前往大司徒的马车,锦画心中萦绕着那大片枯萎的紫丁香,虽然宇文绾向她解释了是何故,但她仍是觉得这是凶兆。可,这凶兆究竟是不是阮二公子病危,她便不得而知了。
大司空府的马车在锦画的催促下,赶的极快,与大司徒府的马车只隔了半条街巷。锦画掀着帘子,瞧着进府门的宇文绾及锦琴,心中焦急不已。只得催促着车夫,再快些。
不待马车停稳在大司徒府门前,锦画便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路跑着上了石阶。守候在门外的大司徒府家丁拦住了锦画,“何人敢擅闯大司徒府!”
锦画瞧着这些家丁手握长剑,身躯如铁壁铜墙,心中隐约叫着不好。她透过半掩的府门,已瞧不见自家小姐与锦琴的身影,心中便又想起了花园中枯萎的紫丁香。
她退后一步,眸光转动的瞧着威严赫赫的大司徒府。阮大司徒虽是文官,却因手中握有一些兵权,故府上的家丁皆是武士出身,亦可配兵器守卫府院。自己从府院上带来的两个家丁虽也强壮且力大无穷,但终究抵不过那拿着不长眼兵器的武士。
阮凌辗前几日多次登门求见未果皆不敢擅闯进大司空府,她一介小小奴婢,如何敢硬闯进大司徒府上。
阮凌辗?
想到阮凌辗,锦画心中更加杂乱如麻,莫非这是一个陷阱?是阮凌辗多次求见小姐,却不得见,方演了这一出戏,骗小姐来大司徒府。想到此,锦画飞快的转身下了石阶。
老爷不在府上,眼下,帝都中可救小姐出虎口的也只有阮二公子和萧公子了。阮二公子本就是大司徒府上的人,可自由出入大司徒;萧公子是皇上身侧最得宠的太医,定可求得恩准,让阮凌辗放小姐出府。
锦画想要自己去幽澜园一探究竟,便连忙吩咐了一个家奴,让他速速去萧府,告知萧院首,阮大公子掠了小姐进大司徒府上。可如此一吩咐,又觉得不妥,若真是阮二公子病重了,自己这样做岂不是给小姐忙中添乱么!
锦画娇小的身躯站立在两个壮汉之间,更加映衬得她娇小可人,偏偏是这两个壮汉不知所措的盯看着娇小的锦画。
前思后想,锦画决定还是自己去找萧公子;然后吩咐了一个家奴,让去街巷就近的客栈中租一匹快马,快马加鞭的赶往幽澜园。若是见得幽澜园的人,且知晓阮二公子安好,便告知他阮大公子以他病危之名请了小姐去大司徒府。若是阮二公子真真病危,那便不要言语,悄声的退回来即可。
车夫在锦画的催促下,快速的赶往萧府。此时正值午后,坐在马车中的锦画双手合十,碎碎念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我家小姐,求您小施仙术,让萧公子今日不在皇城中当值。不然奴婢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进不去皇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