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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羽自从生育过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期间又一直注意调养。更常常注意多多走动,故而身形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近为了这些事情烦恼,神情里又添上些疲倦之色。
段瑞步入月影楼,便瞧见清羽一袭单薄的青蓝衣裙,背对着自己,正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段瑞笑着走上前去,伸手揽住她的肩,道,“羽儿在想什么?”
“皇上……”清羽将头依偎到他的肩上,低声喃喃,“皇上何时来的?”
“刚刚,”段瑞弯起嘴角,“你瘦了很多。”
清羽笑了笑,没有说话。
窗外,薄薄的月色如钩,清凉淡漠,仿佛是谁弯起嘲笑的嘴角,冷冷地瞧着地面上的一切。清羽有些冷,下意识朝段瑞怀中缩了缩。身后温暖宽阔的胸膛没有退避,而是以一种冷静坚定地态度,缓缓环抱住了她。
“臣妾忽然觉得‘月影楼’这名字起得很妙……皇上您瞧,这月可不便是如那镜花水月一般飘忽不定的影子。远远望着极美好,可却永远触手不及。”清羽幽幽道。
段瑞亦抬起头望了望月色,淡淡笑道,“月色本就是飘忽不定的事物,岂可将全部心思寄托于此?”声音里透着股睥睨的自负。
清羽抬起头来,只瞧见他线条硬朗的下颌,只得自嘲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是了,大抵在他心中,感情便是如此这般飘忽,虽然重要,却永远不会及得上江山的分量。只是不知若机关算尽,身边再无一知心之人时,他内心之中是否会有寂寥之感?
其实,在决定要对皇后下手的那一刻起,清羽便做好了功败垂成的心理准备。她毕竟不是在前世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中,因为是穿越女主,便无论做什么都有如神助。既然是要害人,不论理由是不是报仇,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失败而被揭发,她也无怨无悔。只是不知若被段瑞知晓自己竟会对人如此下手,又会作何感想?
但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忽然听得段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羽儿可是有心事?”
清羽疲倦地笑了笑,“怎会?皇上可累了?”
段瑞定定望着她,似乎不信,忽然一字一句道,“她只是个幌子。”
什么?清羽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回望着他。
他并未重复,只是轻轻笑了笑。
“为什么?”清羽并未就此罢休,追问道。
段瑞转过头,神情略有些不自在,揽过她道,“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说着,揽着她朝房中走去,“朕瞧你可是累了,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好好歇息。”
“皇上,”清羽被他揽着,也不好挣扎,只得嘟着嘴道,“皇上可知什么是爱?”
“你讲,”清冽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清羽暗自发笑,瞧那渣皇上,连这种时候都不会承认自己不知道。
“爱便是一心一意只瞧得到一个人,只愿意陪着她一个人,永远跟她在一起,没有猜疑,没有背叛,永远互相理解与支持,患难与共,同生共死。”清羽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继而转过头看着段瑞,表情凝重,“就如同……臣妾对皇上的心。”
所以沈贵人是不是幌子,根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决定,有着什么原因,都要瞒着她?
让人伤心的不是不来陪她,而是并不信任的态度啊。两个人,明明有着最密切的联系,谈着情,却隔着心。她可以接受他是皇上,是个心机深沉、冷漠的男人,也可以接受他身边不得不有着其他的女人。可却因着摸不清他,而无比挫败。
若真是痴心妄想,这一心一意的心思,她是否应该全部都扼杀掉?
段瑞惊愕地望着清羽,竟一直呆立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朕……从未听人如此说过。”
清羽心里很是摇了摇头,她本来也没期望他真的能懂,面上却甜甜笑着,走上前轻轻牵起他的手。“那么臣妾,便很荣幸地成为第一人了?”
段瑞任由她牵着,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傻姑娘……”
声音里透着一丝宠溺,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是夜,满室月光,旖旎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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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晚宴,未央宫。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段瑞安稳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之上,望着底下歌舞升平,舞女们衣袖飘荡,殿内鸣钟击磬,乐声悠扬,绕梁不绝。
清羽轻轻抿着杯中之酒,眼神却保持着清明。环顾大殿之上,依次是皇后、贤妃、惠妃,其次便是自己。接下来,依位分依次坐着芙昭容、沈贵人、李贵人、许常在和柳常在。
沈贵人与李贵人同为贵人,论起来李贵人毕竟资历老些。可沈贵人一是皇后表妹,身份非同寻常。进宫之后又深得皇上宠爱,实非李贵人可比,是以这次坐在李贵人的上手。李贵人面色很是有些不忿,一直昂着头,像是一只急着开屏的孔雀。
清羽暗笑自己的比喻恰当,不再去看她。眼神再度飘向了皇后,皇后脸色惨白,身子瘦弱得仿佛随时可以倒下一般,却仍旧强撑着坐在那里,脊背挺直,端着高贵无比的架子。
清羽叹了口气,既然已经病得如此重,何必还端着如此的架子呢。
殿中唱的是一出《八仙过海》,咿咿呀呀,清羽完全欣赏不来,只好看着人物翻腾着,在大家叫好之时也跟着点点头罢了。
许也是看得久了,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清羽正发着呆,忽听得坐在自己上手的惠妃康胜雪忽然开口道,“皇上,这年年除夕都听戏,臣妾倒觉得颇是无趣得很呢。”
哦?段瑞瞧了瞧她,笑道,“惠妃可有什么主意?”
“臣妾听闻丽妃妹妹自幼习亲,琴艺是极好的,臣妾一直无缘一饱耳福。今日趁着除夕,不若就让丽妃妹妹为大家弹奏一曲可好?”
惠妃此话说的委婉熨帖,完全挑不出错来。话音未落,便得到后宫众妃子们的附和赞同,不知情的,还道是她和丽妃娘娘早已设计好了一般。显然,段瑞也是如此认为的,听了她的话,只淡淡扫了一眼清羽,便点头同意道,“也好,朕也有些想听丽妃的琴了。”
清羽刚刚听到康胜雪提到自己之时便心中咯噔一声,她那日去找她之时,两人之间可不是如此商议的。清羽缓缓起身,不着痕迹地瞧了瞧康胜雪,却见她仿佛有些惭愧一般低下了头。清羽心中一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后背隐隐有些发凉。可段瑞已经应了,金口玉言,她总不能当场驳了他的面子。当下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场中坐下,有人已经将一把古琴摆在了她的面前。
清羽低头仔细瞧了瞧那把琴,见并无甚异状,只得静下心来。眼下之计,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当下道一声,“臣妾献丑。”左手落下,右手轻拨琴弦。一曲《平沙落雁》徐徐而来,初闻仿佛鸿雁来宾,云霄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亦能品焉。[注]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段瑞亦面带喜色,显然刚刚也已经沉迷于曲中,见清羽曲毕,当下便挥手道,“丽妃此曲甚妙,来人,将西晋新贡的夜明珠赏给丽妃。”
当下,一只硕大的夜明珠呈到了清羽面前,清润的珠子上,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如此稀罕之物,清羽从前也未曾多见。当下接过来谢恩,谁知刚刚抬起头,便听得远处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她……她莫不是那白家的女儿!诈尸了!”
此话一出,全场尽皆骚动。
清羽犹自强作镇定,抬眼望着龙椅之上的段瑞。距离隔着很远,他们之间,仿佛隔着浓雾一般,她无论如何,也瞧不清他的神情。
“你这女人是谁?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这可是丽妃娘娘,你如此血口喷人,可有证据?”说这话的人,竟然是芙昭容。
清羽暗笑,她们果然都是早便串通好了的,只是她没有想到,惠妃竟然也会参与其中,这后宫之中,当真没有一个不是自己的敌人了么?
那女人听了芙昭容的问话,匆匆低头步入了殿中,规规矩矩跪下行礼道,“启禀皇上,民女江氏。二十年前,曾嫁与白建城为妾氏,白家出事前期,民女恰有事外出探亲,躲过了一劫。这些年来一直在教坊教人唱戏为生,此次机缘难得,可以进宫。民女刚刚见到故人,一时情急,方才脱口而出,还望皇上见谅。”
清羽听了,面色青白不定。自己父亲白建城一生只娶了一妻一妾,膝下只得自己与清幽两个。何来的江氏?恐怕是皇后找不到证据,便收买了人来污蔑罢了。
段瑞听了那女子的话,面色不变,只淡淡道,“空口无凭。”
女子早有准备,自衣袖之内缓缓取出一方烟罗小帕子,轻轻展开道,“为夫早些年曾为嫡女白羽汐画像,聊以慰藉,民女出逃后一直贴身带着,还望皇上明鉴。”
段瑞皱起眉头,抬手道,“呈上来。”
只见那烟罗小帕之上,工笔手绘细细描绘着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当真眉若远山,眼若桃花。女子巧笑倩兮,瞧着那眉眼,不是清羽又是谁?小帕右下角,细细写着一行字,小女羽汐,戊戌年绘于白府梨香苑,白建城印。
段瑞仔细端详了半晌,将帕子放下,以手扶额,“此画是否为白建城真迹,尚有待考证……”
“皇上……”坐在下手一直没有开口的苏雅容忽然开口道,“臣妾以为此事可疑……咳咳……白家当时开罪于先皇……满门被杀……若有……若是有……余孽逃出……对皇家心怀暗恨……咳咳……不惜潜伏至皇上身边……只怕祸患无穷啊。”
一旁沉寂许久的柳常在也缓缓开口道,“臣妾记得,那清羽刚到王府之时,似乎白家刚刚灭门不久吧?”
一时惊起千层浪,一群人立时七嘴八舌起来,眼瞧着似乎马上便要将清羽定罪一般。
清羽双手紧攥成拳,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直直瞧着段瑞。可那皇上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半晌,他环顾一番四周,道,“当年白家一事,本就疑点重重,此事尚须调查,都且散了吧。”
说着,他又瞧了瞧场中跪着的自称江氏的女人,冷冷道,“将她带下去,仔细审问。”说罢,又瞧了瞧清羽道,“来人,将丽妃……羽修仪送回宫中,没有结果之前,便不要出来了。”
皇后闻言,唇角绽出一丝冷笑。她本就知道,即便清羽真的是白家遗孤,皇上也未必就不知道清羽的真实身份,只是如今,碍于舆论的压力,也不得不冷落她罢了。没有关系,她还有很多后招等着她,此次,再容不得她翻身了!
正想着,一行人先后缓缓走出了未央宫。
清羽同侍卫们在前,皇后同芙昭容等人随后,刚踏出未央宫不远,便听得一阵箭矢破空之声袭来,径直朝清羽而去。清羽身边的侍卫眼瞧着不好,下意识一把拉过清羽。那箭矢不偏不倚,便朝着皇后苏雅容而去!
那一瞬间,清羽心中的滋味,简直说不清楚。他们为了今日筹谋的计策,悉心安排的人,恰到时机地发箭,虽然不知苏雅容能否躲得过,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小末更新啦,吼吼,大家晚安~祝好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