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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兄弟阋墙(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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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露殿

    李世民眯着眼看着手里的折子。那是李治上的奏表,详细地写了李君羡,生于武安,乳名五娘——武安的“武”,再加上五娘的“娘”——有女武代王,字字暗指李君羡才是武氏灭唐的头号嫌疑人。

    就算是李世民,心里面也不可避免地动摇了。毕竟,比起武媚娘一个女子,生为男子、如今更是玄武门守将的李君羡嫌疑更大。若是以前,这份奏折再早一点,李世民都会确信无误,可如今,看着言之凿凿的奏折,李世民却不可避免地想到李泰的话——

    “晋王说不得就把屎盆子扣到旁人身上去了。”

    “为了那女儿,李治可是能巧舌如簧的,他还能翻天覆地找个替罪羊,他更能在哭天抹泪里嫁祸旁人!”

    李世民伸手捏了捏眉心,一时间竟是难以定夺:治儿真的是这样的?

    他实在不想这样想自己的儿子,可是,当日甘露殿之事,李治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再加上废太子回京已有半月,这半月里,本来已经平息下来的晋王一党竟是一反常态,忽然万般阻碍起了复立之事,这不得不让李世民疑心啊。

    李世民阖了阖眼,半晌,终是抬头吩咐道:“去把吴王传进宫。”

    复立之事,是吴王提起的,如今在朝堂上与晋王党对立的也是吴王一党……既然信不过李治,李世民自然就想到了如今更得他信任的李恪。

    他不是不知道两个派别之间的较量。久久没有定夺,不是晋王党过于强横,也不是吴王党寸步不让,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在承乾——原废太子一党竟是半点声息都没有!这是何意?!作为帝皇的李世民,面对如今的局势,也有些不敢妄动。他老了,这一次储君之位的定夺,关乎百年社稷,由不得他不谨慎!

    废太子回京,因着长孙皇后的一句话,暂时没有入住东宫。但承乾却也是住在了承庆殿,与皇后所在的立政殿颇近、处于中轴线上的宫殿。这一番安排,也算是慎之又慎的安排。

    他向来随心所欲,老了老了,反倒时时小心了。

    李世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半抬了眼,看了看宫殿里计时的刻漏。这个时候,高阳该是见到承乾了……

    高阳自然不知道李世民已经知道她进宫见承乾的事了,甚至把她的目的都猜了个**不离十。其实她也是急了,朝臣不知道,但自己人都清楚,复立之事是她第一个提出来的。可如今,替她善后的李恪,在朝堂上是进退维谷,她这个罪魁祸首也坐不住了。

    承庆殿里,一直修养着的承乾,难得的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那在阳光下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在高阳眼里,让她都忍不住叹了一句:“大哥如今确是安然,让妹妹都瞧着眼红了。”

    承乾半抬了眼,干瘦的身子躺在椅子里也没起身,闻言只淡淡笑道:“十七妹何必眼红我这么个废人?”

    高阳坐下,细细打量了承乾的起色,玩笑道:“废人?大哥真是说笑。经此一番变故,大哥如今正是潜龙在渊……”她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想来谁也料不到,往日跋扈的太子如今不仅收敛了,更是脱胎换骨了。”

    “呵~我怎么觉得妹妹是在嘲讽我呢?”承乾忍不住笑出了声,神色半点也不恼,嘴角抿着一抹淡笑,道,“往日跋扈?妹妹这是说出心里话了。”

    高阳探究地看着半阖着眼的承乾,心里愈发没了底。承乾这不软不硬的态度,耍的好太极,竟是半点心思都不露。

    她心里紧着弦,嘴上却是赞道:“别人都说大哥从黔州回来是失了锐气、没了骨气,要我说,大哥如今是智珠在握,静观……”

    她话没说完,承乾就开了口,语气淡淡:“妹妹还是这么聪明,可这性格……呵~竟是一直没变。”

    高阳嘴角的弧度僵了僵,就见精气神已经养回来的承乾笑看着自己,道:“妹妹是想说我静观风雨吧?话也没错。只不过啊,我如今是看透了。那些事,是真没意思……”

    他又闭上了眼,阳光下显得愈加单薄的身躯透着一股洒脱:“晋王、魏王,还有吴王,他们挣得头破血流又有什么意思?都没意思!没意思啊~”

    高阳眨了眨眼,随即蹙眉道:“大哥如今的心态可不好。”

    “哪里不好?”承乾嗤笑了一声,“做个看戏的,总是比当个演戏的轻松快活。”

    “就是这点不好。”高阳沉声道,“大哥明明知道不少人赞成复立太子,你这个当事人却撇了个干净,倒是显得我们这些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瞎起哄了。”

    “妹妹如今对我倒是放得开,说起话都不含糊了。”承乾好心情的笑道,“你和吴王提出复立太子是什么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那些大臣又是什么心思,我也明白。不过,我为什么要顺着你们的心思去走?”

    高阳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大哥当了几十年的太子,本就没人比你更加名正言顺。更何况,黔州一行,难道大哥不想回到过去的日子?”

    “黔州的日子就像是地狱……”承乾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人清楚我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十七妹,不管你和吴王存了怎样的目的,我承乾能回来,我心里就记你们一份情。”

    “可是,我绝不会再去挣。”承乾眼里闪着冷冷的光,“挣就是死,我不想死,绝不想……”

    高阳被他的眼神惊了一惊,眉头就是一跳,心里再多的念头也没了,喃喃道:“我原是想着大哥上去总是比别人上去好,倒是没想到大哥竟是比我这个出家的都看得透了。”

    承乾点头道:“可不是看透了吗?那些都是妄念,起那些个心思,激流勇进又如何?还不……”

    “殿下,喝药了。”一旁的小宫女端着药碗上前。

    承乾不在意地接过,一口灌下,接着道:“想得再多、做得再多,都没用。父皇看谁不顺眼了,做再多也是碍眼。如今的储君之位就是要人命的东西,谁想争着上去,谁就碍了父皇的眼!”

    他随手把药碗放回宫女的托盘上,又躺下,叹道:“妹妹也清楚的很,不是吗?吴王会以退为进,把我推出来,可不就是看清了这一点?”

    “父皇看不惯儿子夺权。他能给,我们却不能去挣。我们这些儿子就该跪着接好,父皇给多少接多少,半点不能多想、多要,还要感、恩、戴、德!”说到最后,承乾的语气也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高阳默然不语。李世民如今的性格可不就是这样吗?对儿女都锱铢必较、习惯性地揣度儿女的心思,全然没了慈父之心……他对自己说的再好听,表现地再可怜,也只能让她软一软心肠,却再也捂不热心与心的温度了。她会对他失望、疏远,可不就是因为这?

    “大哥如今比妹妹看得开。”高阳叹了口气,“妹妹如今还是禁不住时时失望难过,大哥却是放开了……也该是让人羡慕的。”

    承乾的眼神暖了暖,破天荒安抚地拍了拍高阳的手:“生死间,有大智慧……没经历过,自然断不了。”

    高阳被他说得心间一恸。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此等薄凉惊心之言?

    *

    “大哥是看透了。”高阳眉宇间带着一丝惘然,“只是可惜他看透的太晚了。”

    执笔的男子难得开口道:“不晚,人心之难测本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能看透的皆是缘法。”

    “人心难测……可不是?”高阳嗤笑了一声,“谁能想到仅仅是一碗汤药,就让前一刻还与我谈说的人,下一刻就倒在血泊中……”

    “那碗药,宫女素白的手稳稳奉上,我眼见着他喝下去……这一番惊变就发生在我眼前……”

    “大片大片的血液污了承乾的面容,上一刻还温暖的手掌转眼便成了冰冷……人命之脆弱,转瞬凋零的生命……他在黔州都还顽强的活着,却死在了宫廷繁华的阴影里……”

    “多么可悲啊~”高阳感伤地闭了闭眼,“也不知李治在下决心谋害亲生兄长时,含的是怎样的一颗心?!”

    *

    废太子去了,这番兄弟阋墙的惨剧直接击溃了那九五至尊。

    李世民半生秉持着一碗水端平的准则对待诸子,可到头来,他的儿子却给他上演了比玄武门还要精彩绝伦的戏目。

    立政殿

    长孙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小儿子,颤着手指哆嗦这指着李治,道:“你说什么?”她拿起身边的茶杯,就掷了过去:“逆子!逆子啊!”

    李治不躲不闪,任由茶杯在自己额头上碎开,鲜血流下,他便是仰着面孔,道:“父皇已是病重,如今朝堂之上,反对父皇立吴王为太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只要母后支持儿臣……您就是太后。”

    长孙皇后泪流满面,气得不轻:“你弑兄,还指望你父皇立你做太子?还是你觉得我,我这个做母亲的,能原谅你?!那是承乾啊,那是你嫡亲的兄长啊!你个逆子,逆子!”

    李治抿了抿嘴角,冷笑道:“杀承乾的是高阳,与儿臣有什么关系?”

    长孙皇后瞪大了眼,捂着胸口,怒喝道:“究竟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些泼在高阳身上的脏水……”

    “母后也该明白,有个成语叫‘众口铄金’。”李治直接打断了长孙皇后的话,“母后心疼十七妹,不妨这样想:杀大哥的不是高阳,是吴王……这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