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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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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灵和许云都是武林高手,收拾一群失去了头领的狼,自然是手到擒来,效率极佳。

    不过片刻,一地的狼便变成了一地的狼尸。

    肖灵甩了甩滴血的剑,还没歇上口气,突然就被人一把抓住肩头按到了地上。

    他握着剑的手猛地一紧,片刻后又松开,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挥起剑直接砍向眼前之人,只是皱着眉头看向对方,“你……”

    “你想做什么!”许云红着一双眼朝着他怒吼。

    “……”肖灵忍不住又将手中的剑柄握了握,“这是我该问你的。”

    许云没有搭理他,只继续用一只手死死摁着他,另一只手则一把扯开了他的上衣。

    肖灵一愣,又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甚至没有反抗。

    许云看着对方胸口上那不可忽视的三道伤痕,当即便从包裹里掏出一瓶伤药,打开来倒在肖灵胸前,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抹匀。他现在很庆幸自己刚刚从药王宗出来,各种药物都带得很齐全。

    许云抹完了药,松了口气,然后打算找东西来包扎,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肖灵的视线。

    凭良心说,这真的是一道正常至极的视线,对方的那双眼中甚至并流露出多少神情,只是就这样看着他而已。但不知为何,许云觉得自己仿佛被这目光给蛰了一下。

    “摸得开心吗?”肖灵问。

    “……”

    许云觉得这个对话有点奇怪,他刚才明明只是非常正直地给对方涂了药而已,但为什么在对方用这种目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点心虚呢?

    “如果是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肖灵语气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在刚刚把我摁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许云继续沉默着,然后终于想起来究竟是有哪里不对了。

    为什么他要任对方这样质问他,好像做错事的是他呢?明明是对方先乱来的!

    “如果你不想再被我突然摁在地上,就不要再做出这种事。”许云道。

    “哪种事?难道你是指这个吗?”肖灵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伤,又看着他问,“关你什么事?”

    怎么会不关自己的事?因为对方的这种态度,许云又有些火了。

    他紧皱起眉,强自冷静地陈述道,“你用的是他的身体。”

    “是吗?”肖灵问,“你就这么紧张他?”

    废话!许云没好气地道,“我不紧张他难道紧张你吗?”

    这句话让肖灵沉默了很久,久到让许云有点不安。

    许云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说得过分了,只是不管怎么反思,他都觉得显然还是对方更过分啊。面对这种恶劣的家伙,这种态度不是应该的吗?

    这样想着,许云又抬了起头,重新怒视了回去。但他瞅着对方的身体,突然觉得对方就这样躺在雪地上,模样实在是太单薄了。他又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把这家伙给推到地上了呢,刚才真是太冲动了,竟然一下子忘了这里是雪地,万一给冻病了该怎么办……可已经过了这么久,这家伙怎么还不起身?

    肖灵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字,“冷。”

    “……”

    许云把握不了这个字的意思:真冷的话你为什么不起来?

    就在许掌门正打算将这句话给问出口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了一道光。他想起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阿灵先是和他说自己冷,然后又告诉他其实这么说只是希望他能抱着自己罢了。

    但那个是阿灵啊,如果换成眼前这个家伙的话,应该……不会吧?

    许云犹豫片刻,然后决定管他会不会,先将这家伙从地上拉起来再说。

    随即他便朝着地上伸出了手。

    但他的手才刚刚伸出一半,肖灵突然就自己起了身。

    “……”许云拿不准对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一只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肖灵将上衣重新穿好,接着拍了拍身后沾上的雪,“走吧。”

    许云无声地看着他。

    “放心吧。”肖灵脸上又露出了往常的冷笑,“我有分寸,这些伤都是暂时的,不会真损了的底子,所以对于他的这具身体,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伤势会痊愈,难道受伤时也不疼吗?”许云道。

    “原来你只是不忍他疼痛?那就更没必要了。”肖灵笑了一声,“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这段时间里,无论这具身体受了什么伤,他都是难以感受到的。”

    许云问道,“那你呢?”

    肖灵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半晌后才道,“我也感受不到。”

    许云的目光充满狐疑。

    肖灵也懒得解释,只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许云叫了一声,见他依旧置若罔闻地走着,便追上两步抓住了他的手臂,“先停下。”

    肖灵不满地瞪着他。

    “风变大了。”许云道。

    “所以?”肖灵皱眉。

    “待会可能会有暴风雪。”许云道,“为了我们的小命,我们应该先找个洞。”

    “……”

    许云掏出了伤疤男交给他的地图,在一炷香后终于找到了第一个洞穴。

    肖灵看着那地图,神情微妙。

    “下次不要那么急躁。”许云教育他道,“有时候稍微慢一点,反而会取得更好的效果。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肖灵冷哼一声。

    许云笑了笑,不以为意。

    不知为何,经过了先前那段不可谓不尴尬的对话之后,许云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距离反而被拉进了一点……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许云思前想后,觉得可能对方那个“冷”字的原因。

    虽然许云还没有想通那个字究竟是一个什么意思,但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对方好像在那一个瞬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那冰冷带刺的外表下的某种脆弱。

    肖灵走进洞穴,寻了个离洞口的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背靠着墙壁。

    许云堆起一些雪掩盖住洞口,然后特地在肖灵的身旁坐下。

    肖灵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

    许云点了一丛火,抬头看着他笑,“你不是说冷?”

    肖灵:“……”

    “你……”许云还想说什么,却因称呼而迟疑了一下,随后问道,“我可以叫你阿绝吗?”

    肖灵道,“就算你和我套近乎,我也不会更快将他还给你的。”

    这句话果然让许云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肖灵打了个呵欠,“你如果真的这么想他,还是抓紧时间赶快找到极阴花吧。在拿到解药之前,你别想见他一眼。”

    许云听着只觉得悲愤极了,无论是这句话本身,还是对方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态度,都让他觉得刚才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为两人的距离可以拉近。

    许云用树枝愤怒地拨了拨火焰。

    外面的暴风雪已经刮了起来,隔着洞口的那层雪墙传进了呜呜之声。

    但洞内因为这丛火的原因,还是很温暖的。

    许云盘算着这场暴风雪大概会刮一夜,于是打了个呵欠,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肖灵早已经阖上了眼,依旧抱着那柄剑,靠着那处墙。

    许云看出他并没有熟睡,只是在休息。

    实际上,哪怕是以前两人在同一个房间共同养伤时,许云也很少看到他熟睡。大多数时候对方都只是坐在床上,像这样靠着墙壁休息罢了。

    许云忍不住将目光凝视在他脸上。

    自从知道肖灵的体内换了一个人之后,他从未像这样凝视过他。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眉眼,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面容,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身体,许云就算不再去凝视,不再去碰触,他也知道,对方的每一寸皮肤都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但为什么,里面却是换了一个人呢?

    明明只要对方没有露出那种讨厌的神情,看起来就还和以前一样。

    “阿灵……”在一股悸动地驱使下,许云忍不住又凑了过去,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庞。

    他很快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手像被针蛰了般迅速收了回去。

    但对方并没有醒来,只是颤了颤睫毛,双眼依旧紧闭着。

    难道终于已经熟睡过去了吗?

    许云松了口气,心头的紧张褪去了,然后那股悸动又重新泛了上来。

    他再度伸出了手,抚过对方的脸,掌心的触觉和记忆中的一样。

    心中的悸动越来越激烈,片刻间就冲开了理智。当许云回过神时,他已经将肖灵揽在了怀里。

    他的手从对方的肩头滑落,抚过背脊,拂过腰臀,一路往下,最后落在对方的大腿根部,轻轻揉捏。

    “阿灵……阿灵……”他一声声的呼唤着,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呼唤谁。手中的触觉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得好像回到了过去。他将自己的唇落在对方的头发上,细细碎碎地吻着。然后……该死,他有反应了。

    许云红着眼眶,知道自己该放手了,但他舍不得放手。

    他深深地吸着气,用身体在对方腰上轻轻蹭着,想要令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种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身体的引导却已经完全压过了理智。

    虽然他还守着最后一丝底线,但他不知道这最后的防线什么时候就也会被击溃。

    “阿灵……”许云轻啃着对方的脖颈,又在他的耳旁声声唤道,“不要再一次丢下我,阿灵……”

    绝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倾听着外界的声音。

    他将唇角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看着身旁道,“听到了吗?他在唤你。”

    他的身旁有着另一个人影,和他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身形。

    只是这个人影现在正蜷缩着,仿佛正忍受着偌大的痛苦,不住颤抖。

    绝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因为他自己也正在承受着。虽然操纵着那个身体的人只能有一个,但他们一直共用着五感。

    “万蚁嗜心,恨不得自食其肉”并不是一句空话。这种程度的痛苦,连他都忍受得勉强,何况对方?要知道,“万蚁”这种毒,不能摧毁身体,却能摧毁灵魂。

    很多人不知道当痛苦在灵魂上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发生什么,但绝知道。

    会崩溃。

    想抗拒这种崩溃,要么消灭痛苦的源头,要么就只能硬撑。

    “他很依赖你。”绝开口向那个人影诉说着,“如果你不行了,我看他八成会疯。”

    对方应该听到了,因为对方在他说这句话时明显顿了一下,却很快又重新颤抖起来,显然还无法依靠自己的意志抵御这种痛楚。

    绝伸出手,想要抚摸对方的头顶,又在碰触到之前便缩了回去。

    “我会尽快找到解药。”绝道,“但你只能自己撑下去。”

    说完这句话后,绝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他是没有资格这么说的,因为对方已经做得比他当年要好了。

    现在两人正在经受同样的痛苦,对方的表现看似不如他,但绝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撑下去而不必担心崩溃,只是因为自己早就已经崩溃过一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