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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位次元标准计时法来看,已经临近退休的次元中央港口行李安全检查队长克里斯小姐已经注意那名黑发男青年三天之久了。
男青年是在三天前进入她的监视视线的。他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是一名年轻俊美的旅行者,风尘仆仆,随身携带一只半旧的行李箱,从罗西女仆学院出发的那艘船舰上走下。克里斯小姐注意起他,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的,是刚刚宣告独立的次元之海“十三舰队”的制服。
“十三舰队”,成员全是男性,且相貌俊美,因而在民众中拥有颇高知名度乃至享有男模舰队之称。它的独立,是最近发生在次元之海的一件大事。整个过程中次元之海十三舰队与总指挥部没有发生过任何交火,于是在民众中并没有引发太多的恐慌。但是有流言说,十三舰队的手中一直握有足以摧毁整个次元中央港口的武器,因此,总指挥部与十三舰队的权力交接仪式才完成得无比和平。
但是那身制服并不完全是克里斯小姐注意这名青年的理由。
那身制服上的军衔位置上并未附着军衔,而是贴着明显的仿制品标签,胸前还带有隶属总指挥部的编号,可见是总指挥部游客中心的纪念品。虽然乍一看很容易弄错,但是只要仿制标签还在衣服上连着,穿这件衣服就不能被当做冒充舰队成员的的行为。自从十三舰队独立以后,纵使这身制服非常热销,今后恐怕也要从货架上撤下了,这一身大概会变成珍稀的绝版货吧。克里斯小姐自从入职以来,在这里见过许多穿着这身制服的游客,但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名男青年与这身制服合衬的程度。无论是独处时俊秀挺拔的仪态,还是和女□□谈时那种充满安全感的微笑,简直和十三舰队那群花瓶们一模一样。难道他在军队中服过役,或者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吗。
更可疑的是,这名青年将自己的帽子压得很低,让克里斯不得不在意。
港口入口的身份安全监察员没怎么多看这名青年的脸就将ID还给了他。这让克里斯有些不满。
她拦在了同行的面前,叫了他的名字。
“你看清刚才那个人是谁了吗?”她厉声问。
“好像是叫做兰斯洛特吧……一条船上那么多名字我怎么记得住。”
“他进入入口排队时专门扫了一眼所有人,然后才选了你这一队,你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不满地嘟囔道:“你管我的工作做什么,你只要顾着他的行李就好。”
男人就是这样,不喜欢看比自己好看的男人的脸,哪怕一秒钟。克里斯无语,默默走回行李检查站,却发现男青年的行李早就从自动检查机中安全通过,并且被取走了——这一回,她也错过了查验此人身份的大好机会。
克里斯立刻去了监控室调查了隐形定点录像记录的画面,用五倍速的速度检视了一遍。
画面上显示这名青年拿着行李,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之后,有什么人快步追上了他,两人交谈了一句话,之后青年扔下了那个人,继续往洗手间走去。
隐形定点拍摄并无记录声音的功能。单纯从口型上无法判断他们使用的是什么语言,自然也无法判断内容。
她暂停了播放,将定格的画面放大,再放大。
男青年帽子下面的脸精致而依旧陌生,但是她认出了那个半路追上青年的人。
那是个大名人,无涯学海著名军事家族,彼普·格雷厄姆教授。
因为无涯学海号称是永远中立国,在这样的国家里出现军事世家,乍一听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实上,格雷厄姆家族的家学传统并非纸上谈兵。纵观历史,只要上位次元的格局出现了变化,必定与格雷厄姆家族有所关联。
他们家族现在主持局面的长子彼普,是他们家族里最年轻的一代,刚刚因为在十三舰队独立事件里的卓越实践成果而名声大震,成为了无涯学海最年轻的教授。他曾经有过准备结婚的传闻,却至今保持单身,原因不明。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和刚才那个默默无闻的青年人搭话?
发现这个情况,克里斯立即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我们已经问过格雷厄姆先生了。他说,看到那名叫做兰斯洛特的青年穿着十三舰队的制服,于是就问候了一句,并无其他。”
克里斯表示不能信服。
“如果你还有怀疑,可以亲自去查那个人的ID。还是说你只是想要找机会和那个小哥搭话?”
上级看着克里斯的眼神,就像在说“老处女”一样。
克里斯感到挫折。
她就是因为没有和陌生男性搭话的勇气,才不得不做最为无聊的行李检查工作。
事情就这样搁置了。
两个小时之后,那名青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观景平台去往登船口的通道上,变成了一名折纸艺人。如此便经过了三天的时光。
***
以下位次元标准计时法来看,相貌平平、入职未久的无涯学海通天塔图书馆管理员铃小姐正在次元中央港口度过她休假的第一天。
对于铃小姐而言,这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休假,但她的心情却并不如想象中的愉快。
在迎来工作的第一个休假以前,她关于自己的第一次休假有过很多美好的想象。也许她应该前往云端之国,低头看飞鸟从自己脚下五百尺之外的地方翩然飞过;或者去到永恒瀑布的尽头,看无尽的水资源跌落到视力的极限以外。
结果就在铃小姐提交了休假申请之后没两天,就发生了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把她所有的幻想全部粉碎了:和她搭档的书签不见了。
铃小姐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原本要和她一起旅行的同事。同事失望的眼神,她立刻就读懂了:
为什么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这个时候失踪呢?
为什么是现在,铃小姐也不知道。她也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但是,书签也是有自由意志的存在,离开应该也有书签自己的理由。
铃真想听一听,究竟是怎样的理由,让她的书签敢于突然背叛了她……虽然它平时也不是很听话。
她根本不知道到哪里才能听到这个理由——如果不是因为和埃莉斯琳娜大教授偶遇了的话。
“买一张去罗西女仆学院的船票吧。”埃莉斯琳娜这样和她说。
但是一向神秘的大教授并没有给出理由。铃知道这位大教授有捕梦的能力,故而能探知到旁人无法探知的讯息,那么她究竟是从谁的梦里获得了这样的讯息呢……
总而言之,最后,铃小姐握着那张船票,踏上了寻找书签的道路。
她向玻璃窗里的工作人员递上了自己的ID。
工作人员飞快地扫了一眼。
“孙铃小姐?”“是我。”她说。
“您的旅行理由是?”
铃小姐踌躇片刻,换了一个或许对方更容易接受的答案:
“我去找猫。它自己走丢了。”
“猫?”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它是什么毛色的?”
“毛色……它……也许看上去更像人。”
听见这样的回答,工作人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疑的神色。
***
“妈妈,我要看折纸纸。”
“好吧,只许看不许买。”
中产阶级的夫人无奈地牵着自己的儿子走向靠近登船通道的那个摊位。
“晚上好,夫人。”坐在小板凳上的青年问候道,“晚上好,小友。请问你想要折什么?”
“我们只是看看,什么都不会买……”
就在这时,青年抬起了头。他那张被帽檐遮住的俊美的面孔终于被灯光照亮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夫人的心动摇了:
“……或许,也可以买一个?”
“想要什么?”青年注视那个孩子。男孩子躲过了他的目光,看着远方的灯塔。
“喜欢灯塔是吗?那么就折一座吧——”
色纸已经被青年捏在指尖。修长的十指熟稔地动作着。只用片刻功夫,一座灯塔便在他的指尖建成了。
“给你。”
“我不要灯塔。”男孩子撅着嘴说,“我想要小动物。”
这下男孩子的妈妈有点不高兴了:“不要不懂事,大哥哥都折了好半天了。”
“不要!我就要小动物!”男孩子闹起来。周围人开始将目光聚过来了。
然而青年并没有生气。
“请问你想要什么动物,小少爷?不管你想要什么动物,只要加上‘请’,我都可以为你折出来。”
“真的吗?”
男孩子怀疑地看着青年。
“真的。”
青年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两道温暖的弧线。看见这样的笑容,男孩子忽然有点害羞了。他低下头,看着折纸青年的手指,小声说:
“‘请’为我折只狐狸……大哥哥。”
但是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了。色纸就在青年的手里,但是他的手指并没有动。男孩子抬起头,看见青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可以吗?……狐狸,不能折吗?”
“啊。”青年突然回过神来,“可以。”
“不需要胶水和剪刀什么的吗?”
“不需要。喏,好了。”
这次比折灯塔的那一次更快,而且更加栩栩如生,连毛色的浅淡都用色纸的正反面区分了出来。男孩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教我教我!刚才你折得太快了,我没看清!”男孩子说。
孩子的母亲有些着急了。她很害怕孩子的任性会延误他们的旅程。于是她连忙把钱币放在青年人的桌上,又将纸狐狸抓起来,塞到了儿子的手里,说:
“乔治,我们该走了。船不一会儿就来了——而且也不能耽误人家的生意啊。”
孩子十分失落地看了青年一眼。
“下次吧,小少爷,”青年优雅地扶了一下自己的帽檐,依然带着笑意,“如果今后还有缘相见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游客的尖叫声。一个穿着安全检查员制服的女人正从观景平台的方向朝这里飞奔:
“站住!”
她冲登船通道的方向跑来,前面的人群纷纷为她让开了路。不一会儿,她距离登船通道就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一片惊呼。
有别的安全检查员走了过来,扶起了她:
“克里斯队长,您不要紧吧?”
正在看热闹的游客们面面相觑。
“到底她是在追谁?”
“不知道……”
在折纸摊位的夫人和男孩子也不禁看呆了。
等到他们转过身,才发现刚才那个爱微笑的英俊青年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在他们的身后了。
***
铃回头朝喧闹的源头张望着。
她听见了尖叫声,就想回过头去看个究竟。结果只看到远处有一个安全检查员趴在台阶上,似乎是摔倒的,不知道受伤的情况严重不严重。但是并没有看到狂奔的可疑人物。
铃并非双耳不闻窗外事,虽然每天都在通天塔图书馆里,她也知道最近的政局似乎不太安定。目前为止还很和平,不过她还是深深希望没有什么危险的人混进港口来……
“小姐,请出示您的票。”
“哦哦,好的。”
铃开始翻找自己的包。她想,刚才应该将票直接拿在手上的……
“请问,你是……十三舰队的人吗?”
听见“十三舰队”,铃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女检查员正在和一个英俊的青年搭讪。青年穿着军装的制服,正是那种最近一段时间里经常在报纸上看到的。而周围很多女性的目光也被他吸引过去了……
“并不是,这是仿制品。”
“和你很衬呢!”
就在这时,铃听见负责查票的男检查员发出了不屑的哼声。铃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是要检票的。不过男检察员的那一声哼,似乎也并不是因为她找车票的动作太慢。
奇怪,到哪里去了……不能让后面的游客等太久……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为什么找不到票?铃急得满头都是汗。
“终于追上你了!穿这么单薄到了海上会着凉的。”
铃的身体整个都僵住了。
有谁把一件风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这衣服……是刚才那个人身上的制服?
是谁?
她想扭头去看一眼,却发现自己连扭头的力气都没了!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抵着她的后背中央,是……枪吗?。
更过分的是,那个人亲吻着她的耳垂……太恐怖了……除了父母和几个要好的女性朋友,从来没有人亲吻过她,更不用说耳垂这样的地方。没想到这样的感觉这么恐怖,又恐怖又恶心,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她想要求救,却发现周围人都齐刷刷地投射来的嫉妒或责备的目光……她要怎样才能向那些人求救?不要说求救了,连身体都无法动弹!
此时的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伸手将两张票交到检查员的手中,然后微笑着朝检查员挥手,而检查员根本就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登船的台阶已经在脚下了,那个陌生人正挟持着她一步步僵硬地走上台阶。明明两个人的距离贴得那么近,铃却不知怎么的,连扭过头看犯人一眼都做不到……
铃为自己的没用刚到绝望。
“这名小姐有什么问题吗?”在通道尽头迎接他们的乘务员关切道。
“她似乎有点头晕。我们可以靠窗坐下吗?”那个人说。“可以的,本船非对号入座。需要叫船医来看一下吗?”“谢谢,我想暂时还不用。”
那个人说完就强行扶着她到了靠窗的位置,把她按在了座位上。自己则坐到了她的对面,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黑色的短发。
原来这个人有一张和自己的家族很相似的东方脸孔。铃忽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起来了。
三大本合订的《无涯学海时报》,收录了一千人的《优秀图书馆人名录》,两卷本论文集《探寻:更好的学术》……
那是一本本,一页页,送进涂黑机的那些书报。
“劳伦斯……”
铃她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您,就是那个被流放的……劳伦斯先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吧,稳定而持久的更新。今年的七夕和丽一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