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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也许有过去
阴璃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到了此刻反倒不害怕了。
“皇上,臣妾觉得她对小皇子的抚育尽心尽力,才赏赐的东西给她,怎么就说是得了疫症的呢?”
刘肇突的大怒道:“到了此刻你还不肯承认,还在狡辩,朕对你实在是太宽容了。”
阴璃站了起来,冷笑道:“皇上就这样无端的指责,还说臣妾是狡辩,那么臣妾问问皇上,臣妾如何狡辩了?皇上说臣妾赐的东西上有疫症,可有何证据?”
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紫檀小几上的博山炉里缓缓吐出袅袅的轻烟如缕,那种浅浅的乳白色,映得刘肇的面容苍白无比。
“哼,那么你说说你赏赐给花采女的衣服让小狗舔了舔,就得了一样的病症,你怎么解释?”
莲儿忽的从后面走了出来道:“皇上,那衣服是皇后旧日的衣物,皇上穿到身上都没事,怎么好好的,花采女就得了病,想来也不是衣服的事。再说她穿过了的衣服再让狗去舔,那倒不是知道是我们娘娘的事,还是她自己的事了。”
“好,这件事就当你说的有理,那么为什么你们当天晚上就接走了刘正,不是心中有数是什么?巧也不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吧1刘肇恨恨的说道。
阴璃脸上漫过一丝得意:“皇上,这事就是巧合了,臣妾去看小皇子,越看越喜欢,您也知道臣妾自小把他抚养大,自然是有感情的,于是便抱了回去,至于说是巧合,那也只能是巧合了。”
“好,衣服的事是巧合,抱走小皇子也是巧合。那么朕问你,为什么要将花采女赶到殿外受罚,而你去的时候,正好不和她见面。这难道不是故意安排,还是巧合?你明知道她身上穿的衣服有疫症,不敢见她,也不敢让她碰小皇子,便找了介口。安排她在那一刻出去,好一个皇后,事事安排在前,你真是好费心思啊1
“皇上,臣妾冤枉,皇上这是污蔑臣妾1阴璃突然眼睛一红,哀哀的哭了起来。
刘肇却没有为她所动,冷冷的叹道:“朕一直以为好好的待你,让你自己醒悟,一个皇后应该做什么。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朕决不能再容你,念在你父亲对朕的江山社稷有功,朕不废你的皇后位置,你就呆在荷花台自醒吧,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小皇子交由邓贵人抚养1
阴璃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皇上,你又何时对臣妾好过,有了邓贵人,你的眼里还能装下谁?无论臣妾怎样的努力都赶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对吗?你还不由索性废了我的皇后之位,让她来当好了,看看众位大臣怎么说?妖女乱政!皇上,你好狠的心1
“大胆!来人。把她带到廊下,掌嘴1这一句话让阴璃吓得面无人色,她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个苦,“啊氨的尖叫着,不肯让那些扑上来的内侍抓到。
绥儿拉了一下苏唤儿忙跪倒道:“皇上不可啊,皇后是一国之国母。位分还在,怎可受辱,这有损大汉的国体啊1
苏唤儿本为不愿为阴璃求情,但是绥儿已拉了她跪下,只得说道:“是啊,皇上,皇后在众妃面前受辱,颜面何存?若是一时的想不开,皇上,这是大汉的脸面啊1
杨真看了,也跪下道:“皇上,皇后可能心里也有想不开的结,皇上也体谅一下娘娘,让她回去好好想想吧1
刘肇见众妃子求情,才叹了一声,冷然道:“罢了,朕不想再见你,来人,送皇后回荷花台!到回宫之前,不得出来半步。”
阴璃冷冷的道:“皇上何时想见过臣妾1说罢,带着莲儿转身出了松涛阁。
刘肇看了看殿中一声不肯出的众位妃子说道:“朕今天觉得十分痛心,你们都是出身名门,朕希望你们的母族可以帮助朕来整治天下,但是你们却是一盘散沙,阴皇后由贵人而升为皇后,宠擅椒房,也是借了她父亲阴纲的势力。当初,她父亲帮助朕夺了皇权,又帮助朕除了欲害朕的反叛之徒,朕记得这些好处。身为皇帝,朕不能不为朝廷考虑,但是身为你们的丈夫,朕也不得不记着这些事。皇后出身贵重,有阴纲在前朝遥相呼应,有后面便有了倚仗,没想到她竟以此害了一个又一个人。朕痛心啊,你们呢,你们又做何想?”
郑宫人诺诺道:“是是,皇后原也不想伤了谁的性命,也是皇后娘娘自己做了孽。”
苏唤儿笑得优雅而和温柔,闲闲道:“皇后是贵命,咱们这些妃子可比不了,皇上处置一下便罢了,她得此一次教训,怕是会懂得收敛了吧1
刘肇道:“但愿如此,朕是皇帝,但是是朕却不想后宫不宁,毕竟后宫需要一个掌家之人。皇后圈禁期间,就由邓贵人主理后宫。
苏唤儿,杨真和绥儿又同时走在了回宫的路上,三个人都静默不语,许久,苏唤儿才道:“皇上毕竟对她还是有情的。”
绥儿淡然地说道:“我们在这里猜不透皇上的想法,还是不要想了。”
杨真看着花影间稀疏的影子说道:“皇上的心还是善良的,他不希望再死人了。”
苏唤儿低声道:“可能吗?只要她还在,就一定还会有人受到伤害。”
绥儿叹道:“她自小在家里是唯一的女孩,阴纲又十分宠爱于她,要什么有什么,到了宫里,皇上宠了她三年,又封了皇后,自然更加飞扬跋扈起来。只觉得天下都是她的,任何影响她得到这一切的人,便是她的绊脚石,一定要除之而后快。她的报复心又重,那么地位比她低的人,她又何曾放在眼中,便有了今日的后果。”
杨真凝神想了片刻,叹了口气道:“邓贵人真是个心善之人,到了这种时候还会替别人想。可见你也是一个痴心人儿,一心痴慕皇帝。只是不知道皇后肯不肯成全了你的痴心1
苏唤儿沉吟着道:“可怜了你一片痴心。不过想想也是。许多时候羁绊越深越不能自拔,若真一颗心都在皇上身上了,便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绥儿伸手抚了一下头上的翠玉步摇,淡淡地笑道:“这种时候说我做什么。皇后自小与我相熟。见面三分情,我倒是顾着与她的情面的。只是她有时候做事太过分,所以在皇上面前提了几句,没想到皇上这次真的动了气。虽说只是小惩,但是这宫里也能安心些日子了。”
杨真道:“是见面三分情。怕是还得要防着点吧,你的情,她却未必能领。”
“防?”绥儿淡淡微笑,“能防的都防了,再要防的便是防不了的了。皇上不喜欢有人在宫中独大,绥儿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罢了。再说她做的这些事不是白做的,心结已经种下,以后要拔除也难了。所以我们都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她恶事做尽,自然会有果报。”
路边都是新贡的桐花树。分两边植在青花莲纹的巨缸内。桐花绵绵密密开了满树,绛紫微白,团团如扇。风过处,便有雅香扑鼻。绥儿闻了闻,觉得神清气爽。转眸处,见杨真穿得娇俏,便道:“上次皇上去了你那里,可有什么感觉?早早怀上一个孩子倒是真的。”
杨真面上一红道:“就一次,哪那么容易就怀上了。”
绥儿长得清冷如霜,肤白胜雪。一笑之下更如冰雪之上绽放的绰艳花朵,艳光迷离。她施施然站起身,风拂她裙袂,飘舞翩跹:“我叫皇上多去你那里。你可要争气1
这一说杨真面上更红,啐道:“这种事光天白日的说,也不闲害臊。”
苏唤儿道:“她一关起来,我们倒是可以放松下来了。今儿感到天都特别蓝呢1
绥儿笑道:“你总是想得太多,如我一般,倒也落得自在了。这许多年。你也不谓不尽心,许多事我未曾想到的,你先赶着做了,心思总是不错的。”
苏唤儿沉吟道:“只是有些事未做得到位,只怕,她放出来时,报复会更加强烈些。我们还是要妨着些呢1
绥儿一点她的额头道:“你的心思多花些在刘保身上,比什么都强,她又没有放出来,现在想什么,昨儿蜀中新贡了一批颜色锦缎,花样可新奇呢,说是新出的灯笼锦!才大长秋已经派人来回禀过,如今我分派宫中的事物,不如你们先去选一批最好的用。”
杨真微微低首,看着身上一色半新不旧的双色弹花湖蓝缎袍,正色道:“蜀锦价贵难得,更何况是新的灯笼锦。我一向不喜欢这些奢靡的东西,照唤儿说的,她出来了看到,反以为我投靠了你了。那时,我们之前的努力倒是白费了。”
苏唤儿笑道:“如今,你在宫里管理,便是应了我们的话,将来没准就是皇后呢!现在正好可以试着做做。将来也不会散乱不清了1
绥儿微垂脖颈,踢着脚下的一块石头道:“这样的事,管和不管都是要落下病根的,还是不管的好。”
“为什么?”苏唤儿诧异的问道。
“不管至多落下一个没有能力,管了,将来皇后被解了禁,我恐怕又要受她的责难了。”三个人叹着气,看着天边薄薄的云彩,心里各自想着心事。
花玉兰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她朦胧间觉得一个人拉着自己手,那样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让她那样的安心。她仿佛看到了甘泉宫里的花海,那满地的菊花,一大片一大片,好美。凌天哥就站在花海的外面,看着在菊花丛中舞蹈的自己。眼神中满是深情,那样深的眸子,那样深的心。
那年她初长成,就如同一个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的笼中小鸟,只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却难以逃脱牢笼。他就那样来到了她的身边,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她并不孤单,还有他的陪伴。他告诉她,二十五岁出宫后,他们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花玉兰好开心啊,她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盼着,盼着。那是一个美丽的誓约,她为了那个誓约而守候。
如果说开始是为了结局,那么相遇就是为了别离吗?她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那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可是她还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他。多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偎在他的怀里,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叙说着自己的不愿和凄苦。
那一天的离别,对她来说却是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放弃了自己。虽然她伤心,但是她也隐隐的窃喜,他离开了她,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生活,而她只是他应当厌倦的存在,一个不应该有的感伤。
于是那离别,无论是短暂还是漫长,都是她想要的结果,虽被流年辜负,却不愿找重逢的理由。
似乎有人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好累啊,她静静的叹了口气,她要走了,凌天哥,你要好好的。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世。
凌天站在绥儿的房外,就这样看着天空中的一朵云,不知有多久,也不知自己还要去看多久。直到他听到了呼唤,一个女侍唤他进去,他才慢慢地转身,僵硬的跟随着。
他跪倒磕头,听到自己头碰到地上的咚咚声,他挣扎着喘了口气,“参见贵人娘娘。”
“起来吧1他听到了一个极美丽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磁性,让人心醉。这就是那个让宫里人一直传说着的,最美丽的女子吗?他心里升起一丝好奇,但是他并没有抬头,他知道这是犯大忌的。
“你就是凌天?”绥儿问道。
“是,属下就是凌天。”
绥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有一个人要将这个东西交到你的手里。”说着将一枝银色的步摇放到了他的面前。
凌天认得那枝步摇,那是他送给玉兰的礼物,怎么会到了她的手中。但是他还是无声的接了过来,默然的放入怀中。
“她死了,这是她最爱的东西,我想你也许用得着的。”
凌天的身子一震,仿佛一个闷雷在脑中轰炸开来,几乎要晕了过去。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清醒,眼前都是微白的点点寒光,冷得透到了心底。
她,就这样死了?
绥儿含着眼泪,“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她一直没有醒,却一直握着这枝步遥我已求皇上将她葬在了甘泉宫外的花海之中,以后云山浩荡,长风冷月,但愿她能长伴清风,睡得安稳些,再也不会受人欺凌,以泪洗面。她告诉过我,那片花海是她最爱的地方,你若有时间去那里看她一眼吧1
热泪流过肌肤有刺痛的感觉,他无声的流着眼泪。他几乎听不清邓绥在和他说着什么,他的魂魄似乎已飞到了那片花海之中,见到她穿着一身蓝衫,在花海中舞蹈,轻灵得如一个精灵。
只听自己的声音空洞的说着:“她什么时候去逝的?”
绥儿叹息了一声,“她虽封了采女,皇上却没有宠幸于她,说白了,她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这种情况是不能入皇家墓地的,所以我便私下做了主张,想她生前最爱那里,死后也必难忘那里,便将她葬了。你与她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我伤感于你与她的情谊,便将你叫了进来。此事,也只有你我知道,你去吧,多在那里陪陪她。她一生凄苦,死后,希望她可以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