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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县城,大战连日,漫天硝烟,满目创痍遍地瓦砾,断壁残垣下血凝焦土尸横累累。{}6月炎热的天气下,战场上不少尸体已肿胀发烂,蝇舞蛆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经久不散,就连后方送上来的饭菜吃在嘴里都是一股臭味,难以下咽。仗打到这份上,早已是汗水和血污浸透衣衫的战士们,此时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胜利,战斗到底!
桃源县城周围的外围工事,由大大小小的地堡和铁丝网、陷阱、地雷带、土城墙等多种障碍物组成;城区内更是碉堡林立,沟堑纵横。
华得鹏严令各防区部队:“独立死守,不求援,不待援,打光为止。”
决心破釜沉舟死守桃源。
清晨的一场倾盆大雨,湘西护法军竟然发起总攻!
瓢泼大雨积满战壕,壕沟中躺了不少尸体,也有些垂死的伤员还在呼救,还在挣扎。
大雨中,湘西护法军进攻部队无法充分利用交通壕,便跨越壕沟踏着雷区顶着对面的炮火弹雨向前冲锋。被湘西护法军的宪兵有连坐法,逼着冲锋,成片的倒在前沿阵地上,十分惨烈!
这是因为敌在暗处我在明处,华得鹏部队据守在各处建筑及工事内,从不同方向和角度,以密集的交叉火力压制敌军进攻,敌军部队每前进一步都付出很大代价,在华得鹏部队疯狂的弹雨中,敌军纷纷倒下,进攻不断受阻,就连抢救和转运伤员都十分困难。这期间,华得鹏部还不断发起反冲锋,双方短兵相接不时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和肉搏,混战中敌我打成一团,刀枪劈刺下血肉四溅、断骨碎颅声不绝于耳,十分惨烈。
雨已经停了,敌军的攻势也缓了下来,同时华得鹏还收到常德参谋部的信息,石门已经拿下,徐元东正率大部队南下。
这是个天大的喜讯!
华得鹏四处视察,把这个喜讯告诉大家。
一路上可以看到救护人员与支前民工也及时地将伤亡人员抢运回砖场窖内,那是桃源县的一座老砖窖,十分宽大坚固,三分之二建在地下,炸不垮打不透又不漏雨水,成为前线伤亡人员的一个急救接转站。
“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石门已经被我们拿下来了,不用二十四个小时,主力部队就可以进入桃源战场!我们只要再坚守一天的时间,守到明天这个时候,就是敌人的末日。”华得鹏说。
一个营长说:“我二营从开战到现在,5天时间里伤亡大半,巷战实在是艰苦。”
华得鹏问:“二营还有多少人?”
营长指着零星的队伍只回答了一句:“就这些……”,便失声痛哭,其他战士也都禁不住纷纷落泪,整整一个加强营打成这样,实在是令人伤心啊!
华得鹏说:“同志们!不要哭,打仗是要死人的,二营还在!二团还在!”话没说完也哽咽失声,接着他又大声喊道:“同志们!我们还要坚守到大部队来,桃源是决战之城,我们要与敌军决一死战!”
……
志得意满的江大帅致电华得鹏:化四平街为马德里。
大为恼火的张溶川,他还不知道林德轩已经败走麦城,还在桃源一线展开猛烈的重击。炮弹如冰雹一样落在桃源阵地上,各种工事堑壕瞬间被夷为平地。敌人又在炮火掩护下发起攻击,阵地顿时一片火海。
“报告,敌人又猛攻阵地,战斗异常激烈。敌在炮火的掩护下很快就突破了前沿阵地。”
“报告,敌人集中百余门大炮,轰击防御阵地,交通壕被炸平了,掩体被炸塌了,整个阵地上火光冲天。”
“报告,敌人又以两个营的兵力分路向我军阵地扑来,我军马上恢复防御,积极抗击敌人的进攻。一营一连官兵迅速从废墟般的工事中冲出,毙伤敌人100多人。另一路敌人400余人,叫喊着向二连阵地扑来,二连虽已伤亡过半,但仍沉着应战,待敌人逼近,战士们跳出战壕,与敌展开白刃格斗。”
“报告,眼看阵地要被敌人占领,紧急时刻,政治指导员率领仅有的兵力与连长率领的四连及时赶到实施反击,激战两小时,硬是把阵地夺了回来。”
……
炸弹就在他们头上轰响,华得鹏的指挥非常沉稳,指挥若定。
“报告,敌人一个营的兵力在炮火掩护下,向南山阵地发动猛烈攻击,企图向西南的山林方向迂回,占领南山制高点,与一部敌人对我形成南北夹攻之势。”
“必须死西南高地!”华得鹏坚决果断地命令。“附近部队立即增援,丢了西南高低就等于丢了桃源!”
在地图上,原来南的距桃源城的中心只有一公里,可俯瞰大半桃源城,是关系到整个桃源城安危的重要支撑点,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西南小小的一出不高的山地,立即成了新焦点。短时间内,双方的重兵集团潮水一样迅速向西南涌去。枪炮声如暴风骤雨又急又密,山坡上的大小树木跳动着烈焰,嘎嘎作响。
坚守这里阵地的战士据死力夺,牺牲一批,又冲上一批,鲜血将山坡染成一片殷红。
……
薛岳说::“委员长,敌军先后向桃源南郊、西郊、西南及东南各处阵地发起无数次进攻,阵地上已是尸积如山,却都没有大的进展。在整桃源防线由东到西绵延50多公里的战场上,是惨烈无比的一仗,湘西护法军受到重创,我军同样元气大伤。”
此时,双方皆有筋疲力尽之相,伤员越来越多,弹药越来越少,阵地越打越小。然而,这场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战役却远远没有结束。
江大帅沉吟道:“致电华得鹏,桃源守军甚为英勇,望传令奖励。”
……
走在南下路上的队伍,因为刚刚经理了一场生死大战,又连续的山地行军,感到疲累得很。他们的背包越背越重,虽然不断地精掉一些东西,腿脚的抬动还是越来越感到吃力,许多人腿脚肿痛,脚趾上磨起了水泡,说故事、讲笑话的人越来越稀少,就是有人讲呀说的,也很少有人爱听爱笑了。
夜色当中,一条火龙仍然在湘西的山路上面弯弯曲曲前行。
湘西地势,都是山地,而且非常险峻的山地。大军运动较为困难。
特别在入夏的时候,又是暴雨,又是泥石流,没有个断绝的时候儿。
这湘西的山路,都是什么样的路啊!
这条道路,险处一面是山,一面是悬崖!
真的是一不小心就落下漆黑不见底的悬崖!
而徐元东部队的官兵,就在这样的道路上,用急行军地速度前进。人人走得汗流浃背,但是脚步却没有丝毫要停顿下来的意思。
徐元东也在队列当中,他也打上了和士兵一样的绑腿,艰难的也在朝山道上面爬。周围全是士兵,火把下这些子弟都看见他们的旅座徐元东也跟着他们一尺一尺的用脚量着这道路,大家的脚步就禁不住加快了几分。
徐元东的精神看起来很足,永远一副振奋的样子,有队伍的目光投过来,还得挥手致意,以大无畏的语气说几句鼓动地话。一般也会赢得士兵们感奋的回答。
“到什么地方才宿营?”一个小战士问。
“情况不明,就地宿营!”徐元东说:“反正不是‘天亮庄‘,就是‘日出村‘!”
“天为什么老不亮啊?太阳躲起来啦?”
“这叫打仗吗?”
徐元东笑道:“是脚板跟石头块子战斗!”
……
徐元东与战士们一边走着黑夜的山路,一边说着怪话活跃气氛。
他都不记得走了多久了?结束石门战斗,留下一个团收拾局面,他就带着主力一气儿不停的就在走,每行军三个小时才有十分钟的小休息。中饭大家边走边吃干粮。现在已经是打七八点钟了,按照预订计划。翻过这个山头,才能晚饭顺便大休息一个钟点。接着还要走到凌晨才能宿营休息!
……
叶廷也忍耐不住,在一个山坡上休息的时候,他把身子倒躺在坡子上,让头部向下,两脚向上,竭力地使两条肿痛的腿上的血,向他的上身倒流,嘴里对战士们说:“大家躺下休息的时候把腿垫高,听见没有?”
战士们也都学着他们团长的样子,把背包垫在头底下,身子依旧倒挂在山坡上,两腿不住地摇动着。
这时候,骑兵通讯员们纷纷地从面前跑过去,马蹄子踏着不平坦的山道,发出“咯咯叮叮”的响声,他们脸上流着汗水,枪托子在他们背后颠抖着,嘴里不住地吆喝着,驱使着马匹快跑。
有人羡慕地、但又嫉妒地说:“当骑兵真是惬意!我们两条腿!他们六条腿!”
“旅座!”一个骑兵通讯员在徐元东的背后,高声叫道。
徐元东回头望望,骑兵通讯员跳下马来,递给他一个折皱了的纸片。
徐元东把所有指战员都召集过来,然后就传令,停止前进,宿营休息。
……
“我心里正在想啥时候宿营休息,马上就宿营休息了!”一个战士搓着手掌说。
“嘴说曹操,曹操就到!”熟悉戏文的一个战士接着说。
“这个比喻不对吧?”在黑暗中的远处,另一个班的一个战士说道。
“那你说怎样才对?”另一个班的又一个战士说。
“告诉他们不要嚷!”听来是叶廷的声音:“赶快睡一觉!留点精神赶路、打仗!”
一个瘦小的战士象只小松鼠似的,跳到这个排,窜到那个班,急急忙忙地传达着命令,由于心情兴奋,他把团长叶廷的话加多了内容,也加重了语气说:“团座命令你们不要嚷!眼闭紧,腿架高了,就地睡觉!敌人要请你们吃红烧肉,露水少喝一点,留个肚子好多吃几块肥肉!”
“小鬼!我听到团长的话不是这样说的!”一个健壮的战士抓住他的膀子,用力地勒了一下说。
瘦小的战士他歪嘴促鼻子,故意过火地喊叫起来:“哎哟!哎哟!疼死了!”
瘦小的战士挣脱了这个健壮的战士的手,跑走开去。
健壮的战士连忙爬起身来,去追逐他,瘦小的战士哈哈地笑着跑到远处去了。
叶廷正好走到他们身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亮光炯炯地落在他们的身上。健壮的战士跑回到自己班里,不声不响地躺下去,紧紧地闭上眼睛,装做睡着了。
瘦小的战士却走到团长身边,装作很正经的神气向团长问道:“团座!我们到了哪里?我们打得上吗?”
瘦小战士的这一着,果然有了效用。
叶廷本想训他几句,给他这么一问,只得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旅座去!”说了,叶廷蹬了他一眼。
尽管团长叶廷要大家争取时间休息一阵,班、排干部和战士们还是“嘁嘁喳喳”地咬着耳朵边子谈论着。
在连队里巡查了一遍的叶廷,只是叫大家休息养神,自己回到休息的山坡上的时候,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皮,心头总象有一群蚂蚁在爬似的,痒糯糯,热蒸蒸的。他的脑子里,象波涛滚滚似的,在翻腾着在石门城外血战苦斗的影子。
叶廷突然地拍拍身边田翰的大腿,大声地说:“我的翰林大学士,文化教员同志,编个打湘西护法军的歌子唱唱!”
叶廷当是田翰睡着了,贴近田翰的脸看看,田翰的眼睛睁得挺圆,直望着前面的夜空和紫褐色的山,嘴唇不住地弹动着,正在用心出神地想着、默念着。
田翰是湖南长沙人,日本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听说是社会党的老人了,青年会创始人之一,李寿昌的门徒。跟着江大帅从上海来的知识分子,平时很低调,但是叶廷知道他才华不在军事和政治上……
叶廷和田翰并头躺着,膀肘支撑在背包上,手掌托着下颏,眉头微微皱着,和田翰同时地想着歌词。
天空象一片幽深无尽的深渊,繁星象一跳银河,荡漾着闪灼的亮光,仿佛是无数只的眼睛,向躺卧在山道上的战士们传送深情厚意似的,和战士们眼光亲切地对望着。战士们睡不着,它们也就有心地陪伴着,共同地度着这个初夏的深夜。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唧唧”地细声地叫着,象是帮同田原在哼着还没有想定的歌曲似的。
“这样好不好?”田翰坐起身来精神奋发地说。
“念给我听听!”叶廷轻声地说。
田翰轻轻地亮亮嗓子,低声地念诵道:
不愿做奴隶的人民!起来,勇敢前进!
不愿做奴隶的人民!起来,顽强作战!
端起雪亮的刺刀,
冒着敌人的炮火,
刺进敌人的胸膛!
射出无情的子弹,
把敌人的脑袋打烂!
叫疯狂的敌人,
消灭在雪峰山!
田翰念完以后补充说:
“最后两句唱的时候重复一遍。”
叶廷把田翰的歌词重念一遍,修正着说:“‘无情的子弹‘改成‘仇恨的子弹‘,‘叫疯狂的敌人,消灭在雪峰山!‘改成‘叫反动军阀军,消灭在雪峰山!你看好不好?”
“反动军阀军?我不懂!什么叫反动军阀军?”旁边的一个战士歪过头来问道。
一个战士接过口来说:“听老百姓说,湘西护法军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干脆改成‘把土匪和军阀,消灭在雪峰山!‘前面两句‘同志们勇敢呀,顽强啊‘,哪个歌子上都有,不要!”
“那太短了!只有七句!”田翰不同意地说。
“我说呀!所有的歌子都嫌过长,唱半个月二十天也记不住!七句,短而精,容易记又容易唱,我是老粗,没有文化,就是这个意见!”
“那就变成这样啦!”田翰快速地念道:
端起雪亮的刺刀,
冒着敌人的炮火,
刺进敌人的胸膛!
射出仇恨的子弹,
把敌人的胸袋打烂!
叫土匪和军阀,
消灭在雪峰山!
“就这样!正合我的口味!嫌短,再昌一遍两遍!”叶廷拍着田翰的肩膀决断地说。
身边的战士纷纷表示同意团长的见解,田翰便在口边哼起曲谱子来。
田翰哼着,叶廷也跟着哼着,两手各拿一个小石片敲着节拍。哼着,哼着,田翰唱出声来,唱起歌词来,接着便坐在一块大面的他的脸色,渐渐地胀红起来,涌上了兴奋激越的神情。他的声音虽然低而轻,却很清彻地在夜空里播荡着,袭入到战士们的耳朵里。
战士们也就自然地哼唱起自己爱唱的歌子来:“前进!前进!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打得好来,打得好来打得好!四面八方传捷报来传捷报!………”
六月山间的夜晚,含着香气的凉爽的风,从山峡口吹拂过来,在山谷里留恋地回旋着。山间的小松和野花野草,摆动着强劲的身姿,发出“窸窸嗦嗦”的有节奏的声音,象是给战士们的歌唱配着和声似的。
战士们的心,象火一样的热烈。他们睡不着,他们在歌唱,他们在星光下面擦拭着枪、刀,等候着和张溶川的湘西护法军土匪军团接战的行动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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