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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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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张鲸的身世,宫中有好几个版本流传:有说他年少轻狂为杀人避祸才自宫进宫的,有说他身世凄苦,为了报仇,火烧了县衙然后自宫而来。等等传说不一而足。

    具体因为何事只有张鲸自己才知晓真相,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张鲸不是个善主。这张鲸虽然年纪轻轻但做事果敢练达,胆大心黑。身边接触过他的太监,无论长幼,都敬畏他三分。

    按照宫里的规矩,一般小太监初次进宫,都得拜个年岁大点或是地位高点的太监当作主子师傅,以期在宫中有个照应什么的。

    张鲸当年进宫,就按照宫中的规矩,拜在司礼监太监张宏的门下听差,刚进来时张鲸伪装的很好,少年老成又办事得力,所以也深深的博得了张宏的信任和赏识,没两年就成了张宏手下最得力的贴身太监。

    在司礼监日子久了,听的见的也多了,张鲸就逐渐的开始对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冯保的所作所为渐渐的不满起来,他常常对自己师傅张宏的境遇心中非常的不平。

    在司礼监里按说张宏来的也不晚,进宫更是比冯保还早,干的也不比冯保少,辈分也高威望也好。可因为张宏人太本分只知道埋头干活,得宠发财升职的事反倒都让冯保给占尽了。而张宏却什么也捞不着。每每张鲸对张宏抱怨起冯保的诸多跋扈专横,都被张宏给及时喝骂制止了。张鲸知道,其实张宏骨子里也对冯保不满,只是冯保宫里宫外风头太劲,外加张宏个性软弱,不敢表达出来罢了……

    这日张鲸领着两个小太监出宫替主子张宏去玄妙观答谢王真人,张宏因为最近服了王真人炼的丹药以后觉得精神大好,所以就派了张鲸领人带了礼物前往答谢。

    办完了差事之后,张鲸带着王真人回敬主子张宏的丹药领着两个小太监就往回走。可出了玄妙观没走多远,张鲸就被人在后面一把给拉住了。

    张鲸回头一看,原来是乾清宫的小太监小欢子。张鲸一看是小欢子,禁不住逗了小欢子两句:

    “呦,是欢子呀,你怎么也在这呀?你小子也想找真人讨点丹药尝尝。也想长生不老?嘿嘿。”

    小欢子一边挤着笑脸一边伸手把张鲸拉到一边小声的趴在他耳朵边说道:“张公公,我这是特意等您呢,那个什么,咱又来生意了。”

    张鲸一听,心里就猜出了个**分。

    这小欢子原来求过张鲸把自己的一个小老乡安排到了司礼监当小太监,当然张鲸安排完了是少不了例钱的。

    张鲸猜小欢子这回一准也是这事,于是问道:“又是上回那事?”

    小欢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回是个财主,公公可以多收他几斗,嘻嘻。”

    张鲸一听问道:“人在哪呢?”

    小欢子趴着张鲸的耳朵说道:“在聚仙楼里候着呢。”

    张鲸连忙打发两个跟班的小太监先回宫去了,自己则跟着小欢子到聚仙楼来了。

    这聚仙楼张鲸只是听人说过,因为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馆子,所以今个还真是头一次来。张鲸跟着小欢子来到聚仙楼外以后,张鲸抬眼看了一下,这聚仙楼共有三层,门脸还真不算小,张鲸跟着欢子进得楼内,一楼的堂屋里已经坐满了食客,吆五喝六的好不热闹。

    张鲸抬头看了眼楼上,楼上似乎都是单独的包间暖阁。张鲸心里想着:这楼下太吵,楼上的单间里说话办事应该比较方便。

    可小欢子并没有领着他上楼,而是领着他穿过了前堂,又径直穿过了一个上面爬满了葡萄藤的小院,张鲸这才发现原来这热闹的聚仙楼的后院还有一排幽静的小平房。

    小欢子来到平房最里面的一个门前,左手拉开了房门,右手向着张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张鲸也没客气,抬手掀起门帘就进到了屋里。

    张鲸进屋以后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这屋里面挂着的窗户帘子这大白天的居然没摘,搞的屋里黑乎乎的。张鲸伸头仔细一看,昏暗的屋里,在桌子边上脸朝里背朝外站着一个人,张鲸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就要推开房门出来,可他一推房门这才发现,这一转眼的功夫,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上了。

    张鲸再转过头来往回看的时候,刚才脸朝里的这个人已经转过了身来,张鲸再伸过头去仔细一看,不禁大大的吃了一惊。张鲸心中暗想难道是看错了,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重新看过去,这回张鲸可是真的怔怔的看着里面这个人惊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历的宠宦张诚。张鲸虽说胆子比天还大,可这大白天遇到鬼的事还是把他给着实吓了一大跳。

    因为刘瑜带着张诚从东厂大狱里逃走之后,冯保一边派人抓捕,一边对内封锁了消息,宫里谁也不知道张诚已经跑了。大家都只道是张诚已经被冯保偷偷的给弄死在厂狱里面了,现在这死了半年多的张诚忽然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确实把张鲸给吓了一跳。

    张诚见张鲸惊讶的样子,连忙走到近前,笑着说道:“哈哈,哥哥莫怕,我张诚现在还是个活人,并不是个死鬼。”

    张鲸见张诚向自己走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听张诚开口说话,这才缓过神来:“哎,兄弟你可吓死我了,我这心里还嘀咕呢,你活着的时候咱们兄弟没什么过结呀,这怎么死后找我报冤来了。呵呵。你这是…?”

    张诚双手抱拳说道:“呵呵,让哥哥受惊了,说来话长。小弟把哥哥诓到这里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来来来,先坐下来。素食凉菜,你我兄弟边吃边聊。”

    张鲸略微犹豫了一下,心想先不管张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坐了下来。他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呵呵,宫里都传,您因为得罪了冯大总管,早在半年前就不在了,所以您这突然出现,还真就把我给吓得不轻。”

    张诚一边拿起酒壶给张鲸倒上酒一边笑着说道:“小弟修行不够,阎王爷不收,地府门不给开,所谓命不该绝呀。哈哈哈。”

    张鲸听罢,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张诚,突然伸手抓住张诚的一只手,脸色往下一撂,语调一转说道:“呵呵,张公公就不怕我把今个遇到你的事情回到司礼监禀告给您的仇家冯大总管?”

    张诚笑道:“哥哥说笑了,您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我要没有这个把握,今个也就不会和您在这见面了,再者说了,死过一次的人了,哪还知晓什么怕不怕的了。你说是不是?哈哈。”

    张鲸松开了紧抓着的张诚的手,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说道:“你偷偷摸摸把我叫到这来,不用说,我也猜到个**不离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是冲着冯公公吧?真要是这样的话,做为兄弟,我劝你还是歇了吧,你看这宫里宫外,有不惧冯公公的吗?难道你真就不怕冯公公?”

    张诚并未作答,而是平静的拿起面前的酒盅,低头喝了一小口酒。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张鲸说道: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哥哥你猜的一点都没错,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扳倒冯保。所谓没有金刚钻就不敢揽瓷器活,小弟这次是奉了皇上的密诏行事,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怕不怕冯保的问题。小弟虽然重任在肩,但是自知孤掌难鸣,小弟知道哥哥是有勇有谋之人,所以把哥哥密密叫到这来,就是要和哥哥一同共商倒冯大计,事成之后,哥哥自然也是首功一份。”

    听张诚说到这儿,张鲸的一双眸子不禁亮了起来,刚才撂下的脸色也收了回来,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张诚见张鲸已经活心,连忙趁热打铁,又将了他一军:“事情我可是都跟哥哥和盘托出了,唉,只是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这个胆量。”

    张鲸看了张诚一眼,伸手把面前的酒盅端起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撂下酒盅张鲸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老弟你不用跟我用激将法,我张鲸是什么人,想必您早有耳闻,所以我也就不再多说。这冯保原来外倚张太师内倚李太后,欺圣上年幼而跋扈于宫墙内外,贪赃枉法作恶多端。如今太师已死,圣上业已成年,亲临朝纲。此时正是铲除逆党的最佳时机,张鲸早有上报圣恩之心,苦于无门。现在既然是圣上有旨,我张鲸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张诚见张鲸同意了,不禁心中大喜,高兴的说到:“好,痛快。”说罢,也伸手把酒满上一饮而尽。

    接着张诚把自己因为得罪了冯保而被陷害收监东厂大狱,遭受酷刑折磨,而后狱中巧遇刘瑜而侥幸死里逃生的经过都对张鲸讲述了一遍,当然他没并没告诉张鲸有关宫女柳月娥的任何事情。

    张鲸此时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制定倒冯的计划和自己在整个事件当中担当的角色。所以等到张诚说完了他的经历,张鲸就问起了相关的事情:

    “不知皇上和张公公您是否已经就此事有了周密的安排?另外在下想知道我能起到什么作用?”

    张诚说道:“还没有太细致的周密计划,请哥哥来这,就是要和哥哥共同商议具体操作的事情。一来,以我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宜出头露面,老是让乾清宫的小太监来回传话,早晚会引起冯保的注意,所以以后你我商议的结果就有劳哥哥进宫直接面奏皇上。二来哥哥毕竟是司礼监内部人员,所以冯保贪赃枉法的主要相关材料还有劳哥哥搜集,而我则负责外围的相关事宜。”

    张鲸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虽说现在张太师已死,太后也已退居**不再干预朝政,冯保也就等于断了两条胳膊。但这冯保毕竟在宫中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宫墙内外党徒甚重,朝野上下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想要轻易连根拔起,恐非易事。”

    张诚道:“冯张二人虽党徒甚重,但专横日久,树敌也多。这方面,我心中早有考虑,到时你我二人只管在搜罗细节上下功夫,具体到面上,则是把这些个搜罗到的证据交到张冯二人的对立面的大臣的手中,由他们在朝堂之上直接向皇上上折子,到时候只要证据确凿,不怕他冯保不倒。”

    张鲸点头称是:“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另外司礼监方面,我力争说动我家主子张宏,他知道的内情最多,要是他能加入进来,此事就算成了一半。”

    张诚说道:“那样最好不过了,你可以进宫直接面圣,让皇上答应事成之后,许张宏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这样把握就更大一些…”

    两个张姓太监在聚仙楼后面的小黑屋里商量了许久,直到当日的暮色降临,张鲸的心里揣满了兴奋和野心之后才匆匆赶回司礼监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