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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冯保没想到的是,乾清宫的太监余宁既没用打,也没用威吓。稍一训问就直接承认了是他亲手杀死了宫里的宫女柳月娥。并且这柳月娥死时确实已有身孕。而这一切的主使者正是万历皇帝的宠信太监张诚。
余宁虽然很快就承认了受张诚指使杀死了宫女柳月娥。但余宁隐瞒了他和柳月娥早就相识并且相恋的经历。余宁此刻只求速死,以此赶快解脱。
原来这余宁的父亲和柳月娥的父亲都是吴县同乡,并且一起到扬州经商,一起靠贩卖丝绸致富。两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磕头拜把子的弟兄。余家生了个儿子也就是余宁,而柳家生了个闺女也就是柳月娥。余柳两家也就给余宁和柳月娥二人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
可没成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柳月娥四岁的那年,月娥的父亲被人教唆染上了赌瘾,没到半年就输光了家产并背上了巨额债务,柳月娥的父亲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就上吊自杀了。月娥的母亲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大打击,在丈夫死了两个月之后也忧郁而亡。
月娥从此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多亏余家收留了流浪街头的柳月娥,并且一直像自家闺女一样善待月娥。年幼的月娥进了余家,每日和同龄的余宁嬉戏玩耍,朝夕相伴。两人可以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因为自己身世的缘故,月娥自小就乖巧伶俐,善解人意,余宁的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就等着两人年龄稍大一些,就履行当年月娥父母在世时两家的承诺,给他们操办成亲。
转眼间两个孩子就已经十五岁了,月娥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模样俊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余母身体不好,月娥就每日在家照顾余母外带帮助管家打理家务。余宁为求功名,一直在府学读书。每个月月末才能回来和家人团聚。
这年冬天赶上司礼监太监张宏带人来扬州给宫里挑选宫女,大户人家的闺女都轻易不敢出门,怕被选秀的太监们看上,万一选到宫里,孩子的一生也就全完了。月娥听到消息以后,也每日呆在家里,从不出门。
临近月末扬州居然罕见的下了一场小雪并且气温骤降。余母怕儿子月末回来时衣着单薄,在回来的路上着凉,就想差人给余宁送件棉衣。
因为家里仅有的一个男丁也就是管家,被余父叫去绸缎庄上帮助月末理货。所以余母就打发丫鬟去送,可丫鬟怕出门遇上宫里来的太监,说什么也不肯去。月娥就跟余母请求让自己去给余宁送棉衣。余母知道月娥做事比较稳妥并且既谨慎又机灵,也就同意了月娥的请求。只是临出门时多嘱咐了几句叫月娥小心的话语。
月娥一路小心谨慎的去到了府学,给余宁送去了棉衣和一点家里带来的吃的,然后便匆匆离开府学赶路回家。
可是这不幸就在月娥回家的路上发生了。司礼监选秀的太监和从府学回家的月娥撞了个正着。大太监张宏一眼就相中了长相端庄秀丽的柳月娥。于是就命令手下强行把柳月娥抓回到府上和选来的宫女一同看管起来。
当消息传到余家之后,本就身体多病的余母又气又悔,一股急火攻心居然在月娥被抓走的第二天就暴病身亡。
余宁被连夜从府学叫了回来,余宁到家后得知月娥被抓,母亲身亡的消息后,悲愤交加,当场就昏倒在地。
余家一边为余母发丧,一边花钱到扬州府找人通融,希望能够把月娥从火坑里面救出来,可无奈人员不够接洽,还没等找到司礼监选秀太监张宏这层关系时,太监们已经带着选来的宫女回京去了。
皇家一家的欢乐常常换来百姓千万家的灾难,每每民间选秀,便搞的多少本来幸福美满之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余宁在为母亲守灵一年以后,决定进京去找寻柳月娥。余宁忍受不了每日抓心挖肝的思念之情。所以不顾家里面的反对,坚决要到京城去找回柳月娥。
看着每日茶饭不思,失魂落魄,日渐消瘦的余宁,余父无奈只好变卖了绸缎庄的生意和部分房产,筹措银两供余宁进京通融之用。于是余宁带着家里能够拿出来的所有财产换得的银票和家里亲朋给京城里面的关系写的信札,告别了父亲和两个年幼的妹妹,带着管家一道来到了京城。
可是到了北京余宁找遍了家里亲朋能帮着托上的关系,几乎花光了带来的所有银票。也只是结识了几个宫中无关痛痒的小太监而已。眼见这带来的银票马上就要见底儿了,可事情办的根本就连影都还没有呢。余宁又急又气,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余宁走上了一条绝路。
一天傍晚,在客栈里等了一天出去办事的余宁的管家,开门看到了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回来的余宁。管家以为余宁着急上火生病了,连忙扶着走路都走不了的余宁躺到床上。
躺下以后,余宁才告诉了管家真相,自己已经和宫里一个认识的小太监商量好了,自己净身以后经他介绍去到宫里面当太监。管家听了心头一紧,刚要劝说余宁千万不能出此下策的时候,余宁流着泪告诉了管家,自己今天下午已经找人净身了。管家听后是嚎啕大哭,不知回去后如何跟老爷交代。
余宁在客栈的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之后,就打发管家回家去了。自己则跟着事先约定好的小太监进到了宫里,余宁自此便成了紫禁城里的一个小太监。
进到宫里当上小太监后,余宁发现这宫里的太监有一多半来自贫苦的人家,基本都是为了孩子有口饭吃避免跟着家人饿死才送到宫里来的,也有的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剩下的基本都是因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自己找人净了身以后进到宫里来的,而这部分人相对比较复杂一些,有赌徒、有烟鬼、有逃犯、也有土匪。而像自己这样因为找寻恋人而自愿净身进来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余宁进到宫中从打杂的小太监做起,当太监每月都有月奉收入。另外办事得力的时候还有各宫主子们的赏钱,有些太监还能合伙贪污些钱财。所以太监们除了在主子和上司面前没有自尊以外,日子也还算滋润。
大部分太监都把收入分成两份,一份托人捎回老家养家,一份自己留下来花销。太监们除了不能嫖以外,吃喝赌的勾当基本全都粘遍了。有的太监还和宫女私下结成家庭,俗称对食。虽然不能行夫妻之实,但也图个感情寄托。有些大太监甚至在宫外购置房产,又是妻又是妾的娶上好几房媳妇,其实也都是些个样子货,过过变态的干隐而已。还有的大太监为了留后,宫里宫外的认养了一堆干儿子……
余宁在宫里面一边当打杂的小太监,一边偷偷的打听柳月娥的下落。余宁自己挣下的银子从来都不乱花。而是把自己每月剩下来的钱财到处贿赂能打听到消息的太监或者管事的太监。
一来二去身边上上下下的太监们对余宁的印象都非常的好,因为大伙从他那里多半能得到些银子花。而余宁也从最初的打杂的小太监晋升成了跑腿的太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五个月过去后余宁还真就打听到了柳月娥的下落,柳月娥因为长的端庄秀丽并且做事妥帖稳重,被选到皇上居住办公的乾清宫去当宫女了。
余宁得到消息以后,一边更卖力的拼命干活赚钱,一边上下打点关系,以期把自己也调到乾清宫去当太监。一方面因为余宁的人缘好,一方面也是银子好使,没两个月余宁就被调到了乾清宫当了曹公公的属下。
其实宫里的太监除了野心家之外,大部分都不愿意到乾清宫当太监,因为在皇上眼皮底下做事,都得加着十二分的小心,稍有不慎,轻则挨责罚,重则脑袋搬家。很多乾清宫的小太监都托人想出来呢,而余宁却为了柳月娥进到了乾清宫。
进到乾清宫没几天,余宁就在一次给冯总管捎信回来时见到了柳月娥。当时柳月娥和几个宫女正在乾清宫侧面的回廊里往回走,着急赶路的余宁迎面险些撞上其中的一个宫女,就在双方一错身的时候,余宁突然发现里面的一个宫女居然就是他朝思夜想的柳月娥。
余宁当时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快步走到了回廊前面的拐弯的地方藏在了后面,幸好柳月娥当时正和几个宫女说笑,并没有认出来他。过了一会,余宁才从躲着的墙后面偷偷的看着柳月娥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直到几个宫女和柳月娥一起转过弯去看不到了,余宁才转过身来,余宁看看四下无人,他慢慢的把身子靠在了墙上,然后后背贴着墙慢慢的滑下身子,直到整个人都蹲到了地上。他捂着嘴,浑身上下剧烈的抽搐着,眼泪和着鼻涕慢慢的流了一大襟。
千辛万苦别父弃产的来到了京城,历尽磨难终于看到了自己心爱的恋人,可是余宁此刻却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他不仅无法帮助柳月娥逃出这深墙大院,而且也不知道如何以自己的这种太监身份出现在柳月娥面前。
余宁心中暗想,现在已经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奢望了,只要能时不时的在暗处偷偷看上柳月娥一眼,自己也就知足了。尽管余宁开始尽可能的躲着柳月娥,可是乾清宫就这么大,都在这乾清宫里做事,冤家早晚要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