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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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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降临,所有人都行动起来,镇守使督署每个人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急匆匆的。

    当然,只有一个是例外。在这场注定常德未来命运的战争风暴核心的某个人,反而更加悠闲了。

    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只有江大帅反而发现自己变得整天无所事事了。

    战争这种专业的事情,江大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不过是个穿越的**丝,那里懂真正的战争,布置战略的时候还可以吹嘘一下,发表一些惊人的意见,具体到战场的部署,用兵,江大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还是不要去瞎掺和的好。

    江大帅穿越前一个三流大学的学生,穿越到民国来做军阀,对于军事自是不懂。但气人的是这位江大帅从来也没有打算去弄懂过。

    “嗯,老子是领袖啊,将将还不够吗?那些琐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江大帅在空无一人的宽敞大厅中,让整个身体都放松到那张宽大的真皮制沙发中。

    来到常德,一直累得像条狗,早就放松一下了。

    人生不能太无趣了。

    薛岳恰好看到江大帅这份悠然的姿态,真是佩服大老板的静气功夫,真乃大将风范!

    “委员长,”薛岳向江大帅打招呼,顺便问了一句:“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已经做好,大帅看了之后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足,需要修改,请尽管提出来,我们参谋部一定会在作战之前将其完善。”

    “我看了,没有问题。你们做的计划我觉得非常完美。”江大帅笑道:“我已经批复,交给了杨文君,她难道还没有送到参谋部?”

    薛岳跟着这个老板不久,可是也知道这个江大帅的某些事情,比如对下属的报告习惯的看也不看就批复“已阅”两字,看来参谋部的刚刚提交的报告就是这样的命运。

    这么大的事情,江大帅怎么可以如此草率!?

    这一下薛岳爆发了:“不可能,准备这份作战计划,参谋部全体人员用了一个通宵,委员长怎么能几分钟就看完了,你根本就没有看。”

    江大帅笑了:“你还挺聪明,我确实没看。”

    薛岳怒不可遏:“身为第八师最高长官,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对部下的心血不屑一顾?”

    江大帅招了招手,让薛岳站得更靠近些,然后压低了嗓门说:“我是上海滩的流氓出身,那里看得懂保定军校的那么多高材生做出的作战计划?既然反正看不懂,又何苦要看它?我既然是你们的老板,也不需要看的,有你们看就行了。我就是帮你们拿大方向,考虑一下今后战局放向,未来全局的发展。我就是帮你们去找钱,帮你们去找装备,给你们权,给你们人,这样就不好吗?”

    江大帅说的都是大实话。身为穿越人生,大方向,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有他高瞻远瞩,没有人能比他更雄韬伟略,但是他对这些具体的事情实在有些不摸门,他也知道自己地地位,很难遏制住不插手下命令的冲动。比如说诸如“死五百人也要给我把那个高地拿下来!”“为什么只调一个营攻击那里,不是两个营?”“什么时候才能攻进石门,时间紧得很!”……这些命令之类。

    他对自己下这种纯军事战术命令会导致的后果实在有些心中没有把握。不如眼不见为净,规定了在十天,必须拿下石门,消灭掉湘西护法军第五军,然后尽速转用兵力南下之后。就天天悠闲的喝茶,看点书——也有点儿强装出来的大将风度。

    薛岳听完之后确却高呼:“原来如此。”

    从此薛岳就跟定了江大帅,江大帅指向哪儿,薛岳就肯定打向哪儿。

    ……

    华得鹏感到很痛快,也很新奇。“这样的打仗很有味道。”他的心里,有这样的感觉。胜利的愉快,压服了肩部创伤的疼痛,追到一条小溪附近,他又打死了一个逃跑的敌人。

    这支新军的战斗力让华得鹏欣喜。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见血,包括华得鹏也是一样。

    华得鹏觉得,由保定那些学生军官制定严酷的军事训练是一部分,更大的原因是党组织的那些年轻的政委和当代表们!

    他们才是这支军队的灵魂!

    让这支军队变得无所畏惧的勇气来源!

    战士们非常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战?

    常德轰轰烈烈的反日运动,让所以战士都兴奋异常,真是大大的解气!

    但是战争阴云笼罩在常德,大家也都清楚。

    他们驻守桃源,就是拱卫常德的一部重要力量。

    两万护法军北上消息很快传遍了驻守在桃源的这个团。大家都清醒地认识到,护法军一定会向我们进攻,战斗即将开始。

    华得鹏遵照委员长江大帅的指示,动员全团积极做好战前准备,要求指战员们竭尽全力完成保卫桃源之任务,并亲自率领各自部队的干部,勘察好地形,选好阵地构筑防御工事。

    全团的全体指战员精神饱满,情绪极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加紧操练步兵,学习战斗动作,熟练迫击炮的操作,如取炮、架炮、装填、收炮等,以及练习重机枪行进间架设与分解。战士们兴致勃勃地操练,互相学习,互相竞赛,谁也不甘心落后。在形势逼人的情况下,全团上下为完成迎击敌人的任务,积极紧张地做了各种准备。

    敌军逼近,即将向桃源大举进攻,敌军兵力又多他们数倍,而且训练等方面都比他们好得多。上级指示要坚守桃源,并且守得越久越好。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但他们都没有畏惧。

    华得鹏甚至还有隐隐的兴奋。

    华得鹏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在战场厮杀的人,战场上拼杀起来,立刻兴奋的不得了。

    一路穷追不舍,华得鹏终于瘫软下来。高速度的奔跑和伤口的流血过多,使他的肢体失去了撑持的力量,昏倒在一颗树底下。烫热的枪压在他的身上。他虽然还很清醒,但脸色已经苍白,呼吸也显得微弱起来,他缓缓地呻吟着,嘴里非常干涩,口唇不住地掀动,在强烈的阳光下面,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一股硝烟窜入到他的鼻腔里,他又张开沉重的眼皮。

    “团长。你没事吧!”那个枪法很准的小兵钱湘旭冲华得鹏喊到。

    “我能有什么事?小兔崽子,赶紧去追敌人,一个也别放跑了!”华得鹏还躺在地上,快虚脱了,还嘴硬的很。

    在前面有一个小庄子,房屋和草堆正在燃烧,浓烟随着风势吹拂过来。

    钱湘旭看了一眼华得鹏,觉得团长还能这么大声的骂人,看了没事,一溜烟的粘着敌人追上去。

    “还真丢下我不管了。这小兔崽子!”华得鹏骂骂咧咧的,他想爬起身来,他从腰眼底下抽出麻木的右手,和他的臀部同时用力,按着坚硬的地面,紧紧地咬着牙关,把沉重的身体向上撑起,但是,他没有能够如愿,他又跌倒下去,仍旧躺在树底下。喘息了一下,他摸着挂在腰皮带上的水壶,想得到一口水喝;用力摇晃一下,水壶轻得几乎没有分量了,水壶碰到枪杆子上,发着空洞的声音。

    “没有水了,”华得鹏喃喃地说道。他把贴在地面的头,歪向左右两边望望,没有什么动静,大炮不响了,枪声也很稀疏,除去在他的右前方淤河边上横着一具护法军士兵的尸体以外,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这时候,他突然感到孤独和不安。

    “我不行了吗?”华得鹏心里暗自地问着。稍隔一会,突然一阵枪声,使他从迷蒙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本能地爬了起来,全身生发起一股热力,好似一盆烈火在燃烧。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护法军的军官。

    军官的手里握着崭新的勃朗宁,枪上的烤蓝一点没有磨退,耀着闪闪的光亮。

    护法军的军官看起来同样受伤不轻,他的血从头发丛里经过鼻子、嘴唇,流到他的脖子里。恐惧从他那发着紫色的眼珠显露出来,他的一只手抓住矮墙的泥土,竭力地撑持着身体,一只手举起枪来,食指在枪机上连连抖动,慌忙的朝着华得鹏射击。

    “啪!”,没有一颗子弹射击出来。

    护法军军官焦急而又绝望地靠在矮墙上,慌张的左顾右盼,考虑着用别的什么手段重新对付他的敌手。

    华得鹏在护法军的军官举枪向他射击的时候,迅速地把身子向旁边闪让一下,不料一块砖头绊了他,他踉跄了两三步,才站稳了脚跟。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的这个地方,还会发生这样一场白刃战。

    华得鹏清楚地知道了敌手的弱点,不是枪坏了,便是枪膛里没有了子弹。他停顿了一下,抱住他的枪托,举起闪光灼灼的刺刀,冲到矮墙的那一面,转过身子,拚力地朝着护法军的军官的胸口刺去,由于用力过度,他的两手抖动了一下,刺刀深深地插入到墙肚里去,刀锋侵入的地方,距离护法军的军官的臂膀大约还有二寸到三寸光景。华得鹏急得头上迸出了豆大的汗珠,正要从墙肚里拔出刺刀来,进行第二次刺杀,护法军的军官却颓然地倒了下去。

    华得鹏吃力地把刺刀从墙肚里拔了出来,头比先前晕眩得更加厉害,失血过多,他的体力似乎已经消耗完了,瘫靠在矮墙上喘息着,好似刚才的护法军的军官站立着的那个姿态一样。

    战斗到现在已经进入尾声,这一部来犯的敌人基本上被全部消灭。

    士兵们找到他们的团长,他们扶着华得鹏,在走了十多步以后,华得鹏突然停止下来,说道:“把那个军官弄来,他没有死!”

    ……

    华得鹏由士兵扶着进了村子,然后在军医在村子里搭建的战地医院动了一个小手术,把肩膀上的子弹头取下来。

    手术室外面几个士兵在聊天。

    “给团长弄点吃的吧。”

    “是你自己饿了吧!”

    “你难道不饿?”

    战地医院的房主是个七十多岁的白胡老爹,他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对他们说:“家里人都走了!没人帮你们做,也没什么给你们吃!”

    “我们是江委员的兵,我们是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老人家,您放心,我们就是借您的锅用一下。”

    “我们自己带着粮食。”一个士兵解下身上剩下的半袋子米。

    “厨房在这里。”老人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引着士兵进厨房。

    “江委员是谁啊?哪儿的大官?”老人家从火塘里扒出几个烤熟了的红山芋,送到战士们面前的小方桌上。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过?”

    “就是常德新任镇守使江山,江大帅。”

    “这我听说了。听说他好是个好官。今日看到他的兵,果然如此,真是秋毫无犯!”

    一个士兵烧火,一个士兵淘米,一个士兵向锅里倒水。

    华得鹏手术已经做完,坐在门边剥红山芋吃。

    白胡老爹坐在华得鹏对面的小凳子上,向他问道:“长官是哪儿人?”

    “我是湖南人。”

    白胡老爹接着感慨不已地说:“我们湖南人苦啊……从太平天国起,就打个不停。远的不说,就从民国初年算起。湖南新军的程潜在这里驻守过,袁世凯风光那会儿,北洋的马继增奉袁世凯之命为一路军司令。率部由南昌经常德县入湘西同护****作战。所过之处,掳船拉夫,派款征粮。后来马部撤出湘西又路过常德,军纪更糟。一路上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到袁世凯死啦,谭延闿第二次督湘时,湘军第二师第三旅旅长陈嘉佑率部驻常德。他们都在这一带打过、杀过。去年,孙中山在广州宣布护法。湘西正、副镇守使田应诏、周则范在沅陵起义,响应护法。分别委任为湘西护法军第二、三路军总司令。田有人枪4000,周有人枪3000多。田、周率部与陈复初部展开激战,于11月攻占常德。都说是革命军来了,还不是又继续打!唉!到后来,什么革命军喽!官匪不分。北洋军来了以前,闹土匪,杀人、绑财神、断路。连我这八口人、十二亩田的人家,也当了财神,把我一个三岁小孙子抱了去,逼我卖了三亩沟边地去赎回来。打北洋军,嗨,不是刚刚停了战吗?你看!庄东的地堡还没有腾出手来拆掉,烧了的房子还没盖好,你们来的这一路,哪个庄子、集镇上没有黑墙框子?又打!打不够!弄得你神魂不安,鸡犬不宁!同志!不能不打吗?”

    他一边说一边长声悲叹,悲叹的言词里夹着一生长久积下的愤慨。

    华得鹏看到白胡老爹的眼边滴下了泪珠,心里也很难过、气愤,把山芋皮使劲地摔到门外的远处去。

    “不是我们要打的!是湘西的护法军要打!”一个士兵在锅台边喊着说。

    “我知道。不能谈和吗?”白胡老爹问道。

    “江委员长已经表示了和平诚意,为了不打仗,和北洋政fu的总理段祺瑞都撕破脸了,联合衡阳的吴佩孚将军,一起通电北京,请假罢战,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湘西护法军难道看不出来江委员长的和平诚意!现在我们不想不打,他湘西护法军要打!我们要和,他们不要和!有什么法子?”华得鹏走到白胡老爹面前说。

    “那就只有打啦?”

    “对!只有打!”华得鹏点着脑袋,举出拳头回答说:“其实护法军那里是什么革命军?孙中山先生就是被护法军赶走的!孙中山先生已经说了‘南北军阀,一丘之貉’。护法军在湘西,也是祸害。老人家,你不是也吃了他们不少的苦吗?所以说,不把南北军阀一扫而光,天下不得太平!”

    白胡老爹听完,默不作声的走到后屋,从床底下的小坛子里,拿了一盘腌蒜苗来,给战士们做小菜。

    ……

    饭后,华得鹏问一个送他回来的士兵道:“那个俘虏呢?”

    “政委让送到桃源团部去了!”士兵回说。

    “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知道吗?”华得鹏又问。

    “是个团长,我看了他的符号,姓唐,不记得名字。”士兵又说:“对了,政委还说,等处理完伤势,赶紧回团部。您跑到前线冲锋陷阵,团里的工作现在全是他代理,这不和规矩。”

    华得鹏瞪了士兵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想起那个婆婆妈妈的政委他就头疼。

    ……

    桃源的守军华得鹏团竟然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让江大帅乐坏了。

    不过第一次交战,自己的牺牲也不小。

    乐过之后,江大帅看到付出这么一堆的伤亡,这些官兵都是江大帅苦心攒出来的,看得他简直心疼得肝都颤。

    薛岳等参谋人员心情和江大帅一样,有喜有悲。

    这个华得鹏,能打仗,也能打硬仗,新军第一战取得这样成果,让所有人感到惊喜。不过这个华得鹏也太不老实。不老老实实的在阵地防守,也太冲动了,太折腾了,太勇猛了……

    江大帅看到大家这样的表情,情绪不对!

    江大帅点上一支烟,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象是同什么人辩论似的,睁大眼睛对薛岳他们这些参谋说:“华得鹏打得不错呀!缴了枪,又捉了俘虏官!他自己也还带了花,同志们有些牺牲,你们心里难过,我跟你们也难过。难过有什么用?眼泪能叫敌人不向我们进攻?要想办法消灭敌人!首先,我们要想办法,你们也要想想办法!”

    江大帅的声音越说越响亮,臂膀不住地挥动,屋里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他的身上。他继续说道:“同志哥呀!我们都是打头一次仗的新兵!华得鹏能打出这样的成绩,真的非常不错了!湘西护法军看起来也没什么可怕,我们华得鹏带着一群新兵蛋子就收拾了。小鬼子够狂吧,在中国没人敢惹,我们几发炮弹打过去,他们还不是乖乖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薛岳和其他许多人的嘴角边,全都挂上了笑意,江大帅自己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笑声。