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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父亲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还是生他的气,第二天,萧老爷居然没有提昨天发生的事。
照例吃完早点,去书房看报纸。但是到了点,萧老爷却没再去公司。
铭义不免心中疑惑。
顾乔从厨房端出一碗汤药。铭义暗自皱了皱眉。
“二太太,我去吧。自我回来了还未和父亲好好说过话。”
顾乔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铭义。
铭义将汤药放到书房的桌上。
两年前那件事,让铭义和萧老爷的关系陷入微妙。
“父亲,药来了,您喝吧。”萧老爷停下手中的笔,微微点了点头。
铭义惊讶的发现,两年未见,父亲居然生出许多白发。
“您身体不舒服么?”铭义的心有些酸楚。
“老了,身上莫名其妙的疼痛,想来是近日阴雨天严重,受凉了。”
在铭义的记忆里,父亲永远都是威严不可抗拒的。而今,他反抗了父亲安排的相亲,却发现父亲变得的脆弱。他的反抗那么狠心且多余。
“父亲,对不起。”铭义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两年前的事还是现在的事,或许两者都有吧。两年了,他曾经以为他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父亲。
萧老爷缓缓的说:“铭义,我是你的父亲,保护你是天经地义。你不必挂记在心。而你,也大了,该有自己的选择了。你应该过你想要的生活。”
铭义说不出话来。原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这一刻,他却像被抛弃了的小孩子。
“你还记得姚伯父么,你少年时他来家里与我闲聊,你们还有过一面之缘。给你相亲的对象就是姚家的小女儿。现在你姚伯父是市政府的秘书长。在上海政界举足轻重。你必须挑个日子去姚家赔罪。”
从萧家回来后,姚父气急。
“哼,上了几年洋学堂,礼数都忘记了。这门亲事可是他爹亲自向咱们求的。我姚家都没嫌弃你混迹黑帮,你倒好。这么不懂情谊。阿君,这门亲事不说也罢。爸再给你寻一门好的。”祁君从父亲断断续续的抱怨中,对于这件事的始末有了点了解了。
姚母担心姚父火上浇油,再惹的祁君不开心,就阻止姚父继续说下去。两人一言一语的争论起来。
祁君原本就不生气,听完父亲的话,她倒是解开了不少心中的疑惑。
争论没有持续很久,电话铃响了。
市政开紧急会议,姚父匆匆离去。
“公务就够他忙的了,你的事情呀,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姚母仍在抱怨。
最近一段时间父亲公事极为繁忙。
缘分这件事真的很奇妙,既然来了,就不能再让它轻易溜走。
祁君又暗自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铭义已经走进她的心了。
“你哥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姚母看到祁君有点愣神,以为她不开心了,索性找了别的话题。
“哦,哥哥已经回国了。不过他说他要先去南京探访朋友。一个月再回来。”
“如今天下都不太平,探访什么。你们兄妹两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
是啊,全国都不太平。祁君不禁担心起哥哥来。
“铭义,就这一张照片、还有名字,老家是南京。这么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何子健将赵莫依的照片还给铭义。
何子健是南京人,自小就随父母来上海讨生活。不过听说有个叔叔还在老家。
不同于张烈的憨厚老实,何子健是个“精细鬼”。他虽然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但办事干净利落。不过铭义心中清楚,对他没利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
“子健,听阿烈说你小子赌博在外面欠债了?不是我说你,你爹娘可都老了,就指望你了。”
“阿烈,怎么什么都说。我还好,能应付。就是紧巴点。。。”
“好歹爹娘在的时候多尽尽孝。这是五百元。拿着吧。”
何子健假模假样的推脱了一番,接下了。一遍遍谢着萧铭义。
“铭义,虽说找个人困难。不过我叔叔道上的人认识不少,多打听打听,还是能有点线索。”
“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铭义能做的只有这些。
只要能找到她,嫁为人妇也好,心有所属也好。他也无憾了。
待何子健从家里出去,铭义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他备了些礼品,开车去了姚家。
听佣人讲萧家大公子萧铭义来了,姚母想要好好治治他,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不打算下楼接待,并叮嘱祁君也千万别下楼。
原本祁君想要好好打扮一番。拿起梳子,她仔细想了一下。
她选了一套素净的衣服换上,头发简简单单的散了下来,没有化妆也没有带首饰。有时候,随意的装扮会显得自己更有底气。
姚祁君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心跳越来越快,脸上也泛起红色。
“萧公子您好,我是姚祁君。”
铭义抬起头,没有任何装装饰祁君像一株洁白的百合花。眼睛笑盈盈的望向他。
两年前的一幕浮上心头。
“姚姑娘,原来是你。铭义多有得罪,给姚姑娘赔罪了。”
铭义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那位姑娘就是姚祁君。
“萧公子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是不知道相亲的事么?”虽然见到铭义很激动,但是,她一定要克制自己。和铭义的对话,她已经想过很多遍了。祁君一边和铭义说着,一边优雅的端起咖啡。
铭义却丝毫没有被揭穿谎言的窘迫。
“既然姚姑娘是旧识那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是为什么出国?跟我这样危险的人物在一起,想必也是对您的不负责任。”虽然面带笑意,可祁君却听出了点威胁。
不过祁君有一点开心,因为他拒绝自己不是因为已有心上人。
“萧少爷,您连面都不愿意见,如何知道我们不合适?”
“姚小姐,您与我初次见面就是在那样的时机。除此之外毫无交集。如何判断我们是合适的?”
“萧少爷,您在法国留学,主修经济学。日常爱好是画画,钢琴,跳舞,射击。是留法艺术学会会员。多次参与艺术品拍卖,为祖国抗日募捐。”祁君不紧不慢的说着。
看着萧铭义越来越惊愕的表情,姚祁君笑出了声。
“萧公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姚祁扬,是我哥哥。”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对自己了如指掌。
早先祁扬是说过姚父供职于市政,与萧家交好。没想到这么巧。可能是由于在上海铭义整天抛头露面,因此祁扬认得他他却不认得祁扬。
“素闻姚姑娘聪明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当日是萧某考虑不周。还请姑娘海涵。只是恋爱原本就是男女两情相悦。姚姑娘芳龄十八,初出校门,还未享受大好人生,怎能委屈将就。”
虽然铭义心有所中挂念不愿意考虑恋爱,但是作为祁扬的同窗好友,他也想劝劝祁君,这样轻的年纪,不应早早成家。
“萧公子说的是。上过学的女性应该去工作,为这个国家略尽绵薄之力。您的观点我很赞同,您也不必同我道歉。”祁君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看的铭义有点恍惚。
“姑娘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时间不早了,萧某就不打搅了,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铭义起身离去。
祁君望着这个存在于心底整整两年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萧铭义,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知道,你一定会爱上我。”
路上,铭义车开的很慢。
两年了,这里变的熟悉又陌生。
或许并不是这里变了,变的只是他自己。
“铭义,一个人的出身不能改变,但是人生却自己选择的。”莫依似乎就在他身边。
他一定是太想她了,刚才居然会把姚祁君看成了莫依。
在他心里莫依一直温柔恬静,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她热爱文学,热爱生活,虽然话不多,但是做什么事情都很努力。
还记的那天原本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他与莫依在校园里闲逛。走到了湖边,风一阵阵吹过,让人心醉,湖水亮堂堂的。
“就这里吧,铭义,帮我拍一张照片,我喜欢这里。”
铭义摁动快门,透过镜头,他看到莫依笑着看着他,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是铭义最后一次为她拍照。
几天之后,当他拿着洗好的照片拿给莫依时,却得到了莫依回家的消息。
祁扬告诉他,莫依收到家中急电,走的很匆忙,未能和朋友们告别。
那张照片顿时没了主人,而铭义的心情也如同照片一般。
就像一部电影,还未拉开帷幕,就匆匆散场,铭义很遗憾,也很后悔没有向莫依表明心意。
而他去寻找莫依的目的,只是确认她过得好不好。只有他确认过,才能安心。
她若水深火热,他必赴汤蹈火。
她若安好,从此相忘,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